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这一眼就把他吓得跌坐在地。
海渊之上,悬崖之前,真的耸立着一条活生生的......龙。
这条龙足有十余丈高,牛头鹿角,凤足蛇腹,银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它如蛇一样攀附在崖壁上,巨大的头颅刚好搭在崖边,距池寒不足一丈远。
望着那双大如灯笼的龙眼,和一排尖利如剑的牙齿,池寒浑身僵硬地屏住呼吸,在心里把澹台烨骂了一万遍。
你老老实实铲山等雨不就得了,没事非召什么龙王?!还他娘的往水里扔雷,这下真把龙炸出来了吧?!老子可不想变祭品啊!!
远处的梁笙和一众淳兵也吓傻了,尤其是扔手雷的那个,直接尿了裤子。
“糟了,澹台烨,真的有龙出来了!”
澹台烨稳当当地坐在轮椅上,稳当当地答道:“阿笙,你不能欺负我瞎。”
“我没骗你!大家都看到了!”梁笙急得想抽他,“那龙就趴在崖上,池寒现在很危险!”
“这世上竟然真有龙?!”澹台烨也愣了,“太不可思议了,它长什么样?”
“就是...就是一条银白色的大长虫,头上长角,腹上长爪,一口能吃俩人!”梁笙慌乱地道,“要不要射箭攻击,不然池寒可能被那畜生吃掉!”
“等等,先观望一下,别激怒它。”澹台烨思量着道,“如果这条龙吃人,福龙港这些年得有多少人死于龙口?我没猜错的话,那龙应该不伤人,只是被我们的手雷惊上来了。”
“万一你猜错了呢?”
“那我们赶紧跑路吧,燕重锦可不好惹。”
梁笙彻底无语了。
池寒正壮着胆子和龙僵持,后面的村民却在一个劲儿起哄:“池大人,您快向白龙大神祈愿给大家下雨啊!”
求个屁!你自己过来求好不好啊?!
池寒脸色苍白,舌头打结:“龙、龙神大人,冒、冒昧打扰......其实我们没、没什么事,就是自己糊弄自己玩......”您老赶紧回去歇着吧,这他妈太吓人了!T T
那龙转了转眼珠,忽然张开了血盆大口。
“您三思!我、我真的不如猪头肉好吃......”池寒头发都立了起来。
哪知对方只是清啸了一声,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喷了他一脸腥咸的口水。
暴吼一通之后,那条白龙一个华丽地转身,噗通一声跃回海里,消失了踪影。
海渊中的水涡渐渐消失,福龙港再次恢复了平静。
池寒呆愣愣地坐在悬崖上,凄惨地擦着脸,回味着那条龙的吼声。
好奇怪,他居然听懂了对方的话。
那条龙似乎在说:“老子在睡觉,你个小崽子给我消停点!”
这口气听着还颇熟悉,总觉得和他爹有点像......
池寒回了会儿神,刚站起来,头顶忽然传来喀嚓一声巨响!
一道金色的闪电劈过云头,滚滚雷声之中,福龙山终于迎来了久违的甘霖。
“小民拜谢白龙大神!拜谢池大人!”村民们喜极而泣,纷纷跪下,向池寒叩拜不停。
“大家起来吧,不用谢我,快回去接雨吧!”劝了好一阵,人群才渐渐散去。池寒站在雨中,回望着悬崖下的海渊,若有所思。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神灵?海中的龙王真的掌管**?
啧,总觉得那条喜欢睡觉的懒龙不靠谱......
他向村民提议,在悬崖上建个龙王庙,时常以香火供奉,若是再遇到久旱之灾,就往水里扔猪头......
其实不消得他嘱咐,各个村落都自发地拜起显露过真身的白龙大神。当淳军的舰队离开福龙港时,龙神之子求雨的消息已经迅速传播开来,将东山道搅得沸沸扬扬。
此后不久,北山道的神湖里也捞上来一块巨石。
石头一面呈现蜿蜒的龙形,另一面则是“白龙出海,神临扶桑”的字样,北山道也就此炸开了锅。
东瀛民间纷纷传扬池寒从海上而来,是白龙大神之子,他的出现是东瀛的福泽。而天照大神气运衰微,所以天皇的部下节节败退,连战神武部司仁都输了。
再加上池寒的做派和其他大名不同,他的部队从不扰民,每攻下一城就开仓放粮,所以在平民中的风评极高,不少重镇皆是不战而降。甚至有几个干旱缺水的地方,各领主直接跪求龙王之子进驻。
听到此类传闻,禄明天皇几乎是坐立不安。
池寒不是从西南来的吗?怎么又跑东北去了?这人有分身术不成?逼近京都的淳军已经严重冲击了自己的王权,东北来的消息又动摇了皇室的神权根基。再这样下去,他可就满盘皆输了!
