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凤霖脸一偏,身子往后一退,“梁羡颐,你爱的是你自己,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千方百计要得到我,只不过为了满足你心底的欲望。”
梁羡颐举着手,嘴角扯起一个扭曲的笑容,受伤的半边脸因为这个动作崩裂渗血,他也没感觉疼。
“欲望?谁的心里没有欲望。只不过有些人藏在心里,假惺惺的扮好人。我不一样,我从来不装,我要什么不要什么心里很清楚。”
梁羡颐拍了拍手,门口有侍从拿着一套衣服进来,“换上,给我看看。”
杨凤霖看着那一套女式筒裙,平静说道,“珊娘已经死了。”
梁羡颐站起来,“珊娘怎么会死呢?你就是珊娘,你就在我跟前。你穿上它,让我好好看看你。”
杨凤霖拿起其中一件褂子,抬眼看去,梁羡颐眼里有种病态的期待,杨凤霖拿起桌边的茶壶,扔掉盖子,热水一点一点浇在衣服上。梁羡颐的眼神一点一点的暗下去。
低着头自言自语,“珊娘,你怎么这么不乖呢,我不想伤害你。不想。”
猛然间,梁羡颐跨步走到杨凤霖跟前,抱住他的腰,“为什么这么对我,我这么喜欢你。你穿上,穿上!”
杨凤霖使劲掰着挎在腰间的手,不知道梁羡颐哪里来的力气,怎么都挣脱不开。
杨凤霖一掌挥在他的脸上,“别碰我!”
手掌上有几丝血迹,杨凤霖厌恶的往衣服上擦着。许是这个动作刺激了梁羡颐。他突然垫着脚尖,掐住杨凤霖的脖子,“我不能碰?厉染就能碰,他有什么好?有什么好?”
杨凤霖憋红了脸,“他有一点,你永远都比不了。他绝不会如你这般逼我。”
脖子上的力气松了,梁羡颐倒退了两步,低垂着双手,脸上的血迹滴落在地,他木然的转过身缓步走到门口,临出门前看了杨凤霖一眼,眼神晦暗,杨凤霖偏过头,不与他对视。
原本晦暗的眼里闪过阴狠,门被重重关上。杨凤霖摸上隐隐作痛的脖子,梁羡颐不好对付。
厉染,你现在出西南了吗?
陈震护着厉染出了西南,在镇里遇上了赵长松,跟着来的还有张靖慈。太原道的军队已经抵达西南边境,就等厉染一句话。
可厉染自从醒过来,就安静的可怕,
陈震对着赵长松使了个眼色,将大概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赵长松看着装着八角骨灰的瓮,久久不语。
陈震有些急,这一个两个都不说话,接下去该怎么办。是再次潜进西南救亲王还是立即回皇城,不论如何都要给个话。
“这样,你带着七殿下回皇城。我带人回西南救亲王。”
陈震扔下这句话就要带人走,被赵长松拉住。
“不会走的。没有见到亲王他不会走的。”
陈震泄了气,一拳打在墙上,“真他妈憋屈。”
赵长松拍着他的肩膀,“我进去和七殿下说说,你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赵长松进去,厉染坐在床头不知在想什么。
赵长松跪下行了礼,抬起头,“我出皇城前,得了消息。亲王殿下把对外贸易权还给了皇室,将船队给了您。龚全护着杨先生出了王国已经安定下来,只要王国局势稳定,就能回来。”
厉染垂在被子上的手轻微动了一下,“他总是把什么都想好了。”
赵长松道,“您为他考虑周全,亲王又何尝不是。我知道您在气他,可那样的情况下,他把自己交出去是保全你最好的方法。亲王从来不说,但您在他心中有多重要,您比我清楚。”
“梁羡颐现在不除,今后要想再动就难了,干脆我们就搏一搏。”
赵长松在厉染跟前磕了一个头,厉染看向他,“花娘的事情我很遗憾。”
赵长松撑在地上的手握成拳,厉染从床上起来,将他扶起来,“凤霖要救,梁羡颐也得死。”
杨凤霖跟前的饭食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来的,梁羡颐下了功夫想讨他喜欢。杨凤霖不是那种绝食虐待自己的人,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能亏了自己。
勉强吃了一碗饭,大多都吐了出去。他没胃口,只能强迫自己吃。梁羡颐身上的那股药味,不管窗子开了多久都在这间屋子里散不出去,令他作呕。
院子外头有人守着,他的活动范围只有屋里和屋外,打开外院的门,就有人跟上来,门外的看守也会礼貌的示意他回去。
杨凤霖熬到半夜,一直不敢睡觉。想睡了,就狠狠掐着自己,强迫自己醒过来。
迷迷糊糊间觉得床前坐了一个人,杨凤霖张开眼,只见梁羡颐坐在床头正看他,那双手伸到半空应该是想摸他,杨凤霖伸手打开,皮肉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凌晨格外的响亮,杨凤霖彻底清醒过来。
梁羡颐盯着他手臂上的刺青,脸色阴晴不变,难猜他的心思。
“厉染得死。”
自言自语般的低喃,梁羡颐歪着头,“你说,厉染该怎么死。”
梁羡颐突然起身向前,将杨凤霖压在床角,冰凉的手指头摸过他的脸,“你想让他怎么死。”
杨凤霖毫不躲避的看向他,手按向他腹部的伤口,突然用力抓紧。
梁羡颐皱起眉头,却笑起来,脸颊挨着杨凤霖的脸,“很疼,珊娘乖,放开。
杨凤霖没放,使劲推开他的脸,“你这种人,也会感到疼?”
