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临想了想,又补充道:“嗯。但你要小心一点,别弄坏了就行。”
石珫仔细的将书收好,答应道:“不用担心,等我看完立刻还就还你。”
“君子之交要礼尚往来。”石珫看着阮临,“对了,你想学武吗?我可以让宋叔教你!”
阮临用手扇了扇风,露出一小块雪白胳膊,兴致缺缺:“那得晒太阳吧。我见不了阳光,一晒就起疹子。”
“不用晒太阳,放心吧。”石珫说,“你可以跟着宋叔学些轻巧的招式,够防身就行。宋叔很厉害的,整个大燕,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阮临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笑了,倒是提起了几分兴趣:“真的吗?那行啊——你也学吗?”
“我……”石珫看着阮临的脸色,“我和你一起。”
“好啊。”阮临于是说,“到时候叫我就行。”
揉揉肚子,好像不太涨了。阮临拿了本书出来递给石珫:“帮我拿着。”
“怎么了?”石珫跟着阮临,就见阮临一手一个,拎了两把小板凳放到树下。
阮临一屁股坐下,拍了下隔壁的板凳,“坐!”
石珫坐下,阮临从他手里拿了本书过来,往树干上一靠,开始看起书来,颇为怡然自得。
一个时辰后,阮母过来看看这两个孩子在干嘛,就见树下两个人排成一排,一手垂着,一手搭在腿上,手里还拿着书,头都往左歪着,一个睡的比一个熟。
阮母:“……”
在椅子上睡觉的毛病还能传染?
傍晚,宋叔过来接石珫,石珫便与宋叔和阮母说了两人的约定。宋叔一口应了下来,看样子挺高兴的,言语之间的意思都是鼓励石珫与阮临更亲近一些。
倒是阮母表情略有些不自然,阮临没漏过母亲的这个细微的变化,心里有些疑惑。
有什么问题吗?
他想不通。
第二天,阮临没等来石珫,先等来了另一批人。
那是两个军士打扮的人,一个瘦高个,面容阴柔,但眉眼冷肃,看起来十分不好惹;另一个身材壮实高大,看着沉稳可靠。
阮临给两人开了门,犹豫了一番,还是让两人进来。
瘦高个对他点了点头,略弯了下腰算是见礼。
“江叔。”阮临叫了人,江岚风拍了下他的肩,径直进去。
后头跟着的壮汉则在阮临关上门后轻声说了句:“谢少主。”
阮临默默叹了口气,道:“你们……”
“今年长高了些。”壮汉打断阮临的话,“看着更精神了。”
“……李岳叔。”阮临被李岳这么一打岔,想说的话登时说不下去了。
李岳摸了摸他的头,去见阮母了。
外头,阮家大门紧闭,石珫皱着眉在阮家门口等了会儿。
他方才看着阮临给两个人开了门,那是谁?亲戚?
可是亲戚串门为何要关门?再说,阮临方才停了一会儿才给那两人开门,显然是有什么隐情。
他又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就见阮临家隔壁门口有个小孩儿蹲在地上,正偷偷打量他,满脸的好奇。
这孩子自然是四虎子,但石珫并不认识。他看着将全身玩的灰扑扑的小豆丁,蹲到他对面。
四虎子好奇的看着他。石珫整理了下语言,露出和善的笑:“你叫什么?”
“王虎。”四虎子拍拍手,拍掉一层灰。石珫差点被灰尘呛到,默默往后让了点。
四虎子看着他,问:“你是村里新来的那家吗?”
石珫嗯了一声,道:“我叫石珫。”
四虎子懵懵懂懂的点头,显然不知道是哪几个字。
石珫从地上捡了截树枝,在地上写了自己的名字:“我叫石珫,玉石的石,珫也是玉石的意思。”
四虎子凑过去看,哇了一声:“你还会写字啊!”
石珫:“……”搞半天这孩子还不认字?
“你写的真好看——小临哥也厉害,他会写好多好多字,还能给我讲故事。”四虎子歪头看向石珫,“你刚才在他们家门口站半天,你也是来找小临哥的?”
“嗯。”石珫顿了下,“他让我今天来他家,但我刚才看他家来了客人。是阮临家的亲戚吗?”
四虎子闻言使劲摇了摇头:“不是亲戚。”
作者有话要说:爱你们╭(╯ε╰)╮啾咪!
第4章 既见公子(四)
“不是亲戚?”石珫问,“那是谁?”
