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青伸手将阿宝抱在怀中,登时鼻尖溢满了奶香气,阿宝软软地伏在时青怀中,白胖的手取了时青的一簇发丝绕着玩。
赵钰妻子语笑嫣然:“时大人你也赶紧娶一个妻子生个娃娃罢。”
时青伸手逗弄着阿宝,直把她逗得咯咯地笑个不停,闻言,抬起头来道:“我并无娶妻的打算。”
赵钰笑道:“阿青还没有喜欢的姑娘罢。”
赵钰妻子指了指围在火堆处的三个女子,道:“这三个姑娘中可有时大人你看得上眼的?”
时青顺着赵钰妻子所指的方向瞧了过去,只瞧了一眼,那三个女子就纷纷红了脸,以帕子遮了去,又从帕子后含羞带怯地看了过来。这赵钰妻子怕是这三个姑娘找来做说客的罢。
若是此生未与萧漪相遇,或许他会择其中一人成亲再生一两个孩子,但既遇见了萧漪,世间女子纵是有万般颜色,在他眼中也及不上萧漪一星半点。
时青道:“我此生并无娶妻的打算,这三个姑娘莫要为我耽误了才好。”
赵钰妻子问道:“可是这三个女子长得不够貌美?又或者时大人你喜欢有才情的?”
时青摇摇头,远远地瞧见萧漪过来了,心脏登地一跳,微微垂首笑了一下,才抬起头来正色道:“赵家娘子你去同那三个姑娘说罢,就说世间好男儿多得是,我算不得良配。”
赵钰打趣道:“阿青你莫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萧漪瞧见时青与赵钰及其妻子站在一处,怀中抱着一个孩子,走近了些,听赵钰招呼道:“萧先生,你不是不爱热闹么?怎地来了?”
萧漪微笑道:“我有事想同时大人商量。”
时青却不愿理会萧漪,一口回绝:“明日我会去书院,你若是有事明日再讲罢。”
萧漪凑到时青跟前,假装去看阿宝,一只手却趁着赵钰和赵钰妻子不注意在时青腰际轻轻擦过。
被萧漪的手指一碰,时青觉得身上热了几分,只得把怀中的阿宝交还给赵钰。
阿宝在赵钰怀中挣个不停,直要让时青抱,赵氏夫妇哄了好久才安静下来。
时青随萧漪走到一处角落,问道:“你有什么要同我商量的?”
萧漪附身在时青耳边道:“楚荫来了,就隐在人群中,人多不好动手,你且回府去,诱她现身。”
时青点点头,刚要转身,萧漪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柔声道:“你莫要怕。”
时青将自己的手从萧漪手中抽出来,本想辩驳楚荫有什么可怕的,但扫了眼萧漪的面容,又点点头。
时青回到府中,寻了个借口将桐雨支走,一人回到房间,将骨琴取了出来,放在桌面上。
他的手指已经好透了,便在琴弦上随意拨弄了两下。
琴弦被他拨动得微微颤抖着,稍定,敲门声突地响了起来。
时青随意扫了眼门外的身影,朗声道:“进来罢。”
他这句话最后一个字堪堪落下,门便被推了开来,来人鬼魅一般,转眼的功夫白皙的手指已然扣住了他的咽喉。
时青勾唇笑道:“楚姑娘许久不见了。”
楚荫凑到时青面颊边媚笑道:“时公子莫不是想我了?”
“想姑娘想得紧呢。”时青回道,“想姑娘为何要在秦俭夫妻中作梗,为何要将秦俭从坟冢中挖出来。”
楚荫松开手,将桌面上的骨琴纳入怀中,而后道:“秦俭发现陈歆是妖不过是迟早的事,他要杀陈歆于我有何干系?我不过是烧了一把火,动手的可是秦俭自己。”
时青盯着楚荫的肩膀道:“楚姑娘的肩膀可是好了?”
楚荫被时青一提,忆起之前被白虎咬了一口的痛楚,微微变了脸色,后退一步。
时青一挥手,白虎便凭空窜了出来,乖顺地蹲在时青脚边。
他温言问道:“楚姑娘,你为何会有我兄长的仙骨?”
