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馥云登时傻了眼。
这不就是变相把她软禁一年吗?!
“皇上,臣、臣妾...”
“表妹......”某人突然打出一张温情牌,面带忧悒地道,“表哥知道你心善,就当帮帮陈妃,等他治好病你再出来。你是正宫,又一向贤淑大度,难道这点小忙也不能帮么?你就忍心看自己的姐妹龟缩在深宫里,不见天日?”
作者有话要说: 楼馥云还要开口,旁边的紫霜忽然拽了拽她的袖子。
“馥云,明白了。”觑视到皇帝眸中的寒意,皇后面色惨白地垂下头,“臣妾...谢主隆恩。”
☆、第90章 86.85.84
初夏的晴阳下,十多匹骏马飞驰在宽阔的莎坪里。
场中鼓钹齐鸣, 马上的儿郎皆着红蓝两色窄袖袍, 足登长靴,手执偃月形球杖, 逐球相击。
燕重锦梳着简单的马尾,身穿一袭醒目的银红骑装, 显得英姿飒爽、惊艳无双。胯下的神驹仿若白龙御风,在人群中驰骋如电。
他矮腰抖腕, 挥动球杖, 小巧的藤球再一次被击飞,如银色的流星划过半空, 洞穿了蓝队的大门。
“娘娘又进球了!万岁, 红队赢了!”夏荣和秋实激动地道。
梁焓坐在华盖下, 眯着明眸看着策马而来的人, 将手里的酸梅汤递了过去。
燕重锦下马谢恩,拭了拭额上的汗, 接过汤喝了起来。
“爱妃又胜了,今日想要什么奖赏?”
“皇上的赏赐快把长相宫填满了,不必赏了。”燕重锦笑道,“这些影卫也不敢和臣妾争风头, 赢起来太容易。”
“那也是你有真本事,若是朕上场,他们连怎么输都不知道。”
许是武将出身的缘故,燕重锦有空就去御马苑遛焓焓。瞧出这人喜欢马上竞技, 梁焓干脆在宫里开设了球场。
起初的打算,他也想跟着下场玩两把。然而梁焓自小缺乏运动细胞,骑术一向不佳,坐在鞍上都晃晃悠悠,更别说在马上击球了。
燕重锦有心教他,可两人同乘一骑就擦枪走火发展成了马震,愣是把焓焓惊着了。
梁焓被惊马摔下了地,虽然没受伤,却还是造成了心理阴影,从此再也不肯上马了。
“诶,对了。”梁焓望了望日头,一拍脑袋,“今天有场蹴鞠,大淳对东瀛的决赛,去看不?”
蹴鞠的赛场在皇宫之外的西城,燕重锦琢磨着有点远,摇首道:“陛下今日也休息够了,该批折子了吧。”
立丞相后,梁焓手头的工作就清闲了许多,又时常遛马看球,这人都有点玩物丧志了。
燕重锦呆在后宫也知道朝中对自己颇有微词,毕竟梁焓的多数时间都在陪他这个贵妃。虽然没耽误朝政,但皇帝整日泡在后宫,再加上先前的马震传闻,多少让言官们往荒淫无度的方向想。
梁焓不在意地一挥手:“明日再批也一样,反正十本里没一本正经事。”
大淳如今四境安平,国内亦无大事,一班臣子闲得蛋疼,没事就八卦皇帝的私生活。呈上来的折子大多以问安开篇,以催生结尾,都他妈水成套路了。
梁焓对此颇感苦恼。
梁睿聪明稳重,但也躲不过身有残缺的硬伤,做储君难以服众。况且为了社稷稳固,皇室自然是多子多孙的好。可生孩子又不是发豆芽,今日种下去明天就有效果。那群老不死的一边对他宠幸贵妃有意见,一边又组团催生,也不想想皇帝不多和贵妃交♂流上哪儿生去?!
