那肖昀又为何会在婚后第二日高烧不退?还说杨婉卿在房间里打死了一只黑猫?
“那十一日,十二日,十三日又发生了什么?”时绛问道。
羽盈蹙眉道:“十一日,肖夫人来看望小姐,小姐以为肖夫人也是只黑猫,就把肖夫人抓伤了,十二日,肖公子病得还不沉,肖夫人劝肖公子把小姐休弃了,肖公子不同意,十三日白日并无发生特别的事,而这三日间小姐时好时坏,昏睡的时间也长得很,我十三日曾经溜出肖府回了趟杨府见少爷,望少爷能将小姐接回去好生医治,但少爷道‘小姐既然已经出嫁便是肖家人,除非被休,不然我管不得’。但当天晚上,小姐就被肖夫人送回了杨府。”
“那杨府之中可有养过黑猫?”
“未曾养过,黑猫不吉利,养不得。”
十一月十七日,天色昏沉,没有下雪,只地上还铺着前一日的残雪。
顾出白是被敲门声吵醒的,他揉着眼睛开了门,却见外面站着的是杨婉卿的长兄杨远。
杨远面色苍白,见到顾出白,神色凝重地道:“又死人了。”
这次死的人是羽盈,羽盈的尸体横在床上,心口被捅了一刀,刀子还插在尸身上,暗红色的血液染红了月白色的被面,她面上无一点痛楚,像是死在睡梦中。
顾出白推门而入,见到时绛则在检查羽盈的尸身。
时绛依旧穿一件绛色的衣裳,见顾出白来了,道:“除了颈子后面和心口并未有其他伤口。”
顾出白将尸体侧过身来一看,果真颈子后面有? 坏郎丝冢丝谏险醋偶父诿り篮托す芗乙话恪?br /> “莫非真的是黑猫杀人?”顾出白问道。
“黑猫哪里杀得了人,何况还剥人面皮。”时绛敛眉道,“若是黑猫杀人,怕就不是普通的黑猫了。”
但是,杨城人不养黑猫,又如何会有黑猫妖,顾出白假设道:“至今死了的三人后颈都有一道口子,都粘了猫毛,这或许是凶手的障眼法,让人误以为是黑猫杀人,更何况黑猫在杨城本就是不祥的象征,更显得事情可怖。”
“整件事情就是从十一月那日杨婉卿‘将黑猫打死’开始的,若是根本没有黑猫,那杨婉卿便十分可疑。”时绛沉思着道。
“或许杨婉卿是出现了幻觉,毕竟她没有要杀死肖府的小厮,肖管家,自己贴身侍女的理由,更没有剥肖管家脸皮……”
顾出白话音未落地,杨婉卿却冲了进来,扑倒在床上,抱紧羽盈的脖颈涕泪俱下:“羽盈是谁害的你……”
杨婉卿哭了一阵,忽地又直起身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来:“羽盈,你个懒鬼,怎地还赖着不起床,你再不起来,我可要扣你的月银了。”
见羽盈未有一点儿反应,杨婉卿一掌打在羽盈脸上,厉声道:“还不快起来,你睡死了么?”
杨婉卿手下力气不大,羽盈只被扇得微微侧过了脸。
杨婉卿还要再打,手还没落下,又低低地道:“你再偷懒,我出嫁就不带上你啦。”
杨婉卿又哭哭笑笑折腾了一阵,杨远赶过来要将她拉走。
杨远把杨婉卿从床边拉开了不过几寸,床上的早已断了气的羽盈忽地伸出了手拽住了杨婉卿的手腕,力气之大,似乎要将杨婉卿的手腕生生地拽下来。
杨婉卿欢喜地道:“羽盈,你可醒来了,陪我去挑嫁妆罢。”
羽盈闻言,又僵硬地直起身来,疑惑地歪着头,眼神空洞地盯着杨婉卿看了一会儿,而后伸出空余的右手,右手的指甲瞬间爆长起来,而后指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杨婉卿的心口袭了过去,然而在指甲离柔软的浅黄色绸子不过一寸之时,五根指甲齐齐地断裂,纷纷落在月白色的床单上。
羽盈一击不成,又瘫倒在床上,方才杨远费了好大力气也拨不开的左手也松了开来,垂在床边。
时绛方才打断了羽盈的指甲,心下疑惑丛生,羽盈早已死透了,是否有什么东西附在了这具尸体上?
