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平时雷厉风行的,这时却踟蹰了,也不能怪他,在农村,“黄狐”二仙是不能惹的,那时候还有人祭拜这?z东西。
张小花可管不了这么多,嚷嚷道“都是惯的!”就冲了过去,黄鼠狼见还真敢打它,长身子一扭,灵巧地跳了几步,向远处逃遁。张小花追不上,还闻到一股恶臭,那熏人劲儿,简直了,张小花差点把晚饭都吐出来。
“这家伙还真能放臭气啊!”
张小花忿忿地说道,身上有残留着臭味,把她身上的香味都盖了过去,也不管长青在那里哈哈大笑,赶忙跑回去冲了好几次澡,把皮都快搓了一层,总算是洗掉了臭味,只是换下来的衣服还得用花瓣啥的泡一泡。
“杀千刀的玩意!”
张小花直叨叨,心里琢磨着对策,这样放任下去可不是法子,她又不能时时刻刻守着院子。折腾了一晚上,她决定把大鹅的窝也挪到鸡舍旁,大鹅可不怕黄皮子。篱笆墙也是个问题,黄皮子总能打个洞钻进来,除非钉上紧实的木桩子,可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翌日,张小花便开始在屯里各家窜门,她要请教一下对付黄皮子的法子,她先去了离他们最近的大嘴嫂家,趁着天色好,大嘴嫂正把晒的咸鱼端出来晒呢。
“大嘴嫂!”张小花在外头就喊。
“小花啊,快进来,咋地了,瞅你一脸晦气的样子,又跟长青干架了?”大嘴嫂把晒鱼干的筛子放在柴火堆上。
“没跟他,跟黄皮子掐架来着,昨儿一只黄皮子跑鸡舍里偷鸡蛋!我正想来问问你,咋整治这祸害?”
张小花连茶都没喝上一口,开门见山,一日不解决,她都不安生。
“黄大仙?”大嘴嫂脸色一变,说道,“你没怎么着它吧?要是冒犯了大仙,赶紧送点肉食赔罪……”
☆、第三十二章 斗法
“啥给它送肉送蛋赔罪?白瞎我的蛋了!就这样吧,我先撤了,找庆叔去。”
张小花现在记恨那黄皮子呢,按照大嘴嫂的话,是最好送一只活鸡,张小花想都没想就否决了,她自个儿一共就八只鸡,跟宝贝似的,送给黄鼠狼?别说门,窗都没有!
“哎哎!小花!”大嘴嫂叫住小花说道,“可不能不信,是仙姑李二婶说的,黄皮子记仇,而且有些妖力,狐狸迷人黄皮子上身,可邪乎了!”
张小花认识那个李二婶,和李大柱还有点沾亲带故,好像是大柱的小姨,和寻常妇女没两样,就是有时候神神叨叨的,据说会一点仙法,啥“收吓(农村小孩莫名发烧畏冷认为被鬼怪吓到了)”,蛇法(蛇虫不侵)之类的,俗称跳大神。
李二婶是野猪岛的“仙姑”,所以平常没啥人去她家串门,有个病痛也会去找老药子。
“得,我管它是仙还是妖,偷我的鸡就要把它打回原形!”
张小花嚷嚷完,就往老猎人那边赶,他老人家山上啥玩意不敢打?别说几个黄皮子了,所以张小花指望着有经验的老猎人抓住那只黄皮子。
“庆叔!庆叔!”
张小花正瞅见老猎人正割了一捆嫩草给野猪吃呢,结果母野猪不咋给面子,就赏给了另一边的香獐子,香獐子的嘴像兔子一样嚼得挺欢。
“小花,咋了?是不是准备掏香囊?我告诉你啊,獐子这会儿最麝香最足呢!而且品质好的话,价钱可不输于那颗老山参!”
老猎人乐不可支,最近不上山他找到了另外的事可做,每天喂喂野猪獐子啥的,又充实又自得其乐,他跟野牲口打了一辈子交道,以前是捕捕杀杀的,没想到了老了却和野牲口作伴。
“瞅你这糟老头,小花这还没进屋呢,就吵吵些有的没的。”庆婶拍了一下老伴儿,怪他待客不周。
“不坐了,婶子,今儿我找庆叔有急事呢!”张小花跟吃了炮仗似的,一股脑说出来,“庆叔,我那养鸡的院子了遭灾了,黄皮子隔三差五来偷鸡蛋,这样下去我亏大发了,您得给我想个辙啊。”
“啥?黄皮子来闹事了?”
