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凤霖走过去,蹲下来撩着他的头发,“等你成了王,这头发就该留起来了。厉染长头发的样子肯定很好看。你这样真好,终于像个人了,不是泥塑的娃娃。”
杨凤霖也不顾手上脏,上手对着厉染的脸颊就用力捏了起来。
厉染任由他捏着,看着他逐渐扬起的嘴角。
凤霖,只要你能一直这么笑着,那么一切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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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我跟你们回去
“陈部长,看这里是有人住过,不排除是这里的山民。”
陈震环视四周,进了里屋看了看,在床上摸了摸。手摸到底下的床板,手顿住,蹲下来往底下一看。
陈震直起身子,“将这处烧了,马上。”
杨凤霖从外头小溪边洗了脸回来,厉染已经摆好碗筷坐在一边等他。杨凤霖坐到他身边,盯着碗里还飘着不明物体的粥,顿时泄了气,“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应该能吃,好歹是熟了,你就将就着先吃吧。”
说完,拿起碗舀了一口递到厉染的嘴边,厉染右手受了伤多少有些不方便,乖乖张开嘴,的确味道有些奇怪。
“你的手不能再碰水了,我来做吧。”
厉染盯着杨凤霖手指头上散乱的绷带,有些心疼。杨凤霖不以为意的抬起手,“没什么事情,那医生给的药挺管用的。快吃,吃完了我给你换药。”
两人自见面以来,一直没时间好好说话,在这清净的山里头,没有外头的喧嚣,有些身在世外的错觉。
吃过饭,厉染盯着杨凤霖收拾的背影,双手紧握住膝盖上的布料,这样安静的生活也挺好,可惜了,短暂的平静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而他与凤霖出了这座山,注定要回到风雨飘摇的世间去,有些路,选了就没法再回头。
杨凤霖解开厉染身上的绷带给他上药,伤口已经好了许多,消了肿,没有初见时那般狰狞可怕。
杨凤霖小心往上头抹了药膏,“你怎么去了西南?”
这话在他心中徘徊许久,一直没有说出口,好好的怎么就转道去了西南。
厉染盯着身边换下来带着血迹和和药膏的绷带,“我本来想等,但我发现自己等不了了。”
厉染故意向议长透露要对付西南,议长一定会将这个消息告诉梁羡颐。不管梁羡颐会不会中套,他要对付自己一定会从太原道下手,没想到他的动作会如此迅速。
厉染去太原道镇压流民,虽然早有预料,却没想到梁羡颐派人假扮的这股流民会如此难对付,不仅手中武器精良,而且组织有序,围剿起来确实花了一些功夫。
梁羡颐是个聪明人,不会单单只是想将他拖在太原道这么简单,他想借着这个机会除去他。那时厉染以为梁羡颐的目标是他,直到花娘出事的消息传来,厉染才惊觉他想错了,梁羡颐的最终的目的还是凤霖。
把他拖在太原道,用花娘威胁凤霖,凤霖和花娘感情深厚,绝不会放着花娘的安危不管,他想逼凤霖进西南。
用太原道的流民引他出皇城,梁羡颐有更多的时间对付凤霖。
厉染想回皇城,可太原道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他只能交代龚全看住凤霖,不能让他离开皇宫。
万万没想到的是花娘会自杀。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厉染对这个女人第一次心中有了敬意。
本来已经决定回皇城,半路改道决定去西南。
花娘的死对于凤霖会是多大的打击,厉染不愿意想。从王玉致到花娘,梁羡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毒心思,令人发指。
梁羡颐不能留了,哪怕不是最好的时机,也不能再等。
厉染带了一队人潜入西南。只有除掉梁羡颐,他对于凤霖的威胁才能完全消失。
可结果不尽如人意,梁羡颐是个警惕心非常强的人,中了一枪以后,再想趁机接近非常困难,厉染折了不少人,只能暗自躲起来再次寻找机会,这一等就等来了杨凤霖。
杨凤霖听完,在上好药的伤口上用力拍了一下,留了力度,不会伤到厉染。
厉染疼得直皱眉头,想回头被杨凤霖压着脖子按了回去,“可真有你的。就该一枪打死,打个半死不活,只能窝在这鬼地方。你被炸又是怎么回事?”