思及此,待要将羽盈再查看一遍,忽地,时绛耳边传来了杨婉卿的□□声,只见羽盈左手的手指已嵌入杨婉卿的腕子,血沿着杨婉卿的手指一滴滴地往下坠。
时绛一掌劈在羽盈腕子上,腕骨“咔嚓”一声断裂了,手指也应声松了开来,三寸长的指甲上满是嫣红的液体,指甲盖内侧还有些许碎肉。
杨婉卿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了,倒在杨远怀中,却半眯着眼对羽盈伸出手去,低喃道:“好羽盈,快些起来陪我去挑嫁妆罢。”
羽盈自是无法言语,胸口内却突地动了起来,而后一只黑乎乎的活物窜出来,向着杨婉卿扑了过去。
在那活物要扑到杨婉卿身上的前一刻,顾出白一把揪住了那活物的脖颈。
那活物在顾出白手中挣扎不休,却是一只黑猫。
这只黑猫不知何时竟潜入了羽盈体内,羽盈方才袭击杨婉卿,只怕也是为黑猫所控。
那黑猫挣扎了一通却是不动了,黑葡萄般地眼睛盯着杨婉卿,忽地“喵”地叫了一声。
杨婉卿本是在昏沉中,闻言却从杨远怀中挣了起来,浑身瑟瑟地拿起桌上的那个茶壶朝着黑猫砸了过去。
茶壶从黑猫额头擦过,而后落在地面上,碎了一地。
这黑猫看起来并不是凡物,不过是被茶壶擦过,却蹬了几下腿,而后额头洇出些血来,竟死了。
杨婉卿见状疯疯癫癫地笑了:“黑猫死了,黑猫死了……我把黑猫打死了……”
时绛先是取了张白符将羽盈的尸体封住,以免再被黑猫侵入。
而后,他又将黑猫的尸体查看了番,只见黑猫的后颈不知何时也被破开了,鲜红的伤口中夹着几根黑色的猫毛。
第25章 大雪篇·第四章
十一月十七日,天气晴朗,杨城的积雪全数化作了水,而水被阳光一照又蒸发了去。
杨城忌讳黑猫,但昨日既亲眼瞧见了一只黑猫,这杨城便不会只有一只黑猫。
时绛如是想着,就和顾出白俩人在街上转悠,间或询问下路人可有见过黑猫。
俩人路过一家包子铺,顾出白眼巴巴看着不肯走,时绛只得掏出铜板买了五个包子,俩人是用了早膳才出的门,而出门才不过半个多时辰而已。
时绛见顾出白吃得像是三天没吃过饭似的,心下有些无奈。
十一月十八日,天复又下起了小雪。
是夜,杨府的门被敲得震天响,杨府小厮急匆匆地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灰衣人,灰衣人约五十出头,正是肖父,肖父身上的灰衣被北风吹得刷刷地响着,透过风雪细看,只见灰衣上竟沾着点点猩红,他右手捂着后颈,一脸颓败地喘着粗气,积雪没到了他的脚踝处。
肖父方才跑得有些急,此时他喘着粗气,缓了下才问:“请问时公子在么?”
小厮显然是认得肖父的,便将人迎到暖阁去了,又匆匆去叫时绛。
肖父坐在暖阁中,浑身被后怕逼得不停地颤抖着,右手指缝中窜出来的血液并不多,但还是一滴滴地落了下来,渗进缎子里。
肖父等了片刻,见时绛出现在暖阁门口,抬眼看着他,放下右手,急切地对时绛道:“你且看看我这伤口。”
时绛走近一看,吃了一惊,肖父的伤口竟和之前死的肖管家、肖昀、羽盈如出一辙,不深的伤口横在后颈上,且破口中沾着几根黑猫毛。
时绛将猫毛从伤口中取了出来,而后将伤口包扎了一番,才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方才……”肖父咳嗽了两声,又定了定神,道,“方才我已经睡了,睡梦中,后颈一疼,我就醒了过来,一眼看见有人站在我床前,那人见我醒了,就下了狠手想一巴掌拍死我,我好容易躲开了,叫了一声,把外头守夜的小厮吵醒了,他估计怕不好得手就逃走了。”
“你可有看见那人的脸?”时绛问道。
“是老肖!那人和老肖长得一个模样。”肖父疑惑道,“我能确定我并没有看错,但是老肖既然已经死了,又如何能活过来,他若是侥幸活过来了,又为何要杀我?”
