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深并没有回答芷画的疑惑,而是发出一声喟叹,“终于要回去了。”
芷画听不明白但却不敢再问,也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她是打心眼里害怕秦云深,总觉得秦云深身上有股子煞气。
秦云深看似随意逛逛,可仔细看来他是有主要目的,那就是府上掌事丫鬟李芝的住处。
此时李芝并没有随着做完事的丫鬟们去放纸鸢,而是坐在小院里眯着眼睛晒太阳,脸上洋溢着温柔的微笑,不知道想起什么便开始低头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当她察觉到站在院外的秦云深时,连忙站起身,手不自在的放在身后,但愿秦云深没有发现什么。
“二小姐.........”李芝面上带着警惕,现在院子里就她一个人,而秦云深是带着两个丫鬟来的,形势对她很不利,如若是以前她倒是不怕,可是如今她怀着身子,万不能出什么事情。
秦云深见李芝如此模样,微微一笑,“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有些事情想要你帮忙,坐。”
说完秦云深便率先坐在石椅上,李芝听后连忙摆手,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奴婢怎么能和二小姐坐在一起,二小姐这不是折煞奴婢。”
秦云深不置可否,盯着李芝的肚子似笑非笑,也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我问你,你想不想保住你肚子里的孩子?”
李芝吓得不禁退后两步,脸色惨白,一脸的不可置信,她谁都没有告诉秦云深怎么会知道!
“你不要害怕,既然我直接找上你就不会告诉孙嬷嬷你怀了孙仲的孩子,今日我来不仅是要为你保住孩子,也是要让你嫁进孙家当‘大夫人’,而不是——妾。”秦云深单刀直入,他不想和李芝浪费口舌,他敢肯定李芝一定会选择与他合作。
第六章
孙嬷嬷是家生子,年轻的时候一直跟在姚家大老夫人的身边,等自己的小女儿嫁去秦家后便让孙嬷嬷跟着去帮衬,后来孙嬷嬷年龄大了,姚英红又感念孙嬷嬷这么多年对姚家对她的付出,便把乡下的庄子交给孙嬷嬷管理,算是让她在庄子上颐养天年,甚至还为孙仲脱了奴籍,姚英红对待自己身边人一向很大方。
这可把孙嬷嬷高兴坏了,脱离奴籍可是好事,以后自家儿子总算不用再娶个丫鬟,眼光也可以放到那些商家小姐的身上,所以孙嬷嬷态度非常坚决,孙仲可以随意纳妾,但是正妻必须是个清白人家的小姐,不能是个上不台面的丫鬟奴才。
李芝是孙嬷嬷养在身边的丫鬟,所以她比谁都清楚孙嬷嬷的想法,如果孙嬷嬷知道这事一定会让孙仲在李芝还未生下孩子之前把她聘为妾,如果她不愿意,孙嬷嬷一定会要她打胎,在大阎朝的律法中,生下嫡子的人一定要被聘为正妻。如若先纳妾,并未娶妻,妾生下孩子后仍然是庶子庶女。所以李芝必须要先生下孩子,大阎朝的风气很是开放,虽然未婚生子会被人不耻取笑,但并不受侵猪笼那么大的刑法,侵猪笼都是大阎朝处罚通奸之人。
是个女儿李芝只能认命做妾,可若是个男孩,她就能做孙家名正言顺的大夫人,有些事情总有赌一把,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李芝不自觉的搅着手里的帕子,看样子秦云深是真知道她怀有身孕的事情,随后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能慌了手脚,想了想道:“二小姐为什么要帮我?”李芝不傻,她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双面性的,既然秦云深要帮她忙,那她一定要付出什么代价。
秦云深翘起唇角,“很简单,你去帮我偷把孙嬷嬷身上的钥匙和她藏起来的一封密信,你要是做到了我就帮你保住孩子。你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定会被人看出破绽,而我那个院子却是最安全的,不仅有利于你养胎,还不会被人发现。等你事成之后,我便向孙嬷嬷要了你,就说前段时间你把我推下水,我心里不痛快,要把你锁在我院中训斥□□,你觉得如何?”