老猎人一听,这可是件大事,野猪岛的野牲口多得是,要是啥玩意都跑屯里来祸祸一通,鸡鸭鹅啥的永远没个消停,尤其是黄皮子这玩意太贼了,神出鬼没的。
“可不是嘛,您想想,有啥办法没有?”
“要不,借黑子给你使使?兔子它都能抓住!不过黄皮子可说不准,它皮毛滑,很难捉住,不过有黑子在,黄皮子不敢溜进院子。”
老猎人不像迂腐的妇女,他直接给张小花出谋划策。
“没用,我院子里还养着大鹅呢,黄皮子都能没声没息地摸进来,黑子总有打盹的时候,可不能让它们钻了空子。”
张小花摸了摸在她身边乱转的黑子,蹭得她都快打趔趄了,尾巴扫得跟大尾巴狼似的,只好伸出一只手还安抚它,它脑袋在张小花的掌心里拱来拱去,还舔舔手心,弄得她直痒痒。
“有没有夹子啥的?绳套也行。”
张小花见识过老猎人的绳套,对付这种小牲口可好使了。
“铁夹子夹野兔还成,对付黄皮子就不行了,这家伙太滑,绳套的话也不一定管用……”老猎人沉吟道,“小花,你带我去鸡舍那边瞅瞅,要下套得选对地儿。”
“?悖⌒』?阏饩妥甙。慷济蛔?换岫?兀 鼻焐糇釉诤竺婧啊?p> “不了!改天再来唠嗑!”
有老猎人出马,张小花安稳了许多,庆叔本事多着呢,肯定能手到擒来。
老猎人被张小花带着在鸡舍和院子里转了一圈,要说黄皮子这玩意还真是厉害,除了篱笆墙角的那个洞,两个脚印都没留下,张小花庆幸的是黄皮子还没把眼光瞄准那几只鸡,否则简直是釜底抽薪。
“庆叔,有底了没?”长青端来一个碗茶,叫人家跑了大半天。
“能成!不过我得张罗张罗。”
老猎人废话不说,又跑回去一趟,背后背着个大麻袋,从里头掏出各式玩意来,在鸡舍的旁边,篱笆墙那里全都下了绳套和夹子,看起来杂乱无章,张小花也瞧出点门道来。
“庆叔,这是连环套啊?”
“嘿嘿,抓不抓得住还说不得呢!”
“那咋整?”长青原先是听多了谣言,现在决定打黄皮子了,也尽心尽力。
“别的不管,长青,小花,今儿晚上早点让鸡进笼,免得钻绳套里头去了,你们啥也不用管,等黄皮子来了,你们就跑出来抓!记得,响声弄大点儿,跟大嘴媳妇那一水平,给我提个醒。”
老猎人筹划着,颇有大将风度,让张小花想到一句词:“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樯橹烟不烟灭张小花管不着,她就想让黄皮子灰飞烟灭。
“庆叔,你不在这儿坐镇?我们可不一定捉得着,就长青那杆红缨枪,能戳到黄皮子尾巴就算走了运了。”
张小花顺道把长青埋汰了一下,谁让他昨儿晚上犹豫半天,让黄鼠狼在眼皮子低下逃走了呢?
“少在这儿屎少屁多,这杆红缨枪可不是啥人都会的!”长青能把一杆枪舞得虎虎生威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
“嘿嘿嘿,好好瞅着!”
张小花接过来,手一沉,好家伙,别看拿在长青手里跟使筷子似的,她差点没掉地上,根本划拉不出来,只能学着电视里花拳绣腿乱挥舞几下。
“咋样?这叫‘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在下野猪岛张子龙是也!”
长青乐不可支,说道:“就您还枪出如龙,跟泥鳅似的,还是缺了只眼珠的。”
“哈哈哈,小花,你这话说得好,啥枪出如龙来着?野猪岛可没有张子龙这号人!不过你这招式,老宋咋说来着,叫银样蜡枪头!光有一副花架子。”
老猎人也点评着,不过张小花的软绵绵的动作在他眼里估计是不及格。
瞎哄哄了一番,老猎人回去准备去了。傍晚时分,几只鸡就被张小花赶到鸡笼里,月明星稀之后,张小花和长青候在里屋,打开窗户瞅着院子里的动静。
“来咯来咯!”
原本有点倦意的张小花忽然精神抖擞,她看到院子里已经蹿进来一只黑影,让张小花吃惊的是,今天不是一只,来了一伙!好家伙,院子里面好几个黄皮子在偷偷摸摸接近鸡舍,它还呼朋引伴来了,估摸是来报仇来了。
“我还没找你,你们全部自投罗网来了!”