厉染刚想说话,被杨凤霖打断了。
“让我猜猜。为了让陈震把我带出西南,自己去引开梁羡颐的人,真好,被人炸得差点被活埋。要不是你被护着,我估计得背着你的尸体回皇城了。”
厉染觉着杨凤霖的语气有些不对,紧接着就听见杨凤霖一声轻笑,“你们都这般的自以为是,有没有想过被你们护着的那个人,会伤心会难过,这样的牺牲是不是值得,活着如果要用痛苦来换,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厉染伸出左手摸索着杨凤霖,摸到他的腰侧紧紧握住,“你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凤霖。”
杨凤霖拿过一边的外衣给他穿上,“你先躺着休息一会。”
厉染手中一松,刚吃了药有些昏昏欲睡。
“你去哪里?”厉染强打着精神,看着杨凤霖为他盖上被子,“陪着你,睡吧。”
厉染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醒过来时房间里头光线昏暗,却找不到杨凤霖的身影,厉染翻开身上的被子起身,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一阵剧痛,捂着伤口走到门口,走到山路边想下去找人,还没走几步就看见不远处,有个满身泥泞的人身上背着一个差不多一人高的布包正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厉染站定,看着一步一踉跄走来的人,逐渐清晰的脸让厉染快要挑出胸膛的心脏暂时安稳了下来,忍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在看到杨凤霖全是淤泥的身体时,一下子全都消散了。一种失而复得的如释重负让厉染心里泛起一丝丝密密的疼。
杨凤霖抬头看着他,笑了,“我把他带回来了。”
用树枝枯草搭起来的草台,杨凤霖握着火把,在跳跃的火光的映射下,杨凤霖的侧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橘红色。
厉染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明显消瘦许多的背影,听着他在低声说话。
“当年,我把你背回家给了你一口饭,你说我给了你一条命,现在我又把你背回来却是要把你送走了。八角,你这个傻孩子下辈子一定要投一个好人家,或者给我托个梦,让我知道你去了哪里。”
杨凤霖将手里的火把扔下去,看着逐渐蔓延的火花。
眼睛里头火光跳动。
阿致说,一定要找到一个给你剥一辈子花生的人。
可我现在却是再也吃不到八角给我剥的花生了。
师父,你说让我不要走进死胡同里,可为什么你却把自己逼死了。
杨凤霖捂着脸,慢慢蹲下来,山风呼啸火势越来越大,八角的骨血正慢慢的化成灰。听不到他的聒噪,再也听不到他说,少爷,天冷了,该多穿一件衣服了。
杨凤霖抱着自己,冷,很冷。这么多天第一次感觉这么冷,这种冷从身体里出来,冻得他骨头打颤,万劫不复,真想闭上眼不再醒来。
身后贴上一个温暖的胸膛,“凤霖。”
还有厉染,厉染还在……
杨凤霖挪开双手,看着脏污的鞋面,“厉染,一定要把八角带回家。他胆子小,会害怕。”
厉染将脸贴在他冰冷的颈窝,“凤霖,撑下去。”
杨凤霖闭上眼,耳边是柴火燃烧的断裂声,他知道他心里的信念在不知不自觉中也断了,他很累,可他得撑下去,他要看着厉染平安。
“您看,那处有火光,是不要报告梁先生。”
半山腰有一队黑衣人,领头的想了想,“赶紧回去报告梁先生。”
另外行进在半山腰的一小队人,陈震看着远处的火光,“快!朝着火光去。”
杨凤霖将八角的骨灰收在瓮里。放在里屋的墙角,刚想起身就被厉染捂住嘴,“有人。”
杨凤霖睁着眼,果然外头来了一队人。心想,糟糕了,一定是他刚才点的火把人引上来的。杨凤霖真想给自己一拳,真是没长脑子。
这时候厉染却松开了手,眼见着门被推开,一个人走进来。看见躲在墙角的两人,跪了下来,“七殿下,我来迟了。”
是陈震。杨凤霖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陈震对着杨凤霖点了点头,“七殿下,我们得赶紧走。”
杨凤霖起身将厉染扶起来,陈震都看见了,那梁羡颐的人应该也能看见,这地方不能待了。
拿起刚放下的瓮捧在怀里,必须马上走。
外头有人匆忙进来,“陈部长,有一大队人上来了,手里都有枪。刚才探路的兄弟回报,有两条下山的路,我们必须马上走。”
“对方多少人?”
