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让有些纳罕,说:“袁长公子想念于我?”
袁谭方才这般说,因着一时欣喜,所以口快便说了出来,说出之后也有些后悔,生怕张让以为自己又不怀好心。
袁谭的确起初不怀好心,不过后来渐渐的也觉张让十分有才华,那叵测居心,便真假参半起来。
袁谭见张让并未有半丝不喜的神色,便试探地说:“正是,那……先生呢,先生,可想念于谭?”
曹操在幕府之中等候袁谭,哪知道却听到袁长公子雀跃的喊声,当即心里“咯噔”一下,怎就这么巧,让袁谭半路上撞见了张让?
曹操当即坐不住了,“哗啦!”一声掀开帐帘子走出来,恰好听到袁谭表露衷肠,诉说自己想念张让的心思。
曹操一听,心中冷笑,十分不屑,就要上前,却听到袁谭好死不死问了一句张让是否想念他?
曹操本想上前隔开张让与袁谭,听到袁谭“自寻死路”的问话,突然便放慢了脚步,脸上莫名挂上阴测测的狞笑。
曹操心想,这话儿你问谁不好?非要问铁石心肠的张让?倘或问了一般人,或许还会寒暄你一句,但这话问到张让头上……
那当真是自寻死路!
曹操突然便不那么急了,稳稳当当的走过来,趁这个时候,让张让回答回答袁谭。
果然,张让面容一成不变,听了袁谭的问话,没有半丝不好意思,淡淡的说:“这些日我忙的紧,不曾想起袁长公子。”
袁谭:“……”
袁谭一脸又吃惊,又纳罕,又失望,又尴尬,又丢面的复杂表情,交织在一起,哈哈一笑,笑得当真比哭还难看。
“这不是袁长公子?”
曹操等袁谭找了羞辱,这才走过去,笑着说:“什么风,把袁长公子吹来了?”
袁谭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是这样儿的,东郡太守桥公正在家父营中接风洗尘,桥公提起曹公与长秋先生,甚是想要见上一面,因此家父特令谭前来,邀请曹公与长秋先生。”
“缘是如此!”
曹操笑的毫无架子,说:“桥公乃是长辈,又是引荐我来酸枣之人,这个面子不卖给谁,亦不能不卖给桥公,麻烦袁长公子传话,我与长秋这便过去。”
袁谭说:“如此甚好,那谭先告辞了。”
“等等!”
袁谭十分尴尬,本想快些夺路而走,却被曹操不依不饶的给叫住了。
曹操笑眯眯的看向袁谭,幽幽的说:“袁长公子这一路总是跑我们曹营,实在太劳烦了,便请转告袁公,下次有什么事儿,不必令袁长公子多跑一趟,随便遣个士兵仆役便可……”
他说着,还转头笑眯眯的对张让说:“长秋先生以为呢?”
张让对此并没什么太多感受,曹操也是因着摸清了他的脾性,才有此一问。
果不其然,张让很淡然的说:“都可。”
张让这一句都可,简直便像是天打雷劈一般,直接劈在了袁谭的脑袋上。
“啪嚓!”一声。
曹操看着袁谭失魂落魄的离开曹营,心中当真是说不出的爽俐,简直眉开眼笑,笑成了一朵花儿一般。
张让则是奇怪的看向曹操,也不知他在笑些什么。
第95章 无限宠溺
曹操并着张让等人, 很快便入了袁绍大营。
桥瑁一见他们来了,主动起身相迎,笑着说:“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曹校尉?!”
曹操虽素来纨绔轻佻,不拘小节, 但见到长辈, 尤其是邀请自己来参加会盟的长辈,还是恭恭敬敬的抱拳一礼,说:“桥公!”
曹操行礼简练,毫不拖泥带水, 再加上他形容高挑, 俊美逼人, 不笑之时充斥着一股令人误会的正义感。
桥瑁一见到曹操本人,登时就被曹操的外表给“蛊惑”了, 笑着说:“好好好,曹公也好, 昔日里曾听闻曹公一表人才, 仪表堂堂,如今一见, 当真是万众挑一啊!”
曹操甚是精于“装乖”此道, 便笑的有礼, 说:“桥公抬举了。”
袁绍见他们你一言我一眼, 都在奉承对方, 不由十分不屑。
就在此时, 桥瑁似是想起了什么, 笑着说:“之前还有人说曹公轻佻,欺男霸女,如今一见,只觉断然更不可能,我桥瑁看人,一向准得很!”
