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栋自然不愿走。
连昕说:“如果有事,我们会及时给你打电话,羽儿这边需要安静,留太多人反而吵。”
崔栋说:“我知道出了很多事,你非常忙。二姨说你经常住在外间彻夜守着小羽,你忙的时候,换我来守着她。我也是兄弟。我这是第二次来中国,上次回来时,母亲就指着羽儿对我说,这是我唯一的表妹。她是个很好很漂亮很有才华的女孩,还是我的妹妹,我很喜欢她,想留下来照顾她。”
连昕拍拍崔栋的肩膀,说:“先回去给你家老爷子上两柱香,帮羽儿也上一柱,让他保佑保佑羽儿。到晚上你再过来,今晚换你守。”
崔栋这才答应,他把行李放在这占好打地铺的地方,还对连昕说:“我就睡这,说定了。”
连昕说:“你睡沙发,那地方原本是羽儿的一个贴身保镖睡的,她受伤了,暂时没别人睡。”
他等崔栋走后,叮嘱保镖保护好温徵羽,这才带着人陪着章太婆和连老先生离开。
如今这件事情的发展,已经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也超出了他和叶泠,以及岑家能应对的范围。
连昕和叶泠这才深切明白当初老太太因为他俩打了赵肆又没一棍子把他打死,把他俩一顿教育是什么意思。
一棍子打死赵肆,事件便由他起也由他终,温徵羽不会遭受这番罪,温儒更不会因此引发脑溢血去世。他们与岑琳大可以坐在谈判桌上来谈如何皆大欢喜地和平解决这事。
他外婆拿到账本,熬夜看完,连温徵羽病危都没顾得上理。
老太太看完账本后,把他叫回去,又是一通劈头盖骂,骂他总是拖泥带水,该狠的时候不够狠,该果断的时候不够果断。
之后就把他的小叔和叶泠都叫了回去,让他们仔仔细细地把账本看完。
马路如今是温徵羽的人,温徵羽躺下了,她住院前交待过四房的事由叶泠作主,马路又是叶泠派出去的,账本的事,叶泠自然是要知道的,也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马路拿回来的是一份电子账本,因为数据实在太庞大,纸质账本存放和携带都极不方便。
账本有没有经过拷贝是可以通过技术手段查出来了,因为还要交出去将连家和叶泠都尽量摘出来,不留尾巴,便没再另行拷贝,因此,他们看的都是原件。
这账本记录了这么多年王子道经手的所有钱财的往来,包括那些通过地下钱庄转过钱的客户信息记录,以及钱转出国后的流向,牵连极大,叶泠拿不住,他也拿不住,他俩谁拿到手里都是祸。
他们经过商议决定,这账本拿给他小叔。
他小叔把账本交给谁,由谁接手后面的事,就不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干涉的事了。
他小叔做的是情报工作,接触的机密极多,安保程度也是相当严格,账本由他上交,不仅接手了这块烫手山芋,多多少少还能从中找到些有价值的东西立点功。再就是这件事因为连番冲突本就闹得极大,再加上温徵羽伤成这样,温家可以算得上是家破人亡,即使他们想销毁账本当作没这回事就此罢手,别人也不会相信,倒不如让能接手的人去接手。
连怀信秘密带走了账本。
他刚走不久,章太婆和连老先生在去医院探望温徵羽的路上遭到不法份子的袭击。
文靖之前一直在医院守着温徵羽,半个月没洗过澡,头发都粘成面条了,叶泠给她放了一晚上假。第二天早上,她是和连老先生、章太婆一起回的医院,当时就坐在副驾驶位上。
文靖为保护他们,被刺伤了脾脏,同行的保镖也或多或少地受伤,好在他们的身手都过硬,且连怀信安排暗中保护他们的人及时赶到,章太婆和连老太太才没受到损伤。
虽说现在有连怀信派了人保护,连家也有自己的保镖,可还会不会有人伸手,王子道被杀前,有没有把账本的事透露出去,有哪些人知道了账本的事,别人会不会铤而走险拿住家人要挟他们交账本,都很难讲。
温家刚没了老爷子,连昕是半点不愿自家老先生老太太有事。
不说老先生老太太存在的份量,更是一手抚养他们兄弟长大的爷爷奶奶,血亲骨肉,连昕是宁肯自己挨上几刀也不愿老人家因为自己办事不够干净,再出什么事的。
老太太这次教给他八个字:不动如山,一击必杀!