四虎子伸长脖子看了眼阮家掩上的大门,仿佛能透过墙看到里头。
“那可不是小临哥的亲戚,”四虎子小声凑到石珫身边道,“那是小临哥爹爹的战友!”
“战友?”石珫问,“阮临父亲入了军营?”
“那当然了!”四虎子道,“而且在里头还是个大官呢!这些人都是阮叔的手下,专门派来看阮姨和小临哥的!”
石珫纳闷道:“派人来?那为什么阮临父亲自己不回来?”
“这都不懂?!笨!”四虎子恨铁不成钢的哎呦一声,“像阮叔那种大官,每天都很忙的,怎么能轻易回来?”
石珫:“……”
哦。
四虎子说的颠三倒四不清不楚,石珫倒也能耐下性子和他交谈。
“那阮临父亲就一直没回来过吗?”石珫说,“我没听他提过。”
“是啊。”四虎子说,“小临哥告诉我,只要不打仗了,阮叔就能回来。虽然我也不知道现在哪里在打仗,但应该很远很远,所以阮叔也得很久以后才能回来吧。”
打仗?大燕朝如今并无外患,安定的很。别说战事不断了,就连边境上摩擦都少之又少,这又是从哪儿来的打不完的仗?
石珫压下心中的疑惑,打算回家问问宋叔,面上只是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你知道的真多!”
四虎子被石珫奉承的很是高兴,对这个新来的小少年也没了敌意。胖胖的脸上扬起笑容,一对眉毛都要飞出去了:“那是!”
石珫拍拍衣服站起来:“既然他们家有客,那我就先回去了。”
四虎子伸出手冲他挥一挥,石珫和他再见,又看了阮家一眼,最后离开。
阮家屋内。
阮临默默倒了几杯茶水放到桌上,“两位叔伯请用。”
李岳微微点头:“谢少主。”
江岚风看着上首坐着的阮母,开口道:“夫人……”
“阿临,你也坐下。”阮母打断他的话,对阮临道。
阮临看着坐中三人,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坐到下首不吱声。
“夫人。”李岳道,“青州一处,我等早已安排周全,只待您与少主过去。”
“别的不敢托大,但在青州,我们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夫人尽管放心。”江岚风眼神冷冽,“当年是我们势弱,未能给宫主助力。如今非往日可比,夫人且信我们。”
“阮闳之败,败在识人不明上,与你们何干?”杨青玉道,“这些年,你们出于衷心也好,报恩也罢,做的已然足够了。我与阮临都记在心上,想必阮闳泉下有知,也会感激你们对我母子二人的照顾。”
李岳闻言忙道:“夫人严重了,此乃吾等分内之事。”
杨青玉顿了顿,又道:“我们孤儿寡母,实在受够了倾轧争夺,也厌倦漂泊,只想安稳平静度日。”
江岚风道:“夫人若想安稳,到青州岂不更妥?”
杨青玉看了阮临一眼,突然转开话题,问:“慰灵宫如今如何?”
“许望虽想只手遮天,却也得看他能不能动的了我们。”江岚风冷笑道。
杨青玉却一针见血:“纵是如此,也要当心。他为了名声好听,暂时动不得你们,你们却也奈何不了他。”
李岳点了点头,江岚风默然不语。
“你们回去吧。”阮母道,“我们母子俩保全自己还是可以的,别为我们分心。”
“夫人……!”李岳还想再说什么,看着阮母的脸色却知她意已决,已是劝不动了。
“……罢了。”江岚风叹了口气,道,“您若真定了主意,我俩也不好再劝。洛河村地远人稀,民风淳朴,也算是个好去处——我等这便回去了,明年再来看您与少主——您不愿动身也可,只是这一年一趟,我与李岳必须得来,夫人勿要推辞。”
江岚风说完,李岳站了起来:“我们就不多留了。若有事尽管修书去青州。别客气,直接吩咐就行。”
阮母也跟着站起来,道:“二位路上小心些——临临,去送你两位叔叔。”
他跟着二人身后出了门,在门口停步。江岚风看着阮临,半晌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叹了口气:“一晃少主竟也这么大了。”
李岳笑了:“得比去年高半个头。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一个样。”
“嗯,是个小男子汉了。”江岚风拍着阮临的肩膀,“夫人不容易——好好照顾你母亲。”
“我明白的,江叔放心就是。”阮临认真应下。
这两人都是他父亲的旧部,忠心耿耿。纵使他父亲阮闳早已不在人世,这二人依旧尽心尽力的照拂他们母子,真心实意为他们打算。
阮临也算是被他们看着长大的,打心眼里敬重这两位叔叔。
“就送到这儿,别往前走了。”李岳看着阮临说,“你是个好孩子,有什么事给叔叔们写信知道吗?若是你母亲不愿开口,你就悄悄地告诉我们,我和你江岚风叔叔保证不让你娘知道。”
阮临笑了,点点头道:“好!”
