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让并未睡下,见他们进来,便请他们入席坐下来。
吕布全程笑眯眯的,他一贯不苟言笑,看起来十分严肃,但今日不同寻常,似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一般。
张奉见他笑的肆无忌惮,又十分猖狂,便轻轻碰了他一下,瞪了吕布一眼。
吕布这才说:“深夜造访,多有打扰,不过布想告知二位的,的确是要紧的大事儿。”
曹操冷冷的说:“一天到晚,你除了训练新兵,还有什么要紧的大事儿?”
吕布笑着说:“是从京中送来的邸报,想必曹校尉一定想要知道雒阳的情况罢?”
曹操一听,当即就收起了说笑的表情,换上了一脸严肃,说:“雒阳的情况?”
吕布点点头,说:“布之家臣今日回禀,说董卓从雒阳派来的细作,已经扎根在咱们营中,并且事无巨细的向董卓禀报了咱们的动向,包括粮草辎重,兵马人数,甚至是随行的仆夫人数,都一清二楚。”
曹操吃了一惊,他之前听说过,董卓要派细作来酸枣,不知具体会潜伏在谁的营中,今日听吕布这么一说,显然已经潜伏在自己的营中。
若是消息这般被透露出去,对曹营十分不利,说不定董卓还会想其他办法,来分化此次酸枣会盟。
吕布说:“不知曹校尉可有想法。”
曹操冷笑一声,说:“不必说了,张绣的队伍刚刚来投诚,细作就已经和董卓联系上,你们说呢?还能是谁?”
吕布点点头,说:“无错,而且张绣此人,本就是董卓的麾下,布尝听闻,董卓昔日里很看好张绣,因为张绣孔武有力,而且少有侠义之名。”
张让皱了皱眉,说:“所以二位都以为,张绣是董卓派来的细作?”
难得曹操与吕布意见统一,全都点了点头。
张奉不清楚这些,因此便一直坐在旁边,并未有多说话。
曹操说:“张绣这厮,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人前一套,背地里一套,两面三刀的很。”
曹操这么说,当然是因着那日在后山树林里,张绣在邹夫人面前说了曹操许多坏话,还说曹操是三脚猫的功夫。
曹操这个人心机深沉,心眼子太小,虽他已经教训过张绣,将张绣打得满地找牙,但仍然不能解恨,心里始终十分芥蒂,就仿佛一个大疙瘩一般。
张奉和吕布还是头一次听说,张绣与他叔父的妻室邹氏私会一事,张奉十分吃惊,似乎根本没成想会成这般。
曹操又说:“但此事尚且不宜声张,张济的队伍兵强马壮,归顺与我正好振了我在酸枣的士气,切不可生出什么意外来,反倒坏了咱们大事……”
曹操顿了顿,继续说:“张绣此人不得不防,我会去找人盯着张绣,至于邹氏,她想跟谁好不干咱们的事儿,目前最重要的,便是安抚下张济。”
众人听了曹操的话,并没有任何异议,均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大家既然已经把军务说罢,夜也深了,便准备起身离开。
吕布站起身来,马上要踏出营帐,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换上了一脸笑意,转头突然对张让说:“先生,布有一时请教。”
张让便说:“吕都尉但说无妨。”
吕布分明请教张让,却看向曹操,十分戏谑的说:“布想请问,在先生心中,是曹校尉重要一些,还是布更重要一些儿?”
张让有些奇怪,怎么今日大家全都问这个问题,方才曹操问过,这会儿吕布又问?
张让哪知道,其实吕布便是故意的,吕布方才在在营帐门口听到了曹操的问话,因此才故意这般问,专门找曹操的晦气。
按照张让的秉性,他能回答什么?
无论张让回答什么,必然语不惊人死不休,曹操恐怕都要暴跳如雷,肝火冲天。
曹操一听,就知道吕布是故意寒碜自己。
当即立刻冲过去,一把用手肘钳住吕布的脖子,往后使劲一拧,吕布早有准备,就知道曹操肯定说不过就会动手,立刻抬手挡格,向后一撞。
张让还没能开口,两个人已经迅速拆了两招,同时曹操大喊一声说:“你闭嘴,不许说话!”