楚荫不答,时青便向前走了一步,白虎也跟着时青走了一步。
楚荫被逼得又后退了几步,伸手在骨琴上拨弄着,她指尖流泻出来的调子怪异得很,如同地狱传来的呻/吟一般。
时青被这调子震得额角落下汗来,面色发白,片刻后竟伏倒在地。
白虎则蹲在时青脚边,神情恹恹。
也不知拨了几下,琴弦却断了,琴音稍滞,楚荫又转手去拨未断的琴弦,突地,不知是何物从外头飞了进来,而后她觉得手腕子一疼,低首一瞧却是一根树枝穿透了她的手腕子引得血簌簌地淌在了琴面上。
楚荫回首瞪了眼站在门外的萧漪,右手吃痛,便换了左手继续弹奏,方才的琴声若是地狱传来的呻/吟,现下就像是直接从地狱窜出了无数恶鬼一般,将在场之人团团围住。
萧漪缓步从门外走进来,周身被琴声震得如同置身于狂风中一般,衣袂和发丝纷飞,但他的神情却半点不变,朝楚荫冷声道:“你杀了君汲取了他一块头骨,又害死陈歆取了她一截手骨,你想杀时青是想取他哪根骨头?”
楚荫见萧漪半点不被琴声所动,心下惊慌不已,口中却一言不发,随着萧漪步步紧逼,她的手指动得愈发地快,琴声从她指尖窜出来将颇有分量的梨花木桌子都掀了去。
萧漪却含笑道:“你瞧瞧你的手腕罢。”
楚荫闻言低首一看,自己的左手手腕子不知为何竟出现了一条红线,再看右手手腕,也如同左手一般,她按住琴弦,急声道:“你做了什么?”
萧漪却不理会楚荫,反是走到时青跟前,俯身将他一把拉了起来,道:“你莫要装了。”
楚荫闻言吃了一惊,眼见时青好端端地站起身来,眉心舒展,嘴角含笑,方才竟是演了一出戏给她瞧么?
作者有话要说:
走下剧情线,谷雨篇感觉还可以写很多……
再打个广告,换了个马甲写了篇古言,有兴趣的妹纸可以去踩一脚,对古言不敢兴趣的请忽略《此地“有”银三百两》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039692,讲的是一个女鬼大半夜地从乱葬岗爬出来溜达,一个不小心捡到了三百两银子,正在YY银子怎么花呢,银子的主人就找上门了,为了银子,她附身到了一个大户小姐身上,刚附身就差点被闷死,好不容易没闷死,又差点被淹死,好不容易被人救了吧,又有人非说她欠了自己一万两银子……
第67章 谷雨篇·第八章
时青含笑走到楚荫面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子,抓着她的左手去拨琴弦,腕中红线像是能听见琴音一般,缓缓地扭动了一下,又沿着楚荫的肌肤向上头伸了一分。
楚荫面白如纸,嘴唇微微打着颤道:“萧漪你在骨琴里下了咒?”
“骨琴中有我兄长的仙骨。”时青又用楚荫的手指拨弄了下琴弦,面上笑意褪尽,语气却愈发柔和,道,“骨琴中有我兄长的仙骨,拿我的血来做引子下咒不是很合适么?”
楚荫见手腕上的红线又向上伸了一点,拼了命地想将手从时青处挣出来。
时青却半点不放松,反是念了句萧漪教予他的咒语,随着一个字一个字从他的嘴唇中吐出来,楚荫双腕的红线一根窜至她的下颚,一根窜至她的小腹。
楚荫只觉得浑身皮肉被针线戳刺一般,无一处不痛。
时青松开抓着楚荫的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楚荫道:“你为何会有我兄长的仙骨?”
楚荫不言语,只伏倒在地上浑身颤抖着。
时青倒是不急,侧首对萧漪道:“你看住她,方才桐雨煮了甜羹,我且取了来。”
语毕,时青当真出门去了。
萧漪端了张椅子来坐,半点不理会楚荫,反是拿了时青放在床头的那本诗经来看。
穷极无聊的白虎蹲在一边打盹。
不一会儿,时青便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长盘子,上头放着两碗甜羹。
时青瞧见萧漪在看诗经,伸手将诗经抢了来,又塞了一碗甜羹到萧漪手中,道:“喝罢。”
手中的甜羹是桂圆莲子羹,萧漪只看了一眼,仰首去看时青,而后笑道:“那一日,你看的也是诗经罢?”