好吧,虽然他这位贵妃比较全能,十八般武艺和十八种姿势都精通,但生孩子的事上还是有点困难。
见这人神思飞了,燕重锦也不再多劝。他相信梁焓对朝局有清醒的把握,自己作为侍奉帝王的后妃,没必要跟督工似地催对方干活。
两人回了寝宫,各自换上常服,带着几个太监和暗卫出了宫。
民间没人识得自己,燕重锦便穿回了男装。
胸前不再闷沉,裆下不再漏风,他心情格外舒畅,在街市里买了一堆零嘴儿。梁焓打了两壶啤酒,身后的随从还抱着彩旗和吹龙,一行人掐着点来到蹴鞠的赛场。
自从朝廷建了球场,民间的蹴鞠热情就被激发了,东都百姓每月都有球赛可看。
朝廷为了招商引资,将球场按天出租,而每一场赛事都有大户垄断。这些富商赚的花样就多了,卖票、赌球、拉广告赞助......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就发展出一个颇具规模的蹴鞠市场。
望着涌动的人头,梁焓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没买票。
今日是两国决赛,包厢和贵宾席早订满了,场外都围着三圈人,这要如何挤进去?
“秋实,你去看看有没有黄牛党,找人买两张。”
“是。”
倒票的人倒是有,但手里的票也没剩几张了。普通座位的价格暴涨了五倍,还竟是犄角旮旯的位置。梁焓挑了半天,都不太满意
“万...老爷,要不咱们亮出大内的腰牌,和主办的通融通融?”夏荣哈着腰道,“里面的好座儿现在拿银子都买不到。”
梁焓不想利用权势走后门,而且也怕暴露身份。他犹豫了一下,问道:“这次主办的是哪家?”
夏荣去售票处打听了一下,回来应道:“回老爷,这次包场的是燕家。”
燕重锦嘴角一抽。
梁焓也知道他为入宫和家里闹过矛盾,窥了眼爱妃的脸色,干咳一声道:“算了,咱们去听相声吧,听说茶曲社最近有个胖子挺红。”
“没关系,我去想办法。”燕重锦扯住他的袖子,“来都来了,还是看球吧。”
池月和燕不离正坐在首席等比赛开场,乍见到燕重锦,两人都有些惊讶。
燕不离不想看到这个儿子,便扭过头没搭理。池月摇着扇子,凉凉问道:“你怎么来了?”
“爹......”
“别叫爹,我们当不起,您现在可是陈贵妃娘娘。”
思及一心看球的梁焓,燕重锦抿了抿唇,涩然道:“陛下想来观赛,但上座的票买完了,不知二老可否通融一下?”
这小子可以啊,秀恩爱都秀到他们眼皮子底下了!池月心里赌着口气,冷声道:“不能。”
“那算了......打扰。”
燕重锦苦笑着走出来,对梁焓歉意地道:“抱歉,陛下。可能......让别人去求还好点。”他的出现,反而碍了两位父亲的眼。
“不就是场球么,不看也罢......回头朕把东瀛队叫到宫里踢一场,看小日本敢不敢进球。”梁焓无所谓地笑笑,勾着他的肩膀往外走,“走走走,撸串去!”
“街上的东西不干净,陛下还是少吃为好。”
“那你买这么多炒货点心做什么?”
“那是我吃的。”
“......”
两人没走几步,被一个黄牛党叫住。
“二位公子,你们还要票吗?刚有人退了贵宾席......”
梁焓闻言立马回过头:“真的?”
“对啊,也是巧了。”对方笑道,“你们还要不要?不要我可卖给别人了。”
“要要要!”
贵宾席位置高,视野良好,距离其他球迷也不算太远。
梁焓耳边都是振奋人心的呐喊,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让他仿佛回到了为国安和人约架的少年时代。
男人无论多少岁,都会在竞技体育中变成热血沸腾的孩子。
燕重锦开始还惊愕于皇帝画风突变,后来发现大家都在欢呼挥旗,高举双手旋体式撒疯......他很快也被周遭的气氛感染,一边灌啤酒,一边将嘴里的吹龙吹爆了三支.......
距离贵宾席遥远的角落里,有两个人正默默注视着他们。
池月撇了撇嘴,碎碎念道:“我可从没见过他疯成这副德行。”
燕不离赞同地点点头:“用弹弓全歼老王家的鸡也没这么高兴过。”
“如果他在豆芽身边,天天都能这么乐呵,倒也没什么不行。”池月叹了口气,“就怕......好景不长啊。”
“你倒挺心疼那小子。”燕不离鼻子里哼了一声,“操心那么多干嘛?人家都不姓燕了。”
“呵呵,你不疼,那是谁把票送出去的?”