肖父指的老肖就是被人剥了面皮的肖管家,肖昀和羽盈都面皮俱在,单单肖管家被剥了面皮确实奇怪,莫非死的并不是肖管家?尸体不过是李代桃僵?
“肖管家的尸身何在?”
“前日已经送去城外埋了。”肖父又问,“仙人可知晓有什么能让死人复活的法子?”
死人复活的法子都阴毒无比,时绛不答,反是道:“肖老爷子,你找几个人,我们立刻出发去挖坟,看看肖管家的尸身还在不在棺材里。”
肖父找了四个家丁一同出发去城外挖坟。
一行人行至城外时,天边已透出一丁点儿亮光。
肖管家的坟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时绛在坟四周转了一圈,心下已有了计较,而后指了指那座新坟,道:“将棺材挖出来。”
四个家丁应了一声,拿起随身带的锄头铲子开始动作起来。
积雪被破开之后,露出了内里的泥土,泥土尚且留着翻动的痕迹,不知是下葬时候留有的痕迹,还是坟内真有蹊跷。
家丁们挖了好一会儿,待积雪和泥土高高地堆了起来,木质的棺材才显露了出来。
两个家丁正要将棺材盖打开,却听见时绛阻止道:“你们别动,我来罢。”
时绛本是站在被积雪压弯了腰的荒草边上,话音还未落地,就纵身掠到棺材边上,他将耳附在棺盖上细细听了一会儿,发现里头无一丁点儿动静,才站直身体,伸出手在棺盖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棺材盖应声一个翻转,“咚!”地落在了一边的土堆后面。
没了棺盖遮掩,棺材内部在乍然升起的日头下显露无疑,棺材里面竟真的什么都没有——肖管家的尸体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了。
莫非真的复活了?
时绛蹙着眉,细细查看着棺材。
而不远处的肖父,终于大着胆子走了过来,他一看棺材内空空荡荡地,登时腿脚一软,竟跌倒在土堆上,泥土方才才被挖起来,松软得很,他竟半陷了下去,张了张口,好容易才发出声音:“老肖莫非就是黑猫妖?”
时绛从棺材缝中取出一撮黑猫毛,抬眼看了肖父一眼,问道:“你和肖管家可有何过节?”
肖父已被家丁搀扶了起来,听见时绛的问话,死命地摇摇头,道:“他几年前差点就饿死了,被我所救,才留在了府中,说起来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忽地,时绛眼神一变,纵身飞到肖父身后,一掌拍了过去。
肖父身后那人被时绛拍得飞出去了数丈,歪倒在地上,口中吐出一钵鲜血,他手中还拿着一把匕首,若不是时绛出手及时,这匕首怕是早已将肖父刺死了。
肖父吓得呆愣在一边,好容易才反应过来,定睛一看,那人正是从府中带来的四个家丁中的一个。
余下的三个家丁也是面露惊骇,其中一个指着那人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那人微笑着扫视了众人一眼,本就普通的面目显出一点妖艳来,伸出舌头猫儿一般舔舐着掌中的血液。
时绛立在那人面前,柔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肖管家的尸体又是去了哪里?”
那人闻言,抬起头,仰视时绛,笑道:“肖管家又没死哪里来的尸体?”
“那死的究竟是谁?”时绛道。
“我随便从路上抓来的倒霉鬼,谁知道他姓甚名谁。”
那人待将血液舔舐干净,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匕首尚在他手中,在初阳的照射下,金属的刀锋闪出柔和的亮光,忽地,亮光一转朝着那人自己的心口袭了过去。
时绛心道不好,一掌拍了过去,那人被时绛的力气打得手一松,匕首“哐当”落在地上,匕首既已落地,那人只得将口中的药丸咬碎,药丸包裹的药物药性极烈,瞬间从口腔传遍全身,不过转眼的功夫,他已口吐白沫倒在了地面上。
时绛将那人的穴道封住,对肖父急声道:“赶紧去寻个大夫来,他死不得。”
话音刚落地,那人的心口却忽地破开一个大口子,而从那个口子中竟窜出一只黑猫,黑猫抖了抖毛上的血液,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时绛,微微咧开嘴,像是笑了一般。
时绛乍见黑猫,正要去捉,那人的十指却死死地扯住时绛绛色的衣裳。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黑猫就消失不见了。
再一看那人胸口破了个大洞,已然没了呼吸。
时绛将那人的尸体侧过身去,一看,后颈果真有一道伤口,伤口内附着几根黑色的猫毛。
肖父方才见到活人胸口跳出一只黑猫来,吓得腿都软了,又见尸体的伤口和他自己的如出一辙,浑身瑟瑟地抓住时绛的衣袖,跪在地上哭道:“莫非我的心口也会窜出黑猫来?”