袁绍一听,当即心中一颤,知道桥瑁是把这话说与自己听呢。
别看桥瑁此人看起来文绉绉的,颇有些学识,不像是带兵的太守,但其实内地里并不是个简单人。
袁绍刚说了曹操那么多坏话,桥瑁这么一说,显然是在敲打袁绍。
袁绍面上难堪,便不言语。
虽桥瑁没有点名道姓,但曹操是何其精明的人,如何能不知那个诋毁自己欺男霸女的人是谁?
曹操当即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袁绍,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说:“晚辈少时爱行侠仗义,因此在江湖上留下了不少宿敌,常有这样的诋毁,做不得数,晚辈行的端做得正,也不怕旁人口舌之争,并未放在心上,想必桥公此等明辨是非之人,也不会信这些污言秽语。”
桥瑁哈哈大笑起来,说:“说得好!说得好!你能如此豁达,我当真没看错人!来来来,咱们都坐!”
袁绍见他们一见如故,心中更是不屑,又恐他们真的成为了至交好友,自己便少了一个助力,又是跟着笑起来,说:“对对,是了,来贤弟,桥公,大家都坐。”
众人落了座,桥瑁便打量起跟在曹操身边的张让来。
他一直在东郡任职,并不识得大宦官张让,只觉眼前之人,十分清丽脱俗,形容虽阴柔美艳,却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之感,莫名的清高,却不给人傲慢之感,大有一种世外高人之姿态。
曹操见他打量张让,便引荐说:“此乃长秋先生。”
桥瑁一听,立刻说:“这位便是长秋先生?”
他说着,竟然复又站起来,给张让深深作揖,桥瑁乃是长者,张让赶紧阻拦。
桥瑁十分感激的说:“日前叔父患有腿疾,常疼痛无法忍耐,总是与瑁提起,长秋先生药到病除,解了叔父病患,乃是我桥氏的大恩人啊!”
桥老的腿疾,的确是张让治好的,桥老乃系太尉桥玄之从弟,在现存的桥氏之中,年纪最大,地位最长,桥瑁是桥老的晚辈,十分尊敬桥老。
张让医好了桥老,桥瑁当然十分感激,热络殷勤的厉害。
不过张让并未因为桥瑁对自己殷勤,便感觉有什么不同,总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只是淡淡的说:“桥公言重了,我本医师,治疾救人乃分内之事,桥公为何如此行礼?”
桥瑁一听,当即就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对曹操说:“曹公,你从何处寻来如此仙人?我等在长秋先生面前,竟是污秽如此。”
桥瑁说着,又对张让赔罪。
曹操连忙说:“桥公勿怪,长秋先生他秉性如此。”
曹操说着,还现成的编纂起了瞎话儿,一溜溜的,特别顺口,根本无需腹稿!
曹操笑着说:“兴许是因着长秋先生日前一直隐居仙山,不愿涉足这肮脏乱世,所以先生有话心直口快,还请桥老勿怪。”
桥瑁说:“如何会怪罪,是我的错。”
袁绍越听越绝生气,在这营中,自己分明才是东道主,结果桥瑁与曹操倒是投机的很,还有那什么长秋先生,一直冥顽不灵,迂腐不化。
袁绍想要插口,也和桥瑁热络一些,只是还没来得及,就听到“叩——叩——叩——”的声音,从外而来。
“哗啦!”一声帐帘子打了起来,竟是白发苍苍的桥老走了进来。
桥老拄着拐杖,精神头虽有些不济,但仍然老当益壮,笑眯眯的走进来。
桥瑁和袁绍一看,赶忙全都起身相迎。
要知道桥老的岁数,只比已故的太尉桥玄年轻几岁而已,可谓是元老中的元老,桥瑁全听他的,袁绍想要桥瑁的支持,讨好桥老是一定的。
袁绍惊喜,还以为自己面子大,赶紧迎上去,笑着说:“哎呦!桥老!您来了?方不是还说,身子骨儿不太舒服,如今却来了,小辈真是受宠若惊啊!”
袁绍以为桥老是为了看自己来的,结果桥老进来便笑,说:“老朽听说长秋先生来了,岂有不来之道理?”
袁绍的笑容还没达到眼底,立时全部僵硬在脸上,不免一阵尴尬,嗓子里浑似卡了鸡毛,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桥老走过去,坐在张让身边,笑着说:“我这老头儿,老了,不中用了,这一路奔波到了酸枣,累得很,不过听说长秋先生来了,那可是老头子的大恩人,怎么也要照一面才是!”