张小花和长青嗷唠一嗓子,冲了出去,长青左手拿着打猎的分叉长矛,右手提着红缨枪,架势不错,而张小花则右手提溜一根柳棍,左手拿着自家的锅盖……
为啥是锅盖?老猎人交待了,黄皮子来的时候要提个醒,弄出大嘴嫂那般声调,张小花就是拉破嗓子也喊不了恁大声,就用锅盖代替。
“斯巴达!”张小花怒吼一声,哐哐哐地开始敲锅盖,在宁静的深夜跟打雷似的。
长青都被吓了一跳,白了她一眼:“瞎吵吵啥呢?”
张小花不管这些,这是老猎人交待的,张小花问他去干嘛,老猎人打起埋伏,只说山人自有妙计。
张小花这一折腾,黄皮子们吓得心肝都快蹦出来了,院子里一片混乱,黄皮子到处乱跑,长青一时间不知道要去打哪只,倒是绳套立功了,绑住了一只黄皮子,另外的黄皮子都逃了。
“这么多黄皮子?要是天天来偷蛋,谁经得住这么个败家法?”
长青和张小花追出篱笆墙外,黄皮子跑得快,一晃眼全都一溜烟不见了,俩人追开都一里了,到了进山的地方,估摸着它们都是从这里下山来的。
就在张小花以为黄皮子都逃了的时候,从草堆里钻出一个人影来,不是老猎人还有谁?他乐呵呵地喊道:“长青,小花!逮到了!”
长青和小花蹦过去,只见老猎人蹲在那里,草窝窝里有几张网,跟之前捕野猪用过的差不多,只是网眼更密,每张网上粘着几只黄皮子,它们的脖子钻进了王艳,在地上直蹦?,嘴里还发出吱吱的叫声。
原来老猎人的法子就是守株待兔呢,叫张小花他们嚷嚷,一个是提醒老猎人下网,又能让黄皮子惊慌失措,才踩到网眼里去了。
“嘿嘿,求饶?晚咯!这叫一网打尽!”
老猎人可不心慈手软,他打惯了野兽,手里拿着一个榔头,挨个在黄皮子的脑袋上敲,啪啪啪,一榔头一个。
突然,凑近的张小花一个激灵,长青神色一紧:“咋了?不会是被黄皮子迷住了吧?”
张小花反常地抹了一把眼泪,哭笑不得:“是被黄皮子的臭屁熏得……”
张小花挺佩服老猎人和长青,这忍耐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黄皮子臭气熏天,他们都能站得住阵脚,张小花落荒而逃了。
老猎人把黄皮子摘下来,不能浪费,黄鼠狼的皮还能卖钱呢。
☆、第三十三章 捡绿豆
打黄皮子成了野猪岛的一件大事,第二天还有人赶去老猎人家围观,不过看着晾在柴垛上的黄鼠狼皮,他们都没敢接近,都把黄皮子当成不吉利的东西了。
连大嘴嫂都大早就跑过来,叫唤道:“小花?昨儿你们真打了黄皮子呀?没啥事吧?”
张小花拿着一个盆,里面有一袋不少干绿豆。快到种蔬菜的时候了,不过长青还没把地儿垄出来,他们自家院子就挺大,开几块菜畦绰绰有余,不过要把鸡鹅隔开,不然鸡总往菜园子里跑可不是个事。
她拿绿豆可不是用种豆,而是准备用盆发一些豆芽,野菜吃多了,也想念自家种的蔬菜,发一些豆芽菜解馋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用不着几天就能吃上,更重要的是实惠,一把绿豆能弄出一盘菜来。
张小花见大嘴嫂来了,搁下手里的活计,回道:“是啊,大嘴嫂,你不知道,昨儿可不止一只黄皮子,都来了一窝!幸好早些发现,不然我这一笼子鸡都会被他们叼走。”
大嘴嫂听了不知道做啥表示,她既对黄皮子敬畏,又憎恶黄皮子喜欢偷蛋偷肉。
“昨天敲锣打鼓的是你弄的动静?”大嘴嫂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不过小板凳只能托住她一瓣屁股。
“拿一锅盖敲的,把黄皮子赶到网里,不然还抓不住它们。”
张小花把一袋绿豆倒在筛子里,把干瘪的烂了的豆儿一颗一颗跳出来,这是个考眼力的活,得有耐心,俗话说芝麻堆里挑绿豆。大嘴嫂也跟着帮忙,不过她其它活干得好,这挑绿豆对她棒槌一般的手指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
“原来是你敲的,我还以为起火了呢,跑出来一瞅,也没瞅见啥火光,就估计是哪家娃子皮,瞎倒腾。”
大嘴嫂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泥娃子,正是虎子,不过他见大人说正事,也没插嘴,乖乖地站到一旁,手捂着肚子。
张小花瞅他跟孕妇一样捧着肚子,笑道:“虎子,你这是干啥?肚子疼?”
