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于果也搬来椅子和他们三人围坐在四方桌前,瞅了几眼他们认真写的字,忽然问道:“说真的,你们兄弟有没有想过你们的未来?”
每次她这语气,就代表她有话要说,他们三人都懂的,一同搁下手中的笔,看着她。
“难道你们就没有对你们长大后的事情憧憬过吗?”于果讶异,不应该啊,每个人心里都会住着一个梦想的吧。
祁天恒双手托腮,好看的眼睛在油灯下眨呀眨,长大后的事情早有安排,憧憬有什么用?
祁天湛低着头,唇边溢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曾经是没有憧憬过的,后来憧憬发现没什么用。
祁天彻看着她,他现在倒是很憧憬她长大后,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会不会很惊讶很惊喜?
他们三人的不说话,于果就自动当他们默认是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歪着脑袋想了想,也就释然了,他们三人之前跟着老祁,每天过着三餐勉强温饱的日子,哪里有心思想那些,搞不好他们当时最憧憬是能够吃上一顿大鱼大肉呢。
“咳,既然你们都没有想过,那我来给你们安排未来吧。”
什么什么?她说,她来给他们安排未来?他们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于果最不喜欢就是他们三人用眼神交流了,眼里的含义太复杂她表示没看懂。清清嗓子继续说道:“天彻,既然你和我……”有点难以说出口,她摸了一下脖子,才往下说:“既然你我是夫妻,是这个家的大哥大嫂,我们往后要夫妻同心,抚养天湛和天恒长大,看着他们成家立业。”
“我管他们长大,我还管他们成家立业,这个主意好,必须的。”祁天彻最近的话多了起来,特别是和她说话,他觉得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就如现在,这个“惊喜”太大,他目光得意的扫向他们二人。
祁天恒十分不给他面子,嗤笑一声,就他想管自己,做梦!
于果深深的看着祁天湛,道:“天湛,我只问你一次,你是不是真的准备离家出走?”
“……”祁天湛瞥了一眼祁天彻,是那个家伙陷害他的!
“那你愿意一辈子留在这山村里面当个山野村夫吗?就像隔壁赵叔那样讨个媳妇,从早到晚过着早出晚归的生活。”说着到这里,于果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她想起了东北农村那边有句话,大致意思就是那边的汉子白天干农活,晚上炕上搂媳妇熄灯睡觉。当然,她也并不是觉得这样的生活就不好,但,毕竟人各有志嘛,每个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有所改变的。
祁天湛继续摇头。
“那你呢?”于果又看向祁天恒,祁天恒头要得干脆利落,他怎么能够在这里当个山野村夫呢!
“所以说,你们两个还是要去镇上的学堂读书,你们会在成长中过程中慢慢的意识到未来的你们究竟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于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一番话总算没有白费,在她的注视下,祁天湛和祁天恒都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她向来是个行动派,第二天一早借来了赵叔的牛车,领着他们三兄弟一同去马坡镇拜见老师。根据她原先的想法是想同时送他们三兄弟都去学堂的,可是昨日祁天彻的话让她改变了主意,以前村里人少倒也不怕,可现在村里人多口杂,让祁天彻留下来看家护院也好啊。
有钱好办事,加上于果又深蕴送礼的含义,所以镇上的老师都爽快答应了收祁天湛和祁天恒这两个学生,又带着他们二人去学堂办理了入学手续,其实说白点就是交了学费和住宿费,让他们二人隔天早上去报到。
于果又特意带着他们二人去糖果店铺买了糖葫芦,接着又去成衣店铺扯了两匹布回去给他们做衣服。
从成衣铺出来的时候,她忽然停住,左右认真看了一遍,周围的人都很正常,可她为什么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
“天恒,天湛,你们有没有感觉好像有人跟着我们啊?”
