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要怎么跟女朋友交待?!
薛蔺拔腿就跑,却已经有宫娥摸到了近处。他吓得提起腿装作要踹她的样子,吓得宫娥娇颜失色,往后退了两步。他趁隙蹿出!
“谁要他护……”
他喝多了酒,意识有些不清醒,声调突然就拔高起来。萧川吓得一记手刀给他砸过来。
等他清醒过来时,就看到萧玦一脸担忧地拿着热帕子在替他被砍了手刀的部位热敷。
呵,还真是贤惠。
他嘶哑着声音:“三从四德是吧?那就从今天开始,让我看看你是怎么个三从四德的。”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累到脸颊血红,咳嗽不断。原本就已迸裂的伤口雪上加霜,浑身绷带几乎全被血染透了。
待咳嗽平息,他才勉力说出三个字:“你的了。”
萧玦望望接到手里的虎符,最后望了一眼这位曾经受到全大业百姓追捧的昔日战神,拉着薛蔺走出了房门。
然后,他替他将房门关上了。
当他俩走过庭院,将出月洞门时,一声悲怆而悔恨的号哭响了起来。
几乎是立即的,他感觉到有水滴滴到了他脸上。他抬头望了一眼,是她流泪了。
有一滴眼泪还直接滴进了他的眼眶里,暖暖的,让他整颗心都幸福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为他流眼泪。他好想告诉她,此刻他有多么满足与快乐。一张口,却是一口鲜血喷到了她身上。
他颤着唇,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再没机会说出那句话。
但他听到了她的声音。
简直像只腻糊人的小奶猫。
萧玦把在寝殿门口服侍的小给使唤了进来,让其准备了净面、漱口用水和帕子,又替薛蔺擦干净了手和脸,看着他迷迷糊糊把眼睛睁了一半,自己才开始洗漱。
漱口这种事旁人代办不了,薛蔺han了一口茶水,咕噜咕噜地嗽了几下,艰难地把抻着脖子吐到了宫人手中的铜盆里。他有点不爽,琢磨着有空的时候,拿纸画一把牙刷出来让尚宫局去照着做。这样他就能闭着眼睛,让萧玦帮他刷牙了。
唉,阿玦也真是的,都把他给惯坏了。
吃过早膳后,就到了临朝之时。
他听到萧玦毫不压抑喜悦的回应。不用看,他都知道他那苍白的脸,此刻一定焕发了容光。
把心里的话吐出来了,他自己也松了口气。睡意立时缠绕上来,将他拖入一个又一个的梦境之中……
他梦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孤零零地跪在两仪殿外,背脊上满是挨过脊杖后渗出的血,可小身子还是倔强地挺直着腰板。
他想过去安抚一下那个小女孩,却被阿翁扯住了。
薛正文蹙着眉头对他道:“闲事勿管。”
“你有好好想过这点吗?”
一切已经……不止是权利的斗争那么简单了……
凤阳阁听起来像是一座阁楼,实则有角楼拱卫,又有正殿侧殿。因是公主居处,凤阳阁四周的建筑都只得一层,以免公主的一举一动被外人窥去。
所以薛蔺住进这个特别大的“大院子”后,过得还挺逍遥自在的。
平时没事就跟公主你侬我侬。公主不在的时候,他就去花厅看蝴蝶。
***
自长安接到雁门的军报后,朝廷里每天主战派和主和派都争吵个不休。但没谁敢请沉默着不表态的刘雍出征。
过了十日,雁门的告急军报又被人快马加鞭递进了朝堂。
可到底该怎么办,朝廷里依旧没吵出个名堂。
萧玦的双眉一日比一日蹙得紧。
第47章:
这攻势密集得能瞬间把他变成只死刺猥!
萧玦咬咬牙,只能又把人抱到怀里,且战且退。手里马车帘也舞得只见残影。
可她再怎么厉害,又怎可能在护着一个人的情况下长时间抵住万箭?
马车帘终于漏接了一支箭。
在箭即将射到薛蔺背上时,她一个转身,生受了此箭。
萧玦不卑不亢:“君臣有别。我要真这么喊了刘公,恐怕旁人会误会刘公有不臣之心。这要传出去,难免震动朝野内外,引得人心浮动。”
刘雍似乎早料到了她会这么说,忽尔露出恶意的笑容,起身走到薛蔺身前,绕着他走了一圈,也看了一圈。
那种眼神就像是屠户在观察到底要从猪的那个部位放血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薛蔺整个人都僵住了。
而萧玦一贯镇定的表情,也终于有了裂痕。但她清楚,若是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敌人面前,敌人只会拳拳到肉,专门指着那一处使劲!