“陛下不必忧心,卑将会誓死保卫陛下的安全!”左近卫中将田中野仁安慰道。
“都打到家门口了朕还不忧心,朕的心得多大啊?”
田中野仁:“.......”
天皇扶着额,叹气道:“淳帅可有回复?”
“回陛下,对方说议和的事他做不了主,需要等淳国皇帝的旨意。”
“然后他就一边等一边打?”天皇带着哭腔道,“只怕等淳帝接到信儿,朕已经不用议和了......”
“陛下,不如再派人去和淳军和谈试试?”
“算了,我看他们压根没打算放过朕。明日就让武部投降吧,不要徒增无谓的伤亡。”
“陛下,不要放弃啊!”田中野仁急忙劝道,“敌军还没攻入京都城,实在不行我们也可以往东北逃,召集各地的勤王之师,东山再起啊!”
天皇脸色苍白地道:“朕原本也想北上避难,但东北两道如今皆信奉白龙大神,池寒在那里的势力比西南还牢靠,逃过去又能如何?朕可没能力召来天照大神和他对抗......”
“怎么会?您是天照大神的后裔,她一定会照管您的啊!”
“呵呵呵......神裔?那都是假的。”禄明天皇惨淡一笑,“我只是个凡人,有喜怒哀乐,会生老病死,和你们没什么不同。”
田中野仁俯下首,笃定地道:“不会的,您是神,所有人都相信您不是凡人!”
天皇缓缓站起身,叹息一声。
“我若真是神,何以落得如此地步?”
从小到大,父皇告诉他皇室是神族之后,天下众生都是他们的子民。天照永存,天皇不衰,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谎话说得太多,假的就成真的了。皇位坐久了,便真的以为普天之下,四海内外,天皇至高。他认为自己是神裔,受天神护佑,所以没有哪个凡人能撼动自己的地位。
结果就被淳帝狠狠甩了一耳光,终于梦醒。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京都五月,山风卷城,阴雨连绵。
池寒率兵自北山道南下,和燕字军于皇城郊外会师。燕重锦重整人马,集中兵力,对京都开始了猛烈地进攻。
此时幕府军只剩残渣,天皇的亲卫队虽然彪悍,但人数太少。守军没能坚持几日便被击溃,淳军破城而入,以摧枯拉朽之势杀到了御所。
武部司仁带着残兵,护着天皇退守内苑。
田中野仁在御殿前,以一人之力扛住了三十多名淳军的围攻,身中数刀不倒,最后还是燕重锦出手将其击毙。
最终,武部司仁与亲卫队全部战死,禄明天皇携皇室成员集体投池自杀。
原氏对扶桑长达千年的统治历史,在这一日彻底终结。
清点好尸体,确定没有遗漏的小草,燕重锦松了口气,开始着手安排战后安抚事宜。
然而,他无奈地发现东瀛人特别喜欢自杀。天皇御下的大臣前仆后继地跑来切腹殉主,搞得淳军每天都要清洗地面。
最后没办法,燕重锦把澹台烨抬了出来,往御所门前一摆。
那群人一瞅,啧,这样又瘫又瞎又疯的货还坚强地活着,自己有什么想不开的?
澹台烨是个能说会道的主儿,浑身上下最发达的器官除了脑子就是舌头。
他带着译官,每天坐在宫门口和东瀛臣子们谈心,不仅成功劝住前来自杀的愚忠之臣,还替池寒招揽了一堆能吏。
五月初九,池寒登基,废天皇制,称王不称帝。立澹台烨和梁笙分任左右大臣。
五月初十,远东王向淳国皇帝正式递交臣属国书,东瀛就此成为淳国第一个海外番邦。
同日,燕重锦携军撤离东瀛。
这次远征仅仅耗时一个月,就占领了扶桑岛全境,将东瀛人的世界换了天。
如此高效漂亮的战果,不仅归功于主帅力求速战,副帅配合得当,更因东瀛早已内朽不堪,两国在军备民生各方面都差距甚大。梁焓的出兵,不过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哥,你路上小心。”池寒穿着庄重繁饰的王服,站在码头上送行。
燕重锦点点头,习惯地叮嘱道:“你现在好歹称王了,性子得稳重些,凡事多留点心眼儿,别蠢得太明显。”
“......”