袁绍因着桥老是冲着张让去的,很没脸面儿,当即脸上又烧又烫,又是记恨,又是羞愧,眼红的厉害。
心想着本以为长秋先生不过是个治病的大夫,没成想竟然如此会讨人欢心,自己儿子对长秋先生念念不忘,桥老还对长秋先生大家赞赏。
是了,险些忘了,那风流多情的曹操,亦对长秋先生痴情不已。
这长秋先生面上是个不争名利的淡薄之人,其实内地里呢?
哼,袁绍心想着,不过是变着法子讨好旁人,手段当真是高明的很!
袁绍眼红的很,曹操将他的表情尽数看在眼中,当即好笑的很。
桥老难得见到张让,就将自己的玉佩从腰上拿下来,是上次他们见过的玉佩,桥氏家徽。
桥老将玉佩塞在张让手中,说:“我这糟老头子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见面的礼儿,但咱们桥家的人,从来不能缺了礼数,今日这枚玉佩便送与先生,倘或来日有个什么麻烦,需要老头子帮忙的,便不要局促,只管拿着玉佩,知会一声便是。”
张让不知那玉佩是什么,不过一块玉佩,再名贵在张让眼里也都一样,还不如华佗送给自己的那枚好。
毕竟华佗可是张让的“偶像”,所以两枚玉佩一对比,张让还是觉得自己身上佩戴的那枚好。
曹操却知道这枚玉佩的轻重,桥氏在当世可是举足轻重的大宗族,若是能得桥氏助力,往后里便是平步青云,也不过转瞬之事!
曹操当即不给张让拒绝的空档,笑着说:“长秋先生,还不快收下?桥老一番美意,你便不要推辞了。”
张让一听,就知道曹操自己想要那桥氏家徽,日前曹操见到卫家的家资,富贾的家产等等,也是这幅表情。
张让并不在乎这些,眼看曹操喜欢,也就没有推辞,说:“多谢桥老。”
他收下玉佩,当即就把玉佩交给了曹操。
曹操眼看他把这么贵重之物直接交给自己,未有半点儿怜惜,心中登时感激的很,便说:“多谢了。”
张让没觉得那玉佩怎么样,便说:“你喜欢便罢。”
这句话简直曹操哄得身心舒坦,心里暖洋洋,又有些发痒,当即一舒坦,便多喝了几盏。
今日怕是曹操过了二十几年,最舒坦的一日了,张让“无限宠溺”的说了一句“你喜欢便罢”,桥瑁还配合曹操“双打”袁绍,袁绍脸皮险些被打掉了一层。
曹操能不舒坦?
他素日里就喜饮酒,好称千杯不倒,不过今日痛饮起来,便醉了。
张让见他饮的尽兴,自己便没有多饮,毕竟思忖着这里乃是袁绍大营,纵使桥瑁桥老都在场,也要有清醒明白的人才是。
等散席之时,曹操已经饮得大醉,虽不说烂醉如泥,还能自行行走,但反应也比平日里慢了很多,也不见平日里那机警戒备的模样儿了。
张让扶着曹操回到了曹营,曹操搂着张让肩膀,靠在他身上,踉踉跄跄而来,众人一看,赶紧出来迎着,架着曹操进了营帐,将他放在榻上。
义子曹昂赶紧说:“脩儿去打些热水来。”
他说着跑出营帐。
曹操躺在榻上,方才痛饮倒是爽快,如今胃中便翻江倒海起来,难受的厉害,还一阵阵犯恶心。
张让见他蹙着眉,一脸孩子心性的模样,不由摇摇头,说:“让去熬一碗醒酒汤来,曹校尉稍待一会儿,让令奉儿过来照顾曹校尉。”
他说着,站起身便走出了营帐。
曹操反应有些慢,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张让的话,嗓音低沉沙哑的说:“别……别走,不要旁人……就要你……”
曹操说着,胡乱抓了两把,没有抓到人,便挣扎着从榻上起来,头疼的厉害,胃里也难受,帐中黑黑漆漆的,看不见人。
曹操一时间“慌”了,只听说张让要走,赶紧下了榻,醉的不轻,往帐外大步走去,冲出帐子,皱着眉说:“你走去哪里?哪里也不能去……”
曹操头晕目眩的站在帐外,远远的见有人走来,于是赶紧冲上两步,一把将“张让”抱在怀中,声音低沉,满满都是占有欲,充斥着一股掠夺的沙哑,说:“我不让你走,你便不能走!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