“......”
池月收回目光,缓缓道:“不离,你我都老了,拗不过年轻人。无论重锦还能不能跨进这个家门,他都是咱们的儿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两头都是伤,你还要疼到什么时候?倔到入土的那天吗?”
“坚持到死?你也太瞧得起我了,这一年多已经够我受的了。”燕不离苦笑道,“只是他现在过得不错,咱们没必要打扰,保持现状就挺好。如果有一天,粑粑到了无处可去,无路可走的地步,燕府的大门自然还为他开着。”
恩断义绝说得容易,可到底血浓于水。自己的骨肉,哪会真的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燕不离遥望着两人的背影,伫立良久,最终也只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
鸟倦飞而知还。燕儿飞得再远,也终有还巢的一日。
粑粑,别让为父等太久。
比赛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大淳队最终以四比一的比分获胜。
场中观赛的球迷欢呼雀跃,梁焓开心得差点跳起脱衣舞。燕重锦还算清醒,哭笑不得地将皇帝拉离了贵宾席。两人勾肩搭背,醉醺醺地出了场,满世界找夜宵。
自从战事消弭,梁焓就把精力放在了吃喝玩乐上。
倒不是他沉溺于食色,而是鼓励城镇居民发展饮食和娱乐产业,还把许多现代的新花样都拿出来推向市场,极大丰富了淳朝百姓的物质和精神生活。
“我跟你说,路边摊有路边摊的好处。尤其是麻小,去大饭店吃根本没感觉,就得接着沙尘,闻着尾气,听着噪音,就着冰啤,那才...嗝,能吃爽。”
梁焓翘了二郎腿,坐在大排档里。一手举着红彤彤的小龙虾,一手举着啤酒,大着舌头跟自己的爱妃吹皮。
燕重锦觉得对方已经喝高了,但他也喝了不少,脑子里不甚清晰,所以全当梦话听了。
反正小龙虾这么好吃,某人爱怎么扯怎么扯,不影响他吃东西就行。
夏荣和秋实坐在不远处,影卫则把守在各个角落里,一边吹江风一边观察着四周。这毕竟是晚上,夜市又鱼龙混杂,皇帝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当然,工作时顺便啃啃龙虾也是极好的。
梁焓和燕重锦一个专注于吹,一个专注于吃,没注意隔着他们一桌远,有个男人已经满脸骇然。
邱泽挂着中郎将的头衔,实职却是个养马的,同僚还在背后赠了他“天下第一马倌儿”的称号。他为此消沉了许久,经常到酒馆和夜市买醉,哪知道会在大排档里遇上皇帝?!
当然,天子微服出宫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最令他吃惊的还是坐在梁焓对面的人。
陈贵妃每次到御马苑遛马,必选安国公的那匹焓焓。邱泽起初也不懂这位娘娘为何独钟于那匹马,甚至一度猜测陈贵妃和安国公有什么猫腻。后来越看某人的身形越眼熟,再加上焓焓对陈贵妃表现亲昵,他便开始怀疑两人是同一个人。
只是瞅瞅贵妃娘娘那山峦起伏的胸,他又拿不准了。
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陈贵妃和燕重锦,就是同一人!
邱泽光想想就感到心惊。
万岁爷和安国公居然断袖到这个地步,为了瞒住天下人,敢让对方男扮女装混进后宫?还做了得宠的皇贵妃?
哈哈,这事儿要是捅出来,绝对是一场好戏!
他心里偷笑了一番,见那二人结账起身,连忙转过头,以手撑额,装作喝醉的模样背向街头。
皎洁的圆月浸在江心,映得水面波光粼粼。一捧沁凉的江风拂面吹来,将邱泽吹得清醒了些。
若将此事昭然于天下,皇上定会难堪,安国公也必遭严惩。自己的确可以出一口恶气,可这之后呢?
那两人遭到的报复,不过就是不能在一起罢了,可他作为告发人还活得了吗?
不行,这个事即便捅,也绝不能由自己捅出来......邱泽仰首望向夜空,看着缓缓遮住头顶的乌云,露出了微笑。
明明有更合适的人,不是么?