“你不熟悉政务,所以前期自有澹台烨和梁笙帮忙打理。他们二人算是可以信任的助力,但不可过于倚重。别忘了,你才是东瀛的主人,得自己培植一班忠君势力。否则要是哪天被架空成傀儡,我可不救你。”
池寒顿感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抬首问道:“皇上是会帮我么?”
“他的确会照顾臣属国,两国日后加强交流,东瀛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燕重锦道,“但治内要靠你自己,教化国民也要靠你自己,这活儿别人帮不了。”
“知道了。”池寒从袖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道,“我以后可能没法去中原了,这封信麻烦你送到国公府......”
燕重锦眯起眼:“给石冰雁的情书?”
“不是,我是邀请她来东瀛游玩。”池寒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不是喜欢梁笙么?刚好可以过来探望。”
老天,自己为何会有这样蠢的弟弟?!
燕重锦瞟了眼远处的东瀛众臣,忍住殴打一个王的冲动,咬牙道:“你小子再这么耿下去,会孤老终生的!”
“不会,澹台烨说过阵子就给我选王妃。”
“呵呵,你让一个瞎子给你选妃?”燕重锦恨铁不成钢地道,“他一个瞎子都看出那丫头的心思了,生怕你和石四凑对儿给他添堵,所以才急着让你成亲。难道你也要等石冰雁漂洋过海地来参加你的婚礼?!”
“她喜欢的话,可以啊。”
燕重锦一口气梗在胸口,捏碎了手里的信。
“情书我替你写,你三个月内不准成亲,在东瀛老实等着!”燕重锦气冲冲地走了,走出去两步又转了回来,操心地道,“还有,等石冰雁来了,如果她问你喜不喜欢她你就直接答喜欢,千万别再反问一句‘你不是喜欢梁笙吗?’...听懂了没?!”
“懂、懂了。”
“千万别答错。”燕重锦拍拍他的肩,“哥也是为了你的小命着想。”
池寒呆愣地点点头,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憋了半晌,忍不住喊道:
作者有话要说: “可她不就是喜欢梁笙么?!”
战舰上的淳军眼瞅自家主帅一脚踏空,噗通一声,从舷梯栽进了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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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小心发现作收过500了,好开森!
☆、第71章 66.65.64
晴阳高照,夏蝉响鸣。碧空之下, 殿顶的琉璃瓦金光璀璨, 辉煌夺目。
巴勒鸠日昂首挺立在奉天殿前,锐利的鹰目微微眯起。
比起达靼王庭, 这淳国皇帝的行宫要气派精致得多,中原风貌也远比西域富庶繁华。如果有朝一日, 达靼人可以占据南方这片沃土,自己也能住进这样漂亮的屋舍, 岂不美哉?
思及此, 他扫了眼肃立在玉墀两侧的禁军,脸上露出几分忌惮的神色。
大淳乃天朝上国, 绝非西域那些土鸡瓦狗的小部落, 武力并不弱于达靼汗国。雄铁一样的阳门关, 悍虎一样的塞北世家, 将马上民族抗拒在东土之外足足三百年。
大漠之狼垂涎中原这块肥肉太久了,父王也筹备太久了, 兴许......达靼人很快就能改变现状,迎来久违的荣光。
巴勒鸠日握了握拳。
真主保佑,自己有生之年,一定要征服这个东方帝国!
礼部尚书从金銮殿里走出来, 向他行了一礼,随即挺直腰杆,侧身让步。
“传吾皇陛下口谕,宣达靼王子及使节入殿觐见!”
