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我还从未出过府门,想仔细看看这离山风景,不如就在前面的凉亭休息片刻吧。”秦云深探出头瞧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凉亭道。
孙嬷嬷揉着腰连连说好,本来她不想答应,毕竟还没有到她埋伏的地点,以免节外生枝,可是她年纪大了,这山路又不好走,坐在马车里颠簸的腰疼,不得已只能随了秦云深的愿,孙嬷嬷想不过是在凉亭内停留一会,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秦云深下了马车走进凉亭,深吸口气,顿时神清气爽,站在这从上往下看去,半山景色尽收眼底,美丽怡人。
就在此时从山上传来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秦云深蹙眉,这个日子,居然有人从侧山下来。
一身黑衣,白发飞扬,刀削斧凿般的轮廓,五官分明而深邃,眉如漆刷,一双眼光射寒星,衣玦飞扬,如玉如画。
“主子,您身上有伤,山路崎岖,不如在凉亭休息片刻?”与男子并肩而行侍从打扮的青衣男人,朝着白发男子道,语气里恭敬中透着关心。
白发男子眉头都没有动一下,轻呵着胯.下马匹,“继续赶路。”
青衣侍从只好就此作罢。
待到凉亭之时,男子侧眸,不期然正好撞上秦云深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嘶——”只听血红骏马一声长鸣,刹住了四蹄,稳稳的停在凉亭旁边。
“休整。”白发男子说完便率先下马,向凉亭内走去。
青衣侍从整张脸顿时石化,他家主子从未如此反常过,平时虽让人捉摸不透心思,但只要决定的事很难更改,刚刚明明说了继续赶路,这会却要休整,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青衣侍从翻身下马往凉亭瞧去,不会是因为站在凉亭里的姑娘吧?那女子虽然穿着普通,但容貌难掩风华,他在南疆很少见到相貌如此上乘的女子,难道主子动了凡心?应该不会吧......
秦云深此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名男子和侍从走进凉亭,手心不禁冒出冷汗,这人一看便知不是凡人,如此气度定是出身皇家,甚至紫禁城里皇子与之相比都稍显不足,不管是容貌还是其他,可前世他并未见过这名男子,皇家里也没有这一号人物,他到底是谁?今日恐怕有些棘手。
孙嬷嬷看到来人不禁愣神,随后不自觉的低下头,心头微颤,这人绝不是一般人,非富即贵。
“小姐,我们上山去吧。”孙嬷嬷有点心神不宁,总觉得今日要出差错,本来想着今日是百花节,大家都会走正路前往离山寺烧香拜佛,不然就会显得不够诚意,佛祖就不显灵了,所以是不会有人从侧山上进入离山寺,却不想会碰到人,而且还不是个普通人,这男子满头白发瞧着甚是吓人,但容貌却是仪表堂堂,龙章凤姿,身上贵气逼人,那双没有情绪的眸子莫名的让她脚底生寒,孙嬷嬷真不敢惹这样的人。
秦云深微不可查的皱眉,在看到白发男子的第一眼他就想走,可是他没得选择,清音此时估计已经把人请过来了,如若他此刻改变主意,不仅会要了清音的命,他也不能成功回府,可要是按照原计划行事,身旁这人就碍眼了。
“小姐?”孙嬷嬷见秦云深没有回答,只能再次开口,她一点点都不想再在凉亭停留半分,生怕那双仿佛看穿一切的眸子瞧出她的计划。
秦云深深吸口气,心底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如今他只有赌一把,既然老天让他重生一次,定会眷顾与他。
“孙嬷嬷,我与这位公子有话要说,你在亭外等着。”
孙嬷嬷哪能答应,秦云深毕竟是钦国侯府的二小姐,与个男人私自谈话像什么样子,而且是女方主动,竟还要屏退身边的奴才,成何体统!孙嬷嬷虽然想杀害秦云深,但不想污了钦国侯府的名声,所以硬着头皮道:“小姐出门走得急,本就忘记戴上幂篱,他又是个男子!小姐可要避嫌,不然老爷知道会生气的。”
秦云深冷笑,这会子倒是把他当成钦国侯府的小姐了,他一直都知道钦国侯府的名声比他的命还金贵。