时青知晓萧漪指的那一日,便是俩人云雨的那日,脸刷地就红了一片,却听萧漪继续道:“那一日,你在沐浴,桌上便是放了这本诗经。”
时青横了萧漪一眼,没好气地道:“莫要说了。”
萧漪喝了一口甜羹,又去看时青,时青不知在想什么,耳根脸颊红了一片,面上却无一点表情。
时青想到的是青橙那夜,他正在看诗经,萧漪陡地现身,他将萧漪轻薄了一番,又胡言乱语了一通,而后萧漪便消失不见了,直至狐族再相遇时,萧漪已将他忘了个干净。
越想越觉得现下的萧漪如幻影一般,萧漪哪里会愿意在他身边,不是应该躲他躲得远远的么?
想不通,便不再去想,时青将自己的心思收了干净,而后将甜羹胡乱地收入腹中,又去看仍旧伏在地面上的楚荫。
他站起身来,走到楚荫跟前,又一把扣住楚荫的下颌,柔声道:“楚姑娘,你可愿意说了?”
楚荫此时,一根红线已窜至眉心,另一根则窜到了心口,面上无半点生气,眼眸半垂,无力地道:“我若是说了,你便能放我一条生路么?”
时青颔首道:“你说了,我便不杀你。”
“既是如此……”楚荫缓了口气,“既是如此我便告诉你,你兄长华严上仙前一世取了自己的一根仙骨只为了将一只魔物的一魂一魄镇住。原本我这般低阶的妖物是靠近不得华严上仙的仙骨的,但两年前不知为何,仙骨的仙力微弱,我便取了来做琴。”
两年前,那就是狐族一别后。
兄长在两年前生了变故么?
时青再问:“你可知我兄长现下如何了?”
楚荫摇摇头道:“这我确实不知。”
时青端详着她的神情不似作假,站起身来,咬破一点指尖,点在她的眉心,鲜血甫一落在皮肤上她全身两根红线便从眉心和心口退到了手腕子。
楚荫方才被折磨了一顿,浑身脱力,好容易才从地面上站立起来。
时青瞅了她一眼,提醒道:“你以后再也弹不得骨琴,做不得骨琴……若是犯了其中一点,你便会即刻暴毙。”
楚荫不敢再做停留,匆匆而去。
堪堪走出大门,却不知何处伸出一只手掌拍在她的心口。
她本就孱弱,只这一下便扑到在地,口吐鲜血。
来人着一身紫衣,容貌清丽,媚笑着道:“楚荫,骨琴在何处?”
楚荫又吐了几口鲜血,半个字未言,竟气绝了。
女子惊诧地喃喃道:“方才那一掌我可未用全力,她怎地死了?”
她蹲下身将楚荫检查了一番,却见她手腕子的肌肤上伏着两根红线。
“不知是谁下的血咒。”女子站起身来,扫了眼大门,而后翻墙入内,心忖:楚荫既甫从此处出来,我便先进去探探再言其他。
一碗甜羹萧漪却喝得极慢,时青在一旁催道:“天色不早了,快些喝完,我要歇息了。”
萧漪将最后一口喝尽,放下碗笑道:“我原以为你会邀我留下过夜。”
时青推了一把萧漪,道:“喝完了,便快些走罢。”
萧漪被推得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身从袖中取出一物。
时青一瞧,却是一只锦囊,里头藏的是一段结发,是他与萧漪在狐族同眠的那日俩人的发丝不小心缠上,又被剪了的那一段。
“你那日道要将它做个纪念。”萧漪伸手压在时青的后腰,将人揽入怀中,柔声道,“却没想你竟将这段结发放在枕下,莫不是日日瞧着罢。”
狐族时,时青以为不会再见萧漪,这段结发他便贴身藏着做念想,藏了多日,日日取出来看上一眼,后来,又将结发藏在枕下,只当是萧漪日日伴他入眠。却没想竟被萧漪发现了去。
时青不言语,身体却一寸寸发起热来,萧漪笑道:“你既然心悦我已久,为何我来郓县时要赶我?”
萧漪的手指一点点爬上蝴蝶骨,时青浑身一颤,矢口否认道:“我何曾说过心悦你,你莫要自作多情!”