梁焓正襟危坐在龙椅上, 望着一行服饰奇特的杀马特步入殿中,嘴角忍不住一抽。
这些达靼人原本是草原民族的后裔,后来被淳国人赶至西边的沙漠,与西域诸国融合了几百年,衍生出了一个突厥化的达靼族。
达靼人的礼服是类似蒙古贵族样式的皮裘,外面却罩着阿拉伯风格的小褂。
发型则更为奇葩,前半截头发梳成伏贴的小辫,发尾却如公鸡尾巴一样竖立在脑后。额头上还套着疑似紧箍咒的金箍,那形象.....非一般的辣眼。
好在巴勒鸠日长得不丑,深目高鼻,蜜肤薄唇,脸庞棱角和西方人一样分明。无视发型和服饰的话,也是个挺精神的帅小伙儿。
巴勒鸠日抚胸躬身,向高高在上的年轻皇帝行礼道:“小王代父王向淳国皇帝陛下问安!”
汉语倒说得挺溜,看来做了不少功课。梁焓客气地颔首道:“王子免礼,诸位使节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赐座。”
接下来,就是按惯例喝一喝茶,聊一聊你好吗我很好你国好吗我国很好之类的废话。
达靼使节递交了国书,达靼王写的也多半是废话。
基本就是表达了一番对中原文化的仰慕之情,表示愿与淳国世代交好。希望两国日后多多交流,加强通商,大家一起愉快地玩耍。末了才提了一句王储求亲之事,在夸赞淳国公主的基础上又推销了一下自己的儿子。
梁焓能从字里行间挖掘到达靼王的文化水平堪忧,但性情还是比较质朴的。他很清楚地交代了自己儿子的优缺点,还承诺了公主出嫁后的高规格待遇。
再看看对方千里迢迢运过来的聘礼,这么诚挚的态度,着实让人难以拒绝。
如果不是穆兰和秋荻都有主了,梁焓很可能答应这门亲事,毕竟这是对东西两个大国都有益处的喜事。
巴勒鸠日不是寻常王子,而是达靼的王储。淳国公主嫁过去,很可能成为达靼的女主人。一旦混血的子嗣坐上王位,这世代友好四个字便不是空谈,没准大淳和达靼在百年之内都能相安无事。
“和亲一事,朕自是乐见其成。”梁焓笑道,“不过时逢不巧,穆兰的母妃刚过世,她有丧在身,三年之内都不宜谈婚论嫁。”
“此事......小王也在路上听说了。”巴勒鸠日叹惋了一番,再次请求道,“不知...秋荻长公主可曾婚嫁?”
合着你小子不挑食,只要是公主都行是吧?
梁焓抿了抿唇,斟酌着道:“秋荻今年已经二十有五了,比王子殿下还要年长些。朕这位皇姐温良敦厚,性柔德淑,就是这个......这个容貌有些差强人意,恐怕与王子不大般配。”
该不会是个又老又丑的公主吧?巴勒鸠日心中有些忐忑,脸上依然挂着真诚的笑容。
“夫妻重在情投意合,皮相美丑并不重要。小王并非肤浅之人,还请陛下放心。”
这孩子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梁焓凉凉一笑:“既如此,巴勒王子今日就和朕一同用膳吧。”
你肤浅不肤浅,老子一试便知。
巴勒鸠日也明白他的意思,大大方方地按胸致谢:“谢陛下赏宴。”
达靼的六位使节被礼部招待在紫光阁,巴勒鸠日随梁焓到了宝心殿。
梁焓一向节俭,用膳很少摆谱,通常都在御书房里就着一堆奏折糊弄过去。
只是今日招待外宾,还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主人不能太寒酸,便按规矩上了一零八道菜。
各类山珍海味鲜美馔食,如流水一样地摆上膳桌。
巴勒鸠日看花了眼,梁焓也不知道吃哪个好,干脆就让太监按顺序盛食布菜。
“王子用着可还满意?”
巴勒鸠日猛点头,赞道:“中原物产丰富,菜式多样,每道菜都很美味。”
梁焓微微一笑:“好吃就多吃点。”反正一会儿有你吐的。
用罢午膳,两人又喝了两杯冰镇啤酒,吹着夏风,相谈甚欢。
巴勒鸠日正研究着手里的玻璃杯,夏荣进殿禀报:“万岁爷,秋荻长公主觐见。”
“传。”
秋荻一进来,某人就像见鬼一样地震惊了,巴勒鸠日手里的杯子啪啦一声摔碎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