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纾低着头拭了拭眼角,又担心惹得温徵羽伤心,强行把泪水忍了回去。
温徵羽说:“他的老衣早已经做好了,在他屋子里的那口檀木箱子里,一些要用的东西,他也都备齐了,都放在一起的。”
“二姑一直在跟前,他没什么好交待的了。他不知道大姑能不能赶回来,事先留了话。大姑之前没带走的东西,都留着的,他走后,这些东西都给大姑,是扔还是带走,都随大姑。他说栋表哥离得远,他从来没教过他什么,老先生玩了一辈子古玩,有点心得,拿本子写了下来,再有就是他留下的一些小藏品,就当给栋表哥留个念想。他的画,分成三份,我们三兄妹一人一份。”
温时缡说:“我至少要到年后才离开,他留下的那点东西,等你好了后,再回去安排处置。现在你安心养伤最重要。他的身后事上,你有什么要安排的,我们去办。”
温徵羽想了想,说:“火化……叶泠替我去送送老先生,告诉他,我很好。”她现在这身体状况没法去,去了也受不了。
叶泠揽紧温徵羽,说:“放心吧。”
有叶泠在,温徵羽是再没有不放心的。
陪在温徵羽身边的人多少有些担心温徵羽,事情没瞒得住她,就怕她伤心出事。
温徵羽懒洋洋地靠在叶泠的怀里,说:“别的,就没什么了。”她又补充了句:“事情交待完,就轻松了,省得挂碍。”
温时缡说:“那你好好休息,老先生的后事就由我们操办了,等你好了再回去看他。”
温徵羽看向旁边站着的崔栋,喊道:“栋表哥。”
崔栋赶紧低头凑过来,说:“你说。”
温徵羽说:“家里就两个男人,你是最年长的,需要长子长孙做的事,你去。”
崔栋虽然不懂国内的习俗,还是应下,说:“好,放心,我不懂的我让我妈妈教我,一定办好。”
叶泠低头看了眼温徵羽,便明白温徵羽嘴上不说,面上不显,但其实什么都明白。崔栋和康柏都是外孙,但论亲疏,应该是康柏走得更近些才是。温徵羽不能办的事,让康柏办,更贴切。她即使明白,也不会让人面子上过不去,崔栋年长,算是当大哥的,交给他,谁都说不出不是来。
温徵羽把要做的事安排下去,就安心地躺回床上休息。
她也说不好是伤心还是不伤心,不过更多的情绪是想念和舍不得,但也早就明白会有这么一天。她没问老先生怎么走的,老先生的身体一向很好,走得这么突然,也就那些情况。人都走了,再问,提起来,她伤心,别人也难过。
叶泠每天陪着她,即使偶尔有事外出,也只是小半天时间就回来了。
温徵羽知道叶泠很忙,她说:“你这么守着我,不怕疏于打理公司亏钱吗?”
叶泠笑意盈盈地说:“亏光了都不怕,把你守好,有你养我。”她说温徵羽:“你可值钱了。”
温徵羽柔柔地笑了笑,没说话。叶泠喜欢她,才认为她值钱。她的能力别说保住自己的财产,她连自己这个人都保护不了。叶泠守着她,护着她,她才拥有现在的一切,不然即使外婆把她妈妈的嫁妆给她,也会被她败光。
叶泠说:“你可不信。这回你遭了大罪,我们可是都发了财的。王子道的事后来交给你小舅接手,他为这事还升了一级,就你损失最惨重。”
温徵羽握紧叶泠的手,“但我有你们疼着我和护着我。”她都要死了,有个人紧紧地拽住她,把她拉了回来。她不怕死,人终究是会走到那一天的,但她舍不得叶泠,舍不得让身边的人担心和难受。她很没用,现在伤成这样,几乎可以说差不多快成废人了,但他们没把她当废人,对她没别的要求,只希望她能好好地活着。
她不想辜负他们。
转眼就快到过年了。
医生说她可以出院了,交待了一大通注意事项:不能做剧烈动作,尽情不要有激烈的情绪波动,不能喝酒,不能做劳神的事,总之就是继续静养。
她还是有些头晕头疼,但还在可忍受范围,就是不能集中精神,看书和账本都看不了,盯着看几分钟就会头晕头痛还想吐。她走路需要人掺扶,不然很容易跌倒或撞到东西和人。