刚出夜市,天上忽然下起了雨。沥沥濯枝,磅礴如磐。赶得小贩纷纷收摊,游人也各自回家。
这个时辰,宫里是回不去了。燕重锦看这条街离安国公府不远,便带梁焓去了自己家。
两人都喝了酒,体内发热,只想淋个痛快,相视一笑便双双冲进倾盆的雨幕。影卫和两个举着伞的老太监急忙追去,在后面连连喊叫:“万、万老爷!你们等等......”
赶到国公府,二人皆淋得湿透,身上的衣服能拧出一条小溪。
燕重锦着人烧了热水,和梁焓在浴桶里洗了一回鸳鸯浴。
浴桶再大也空间有限,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什么姿势都容易磕碰到浴桶边缘。燕重锦又是个力气猛的,交欢到极处,差点把桶掀翻了。
梁焓见水已经泼洒出去大半,自己又撞了两回腿,叹道:“还是出来吧,水也快凉了。”
“好。”燕重锦将人抱上床,用布细致地擦干了,却没再碰他。
这真稀奇了,某禽兽不说一夜七次,也从来没有只做一次的时候啊。
梁焓敏感地翻过身,摸了摸某人的脸:“你今日怎么了?”
对方捉住他乱摸的手,淡淡道:“没什么,乏了。”
“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说出来,别憋着......我觉得你心里好像总压抑着什么。”这人平日甚少沾酒,今天却喝了许多,做爱时动作也粗暴了许多,仿佛在宣泄着什么。
梁焓有些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在宫里呆着觉得憋闷?还是因为皇后快出来了?朕可以再找个理由继续关她。”
“不是。”燕重锦揉了揉他的头发,“陛下别多想,我在宫里生活挺好。”
作为男人,作为一个从沙场上下来的将军,刚入宫的时候,他的确有些不习惯后宫的生活。好在梁焓花了很多时间相陪,又变着花样地哄他开心,日子一久,燕重锦也就慢慢适应了。
至于楼后,即便对方找过自己麻烦,他也懒得计较。因为无论她怎样争,梁焓也只会站在长相宫这边。在燕重锦眼里,楼馥云不过是个湮没于深宫的可怜女人,空守着国母的尊荣和地位,却永远也得不到丈夫的心。
真正令他烦恼的,还是家里的两位父亲。
燕不离和池月的态度,出乎意料的坚决。燕重锦的愁闷,就在于不知如何才能修复父子之间的裂痕。自己重活一场,起初是为复仇而来,而到如今,他已经不想失去身边的任何人。
鱼和熊掌,爱人和家人,为何不能兼得?
听了对方的叙述,梁焓才终于晓得,燕重锦为了他和家里闹得这么僵,甚至到了自逐家门、父子反目的地步。
“早知如此,你大可不必入宫,维持以前那样就好。”梁焓道,“再过一年,睿儿就成年了。大不了朕退位出宫......我嫁进燕家也行啊。”
燕重锦摇首道:“并不在于成亲的形式,而在于你我是否在一起的事实。反正都是违背遗训,不如干脆就违背得彻底点,到时候被天打雷劈也不亏。”
“你又胡说什么!”梁焓锤了他一下,“听你爷爷的意思,他也不是反对别的,而是担心朕对你不利,但这怎么可能呢?要不朕现在发个誓,若梁焓今后有负燕重锦,就叫我人神共诛,不得好...”
还没说完,窗外突然刺目的一亮,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
梁焓吓得心跳一空,嗖地钻进了被窝。
燕重锦忍俊不禁:“看来床上发誓挺灵,说劈就劈啊......”
“朕说的是真心话!”梁焓缩在他怀里,浑身轻颤,“我方才...看见窗台上有只猫......”
“你怕猫?”燕重锦惑然道,“你之前不是挺喜欢猫的吗?”
“问题是......那只猫和死的那只一模一样!”梁焓脸色发白地问道,“是不是因为朕没照顾好它?猫的鬼魂来找我了?”
燕重锦知道对方看到的是什么了。
他吹了声口哨,黑暗里便传来几声纤细的猫叫,两只泛着荧光的眸子靠近过来,把梁焓吓得直往床里躲。
“那...那是什么东西?”
“别怕。”燕重锦重新点上蜡烛,将榻下的白猫抱了起来,“这是我让人从西域找来的,特意挑了和先前那只长得像的。结果夏荣说你不想养猫了,我就把它留在了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