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那个假难民打了一个照面,所以原攸认识他,如果再见面,肯定一眼就会认出来。
原攸走过来去打量那难民,立刻摇头说:“刚才不是他。”
魏满眯起眼目,不是这个难民,他却说是自己的玉佩,难道……是贼子派来混淆视听的?
那难民赶紧跪下来,叩头说:“各位大人,各位将军,小人不敢说谎啊,实不相瞒,这玉佩和香袋,的确是小人的,小人还能数出香袋里的香草和草药,这香袋是小人亲手配置的,用来驱蚊驱虫。”
难民说道这里,又说:“但……但这玉佩与香袋,日前被人抢走了。”
林让说:“抢走了?”
难民点点头,说:“这玉佩值些小钱,乃是小人家里的传家之宝,小人家中是做草药生意的,早年有些钱,也算是富裕……”
难民家里做草药生意,可不单纯是药房,还会卖给一些达官贵人,文人雅士香草。
早些年难民家里很是殷实,这块玉佩是家里祖传下来的宝贝,但是如今兵荒马乱,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遭了难。
家中突然变成了反贼,说是有什么反骨,一队士兵就冲进铺子里,直接将他的铺子全都砸烂了,并且把值钱的全都掠走。
当时有个士兵头头,看上了难民的玉佩,便将玉佩直接抢走,佩戴在了自己身上。
林让说:“那个士兵,你认识吗?”
难民说:“识得识得,就是府署之中的,据说是将军的亲信,因此平日里耀武扬威,化成灰我都记得!”
难民所说的将军,那便是府署的将领了,就是日前与攸远一起密谋,准备借给攸远人手的将领。
林让“呵——”的轻笑了一声,说:“好,现在就令人去请这位亲信。”
士兵得了命令,立刻离开,去请将领的亲信。
魏满心里也明白了七七八八,林让肯定是怀疑这个亲信,才是捣乱舍粮的假难民,毕竟眼前这个难民身材瘦削,面黄肌瘦,和原攸站一起就像是大腿和胳膊,怎么可能一脚将原攸撂倒呢?
士兵跑着去跑着回,回来的时候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魏满沉声说:“人在何处?”
士兵拱手回话说:“禀主公,此人说自己病了,怕将疾病传染给主公,因此不方便前来拜见。”
“病了?”
魏满冷笑一声,说:“这是巧了,早不病万不病,偏偏孤邀请他的时候生病?”
府署的一间房舍里。
号称自己生病的亲信满头是汗,赶忙快速的抓了几件衣裳,然后将收拾起来的财宝一裹,也顾不及好生叠整齐了,背上行囊就准备逃走。
他面上都是冷汗,刚要拉开舍门,突然觉得不是很安全,指不定有人在舍门外等着自己。
于是干脆跑到窗口旁边,拉开窗户,悄无声息的从窗户钻出去。
“吧嗒!”
亲信刚刚从窗户钻出去,登时便撞到了什么人,手中的包袱倒在地上,“哗啦——”一声就散开了。
里面金银珠宝,夜明珠、珍珠,洒了满地都是,瞬间散开,叮叮当当的在地上弹跳着。
亲信瞪大了眼睛,发出“嗬——!”的一嗓子,不是他可惜珍宝散了一地,而是看清楚了自己撞到的那人。
“魏魏魏……魏公?!”
正是魏满!
魏满闭着眼睛,抱臂站在窗口旁边,冷眼看着那惊慌失措的亲信。
除此之外,还有林让、原文若、原攸,和那个指认亲信的难民。
原攸看到那亲信,立刻说:“就是他,刚才混在难民堆儿里大喊的就是他。”
亲信一听,立刻说:“你胡说!小人……小人没有啊,小人今日偶感风寒,咳咳咳……刚刚还在歇息,才醒过来,怎么可能去做什么难民呢?”