“……你到底想说什么?”萧川开始额冒青筋。
萧玦满意地点点头:“原来没有。”她好心地建议,“要不然,我再跟你说一下稚奴平时是怎么对我好的?这样,你回去就能跟你家狸奴学,让她好好跟稚奴学习学习。”
她叹了口气:“看你这么没人疼没人爱的,说实话,我心里怪难受的。”
萧川:……
他强咽下心头那口气,艰难地道:“你要不是我主子,现在我都想揍你了。”
萧玦反拽住薛蔺,将他的肩膀掰正,面向自己:“你不能去。”
她把刚刚跟自己父亲会面的过程,一五一十源源本本地告诉了他,对他道:“你现在过去,就是自投罗网,你知道吗?”
以她的功夫,要躲开父亲砸向她的茶杯是易如反掌的。她之所以生生受了那一砸,就是想利用父亲的愧疚,抢出把薛蔺藏起来的时间。
她那父亲呵,狠毒有余,智谋不足。还真的是能做出对稚奴下手的那种事来的……
薛蔺反握住她的手,按到自己心口:“他对你这么不好,你还要继续帮他吗?你救得了他的人,救不了他的心。”他恳切地看着她,“和我一起走好不好?不要再掺合到皇权斗争里了,我们一起仗剑天涯,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更美?”
没想到这回突厥人竟挑衅到了这种地步,连雁门关这样的重要关卡都敢围困。
一份小小的军报,如投入池中的一枚石子,刹时激起千层浪。上至皇帝,下至百官都主张迎战,将突厥人的气焰彻底打掉。只有少数人主和。
而大业唯一在与突厥人的作战中获胜的刘雍,却罕见地保持沉默。
他一沉默,绝大多数大臣也安静了下来。
义宁帝气得大骂:“你们坐吃朝廷俸禄,既不思回报国家,亦无半分血性,还算得上是男儿汉大丈夫么?!”
有些帐篷里甚至已经响起了这样的口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有些人安安全全的呆在大后方,还能吃香的喝辣的,我们这群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的,却连饭都没得吃?!”
不等乱相起,忽然有军吏春风满面地往各帐报喜讯:“闻到香味儿没?这东西就是给我们制作的军粮。大伙儿速速出帐集合,由伍长领着去检阅台领军粮!”
“啊?!”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刚刚谁说王侯将相宁有种的?这种王侯将相请来一大打!”
刘承颐一时间竟看怔住了。良久,他才苦笑着问道:“我要是用强的,你恐怕会继续糟践自己吧?”
“这特么才不叫糟践,爷这纯粹是在恶心你,懂不懂?”薛蔺气势凌人,嘴里的部分土坷垃甚至喷到了刘承颐脸上,光明正大地实现了他恶心对方的目标。
刘承颐用袍袖擦了擦脸,混合了血、土坷垃和唾沫星子的脸就那么一刮,刮下来的全是黑糊糊的泥印。
刘承颐:……是有点儿糟心。
不过,他确实也提不起兴致了。
尾音绕了又绕,却奇迹地没有打结,反而撩得人心痒痒的。薛蔺花了很大功夫,才发出了否认的声音:“我不是。我没有。”
萧玦笑了笑,忽然神色落寞地道:“我是想的。想有一个亲人,想跟你更加贴近。其他人无法达到的那种贴近。”
他苦笑地道:“你知道吗?陛下从我小的时候就一直告诉我,他说,我必须得是女孩,这样刘雍才不会害我性命。他说刘雍一直想让刘氏女入宫为后,诞育龙子。而我既是陛下的长子,又是他唯一的儿子,一定会成为刘雍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于是我当了十几年的女人,穿了十几年的女装,每天为了装女人,不得不花大量时间来保养肌肤。一举一动的仪态,还得学足了女人。”
“我以为这一切都是为了我,这是我该付出的。哪晓得……”萧玦讽刺地笑了,忽然问薛蔺,“你说,他真的有把我当作自己的儿子过吗?”