“孙嬷嬷...会答应吗...”李芝低下眼,她的确动心了,如果秦云深真的愿意帮她,那么她应该能平安生下孩子。
只听秦云深轻声道:“孙嬷嬷会答应的,放心。但是你只有今天和明天两日的时间,再晚我可就帮不上忙了。”
李芝犹豫了会,随后用力点点头,虽然她不知道秦云深要那些干什么,但是为了孩子为了正妻她拼了。
“小姐,您为什么要让李芝去偷粮仓的钥匙?”芷画肚子里装不住话,回到南院后便向秦云深询问道。
清音则是觉得如今她家小姐越发深不可测,做的这些事情她都看不明白,但是清音却知道秦云深这么做背后一定有深意,只不过还没有到一切都揭开的时候。
秦云深淡笑,“你个丫头,什么时候有清音一半稳重就行了,好罢,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反正这事还要交由你去办。我之所以让李芝去偷钥匙,是因为我要把那些粮食都卖了,以后我们用钱的地方会有很多,孙嬷嬷这些年囤的粮食大约能卖两千两,虽然不多但也够我们救急。”
“啊!小姐要卖掉那些粮食,这这这...孙嬷嬷怎么会愿意!”芷画目瞪口呆,说话都不利索了。
饶是稳重的清音也是吓了一跳。
秦云深肘着头,声音淡定,“孙嬷嬷当然不愿意,所以才要李芝去偷钥匙。”
“可即使如此,孙嬷嬷也会发现是我们做的,毕竟天高皇帝远,如若她狗急跳墙伤害到小姐您怎么办?”芷画虽然平时比较活泼多话,但心思并不比前院的丫鬟们少,所以也明白秦云深这么做的危险性。
“我自有办法,到时你们且看着便是。”秦云深说完这话便不再多言。
芷画和清音只好在心底默默担忧着,不过她们却相信秦云深,小姐怎么说她们怎么做便是,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们也要随着小姐去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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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寿宫。
坐在桌案上的妇人身穿石青色云纹朝服,绣纹前后各立二龙,朝珠正挂胸前,下摆是八宝海水江涯纹,领约镂金为之,饰东珠十八颗,间以珊瑚贯穿,两端垂明黄绦。头戴三层凤顶朝冠,朱纬上缀七只金凤,凤尾朝内,凤头朝外,七凤不仅是累丝金凤,背上还镶有猫眼石,精致万分。
她那双戴着金丝斑斓花镂金指甲冒的手,白皙且修长,可见其是常年养尊处优之人。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身穿明黄朝服,披祥云龙纹肩带,一百三十八颗东珠朝珠,神情严峻,霸气内敛。
原是太后正与皇帝用着早膳。
“难得皇帝今早有时间陪哀家用膳,哀家很高兴。”太后夹起纳荣为她布的菜,庄严肃穆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今日是百花节,儿臣不敢不来陪母后。”
太后虽已六十有七,但面容却保养的极好,一眼望去,不过才四十出头而已,“是啊,这时间如白驹过隙,繁华转眼凋零,哀家已不再是先皇年轻美貌的皇后,皇帝也不再是那个每天吵着让哀家抱的孩子。”
见太后这样说,皇上赵衍的心头便蒙上一层愁绪,叹道:“母后所言甚是.. 时间不等人,儿臣也老了,更何况重病在身,余下的时日已不多,往后还望母后为儿臣看管着这天下。”
太后顿时泪眼婆娑,不过转瞬即逝,再看去时又恢复了那副冷静沉着的样子。
“皇帝放心,哀家定不会让阎朝的江山落入小人之手。”
赵衍点点头,鬓角的微白还有脸上的枯荣都昭示着他已不再如年轻时般风华绝代,可仔细看去却又不难看出赵衍年轻时潇洒俊逸的面容。
“母后,有一事儿臣并未向您请教,便私下做了决定,儿臣半月前下旨让南疆的定南王来京为下月您的生辰——祝寿。”
太后执菜的手略顿,放下手中的筷子,太后低下眉眼,轻声道:“你终究还是让他回来了,他可愿意?”