祁天湛和祁天恒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一同摇摇头,要是有人跟踪,他们早发现了。
“噢,那应该是我的错觉。”她悄悄捂了一下放银子的衫袋,里面剩下十五两三百文钱了,她的全部家当,要熬到下一批次的茶叶出来,还要发工钱请人手帮忙采摘,可万万不能被毛贼惦记上了,她将手里的布匹交给祁天湛,又道:“天湛,你带着天恒先回街头找天彻,我去买点肉菜回来,晚上给你们俩做好吃的。”
一听晚上有好吃的,祁天恒最开心,他道:“那你快点回来,我要吃凤凰投胎。”
回去的路上,四人似乎都各有心事,于果始终觉得刚才镇上一直有道目光若即若无的偷窥着她,她以为是被小毛贼惦记上了,还故意走进一条没什么人迹的巷子等毛贼动手,可也没有等到毛贼,难道她真是出现了错觉?
一回到家,于果抛开了别的事情,立即动手给祁天湛和祁天恒量身做衣裳,他们就像是那被拔的禾苗,长得很快,过年前才给他们俩做的衣裳,现在穿好像有点短了,她的针线活虽然比不上外面店铺卖的,可是因为她来了这个家之后就包揽了所有的缝补工作,所以做起来已经很顺手,她分别给他们二人做了两套新衣裳和两套新鞋袜。
祁天恒拎着鞋子试了试,发现很合适,又拿起衣裳穿上试试,嗯,也还不错,露出了昨晚到现在的第一次笑脸,“哎,你要早点说去学堂会有新鞋袜新衣裳,我就早答应了嘛。”
☆、066 离别
“天湛,你怎么啦,赶紧试试衣裳和鞋子,看看有没有需要改的。”于果望向只对着衣裳和鞋子愣神的祁天湛,他的兴致似乎一直都不高,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要离开家哩。
作为一个现代人,不管是外出游学还是外出工作,她都看得很淡,或许是因为在现代姥姥去世后她再没了值得牵挂的人吧,所以她在猜测,天湛会不会舍不得祁天彻?她看向祁天彻,祁天彻本来就一直冷峻着脸,见她看过来,目光阴沉沉的也看向她,她说道:“天彻,明天你两个弟弟就要到镇上读书了,你这个做大哥的好好和弟弟聊聊天吧,今晚我做饭。”
虽然他们三人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有点怪异,不过她也没往别的方向去想,再怎么他们也是兄弟,这份情谊她这个外人是无法插足的,所以留下他们三人好好交流吧,马坡镇也不算远,可她问过学堂的老师了,学堂一个月才放两天假,也就是说祁天湛和祁天恒以后要一个月才回一次家了。
烧开水,杀鸡,洗猪肚,再把整只鸡塞进猪肚里,用绳绑好猪肚的两端,放锅里,撒胡椒和姜片,烧火,动作一气呵成。接着她又动作飞快的洗好了在镇上买回来的五花腩肉和大葱,在砧板上一阵猛垛,包子馒头煎饼她常做,可是这饺子嘛,来古代之后还是第一次做,嘿嘿。
屋内的三兄弟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注意力反而被院子里的于果吸引住,眼神随着她转。
经过一个半时辰的忙活,于果做好了猪肚鸡和一大盆饺子,外边路上走的人都能闻着香味,可是除了祁天彻,貌似今晚的祁天湛和祁天恒都吃得比较少啊。她撕下两只鸡腿分别放到他们二人的碗里,露出她认为是最慈祥(祁天湛认为那是甜美,祁天恒认为那是不怀好意)的笑容,说道:“天湛,天恒,你们俩多吃点,去了学堂好好听老师的话,学习要勤快,不懂的问题就要问老师,知道吗。”
祁天湛和祁天恒都一顿无语,然后点点头。
晚饭后的碗筷也是于果收拾的,她收拾完厨房之后又回到客厅,检查了一遍祁天恒和祁天湛明天要带的衣物,怕他们二人会冷,又给他们多放了两套棉衣和几双袜子,至于他们的被子和洗漱用品,今天去学堂报名的时候她就顺便买好给他们放住宿的地方了。
她以为自己看得很开的,可是到了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祁天彻把牛车赶到院门外候着的时候,分离在即,她莫名就感觉到眼眶有一股酸涩,她分别递给祁天湛和祁天恒一个荷包,里面是她放的一点银子,道:“你们到了学堂要好好听老师的话,里面有几百文钱,不多,够你们买几串糖葫芦,想家的时候就去买串糖葫芦吃……”
祁天恒一把夺过她递来的荷包,正太脸绷得鼓鼓的,一副嫌弃的样子,“行了,你昨晚到现在没完没了的唠叨,不知道的人还你是我们娘亲呢!”