眼前这具尸体的死法和羽盈一般无二,都是被黑猫附身了,被当做容器,一旦容器受损便会被迅速抛弃。
而黑猫是如何进入人体的?
莫非就是那道伤口?
时绛安抚地拍了拍肖父的肩膀,将他搀扶起来。
待肖父站定后,时绛将余下的三个家丁查看了一番,三人均为异状。
时绛用白符将死去的家丁封住,才走到肖父面前,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
十一月二十日,夜半。
灵堂内,七七四十九根白烛将肖昀的尸体绕了一圈,烛光打在肖昀面上。
肖昀已死了十天,从衣物中露出的肌肤上爬满了尸斑,好在天气寒冷,不细问倒是没什么尸臭。
老道站在白烛之外,口中不知念的什么,起初面无表情,约一盏茶的功夫后,面上的肌肉全数活跃了起来,挤出一个夸张的笑。
老道拿起桌案上的一碗黑狗血泼在肖昀的脸上,突地,肖昀睁开了眼睛,僵硬地坐立了起来,黑狗血随着他的动作,从他脸部落了下来,纷纷坠在雪白的寿衣上。
肖昀眨了眨眼,费了好大的功夫,侧过头去看老道,而后张了张嘴,从僵硬的喉咙中挤出怪异的声音:“这身体放太久了,不好用。”
老道还未出声,倒是隐在墙角的一人从暗处走了出来,那人一身黑衣,看面容竟是已死去多时的肖管家。
肖管家“啧”了一声,笑道:“少爷,你可别抱怨啦,这身体只是暂且先用用,骗骗肖老爷而已,待财产到手,你就可以丢了。”
老道建议道:“单单肖府的财产多没劲,你可先把你的‘妻子’给哄回来罢,杨府家底厚,怕是比肖府富贵多了。”
肖昀厌恶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又活动了下四肢,从棺材里爬了出来。
“那杨婉卿据说是疯了,怕是不太好哄。”肖管家摇摇头,“不过是只黑猫就把杨婉卿给吓傻了,真是没用的女人。”
老道思及杨婉卿的容貌,舔了舔嘴唇,道:“也不是全然没用,等事情结束,我可得好好享受一番。”
肖昀不悦地踢翻了十来根蜡烛,瞪着老道:“就你个没用的货色,肖老头子都弄不死,还玩什么女人。”
老道不服气地指了指肖管家,推脱道:“他也不见得有多大能耐,人没弄死,倒是被时绛带头把坟给挖了。”
忽地,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第26章 大雪篇·第五章
待敲门声收起,一把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请问道长可要用些点心?老爷说道长招魂辛苦了,让我送些吃食来。”
“请进罢。”老道道。
一个丫鬟推门而入,她穿着琉璃色的衣裳,面容清丽稚嫩,手中端着一盘点心并一壶茶,见老道立在七七四十九根白烛之前,对老道笑道:“道长受累了,用些吃食罢。”
老道见丫鬟长得貌美,凑到她跟前,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是一副出家人的做派,正声道:“救人于生死间乃是贫道的指责,算不得受累。”
丫鬟将吃食一一摆开,又将茶倒上,催促道:“道长快些用罢,过一会儿茶凉了可就不好了。”
老道本是被美貌所惑,这时才反应过来:“你可是新来的?我来肖府五日并没有见过你。”
丫鬟解释道:“我名唤冉冉,一年前来的肖府,一直在厨房帮忙,方才老爷要了些宵夜,思及道长还在忙碌,才嘱咐我为道长送些吃食。”
老道点点头,喝了口茶,张口道:“我也有件紧要的事要告知肖老爷……”老道顿了顿,又吃了块糕点,见冉冉一双美目好奇地盯着他的脸等着他接着往下说,才道:“肖公子的魂魄明日便能返回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