梁羡颐盯着他,那双浑浊的眼里突然涌出浓浓的悲伤,“不要讨厌我,珊娘。”
杨凤霖紧握的手掌里有温热的液体渗出。
梁羡颐脸色发青,“只要厉染死了,你就是我一个人的。”
没等杨凤霖回过神,他抓过杨凤霖的手臂,伸出舌头舔着他的手指。
“你的身上怎么能有别人的印记。”
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来人!”
门口进来几个黑衣人,将杨凤霖按倒在床上,杨凤霖瞪着他,看着梁羡颐撩起他的袖子,冰凉的刀口划过手臂上的皮肤。
“你要做什么?”
尖锐的刀尖刺进杨凤霖的肌肤里,疼得杨凤霖咬紧了牙,他明白了梁羡颐的意图,“你这个疯子。”
梁羡颐举起匕首,舔着刀尖上的血珠,“不会让你太疼的,乖,忍一忍。”
陈震在厉染门前来回走了两圈,这几天七殿下一直没有动静,他们在这处,不进西南也不回皇城,也不知道亲王什么情况,七殿下怎么还能沉得住气。
赵长松给厉染送完药出来,将他拖到一边,“别走了,安静会。”
陈震双手一抱蹲在墙角,“静不下来!”
赵长松笑笑,就着墙坐了下来,“我们离边境不远,梁羡颐不可能不知道。他不敢轻易的出西南,我们也不能贸然进去。就看谁先忍不住了,亲王殿下在西南不会出事,梁羡颐对他的执着可比一般人强得多。七殿下心里不好受,别给他添堵了。”
“要不,我带队人潜进去,要是目标太大,我一个人也行。地界我熟,一定把亲王救出来。”
赵长松刚想接话,有士兵进来。
“陈部长,有人送东西过来。看着像是西南人。指名说要给七殿下。”
陈震和赵长松互相看了一眼,接过士兵手中的盒子,让他下去。
赵长松打开盒子,陈震抬眼看过去,赵长松赶紧合上,两人神色皆是失措。
身后的门打开,厉染走出来,
“是什么?”
赵长松赶紧把盒子藏到身后,“没什么?”
厉染伸出手,“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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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伤
赵长松握紧藏在身后的盒子,陈震往赵长松身边一站,“没什么,殿下,我们会处理。”
“拿来!”厉染沉声重复道,伸出的手并没有收回的意思,赵长松没法,将盒子递出去。陈震一把按住,“殿下,真的没什么。”
厉染向前一步,将他的手打开,拿过盒子。打开盒子的一瞬间,赵长松和陈震不忍看,默契的侧过脸。
厉染看着打开的盒子,西南湿润的风里夹杂着一丝血腥。厉染抓着盒子的手,指甲死死抠着,因为过于用力手部肌肉紧绷,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僵硬,浑身都在使劲,像在压抑什么。
可不管怎么压抑,冲动,悔恨,愤怒排山倒海的过来。
赵长松忍不住叫了一声七殿下。
厉染没有应,视线紧紧锁在盒子上。额角沁出了细细的汗水,嘴唇惨白。陈震看不下去,要把盒子夺下来,赵长松没拉住。陈震的手刚想伸过去,措不及防的受了厉染一拳,力度之大让他往后退了好几步。这一拳,让盒子里头的东西掉落在地上,带着血丝的一块有着刺青的人皮,再次刺痛了三个人的眼。
厉染蹲**,想捡起来,越是心急越是不能,地上的尘土沾染了被切割的皮肤边缘,尘土砂砾带进皮肉里。
厉染一拳砸在满是沙土小石块的地面,额头上的汗水滴落在尘土里。后背的伤口裂了,血渗出来。吓坏了赵长松和陈震。
赵长松赶紧让人叫医生,转身看向厉染,“殿下,也许就是梁羡颐的奸计,他这么在乎亲王,绝不会伤害他的。您要挺住,现在不可贸然进西南啊!殿下。”
赵长松跪下来将头抵在地上。
厉染胸口剧烈起伏,有那么一瞬间,看见盒子里的东西时,厉染忘记了呼吸,喘不上来气。
不会认错的,在伽蓝殿,怕疼的凤霖掐着他的手臂一点一点纹上去的,绝不会错。
陈震往地上啐了一口,跪在厉染跟前,“七殿下,请您允许我进西南,把亲王救出来。”
厉染起身,背后的血迹不断的扩大,有人带着医生跑进来。医生想走上去为厉染处理伤口,厉染抬起手制止他向前。医生无奈的将视线投到赵长松和陈震的身上。