好像她是罗嗦了点,可,她这不是把他们二人当亲人嘛,再说,她这个也算是长线投资懂不啦,搞不好日后月国的状元郎就出自他们二人中的一个呢。
“天湛,你这个做二哥的要多看着点天恒,别让他捣蛋闯祸了。”于果可不管祁天恒怎么想,她拉着祁天湛又是一番叮嘱,“还有,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了。”祁天湛扯了一下嘴角,把想说的话都压缩成了一句:“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嗯。”于果点点头,看着他们二人坐上了牛车,挥挥手。这是祁天彻昨晚说的,今天早上他来送他们二人去学堂就行了。
☆、067 说媒来了
祁天彻送完他们去学堂,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了。
于果端煎饼和白米粥出来的时候,却见祁天彻四平八稳的坐在桌子旁,不禁觉得有点好笑,“天彻……”
“咳,吃饭。”
祁天彻打断了她的说话,站起来接过煎饼,其实她是想说,这么霸气的坐姿不适合他这个年纪的。她早餐一直吃得不多,喝了一碗粥和半张煎饼就饱了,祁天彻见她吃完,也赶紧把碗里的白粥喝光,自动自觉的站起来收拾碗筷。
于果不禁暗忖,这祁天彻怎么古里古怪的,这两天好像一下子变懂事了不少?
“小果,想吃兔子肉么?我今天去山上打猎。”
祁天彻洗好碗筷站在她面前,竟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让于果更加的讶异了,这平常让他们去打猎,还推三推四的找借口,而且,他祁天彻做事情何曾如此真诚的问过她想法?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点头道:“那你今天上山打猎,我顺便去云雾山看看。”
“那一起出门吧。”他的笑容更大了。
于果一顿,事实上她觉得是不是要开始怀疑祁天彻这小子是不是中邪了?
拿上工具,锁好门,二人一前一后的往山上走,山脚下遇到了廖金花(金花婶子)。
“小果。”廖金花瞧见她,眼睛一亮。
于果轻轻蹙了一下眉,先前远远就瞧见她在东张西望了,似乎是在等谁。不过看样子,显然她要等的人正是自己。
“金花婶子上山去啊。”于果说着客套话,瞥了一眼祁天彻,本来她意思是想让他独自先行上山的,可是人家根本不理会她的暗示。
廖金花笑嘻嘻的点点头,又热情的看向祁天彻,“阿彻。”
祁天彻凤眸冷冷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只不过看他速度始终和她们保持着五六步远的距离,显然是在等于果。
“小果呀,听说你家的阿湛和阿恒去镇上的学堂上学了?”廖金花问道。
“是啊。”于果点头承认,现在这村里,消息传播的速度也忒快了。
廖金花心里暗喜,又说道:“阿湛今年也十三了哩。”
于果一时摸不准金花婶子的真实目的,所以也没有搭话。
“小果,别看你才只有十一岁,可是婶子一直觉得跟你特别投缘。”廖金12 花忽然话锋一转,亲亲热热的抓起于果的手。
于果抽了一下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是嘛。”心里又补了一句:可我一点不觉得跟你投缘。
廖金花又道:“小果呀,婶子有几句掏心窝的话想要跟你说说。”
“说吧。”于果趁机将手从她的手里解救出来,扯了路边一条蕨草在手上把玩,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不会是真的同时嫁给祁家那三兄弟吧?”廖金花看着于果,于果皱了一下眉,她们都没有看到前面走的祁天彻脚步顿了一下。
莫名其妙关心起她和祁家三兄弟,怎么想都有问题,所以于果也说得很保守,“金花婶子今天怎么这么问?”