这是用血换来的教训。
叶泠哪都没去,就守在温徵羽的身边。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温徵羽知道温老先生的事。
第一百五十二章
温徵羽每天躺在床上养伤,有时候医生会来检查,有时候会给她加些仪器,一些是辅助治疗效的,一些是监测她的身体状况的。
她一直头晕脑胀,走路的时候需要人扶着,不然就容易跌跟斗和撞在东西上,医生说是因为她的脑袋里有瘀血,考虑到手术风险和她目前的恢复情况,建议保守治疗。
她已经给家里人添了许多麻烦,让大家都为她操心,每天派人轮流守着她,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大家添更多的麻烦,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好好的,配合医生的治疗。
文靖受了伤,听叶泠说是来的路上见到有扒手偷钱,她见义勇为,结果被一群扒手围上,交手的时候不小心被捅了一刀。叶泠给文靖按照工伤处理,还发了笔钱作为见义勇为奖。
每天都有家里人过来看她,偶尔还有些老先生老太太过来,叮嘱她一定要好好养身子,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还没好彻底就出去乱跑,让她听医生的话,絮絮叨叨的,把她当小孩子看。她一一听下。
她没见到温老先生,一次都没见着。
二姑说瞒着老先生,没让他知道。
叶泠说老先生来看过她,不过她都睡着了,怕吵醒她,没叫她。
她让卓耀去打听,老先生在哪住院,卓耀犹豫了下,点头应下了,过了半天,回来告诉她是在哪家医院,说情况不严重,但不想她担心,更怕她过去探望加重伤势,一直瞒着没敢告诉她。
温徵羽点点头,“知道了。”她知道,所有人都没说实话。即使老先生病了,也会给她打电话的。老先生有事,不会瞒她,哪怕是病重,也会和她交待几句。她和老先生以前说好了的,老先生一把岁数,肯定是会走在她前头的,让她平时尽到孝心,等真到那天的时候,她照他的要求把他的身后事办好,再让自己好好的就行。老先生说:“生老病死总会有的,将来你也有这天,你要是舍不得,平时多陪陪我,生前把孝心尽到,比我死后你做什么都强。哪天我走了,没别的放不下,你把自个儿照顾好,我就了无挂碍了。你呢,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你要是放不下,我反倒挂碍不安心。”
温徵羽明白,老先生要么是很不好了,要么已经不在了。她让叶泠帮把她大姑和二姑请来,她有点事找她们。
她俩下午来的,她看得出来,她俩虽然特意遮掩过,但仍旧看得出来。有习俗的,家里有老人过世,在入土前,后辈子孙是不能洗头洗澡的,以示对老人的尊敬。虽说习俗不一样要一丝不差地遵守,但也不会天天洗,至少得隔上三两天。她大姑和二姑都是讲究人,没遇到这些事,不会两三天不洗头。
虽然心里有数,温徵羽的鼻子还是酸了下,有眼泪往外冒,她没忍着,也没哭,自己把眼泪擦了,说:“我住院,就不能去看爷爷了,他的事……有你们……我也放心。”
温时纾握住温徵羽的手,轻轻拍了拍,说:“爷爷好着呢,别乱想。”
叶泠在温徵羽的身边坐下,将温徵羽揽在怀里。
温徵羽轻轻地“嗯”了声,说:“总是要入土为安的。虽然有点突然,但我和爷爷以前都商量好了的,只是我不能给他端灵了。摔盆的事,爷爷说,如果栋表哥回来,就让栋表哥摔盆,如果没回,就让柏表哥摔盆。”
温时缡点头应下,问:“还有什么?”
温徵羽说:“他说他要和奶奶合葬,当初奶奶下葬的时候你们也在,爷爷的位置都是留好的,只是去年卖宅子的时候,他把棺材也卖了,我那院子里有木材,挑好的给他打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