张让本想开口回答,结果听曹操这般一说,也就没有硬说什么,果然闭上了嘴巴,没有回答。
曹操生怕张让回答能气死了自己,赶紧拽着吕布,两个人“拉拉扯扯”、“打打闹闹”的出了营帐。
张奉十分无奈,帮张让放好帐帘子,便也出了营帐走了。
第二日一大早,曹操便起了身,一晚上都被张让的拒绝洗脑,不断的在自己的脑海中萦绕,如何也挥之不去,竟失眠的厉害。
曹操烦躁的起了身,走出营帐,打算练一练剑法,解一解心中的烦闷。
结果刚走出营帐,迎面便走来一个人。
正是夏侯惇。
夏侯惇一脸神清气爽,神采奕奕的表情,见到曹操,立刻大步迎上来,对着曹操便是一阵“嘿嘿嘿”的傻笑。
一边笑一边挠着自己的后脑勺,说:“兄长,你可知道,昨日里元让向文和先生表达了爱慕之意,先生……应允我了!”
曹操:“……”这一大早上的,就有亲兄弟来插刀,不愧是自己的好兄弟。
冷战
曹操昨日一连被张让拒绝了四五次, 已经打击的体无完肤, 真正失眠了一宿。
本想一大早起来发泄一番,练练武,出出汗,哪知道夏侯惇竟跑过来捅刀自己……
曹操摆了摆手, 根本不想知道夏侯惇与他文和先生的事情, 一句也不想听。
哪知道夏侯惇沉浸在自己的小欢喜之中, 根本无从自拔,也没观察到曹操的脸色铁青又阴沉。
夏侯惇一张老实端正的脸,差点笑的开花,说:“兄长, 我……我当真欢心的不行,文和先生亦心属于我, 昨夜一宿元让都未曾闭眼!”
曹操一脸淡漠的说:“是么?那真是巧了, 为兄我也不曾闭眼。”
夏侯惇奇怪的说:“为何?难不成兄长也想与谁表达爱慕之意?”
曹操听到这话,脑海中登时蹦出“张让”二字。
立刻摇摇头,冷笑一声, 说:“我?你兄长看起来像是追在旁人后面的人物儿么?想你兄长在雒阳之时,那不知多少标志的贵家千金, 为了兄长打破脑袋挤上们, 我何曾多看她们一眼了不成?”
夏侯惇不疑有他,点点头,说:“也是,兄长这般性子, 恐怕不会如此。”
曹操只觉又被自己这老实淳朴的弟弟,在心窝子上戳了一刀,这么一会子都平白多了两个心窍了。
曹操正与夏侯惇说话,就听到“哗啦”一声,是张让的营帐打起了帐帘子。
张让穿戴整齐,长发梳起,打扮的一丝不苟,走出来正巧看到他们。
张让看到曹操的表情,基本与往日没有任何差别,从远处走过来,说:“曹校尉……”
曹操则是突然脸色大变,昨日里他险些在张让面前闹了笑话,也就是张让这个人心里缺根筋,因此才没看出自己的笑话,脸面还算是保住了一小半。
可转瞬却在吕布和张奉面前,把颜面儿丢了个底朝天,这下子好嘛,什么脸皮也没有了。
且都怪张让,张让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如今这个始作俑者出现在曹操面前,曹操已经不奢望他有什么歉疚之意,但他表情一成不变,与往日一般,曹操便很不欢心了。
张让唤了一声曹校尉,还未开口继续说旁的,哪知道曹校尉突然来了脾性,冷哼一声,甩袖子突然走了。
夏侯惇:“……”
张让:“……”
两个人都一阵迷茫,不知曹操那声冷哼是什么意思。
张让奇怪的追在后面,大步往前走,唤着说:“曹校尉,让有话与你说……”
张让今日本与华佗约好了,两个人打算白日去桥老那边走动走动,正巧桥老的营中也有几个士兵水土不服,桥老年岁大了,也去给他断断脉才是。
因此张让去唤曹校尉,想说的便是这件事儿,哪知道曹操根本不搭理张让,迈开大长腿,转身便走。
张让一直追在后面,但根本追不上。
正巧曹操的义子曹昂从远处走来,见到曹操,很是欢心的说:“义父,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曹操和张让之间的气氛有些胶着,似乎不同寻常。
曹昂便说:“义父,这……”
他还未说完,曹操已经对曹昂说:“脩儿来的正好,我正有事吩咐你去做,咱们进你营帐细说。”
曹操说罢了,拉着曹昂进了营帐,“哐当!”一声将帐帘子摔下来,隔断了张让的目光。
张让一脸迷茫的看着突然脑脾性的曹操,不知具体什么情况。
却说曹操与曹昂二人进了营帐,曹操并没有立刻往里去,而是站在门口,细细的听外面的动静,哪知道张让根本不争取一下,立刻转身便走了,气的曹操肝火更是旺盛,觉得胃里直烧,黑着一张脸走进营中,坐下来。
曹昂仔细的打量了几眼义父,随即说:“义父……您是不是与先生……打架了?”