“七殿下,伤口还是要处理的。”
赵长松满目忧色,厉染此时的心情外人不足以体会,说再多都是徒然。
厉染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搭在门框上,背着身,无人看见他此时的表情。
“进西南。”
闻讯而来的张靖慈,刚进门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陈震跪在地上朝着厉染磕了一个头,转身离开,和张靖慈擦身而过。
厉染扶着门框,一点一点的弯下腰,心太疼,撑不住了。
西南,杨凤霖当晚发起了高烧。全西南有点名头的医生都被叫抓了梁羡颐的宅邸。慌乱了一晚,杨凤霖总算是退了烧,一群医生被关起来,杨凤霖不醒过来,就不得归家去。
梁羡颐腹部的伤口被杨凤霖抓的不轻,裂开流血。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又回到杨凤霖的身边,一下都不肯离开。
梁羡颐将屋里的人全都赶了出去,伛偻着身子坐在床边看杨凤霖。隔天中午,杨凤霖才醒过来,梁羡颐赶紧让人拿了药,想亲自喂他。
却被杨凤霖漠然的眼神刺得坐立难安,恼怒的起身吩咐侍从进来喂药。不出去,站在门边紧紧盯着侍从和杨凤霖,侍从紧张,勺子里的药撒出去好几次。杨凤霖握住侍从颤抖的手,看向梁羡颐,“你出去。”
杨凤霖看过来,梁羡颐脸上起了一丝欣喜,只是听到他接下去的话,人瞬间阴沉下来。
杨凤霖见他不走,拿过侍从手里的药,手一翻倒在地上。
侍从咬着嘴唇不敢说话跪在地上发抖。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对着,谁都不肯认输。最后,梁羡颐泄了气,头一摆,打开门出去了。
梁羡颐人一走,杨凤霖整个人松懈下来,“你赶紧再去拿药吧。”
侍从起身,对着他的方向行礼,随后赶紧走了出去。
杨凤霖低下头,看着掉在地上的勺子,弯腰捡了起来。
西南的勺子和皇城的陶瓷勺子不同。柄很长,金属质地,柄的顶端尖锐。
杨凤霖将这柄勺子收进被子里。梁羡颐割了他手臂上代表皇室亲王身份的刺青想威胁厉染。
他不能坐以待毙,厉染绝不会在看见那块皮后还能按兵不动,他一定会再进西南。
在这之前,他一定要想办法牵制梁羡颐,哪怕两败俱伤。
他与梁羡颐之间的仇恨,这辈子无法化解,既然一切都是因他而起,那就由他结束吧。
喝完药,梁羡颐进来坐在杨凤霖的身边。
杨凤霖闭上眼,根本不想理他。梁羡颐捂着嘴,咳嗽了几声,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边角都已经泛黄,看不出当年精致的样子。
“你也如那些人一般看不起我?”
一阵剧烈的咳嗽,杨凤霖皱着眉眼,不愿理会。梁羡颐看他冷漠的神情突然笑出声,“如能选择,谁会自甘轻贱。你住的这处是整个子爵宅邸的外院,这么大的一个宅邸也就这处是干净的。”
梁羡颐喘着气,按着腹部的伤口,平复急促的呼吸。
“这里每一个地方,想起来都让我感觉恶心。但我不想搬走,哪怕现在我手里有用不完的钱,比这里更大的宅院想多少就能有多少。我不走,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当年受过的苦,我活着是为了什么。”
梁羡颐将帕子小心收进怀里。
“我自小家门败落,卖贵族入世家为奴。无意中被厉铛看上暗中调教多年,送到这个糟老头子身边拖垮了他的身体,要了他的命。你以为我有得选?我想尽办法活下来,怎么能轻易去死。这老畜生折磨我多年,死了我也不能让他安生。他的尸骨我早扔进荒地里不知道被哪里的野狗分尸了,我带回皇城的骨灰坛,里面是这畜生生前最喜欢的猫。哈哈哈,猫,谁想到现今风光的我,当年活得还不如一只猫。我种罂粟,你看不起我,可我养活了西南千千万万的百姓。伤天害理?我让他们吃饱穿暖,我做错了什么,就要被你们指着脊梁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