“不疼,小花婶,山上的毛栗儿熟了,你看,这是我给你捡的。”
虎子摊开手,原来他用衣角卷成兜,捧着一大把毛栗呢,一颗颗坚果模样和板栗差不多,只是小了不少,张小花忙用钵接过来,嘿,还真不少,估摸是小家伙最近几天的收获,难怪最近也不见他缠着要讲故事。
“虎子,你自个儿吃了没?”
张小花咬开一道缝,慢慢地剥去表皮的毛,乡下人都说,世上最难吃到嘴的果子就是板栗,一要从树上打下来,二要从刺球里挑出来,三要剥掉硬壳,完了还得?}掉皮上粘着的毛。
小的那会儿,捡了栗子,娃子们坐在火炕上,剥着栗子,彼此比较的就是谁剥得快,有时候运气好,板栗上的毛皮能随着硬壳直接掰掉,娃子们能炫耀老半天,跟吃起来会更香似的。
剥好一粒毛栗儿,张小花嚼了起来,嘎嘣脆,先是一股脂香,接着是细甜味,比板栗要好吃得多,浓缩就是精华,毛栗儿是野生的树,一棵树也就只长几颗,不是高产的板栗能相比的。
虎子自个儿也馋了,开始剥起来,大嘴嫂打他手说道:“不是说都给你小花婶吗?咋自个儿吃起来了?家里还有恁多!”
“嘿嘿嘿,就吃一粒。”虎子缺了门牙,只能放到臼齿上咬,呲牙咧嘴的,跟猴儿似的。
“小花,你这绿豆准备熬粥喝呢?”
大嘴嫂前几天和张小花一块买的一斤绿豆,她熬过几回粥,尽管是水多料少,几天就吃完了,而且粥水不咋饱肚子。
豆是最中庸的食物,大豆绿豆红豆啥的,都没啥味道,但是通过心灵手巧的妇女们之手,就能变出各式美味来,单单说黄豆,能做豆浆豆鼓豆花豆腐豆皮等等,再演化出千奇百怪的吃法,这就是几千年历史留下来的底蕴。
“不熬粥,准备发豆芽菜吃,不过用不了这么多,剩下的准备熬绿豆汤,现在慢慢干燥了,喝些绿豆汤既能清余暑,又能调养脾胃。”张小花有模有样地回答。
“豆芽菜?把绿豆芽当菜吃?忒浪费了……小花,你总能想出乱七八糟的法子来,跟谁学的呢?”大嘴嫂兴致勃勃地问道。
“外面的人都这么吃呢。”张小花哪里知道其它地方吃不吃豆芽菜,反正大嘴嫂也不清楚,瞎扯几句就能糊弄过去。
大嘴嫂起身,说道:“那我也要尝尝,以后你教我,行了,我再去溜达溜达,锁子最近老念叨他长青哥有媳妇儿就是好,我得帮他物色物色合适的姑娘,我先去老孟家说说。”
老孟就是野猪岛那位木匠,年纪三十好几,跟上辈的庆叔他们熟稔,也能跟长青这年纪的人混,不管年纪大小的人都管他叫老孟。他家姑娘张小花是见过的,就是在里正家瞅过一面,才十六七岁,正经黄花大闺女。
“姑娘才这么小,能成吗?虽然锁子也刚过二十,不过我估摸老孟不想把姑娘这么早嫁出去,那他家就剩他一个了。”张小花有点怀疑地说道,老孟媳妇死在饥荒中,他一个人把姑娘拉扯大不容易。
“姑娘大了,总要嫁呢!不然成老姑娘了,就由不得她挑人了,这时候咱们屯里眼巴巴瞅着小媳妇儿的多了去了,老孟也能好好挑挑,我看锁子就不错,做事勤勤恳恳,挺务实的。”
张小花咯咯直笑,看大嘴嫂的样子,是已经在帮两人牵红线了,大嘴嫂能说会道,说说媒啥的信手捏来。
“那我先走了,成不成都得去说呗!”
大嘴嫂走了,虎子就没人管束了,跟黄皮子一样呼朋引伴的,把一群野娃子叫到张小花院子里,这些小贼精明得很,主动帮张小花捡绿豆,用劳动换取奖励,孙猴子的故事也说到三打白骨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