她出院后,先回连家在京城的宅子住了两天,要过年了,她的外公外婆得回去过年,温家这边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张罗,大伙儿一起回去。
展程把家里打理得很好,她大姑和崔表哥也住在家里。
鲁爷爷也在隔壁住下了,她们刚回来,他就过来了。鲁爷爷很过意不去,认为是他连累了她和温老先生。他知道她们刚回来,事情多,没再多打扰,看过温徵羽便回了。
第二天,温徵羽带着叶泠和温时纾、温时缡一起去拜祭了温老先生。
她奶奶的墓碑被换了块,添上了她爷爷的照片和名字,立碑人的名字由温时熠变成了温时缡和温时纾。
她给他们上过香,告诉他们,她被大家照顾得很好。
她回到家,吃过午饭,睡了午觉,把精神养好了些,叫上叶泠一起去了主院她爷爷的房间,把她家的祖谱翻了出来。她家的祖谱,在她太爷爷那辈是分过宗的,她太爷爷两子两女,如今都已不在人世。她太爷爷过世后,因为爷爷是长子,祖谱就传到了爷爷这,本来,这本祖谱该传给温时熠的。
她把祖谱翻出来,对叶泠说:“叶泠,你帮我办两件事。”
叶泠点头。她看温徵羽连祖谱都翻出来了,就知道有大事。
温徵羽说:“第一件事,把温时熠的户口从我家的户口本上迁出去。第二件事,帮我找温黎,让她把我几个堂伯和堂姑都请来,也把大姑和二姑都叫上,我请大家吃饭,顺便交待些事情。”
叶泠说温徵羽:“你这还没好,医生说了让你静养。”温徵羽现在走路都还走不稳,就操心这些事。
温徵羽说:“这些是大事,不处理好,我心头不安。”
叶泠只好照办。
温黎早上就来了,她的几个堂伯和堂姑以及堂哥堂姐们在早上都到了,康柏和崔栋,以及她的前姑丈都来了。她的前姑丈和和康柏一起来的,订的大清早的机票,十点多一点到的。
温徵羽把大家请客厅,拿出祖谱,先说了爷爷过世的事,让她的大堂伯把祖谱上关于去世年月日和时辰填上,死因和生平,都记载上。
她因精神不太好,怎么记载她爷爷生平的事,就由她几个堂伯和两个姑姑讨论,待把这事记录好,温徵羽便宣布了自己的第二个决定——将温时熠从祖谱上除名,从今以后,他不再是温家的人。
她这话说出来,满堂哗然。
温晨首先就说了:“那是你的亲生父亲,他再有错,那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么可以这样。”
温徵羽淡淡地回了句:“晨晨姐,我们家已是家破人亡,您是否觉得这样仍然不够,非得灭门绝户才能如你所愿?”
温晨叫道:“你少反咬我,我这还不是为你好,你自己去听听现在外面怎么传的,都说你把亲生父亲往牢里送……”
温黎出声喝止:“温晨!”
温晨的父亲也让她闭嘴,她的母亲则说:“实在是外面传得太难听了点。”
温徵羽慢吞吞的轻轻地说出句:“这个家,现在我当家。”她看向温晨,说:“你想认温时熠当你的三叔,是你的事,我温家容不下他温时熠。对了,晨晨姐,温时熠还欠有三个多亿的债,你是否要替他还上?”
温晨叫道:“你是她女儿,你让我替他还?”
温徵羽说道:“那你就闭嘴。”
温晨的父亲把温晨轰了出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胡搅蛮缠,给我滚出去。”
温徵羽问她大姑、二姑、几个堂伯和堂姑对把温时熠除名,有没有异议?
温时缡见到她的几个堂弟还有点犹豫地看向温时纾,沉着脸说:“难不成还要留他过年?谁想留他,行,替温时熠把我爸那条命和他欠羽儿爷孙那三个多亿的债还上,还有,羽儿的伤残鉴定书也下来了,说吧,谁愿意出来替他担着这些责任,以及他以后再惹事的后果把他留下来?”她说完,扭头盯着这个在温家当家作主的温时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