“那我们这便走了。”江岚风说,“回去陪你娘吧,不用送了。”
——
石珫一进家门,就见一位高大男子打着赤膊,手持斧头,正在削竹子。
“宋叔。”石珫凑过去,“这是在干嘛?”
“夜里蚊虫多,做个床架给殿……少爷挂个纱帐,也好睡的安稳些。”宋何仔细的削干净毛竹截面的竹刺,一面道,“离远一点,小心别崩到你。”
石珫听话的站远一点,而后说:“今日我去了趟阮家,他们家里来客人了。”
宋何问道:“怎么?有何不妥?”
“他家隔壁的孩子说,阮临的父亲投军去了,平日里有他爹的战友过来帮扶阮临母子俩。”
“投军?投的什么军?”宋何道,“这套说辞也就诓诓这村子里的村民。”
“人家本也就是给自己编个合适的身份,能在这洛河村安身罢了。”石珫说,“真要论起这方面,我们还不如他母子呢。”
他一直站在旁边看宋何劈竹子,宋何瞥他一眼,“拿个椅子过来坐,总站着干嘛?”
“无妨无妨。”石珫有些好奇的问,“说到这个……您和阮临的父亲是怎么认识的?”
宋何拿着刀将竹子截面削平整,又把几根竖起来比比长短,道:“年轻的时候闯荡江湖遇见的。他出身江湖世家,又为人热情,和我很能聊到一起,一来二去的便成了朋友。只是后来我有事需要回京,他也身负重责,一别之后便再未见过面了。”
石珫笑道:“这倒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再回忆起来,竟恍如一梦。”宋何说,“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二十多年后竟是这副光景。”
石珫听着也不免唏嘘:“当年的翩翩公子,竟已不在人世。”
“那……阮夫人不会认出你吗?”石珫问。
“自然不会。”宋何道,“我与阮闳相识之时,他尚未成亲,他夫人又怎会认识我。纵然他提过我的名号,那也不会知道我模样是何。”
“再者说,我行走江湖之时多用化名,阮闳虽知道我身份,想来也不会刻意对夫人提及。”
石珫点头:“有道理。说起来,这位阮夫人也相当不容易了,是个厉害角色。”
“这是自然。”宋何说,“阮夫人名唤杨青玉,乃是千溪谷谷主独女,在江湖中也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
“千溪谷?”石珫有些惊讶,“是那个神医辈出的千溪谷?”
宋何点头。
“那……她为何不带着阮临回到千溪谷的娘家去?”
“她早已与千溪谷断了关系。”宋何道,“当年老谷主道,若杨青玉执意要嫁给阮闳,便和他断绝关系。这阮夫人也是个性子烈的,当即跪在正门前磕了三个响头,而后便和阮闳走了。”
石珫想到脑中的那个温和端庄的阮夫人,实在想象不到她竟还有这么决绝的一面。
“当年他们成婚,我在京城有事脱不开身,还专门送了一份贺礼过去。”宋何摇摇头,叹道,“原本想着闲了登门拜访,谁知最终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见了面。”
“宋叔打算与阮夫人亮明身份吗?”石珫说,“我觉得阮夫人该是不想掺和进咱们这些事里的,毕竟还有阮临需要照看。现下生活正是平静美好之时,若是再起波澜,想来她也不会愿意。”
宋何赞许的看着石珫:“正是这个道理。所以我们暂时先瞒着。”
“既然这样,那我先与阮临交好应该没什么关系吧。”石珫正经道,“这样便有了相互走动的正当理由,也方便照看他们。”
宋何毫不留情的拆穿他心里的小九九:“方便照看是假,多了个合心意的玩伴是真。”
石珫被拆穿了心思,咧起嘴笑了笑。
“要我说,你再与他亲近些才好。”宋何突然道。
石珫惊讶的问:“为何这么说?与阮临交好还有什么作用不成?”
“大作用。”宋何说,“你若与她儿子关系好,到时候瞒她一事被拆穿时,起码不会被打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