如果她只是想保住她自己和义宁帝的一条命,她现在就可以这么做。但她没有。因为她知道她父亲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爱的真谛,并非给予。而是尊重。
尊重对方是独立的人,有独立的思想,尊重她的言行和前进方向。
他握了握拳,鼓起勇气,对刘雍道:“公主是一个孝顺的人,刘公却唆使她谋夺她父亲的皇位。如果公主真是刘公的外孙女,您又何必逼她去做这种为人所不耻的事呢?相煎何太急啊,刘公。”
刘雍指着薛蔺,对萧玦道:“你听听,这傻小子多傻。为了你,居然站出来顶撞我。为了他,你也该接受外公的好意。你要一直站在我的对立面,他阿翁为了薛氏一族不受牵累,头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上课的时候,刘承颐有些心神不定。
最近,一起进宫伴读的这些权贵子弟不再像之前那么讨好他了。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看到他们小声说话时,他总觉得他们是在讨论“元晦啊,他是过继的,不是刘公亲儿子”。
但他的理智又清楚地知道,这只是自己的自卑在作祟。
他是七岁的时候,被生父过继给刘雍的。那个身高八尺的伟男子被人们称为军神,骑马过市时,总有百姓挤在街两头用看神祇的目光瞻礼着他的面容。
七岁的他,已经是会慕强的年龄。每每站在铁塔般矗立的刘雍身边时,心里涌起的全是崇敬。
太女?!薛蔺失声道:“女太子?!”
刘雍满面狂傲:“这片江山都是我刘雍打下来的,一个太女的位置算什么?玦儿以后还会是这片江山的主人!”
大业朝的则天皇帝?薛蔺震惊不已,望向萧玦的目光隐隐带了几分期待。
这是他离改变命运最近的一回。而且机会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只要义宁帝退位,这狗皇帝就作不了妖了。而萧玦身为刘氏血脉,又是女子,就算以后被迫禅位给刘雍,想来后者也能留她一条性命。
一记不够,两记、三记。他啵啵连亲,亲得萧玦直乐。又把女朋友圈禁怀里,还不忘兴奋地安排:“你也抱我啊,就抱月要那里。再喊一声‘老公’呗。”
唐代其实已经有了“老公”、“老婆”的称呼。
萧玦哈哈大笑,从他怀里仰起脸:“这有何难?你先喊一声‘老公’,我马上还你一声‘老公’。”
薛蔺不依,喊她:“老婆。”
萧玦挑眉,还他一声:“老婆。”
她吓得眼里有了泪光,又冲着底下那队巡逻甲士嘶吼:“还看着做什么?!还不快救本公主下去!”
甲士们却纷纷望向萧玦,显然在等她的后续吩咐才敢行动。
萧玦凉凉地吩咐:“上树不行。不过,你们可以在下面等着她掉下来。”
怎么等?甲士们面面相觑。有一个试探着抱拳问道:“某能多搬被褥堆垫树下否?”
萧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再吵?再吵我把你扔回凤阳阁去!”
拂袖直接进了内室,还把内室门摔上了,自己躺床上生闷气。生了一阵,看不到莲花苞又觉得怪想念的。又出去外间把插了莲花苞的花瓶抱进来,临进门前,还不忘瞪司筝一眼,重重地哼一声。
司筝被他瞪得心里咯噔,但还是冒死进谏:“郎君可能是看到手边有什么好的,就想给公主送过去。可第一次送礼还是该郑重些,万一被公主误会,以为您对她不上心,那就不妙了……”
回应她的,又是摔门声。
司筝叹了口气,忠婢难为啊。
他攥了攥自己的袍边:“其实我……之前一直觉得司筝很小题大做。她做错事跟我讨饶的时候,不敢碰我的腿,会去抱桌腿;我写字的时候,提笔蘸墨,不小心把笔尖划到她手上,她会跪下来打自己的手,骂自己竟敢玷污我的笔的清白;洗澡的时候,长林帮我搓背,她能气得把他唤出去,扔出院门。”
萧玦满心的怒火顿时熄了一些,决定一会儿吩咐萧川好好赏赏他这个亲妹子。
薛蔺猛地抬起头来,豁出去地道:“可等事情轮到我头上,我亲眼看到刘承颐把手按到你肩膀上,又亲耳听到别人小声议论,说你可能会嫁到刘家去,我……我整个人都慌了。要是谁这会儿递把剑给我,我说不准真的会在他身上捅一个透明窟窿!”
想起刚刚的情景,他忍不住又有点咬牙切齿起来。
萧玦沉默了。她真的没办法明白,为什么他会吃醋?
转瞬就入了雁门关。雁门除了有关以外,还有郡。雁门郡41城,其中的雁门城是郡守所居之处。而此时的雁门郡守府自然被献出来,当作刘雍暂居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