“打架?”
曹操冷笑一声,说:“谁能跟他打架?谁与他打得起来?”
曹昂仔细一想,说:“也对。”
曹操摆手说:“不说这个事儿,我要吩咐你去做一件正事儿。”
“义父吩咐,脩儿一定尽力。”
曹操吩咐曹昂去做的事情,不是别的,就是昨日夜里众人探讨的事情,监视张绣。
曹昂年岁小,十五六岁的模样,在营中他是最年轻的将领,因此张绣并不会把曹昂这个青瓜蛋子放在眼中。
曹昂此人又十分沉稳睿智,曹操平日里便器重于他,因此这件事儿交与曹昂来说,最是好办。
曹昂一听,立刻拱手说:“是,儿子知道!”
曹操眯着眼睛叮嘱他,说:“切不可打草惊蛇,万事小心。”
“是!”
曹昂接了命令,很快出了营帐,便准备去监视张绣。
张绣初来乍到,并没有把兵权交给曹操,而是张济张绣臣服于曹操,曹操只统领二人,至于他们的兵马,还是需要张济张绣来发号施令。
如此一来,张绣在曹营,每日理应需要训练士兵。
曹昂一直暗中跟着张绣,上午张绣便是做一些训练士兵的活计,等到了中午,食过午饭,张绣便一个人出了营帐,在营中胡乱的闲走。
曹昂见他闲走,便偷偷跟在后面,只见这张绣也没有个目的,就随便的乱走,走到哪里算哪里,而且专门往偏僻的地方行走。
路过士兵们会打招呼,看起来十分亲和,甚至还主动去帮忙搭把手,帮着士兵们抬东西,背粮草,十分没有官架子。
张绣帮着士兵们抬了粮草,掸了掸身上的土,准备继续往前走。
曹昂躲在一处营帐后面,眼看着张绣便要离开,立刻想要跟上,就在这时,突听“踏踏踏”的声音而至,似乎是什么在跑步,但步伐未免也太短了一些。
“啪!”
一个黑影突然从远处跑过来,伴随着“踏踏踏”急促的步伐,紧跟着一个什么东西,“咕咚!”一声撞在了曹昂的小腿上。
曹昂低头一看……
是个小娃娃!
那小男娃娃大约七八岁的模样,生的又圆又可怜儿,一张圆圆的小脸,粉粉嫩嫩,却故作老成,板着肉肉的嘴角。
小娃儿跑的太快,一头撞在曹昂的腿上,“咕咚”一声坐了一个大屁墩儿!
跌在地上,严肃的小脸儿有些板不住了,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似有些诧异的看着曹昂。
一瞬间,小娃娃眼中竟还透露出一股戒备的神情来。
并不觉得难看,反而可怜儿的厉害。
曹昂这么一错神,再一抬头,张绣已然不见了……
曹昂叹了口气,赶紧蹲下来,将那小娃娃从地上抱起,给他掸了掸身上的土,扬起一个十分温柔的大哥哥式笑容,说:“你是谁家的娃娃,怎么在营中顽耍?”
那小包子皱着眉,板着嘴角,一脸戒备的看着满面微笑的曹昂,一个字儿也不说,还要转身逃跑。
曹昂一把抓住小包子,半蹲在地上,让他坐在自己膝盖上,小包子便使劲挣扎,踢着腿打着挺儿。
曹昂赶忙说:“乖,哥哥不是坏人,你是谁家的娃儿,叫什么名字?告诉哥哥,可好?”
小包子仍然缄口不言,曹昂见他板着小脸儿的模样,便觉得十分可人,忍不住抬起手来,捏了捏小包子的肉肉的脸颊。
小包子吃了一惊,立刻睁大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终于开口了,说:“大胆!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