林让只是笑了一声,突然走过去几步,距离那亲信很近很近,在他脖颈便轻轻的嗅了一下。
亲信本很紧张害怕,但是见林让突然凑过来,林让那清秀的面目展现在亲信面前,温柔的眉眼,白皙的面颊,还有那似有若无的清香和喘/息……
亲信登时面上一红,神情似乎都跟着飘摇了起来。
“是他。”
林让突然冷漠的与亲信拉开距离,说:“身上的味道,与玉佩的香袋一模一样。”
魏满眼看着林让凑过去,那亲信又一脸心神荡漾的模样,气的魏满一把抓住林让,给抓了回来,抓到自己身边来。
林让奇怪的看了一眼魏满。
亲信听到林让冷漠的嗓音,吓了一跳,赶紧收回飘荡的神识,说:“刺史……刺史大人您说什么,下人听不懂啊?”
“啪!”
林让将玉佩与香袋扔过去,扔在亲信脸上,说:“你身上的味道,与这香袋里的味道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一味药材出入。”
难民也指着亲信大喊:“是他!就是他!我的玉佩就是被他抢走的!”
“你血口喷人!”
亲信怒吼着:“我不认识你!”
难民被他的吼声吓坏了,赶紧想要躲闪,魏满冷声说:“记不起来是罢,两人一起指证你,你还不认账了?好啊,孤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来人,给孤狠狠的打,试试他的骨头,是不是硬的很!”
夏元允听命,立刻叫来士兵,准备鞭笞亲信。
亲信被士兵左右拿住,当时便吓坏了,犹如筛糠一般。
魏满冷漠的说:“打!”
“啊——!!”
魏满的嗓音刚落,亲信已经发出一声惨叫,后背的衣服瞬间被打裂,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
“啊!!啊——”
“饶命啊!”
“魏公饶了小人罢!”
军营里的鞭笞可和宫斗剧里的不一样,军营中三十鞭子打下来,再强壮的人也要送命,那亲信瞬间挨了五六鞭子,冷汗涔涔,惨叫连连。
“我说!我说,是我……是小人啊!不敢隐瞒,不敢隐瞒了!”
“停。”
他这么一说,魏满便抬起手来,示意不要再打。
亲信“咕咚!”便跪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来,满身冷汗,浑身打着摆子。
魏满冷声说:“既然招认,那就说,这玉佩可是你的?”
亲信害怕极了,跪在地上,颤巍巍的说:“是……是小人抢来的。”
魏满又说:“扰乱舍粮的人,可是你?”
亲信犹豫了一下子,硬着头皮说:“是……是小人。”
“呵!”魏满短促的冷笑了一声,说:“没想到,扰乱舍粮的人,竟然就在府署之中。”
“饶命啊饶命啊!”
亲信连忙磕头,“咚咚咚”的掷地有声,说:“饶命啊魏公个,小人……小人也是听命行事,还请魏公饶命啊,饶命啊!”
林让说:“听命?听谁的命令?”
亲信大喊着:“是……是将军的命令,是将军让我这么做的,将军让我去扰乱舍粮,听说……听说是要教训教训原文若,让他别……别那么猖狂。”
原文若有些吃惊,说:“我?”
亲信赶紧求饶说:“小人不敢说谎,不敢说谎啊,句句属实,还请魏公与刺史饶命啊,饶命啊!”
原文若没成想这件事情竟然和自己有关系,说:“你们将军为何要针对在下?”
亲信说:“小人不知情啊,小人之是听令行事,真的不知情啊,还请各位饶命,饶命!”
魏满说:“好,你不知情,那就叫你们将军过来,当面对质。”
夏元允立刻派人去传将领。
将领并不知道自己手底下的亲信已经被抓,欢欢喜喜的就过来拜见。
将领进入府署的议会大堂,还没来得及拜见,便看到了跪在地上,满头冷汗,后背鲜血淋漓的亲信。
咯噔!
将领心中一颤,心想着完了,必然是扰乱舍粮的事情抓到了。
将领颤巍巍的拜下行礼,亲信为了活命,立刻指认将领,说:“是他!!就是将军让我扰乱舍粮的,他说有人要教训别部司马文若先生,因此让小人前去扰乱,务必越是混乱越是好。”
将领一听,冷汗涔涔,立刻呵斥说:“大胆!你不要血口喷人!谁知你是不是诬告本将军的!?”
他说着,赶紧对魏满说:“魏……魏公,您千万别相信此贼子的谗言啊!”
“是他!就是他让我扰乱舍粮的!”