赵衍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那双平时让人不敢直视的双眸浮出一丝笑意,倒是冲散了些他身上的冷傲,“他此次来京便有意所图,而且图谋甚大,即使朕不昭他来,过段时间他也会来,虽然他的暗阁把定南王府团团围住,可朕遍布天下的锦衣卫并不是个摆设,多少听到些消息。”
太后抬眉,眼角浮出几丝皱纹,声音带着宠溺,“哀家看呐,不是你的锦衣卫厉害,而是人家定南王根本没有打算瞒着你。”
赵衍也忍不住笑骂道:“兔崽子鬼的很,来京后,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朕不拦着他便是。”
太后想起定南王黑衣白发,撼天动地天下无双的风姿,脸上划过欣慰,那孩子终究长大了。忽然想起什么太后道:“哀家听闻端王在民间的声望越来越高,百姓们都称他为贤王,连太子的名声都被他压了下去。”太后的声音虽然不咸不淡没有过多情绪,可还是能听出语气里的不悦,太后并不怎么高兴。
赵衍磕着眼,深沉不见情绪起伏的双眸里划过不知名的光芒,半晌道:“端王的确有帝王之相,太子比不过他本就应该,他自幼文武双全,比所有的皇子都要勤奋刻苦,朕记得端王六岁那年为了见朕,便硬生生在雪下等了两个时辰,成年人尚不可能做到,他却做到了,可见其心志之坚。而且端王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些年的确让朕刮目相看。”
太后抬眸,语气生冷,“不错,端王的确是个好苗子。可惜——他终究没有那帝王之命。”话虽如此说,但太后的声音里并无一丝遗憾之情。
赵衍听后没有否认,只是亲手为太后盛了碗汤,沉声道:“他是能忍,但却过于忍,端王看似深明大义造福百姓,可其中却不知夹杂多少水份,说来说去只是为了皇位而已,他想当皇帝是因为他想把曾经欺他辱他害他之人都踩在脚下,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不过端王比起其他的皇子已经算是做的够好了,如果不是那事,端王也会在朕的考虑之列。”
“是啊,有些人一出生就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不仅是端王,定南王也是。人啊,都是有私心的,谁说无情帝王家,帝王也是人,照样有七情六欲,就像你的几个皇子,总有一个是你比较偏爱的。”太后拿起汤勺,抿了口温热的汤水,动作缓慢高贵,规规矩矩不出一丝差错。
今日的汤不错,太后心底这样想道,大概是心情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哈~今天发晚了,摸摸~
第七章
接过太监管事李蔡递来的帕子,赵衍擦擦嘴,笑道:“还是母后看的透彻,我早已有属意之人。此事母后不用再过多烦心,儿臣会处理好储位之争,对了,儿臣听纳荣姑姑说您今日要去钦国侯府赏花?”
“不错,等会哀家便去了,成日闷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哀家也烦的很,还不如出去散散心,听听外面都有什么声音,哀家觉得钦国侯府就是个好去处,听闻钦国侯的后花园种植了许多南疆的花种,哀家想去看看,其实也是想看看钦国侯府的三小姐秦楚楚,如若他是端王的良配,哀家许了便是。”太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仿佛真的只是去替自家孙儿相看正妃而已。
赵衍听后并没有阻拦,神态恭敬,“如此,母后去看看便是,朕让煌九陪着您去,不然朕不放心。”煌九是现任锦衣卫大都督。
太后欣然同意,“说起来煌九已到说亲的年纪,今日哀家去钦国侯府便瞧瞧哪家大臣的嫡女适合煌九。”
“甚好。”赵衍也认为煌九房里该有个知暖知热的人陪着了。
钦国侯府。
秦楚楚一身月白云沙霓裳裙,裙摆的下方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木兰花,素净中透着侯府小姐的高贵,她头上戴着的是皇上亲自赏赐的白玉赤金碧玺簪,真真是清浅淡雅,不食人间烟火,仿若谪仙。
“母亲,今日楚楚漂亮吗?”秦楚楚的脸上满是娇羞,那双流转的黑眸勾人心魄。
姚英红唇角含笑,眼睛里全是满意,“楚楚今天可真美,把那些官家小姐全都比了去,等会太后就要到了,你定要在她老人家面前留个好印象,能不能嫁给端王就要看太后同不同意这桩姻缘。”
“皇子的婚事不应该是皇上定的吗?为什么要太后同意?”秦楚楚有些不明白。
说到太后,姚英红收起笑意,脸上顿时严肃起来,对着秦楚楚交代说:“你可莫要以为这天下完全是当今圣上说的算,如今朝中大臣的确是以皇上为首,那是因为太后并没有夺权的心思,先皇仙逝之前,曾赐与太后打皇鞭,如若皇帝有负皇恩,没有尽到皇上的职责,便撤下皇上的皇位,选贤而上。”
秦楚楚第一次听姚英红说起这事,心底不可谓不震惊的,但多年的教导让她脸上没有出现过多的失态,“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皇上可是太后的亲子,就算皇上有负皇恩,那可是她的孩子,她能忍心把自己的孩子从皇位上拉下来?”
姚英红点点秦楚楚的额头,语气里有些责怪,“这些话你当着我的面说便罢,如若被他人听到麻烦便大了,在外面你这张嘴可要管好,万不能落了他人话柄。”
秦楚楚晃着姚英红的胳膊撒娇道:“莲水阁不是没有外人嘛,在外面女儿一定万分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叫人抓了把柄。”
姚英红这才露出笑脸,女儿大了,有些事情该是让她知晓些,所以便继续刚刚的话,“你年纪小所以并不知道,其实当今皇上并非太后亲子,而是当年的淑妃之子。太后的亲子在十岁时便失足落水而死。不过这些除了宫中的老人和朝中的老臣,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