“你不过是个奴才,滚!”秦云深语气冰冷,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强硬,孙嬷嬷顿时白了脸,双眸闪烁着,最后只能躬身退到亭外守着,心底那叫一个憋气啊!等会上了山她一定要让秦云深生不如死。
白发男子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眸直视着秦云深,一动不动。
秦云深只好硬着头皮道:“一看公子便知是身居高位之人,我有一事想求公子帮忙。”
青衣侍从眼中的期待顿时被冷水浇灭,啧,用这招的人太多了,什么以身报恩,做牛做马,没想到好不容易见到个胆大的,却一出口又是那些言语,没劲,青衣侍从肯定,他家主子一定甩袖走人。
可是下一刻白发男子的反应,却让青衣侍从瞪大了眼。
“但说无妨。”白发男子并无不悦,眼角微微上挑,唇似笑非笑。
饶是不把相貌看在眼里的秦云深此时也不禁想要发出一声喟叹,天下怎会有如此相貌完美之人,他本来觉得端王相貌已属万里挑一,但是和这人比起来就要略逊几分。
“等会发生的事情,我希望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原因恕我无可奉告,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公子。”秦云深声音低沉,不似少女的柔嫩,带着清冷,却飘进了白发男子的心底。
“好。”
只是一个字就安定了秦云深的心,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选择相信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不因其他,只因赌。
就在这时,一辆辆马车映入秦云深和黑衣男子的视线内,白发男子似乎明白秦云深想要做什么了。
秦云深瞧着即将要赶到这里的众人,唇角微扬,好戏就要开始了,为了复仇他只能险中求胜,拼命一搏。
走出凉亭,秦云深对着孙嬷嬷道:“我不想去离山寺了,我想下山。”随后不由孙嬷嬷反应,便向着山下小跑而去,孙嬷嬷只好和车夫跑着去撵,如今有人在这看着她不好下手,此刻秦云深还给她整出这番幺蛾子,看来今日只能收手,改日再仔细筹谋。
由于孙嬷嬷站在凉亭外,身旁茂密的绿叶遮挡住了她的视线,没有站在凉亭时视野开阔,因此并不知道下面的情形。
“小姐!你跑什么啊!”孙嬷嬷在后面扯着嗓子喊。
车夫已经驾马追上了孙嬷嬷,“嬷嬷你且上来,我们一起去追!”
孙嬷嬷连忙坐上车,吐口涂抹直道倒霉,“现在赶紧去追小姐,今日下不了手,改日再说。”
车夫滴溜溜的转了转眼睛,“那我们说好的价钱...”
“这你放心,银子我会再给你加上一倍,现在先把那丫头追上再说。”孙嬷嬷语气焦急。
车夫这才定下心,挥动着马鞭,大呵一声,催着马往前赶。
秦云深见身后的马车即将追来,抽出腰间藏着的短刃,毫不留情的朝着肩上刺去,他的肩头顿时一片猩红。
忍着彻骨的痛,秦云深继续咬牙往前跑,最后‘体力不支’摔倒在地上。
孙嬷嬷见秦云深受伤倒地,吓了一大跳,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秦云深怎么成了这样,连忙跳下马车,奔着秦云深跑去。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孙嬷嬷见秦云深身上全是血,不禁起了歹心,眼下正是个除去秦云深的好时机,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秦云深为什么要对自己痛下杀手?事出反常必为妖...她还是要小心行事。
秦云深扶着孙嬷嬷的手臂,声音中带着低沉的笑意,“嬷嬷不是一直都想除了我吗?今日便是个好机会,且看你敢还是不敢。”说完这话秦云深便眼也不眨的拔下肩膀上的利刃,强塞进孙嬷嬷的手中。
孙嬷嬷这会子有些回不过神,这是什么情况??她脑子不禁乱成一锅粥,一边是满身鲜血的秦云深,一边是手上带血的匕首,此时除去秦云深,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但是还有好多疑点孙嬷嬷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秦云深要把自己刺伤,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想要除掉她,为什么她要自己杀了她!