时青话说得不客气,身子却软得一塌糊涂。
“狐族初见你我便觉得你熟悉得很,郓县再见便想离你近一些。”萧漪叹了口气道,“我记不得你是我的不是,你莫要生气。”
时青听萧漪道想离自己近一些,心中一甜,而后却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萧漪的第四节脊柱,这里头有他埋入的一把骨心锁,他当年为得到萧漪用尽伎俩,这便是他的罪证。若是萧漪记起来了,如何会原谅他?
萧漪觉得时青的身子突地僵硬了起来,将他推了开来,细细地去瞧他的神情。
时青双目微微有些湿润,而后道:“以前的事,是我对你不起,你若是记起来了,不要恨我便是好的了。”
“前事于我如浮云,不记得了才好。”萧漪低下头去,伸舌去舔/弄时青微红的眼角。
时青抱住萧漪的腰际任由他舔/弄,舔/弄了不过几下,萧漪厉声道:“谁在外头?”
第68章 谷雨篇·第九章
萧漪话音刚落,却见一女子从门口走了进来,狭促地笑道:“却原来我来得不是时候,竟坏了好事。”
时青从萧漪怀中退出来,疑惑道:“晚思姑娘,你怎地来了,你不是被我兄长收了么?”
晚思指指放在桌面上的骨琴,道:“这便是那把骨琴么?”
时青一把将骨琴抱入怀中,警惕地盯着晚思,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晚思作势要去抢,手伸到半途,又收了回来,客气地道,“我乃是奉了你兄长时绛的命令来取这张骨琴。”
时青问道:“我兄长现在何处?为何命你来取而不亲身前来?”
晚思沉吟一声道:“他同顾出白在一处,分不开身,便命我来取。”
“晚思姑娘你心狠手辣,就算受制于时公子,也定然不会心甘情愿为他所用。”萧漪拍了下时青紧绷的肩膀,道,“我们如何信你?”
晚思解释道:“我杀人本就是为了王公子,时绛允诺我只要我寻得骨琴,他便将王公子这一世何时降生,生于何处告知予我。”
时青点点头:“这于你而言倒是笔不错的买卖。”
晚思闻言就要去拿那张骨琴,时青却一把按住琴弦,勾唇笑道:“我许久未见哥哥了,想念得紧,不如我和你同去?”
晚思心知时青信不过自己,扫了眼萧漪,应允道:“如此也可,我们明日天明出发可好?”
时青回道:“那就麻烦晚思姑娘带路了。”
晚思也不耽搁,转瞬之间,便没了踪影。
时青侧过首问身旁的萧漪:“你觉得晚思可信得过?”
萧漪伸手安抚地拍了拍时青的背脊道:“青橙时,时公子已将晚思制服,既然没杀了她,应是另有所用。”
时青伸手拨弄了两下琴弦,道:“但愿她不要耍什么花招。”
次日一早,时青去拜访了老先生,老先生数年前原是县衙里的师爷,后因年事渐高才去做了停云书院的先生。时青这一走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郓县虽无多少公务要理,但无人处理也是要不得的,时青便央了老先生暂代公务。
时青又回府中收拾了些行李,吩咐桐雨在家中好生照料着,待一切收拾妥当,在他脚边打转的白猫“刷”地跳进了他的怀中。
他伸手抚摸着白猫柔软的毛发,喃喃道:“你也许久未见哥哥了,可是很想他?”
白猫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又将毛茸茸的脑袋在时青怀里蹭了蹭。
时青推门而出,便见萧漪站在前头。
萧漪微微蹙着眉道:“楚荫死了。”
时青随萧漪走到城外的一处荒草,上头果真有伏着一具尸体,瞧眉目正是楚荫。
这楚荫衣襟和嘴角沾了血,现下已凝固了。
“却没想我昨日放了她,她今日竟死了。”时青叹息一声,“下手的可是晚思?”
话音刚落,本就尾随在俩人身后的晚思陡地现身了,不看尸体半点,反是冲时青笑道:“走罢,时公子。”
萧漪伸手将楚荫的尸体燃了,待尸体烧了个干净才道:“她作恶多端,死得不冤。”
烟火气尚未散去,呛人得很,时青轻咳了两声,用手背碰了下萧漪的掌心,低声道:“走罢。”
说罢,时青便走在了前头。
萧漪使了御剑之术赶路,可惜还未过十里路,外头却打起雷来,雷声还未停歇,又是一阵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