厉染目光沉沉,手紧紧地抓着杨凤霖。
“应该有三百多人,我们只有十余人,正面对上肯定全军覆没。”
杨凤霖紧紧抱着手里的瓮,“厉染,快下山。”
厉染轻轻摸着他瘦削的下巴,“跟着我。”
杨凤霖点头,眼睛却看向陈震。
陈震脸色一沉,赶紧低下头。
杨凤霖放下手里瓮,走到床边拿起放药的布袋,从里头拿出一块白布巾,背着身子拿出一颗小药丸碾碎了,粉末覆在白色的布巾上头。
转过身,“厉染,先吃药。”
将丸剂递给他,厉染接过吞了下去,杨凤霖指着他额头上的汗,拿起布巾,轻揉的擦拭着他的额头。
厉染一直看着他,杨凤霖笑了,突然抓紧他的脖子,将白布捂在他的口鼻上,厉染不可思议的睁大眼,想挣扎,可杨凤霖使了全力他挣脱不开,无力的晕眩袭来,闭上眼前,杨凤霖嘴边的笑意让他的心疼痛难当。
一边的士兵看到想上前阻止,被陈震拦了下来。晕倒的厉染被杨凤霖交到陈震手里。
“看来我这药没白准备。”
杨凤霖扔了手里的白布,拿起瓮,“陈震,把八角带回杨家。”
陈震不忍看他,“亲王殿下。”
杨凤霖笑了笑,“梁羡颐要的人是我。我只要你一句话,如果他们分出一半的人力,凭你们能不能保住厉染。”
陈震将厉染交到士兵的手里,接过杨凤霖手里的瓮,“陈震就是死,也会护着七殿下出西南。”
杨凤霖转身握了握厉染的手,没有犹豫,转身出了屋。
陈震紧握着拳,“赶紧走。”
陈震护着厉染选了一条下山的路,身后传来嘈杂的人声。
“快,那里有一个人,梁先生吩咐了要活的!”
陈震咬着牙,带着人往前走。想起杨凤霖带笑的眉眼,向来冷硬的人红了眼眶。
亲王殿下,陈震一定不辜负您的嘱托。
杨凤霖拼命的向前跑,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身后传来枪声,不能停下来,他跑得越远就能多给陈震争取些时间。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子弹打在脚边,杨凤霖停下来。很快的一群黑衣人围了上来,领头的黑衣人恭敬的站在他身前,“亲王殿下,我们不想伤您。”
杨凤霖神情平静,捂着起伏的胸口,平复下来,“告诉梁羡颐,放了厉染,我跟你们回去。”
第四十三章 给我
杨凤霖坐在镶着名贵玉石和金丝的椅子上,医生正在给他包扎手指头上的伤口。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的咳嗽声。紧跟着一股浓烈的药味,杨凤霖抬头平静的望向门口,梁羡颐走进来,迎上杨凤霖坦荡的眼神,整个人顿住,眼神直白的要将他吞下去。
医生收拾好药箱,弯着腰识趣的退了下去。
梁羡颐弓着身子慢慢走过来,他身上有伤本来不宜下床走动,刚才这一阵疾步的行走,他有些喘。
梁羡颐捂着受伤的半边脸,观察杨凤霖,他瘦了许多,可瘦了还是漂亮。越发尖削的下巴,少了一些棱角越发看着阴柔。
“在我身边,怎么可能让你的手如此伤着。”
嘶哑的声音,如钝刀磨布,十分难听。
杨凤霖抬起手,受伤的手指已经包好,四周精美华贵的摆设没有哪一处不透着诡异,“你的品位还真是奇特。”
梁羡颐坐到他对面,看他的眼神近乎贪婪,“只有这些才配得上你。这个院子我准备了很久了,就等着你来。”
杨凤霖一声轻哼,“等着我?你觉得我会按着你的意思在这里住下来?”
梁羡颐侧过脸,将没有受伤的半边脸对着杨凤霖,“你会喜欢的。”
杨凤霖一愣,随即大笑,笑得眼角有了一丝泪光,笑得忍不住咳嗽。门口的侍从忍不住回头小心往里头望,这位先生莫不是疯了。
梁羡颐的脸一点一点的沉下来,看着杨凤霖的癫狂,他心底被压抑的自卑疯狂的涌了出来,是在笑我的不自量力吗?
杨凤霖好不容易止了笑,抹去眼角的泪水,“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梁羡颐,花娘被你害死,我姐姐也被你害死。你在睁着眼睛做梦吗?梁先生,你是吃药吃糊涂了吗?”
梁羡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可你现在在西南,就在我的面前。珊娘,你走不掉的。”
杨凤霖慢慢靠近他的脸,“梁羡颐,和你共处一室都让我觉得恶心。”
跟前狭长上挑的眉眼微微眯起,梁羡颐伸出双手捧住杨凤霖的脸,双手兴奋得有些发抖,“我是这么喜欢你啊,珊娘。给我们一段时间试试,我一定比厉染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