就在孙嬷嬷还在犹疑的时候,前方一辆辆马车和大群人马出现在她的视线内,只觉手中传来一阵剧痛,匕首掉落在地上。
第十章
秦云深装出一副绝望中看到希望的模样,一头栽进走在最前面对着孙嬷嬷射出石子的煌九怀里。
“救命...她要杀我!快救救我!”秦云深浑身颤抖着,漂亮的双眸里全是恐惧,眼中热泪滚滚,仿佛真的被吓到一样,饶是冷情心硬的煌九莫名的收回准备要把秦云深推开的手,扶着受伤的秦云深道:“你是不是钦国侯府的二小姐?今日钦国侯和太后娘娘都来了。”
秦云深听后这才向煌九的身后看去,当看到钦国侯和姚英红并肩站在一起的那一刻,他的心底便涌现出滔天恨意,不过他必须克制自己,他现在的目的是先回到钦国侯府,细水长流,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慢慢算。
“父亲!”秦云深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一把跪在钦国侯的脚边,泪如雨下。
此时不需要秦云深说什么,众人都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委屈她的悲伤。
太后在马车上看着,秦鼎钧不好问秦云深为什么一眼就能认出自己是他的父亲,毕竟她一出生就被送进庄子上,不可能认识自己,但是他现在不能问,不然让别人知道他这个当父亲的除了出生那天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嫡女,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是非,就是太后恐怕都要责备自己几句,而且殷凌峰那边他还要解释清楚,不禁头痛不已。
“云深,我儿受苦了,那奴才父亲定饶不了她......”钦国侯见秦云深头发凌乱,满身步土,衣服上全是合着土的鲜血,可见其刚刚的死里逃生,心惊动魄。再怎么说秦云深也是他的女儿,不见面还好,一见面便看到秦云深受如此大的委屈,心底总归有些不好受。
姚英红在一旁看的真切,这丫头果然不能留,那模样生的十分漂亮,以后若精心打扮调.教,绝不会落了楚楚下风,此女定成心腹大患,可现在姚英红最头痛的是孙嬷嬷该怎么办。
孙嬷嬷此时色若死灰,面目惨白,她现在是明白了,自己是着了秦云深的道啊!
‘噗通’,孙嬷嬷跪在地上磕头,声泪俱下,“侯爷明查!老奴绝无害人之心,这全是二小姐做的戏,她这是陷害老奴!还请侯爷明查!奴才就是有一千一万个胆也不敢对自己的主子动手啊!”
而一旁的车夫早已经吓得尿了裤子,瘫倒在地上。
钦国侯沉着脸,“这么说来,小姐故意捅伤自己,就为了嫁祸给你这个奴才?”
孙嬷嬷哑然,这话若是换做她,她也不会相信,可是她现在就是这件事的当事人,想起刚刚秦云深对自己的狠劲,心底不禁打了个寒颤,如此煞神要是回了钦国侯府哪还有三小姐的位置,恐怕大夫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忽然想起什么,孙嬷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侯爷!有人可以作证奴才没有谋害小姐!”
此时姚英红以为孙嬷嬷找到借口开脱,连忙呵道:“你个奴才,到了现在还不思悔改,你手里拿着匕首,二小姐身上又有伤,结果不言而喻,我倒要听听你个狗奴才如何为自己开拖!”这话说的漂亮,听似向着秦云深,其实是在让孙嬷嬷有机会把话说出来。
坐在车銮里的太后,透过小窗的金纱瞧着外面的动静,对着身旁的纳荣慢悠悠道:“此女的心计可不一般。”
纳荣点头,说话也不顾忌,“她这也是没得选,明明是钦国侯府的嫡女却从小养在庄子里,和京城的第一才女秦楚楚比起来,待遇差别就太大了,如若她再不自强,恐怕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太后轻笑,严肃的面庞上顿时柔和了一些,“这丫头哀家喜欢,看到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哀家,哀家那时在府里也是可有可无的嫡女。”
纳荣伸手覆上太后的手背,安慰道:“那都已是前尘往事,现在不是已经都过来了么。”
太后叹息,“是啊,再艰难的时候哀家都挺过来了,我倒想看看这丫头以后能走多远。”
另一边端王的车厢内。
“六哥,没想到钦国侯府竟然还有个二小姐,而且容貌如此出众,这么多年竟然无一人知晓,可见钦国侯府还藏着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七皇子勤王对着身旁微丝不动的端王道。
端王温文尔雅的容颜上一片平静,随后淡淡道:“我们只需静观其变。”
他脸上虽然面无表情,可心底却是阵阵波澜,他在看到秦云深的第一眼,便感到一瞬间撕心裂肺的痛,好像他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她,可是他从未见过这个女子,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端王也说不清楚,他唯有用镇定来掩饰自己内心真实的情绪。
其他车厢的皇子们无一例外都是在讨论秦云深。
孙嬷嬷收到姚英红的暗示,连忙哭诉:“今日奴才只是应了小姐的要求来离山寺为侯爷和大夫人祈福,奴才怕前山的路上人多眼杂,生出是非,便从侧山上去,可谁知竟会出了这么一件事!在前面不远处有一凉亭,凉亭内有一公子,他可以为老奴作证,老奴并没有杀害小姐的心思,全是二小姐在陷害老奴。”
众人闻言,皆向前方看去,前方的确有一凉亭,虽然些许绿叶遮挡,可仔细看去凉亭内并未看到有人的影子。
“孙嬷嬷!你不仅想要我的命,连我的名节都要毁去,我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怎能与男子独处,孙嬷嬷!你为什么非要致我与死地! ”秦云深双眼含泪,气的浑身发抖,肩膀斑斑血迹,看着好不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