亲信见将领不承认,似乎要把所有的事情推拒给自己,便气不打的一处来,大喊着:“魏公,您相信小人,是将军吩咐小人做的,将军还给了小人很多珠宝,都……都在这里,这些都是将军的,魏公若是不信,可以让府署中的人,认一认,这些珍宝都是将军平日里喜爱的,大家一分辨就知道!”
亲信与将领刚开始狗咬狗一嘴毛,谁也不想承认,就在此时,攸远闻讯赶来。
他听说动手的亲信和将领全都被抓了,吓得汗毛倒竖,如果将领一松口,那必然就是指认自己了。
于是攸远赶紧冲到府署门口,直接闯了进去。
众人看到攸远跌跌撞撞的闯进来,差点跌在地上摔了一个大跟头,赶紧踉跄的爬起来,说:“拜……拜见主公。”
魏满眯眼说:“攸远,你又来做什么?”
攸远说:“卑臣……卑臣听说,那个扰乱舍粮的罪魁祸首终于抓到了,所以特意前来看一看,到底是谁这般恶毒用心!”
攸远说着,转头去看将领,将领一看,心中着急,难道攸远这是要落井下石么,关键时刻要舍弃自己不说,还要狠狠踩子两脚?
若是那样,自己就把他供出来,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都别活了!
攸远看到将领一脸的狠劲儿,赶紧背着大家给他打眼色,眨了眨眼,眯着眼睛转了好几下。
将领有些奇怪,攸远显然对自己有话要说,但是将领怎么也看不懂。
攸远便说:“其实卑臣大体知道,这位将军的心思,将军日前也与卑臣说过,觉得粮仓紧张,若是都分给了难民,怕是有些不妥,但你也不能……不能如此下策,捣乱舍粮啊!”
攸远突然这么说,显然是在给将军开脱。
将军一听,眼眸动了动,又看到攸远在给自己打眼色,心中登时明白了过来。
看来攸远是想要自己背黑锅,所以找了一个比较好听的借口。
将领心里沉思起来,如果自己这般指认了攸远,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好过,还指不定就是杀头的罪过。
但是如果……
如果自己不指认攸远,说不定攸远还会想办法救自己出来,尚且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将领正在思忖着,林让突然冷漠地说:“将军与攸远先生,是眼目不舒服么,为何二位一直……眉来眼去?”
林让说话如此直白,攸远和将领的脸色瞬间惨白起来。
林让何其聪明,而且并不感情用事,看的也就更是清明,这攸远从一开始就十分反常。
百姓发生了踩踏,他立刻前来告状,后来原攸拿出了玉佩,他又说原攸是狡辩,如今将领被扒了出来,攸远巴巴的跑过来,好像自己的爹要被下狱了一样紧张。
这么多表现,难道还不够明显么?
林让深知攸远的为人,怕是攸远嫉妒原文若与原攸二人,这二人在陈继营中远远不如攸远,但如今到了魏营,却摇身一变成为了别部司马,而攸远呢,还是一个小小的谋士,介于“有工作”和“失业”之间。
攸远如何能甘心?
再加上他这人小心眼子,昔日里与林让这个“奉孝先生”作对,如今攸远已经拧不过林让这个鲁州刺史,因此便转变了策略,针对起两个别部司马来了。
攸远吓得有些发抖,暗自镇定,说:“卑臣……卑臣只是想让将军不要狡辩,速速坦白了,也就是了。”
攸远又说:“魏公,这将军虽然做法偏颇了一些,但其实是关心营中事物的,府署之中粮食不够吃,还要舍给百姓,万一有外敌打来的话,岂不是……”
魏满冷笑一声,说:“攸远,你现在是在教孤怎么做事儿么?”
“咕咚!”
攸远下意识的直接跪了下来,双膝一曲,跪在地上,双腿不听使唤,脑袋也扣头下来,说:“卑臣不敢,卑臣不敢啊!”
魏满眯着眼睛,说:“孤就问一句,舍粮一事,可与你攸远有干系?”
攸远心跳飞快,“梆梆梆”的敲鼓,赶紧否认,说:“无关无关,与卑臣无关!”
那将领一看,若与攸远鱼死网破,结果肯定是死,不若先留个底儿,自己承认了下来,看看攸远会不会来救自己,若是不救,或者落井下石,就把攸远再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