“村里的人都知道你是祁家买回来的媳妇,这不都好奇嘛。”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于果笑笑不说话,果然,又听廖金花继续往下说了。
廖金花心里有点恼怒,她认为于果是在给他装傻充愣,也不拐弯抹角了,“若是你不打算同时嫁给他们三人,阿湛今年十三岁,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于果点头,没错,在这个流行早婚的古代,十三岁,不仅指的是女子可以嫁人,也指男子到了成亲的年纪。
见她还是不说话,廖金花的心里怄得要死,脸上却继续笑道:“小果,你也知道我家就只有大妞一个女儿,我这个做娘亲的,也不希望她远嫁……”
哇靠,原来是打这个主意!于果觉得再装傻下去就没意思了,她直接打断了廖金花的话,“金花婶子,村里和大妞差不多年龄的男子也挺多的。”且不说她对吴大妞的人品有怀疑,就冲廖金花那爱说是非的性格,她就不愿意天湛有个这样的丈母娘。
现在又不是像原来一样,现在村里热闹着呢,莫说要找和吴大妞年龄相仿的男子,就是二十岁左右因为贫穷还没有娶媳妇的也有好几个呢。
“可是我想和你做亲家,反正你也没有嫁他们三兄弟的想法,我就想把大妞许配给阿湛,你觉得怎么样?”
于果一时没料到她会说得如此直白,想了一下,才说道:“金花婶子,我觉得应该先问问大妞和天湛的意思。”
“我家大妞说了,她就喜欢阿湛这样的。”廖金花说起这个,神情露出少许苦闷,她好看歹看,最让她满意的就是祁天彻,尽管他平时冷着脸,可她认为这样的男人以后知道疼媳妇,也不容易招惹外边的女人,就连祁天恒也比祁天湛一脸苍白的要好,都不知道女儿为什么就一口咬定喜欢祁天湛。
“呵呵,可是不知道天湛的想法啊。”于果没说天湛看不上你家大妞这么直白,不过她相信廖金花这样精明的人肯定已经明白她意思了。
果然,廖金花听完脸色沉了下来,看着于果,那目光就是赤/裸裸的看着一个恶毒大嫂整天欺负小叔子,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沉着声道:“小果,自古以来子女的婚姻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如今祁家的老人已经不在了,你又作为长嫂,你可不要因为一己私欲而耽误了阿湛和阿恒的婚姻大事啊。”
于果正欲说话,却听见不远处的祁天彻声音不耐烦的飘来,“走快点,跟那些闲不住的长舌妇有什么好说的。”
“噢,金花婶子,那下次再聊,我先走了。”于果笑眯眯的道别,权当看不见黑了脸的廖金花,她第一次发现祁天彻的背影是这么高大英俊可爱的,长舌妇,这三个字形容廖金花再贴切不过了。
“呸!”看着他们走远了,廖金花狠狠吐了口沫星子,若不是相中云雾山那块茶园,若不是想着祁家没了老人以后容易拿捏,她才瞧不上祁家呢!
☆、068 第一次
因为顾及到于果的脚程不快,所以祁天彻也走得很慢,又见她一直沉默着,思索了一下,说道:“小果,天湛和天恒的事情,我不想你管。”反正管也管不着,又何必让她为他们的事情分神呢。
于果掖了一下额前的小碎发,她也不想管,不过廖金花有句话说对了,如今老祁家已经没老人了,哪怕她最初的目的只是想养大他们三个,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他们将来娶妻的事实,长嫂为母,这将来他们娶亲还得要她出马……天啊,她觉得脑袋有点乱,她需要静静。
“天彻,我今天不去云雾山了,我跟你一起去打猎吧。”在分岔路上她改变了主意,反正茶园前些天才除了草,今天不去也可以的,不如跟着他一同去打猎好了。
祁天彻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没说话,于果却觉得好生奇怪,“你不想我去?”
想了想,祁天彻停顿住脚步,十分认真的说道:“好吧,不过你要听我的话,不要乱走。”
“……”她怎么越来越觉得祁天彻古里古怪的?
先前就说过因为这里的山地贫瘠,附近村里很多人家都靠打猎为生,导致山上的猎物越来越少了。后来北疆那边打了败将,那边的居民都害怕被敌军所杀举家搬迁,这一迁就成了流民,当中的四十多户人被马坡镇的县令下令赶到了三厂村落户。这些人一来,不仅把附近山上的荒地都开垦了,而且还带来了用草埋在泥土里当肥料的方法,一传十十传百的,很快附近村里的人都知道了埋草可以肥地,所以山地逐渐的肥沃起来,打猎的人少了。毕竟打猎靠的是运气,而种粮食靠的是力气和勤劳,长此以往,肯定是种地才能养家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