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城中无依无靠,没有家世背景,大家都知你难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如今你要拿着兄弟的命去邀功,这就说不过去了。”
颜如玉放下拳头,白了他几眼,冷冷地地道,“兄弟?你也说这个词,可实际呢,你真的就这么认为他拿你做兄弟,还有你,”他指向顾风岩,说:“你们都拿他做兄弟,可他哪里做过人,他东方月在我们面前纨绔子弟装得好,谁知道他狼子野心,想要踩着我们的肩膀上位,你们可知道?”
东方月松开牵着上官明棠的手,看了人一眼,而后又站了起来,不疾不徐地说:“既然你都说出来了我也不怕说什么,纨绔浪荡是世人看我的模样,可那不过是个面具,包括现在这幅模样,不过都是皮囊而已,我从未想过要踏着你们的肩膀上去,我与你们交好也是真诚的,我有入朝为官的心思,可不行,我不能做。”
东方月顿了顿,喝了杯酒,说:“我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丞相,人人巴不得与他亲近,得他青睐,可皇上最厌的便是结党营私,所以我爹不理,都回拒了。所以好些人就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我若是还执意入朝,那我整个东方家就背上了谋逆的罪名。一人得势便够了,我还想要这个家安稳地立在朝堂,立在大虞皇城,所以我便不能有野心,也只得隐了野心。”
他这番话说的真挚,就连一旁的萧逸都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顾风岩向来不争不抢,自然也明白,唯一不明白的就是颜如玉。
颜如玉从开始就觉得所有人接近谁都带着目的性。
所以,从他认识东方月开始便是带了目的去的,他觉东方月面上随意,实际心思深沉,一直在利用他们,可实际上,一直在利用他人的只有他颜如玉自己。
一直未开口的上官明棠,在这静谧中开了口,“因你内心狭隘,所以你看其他人都如此。你想通过名扬接近东方黎你做到了,也成了东方黎手下的一条听话的狗,而如今呢,主人去了,你想抹杀所有的痕迹来证明你是清白的,什么也没做,可事实是,你已一身腥,再遮掩,再销毁也盖不掉你身上的血腥。”上官明棠看着他,眼神欲加晦暗。
“名扬他什么也没做,包括他的身份。从小到大,他不过就是所有人的弃子,没人怜他,没人爱他。他活在虞都皇城里,紧靠着与你们的一点情意才支撑到了现在。所以即便他有欺骗,也不过是为了活而已。就像你想攀达顶峰,所以你攀权富贵。顾大哥想要在朝廷,在世家子弟里站稳脚,你们每个人都存了心思,为何不许他有。”
上官明棠说得有些激愤了,但他就想说出来,他现在也是终于明了了东方月那夜的撕心裂肺,一句“人间情爱你们不予我半分,世间疾苦要我尝遍。”他至今还记得,那时不曾感同身受,可如今两人心心相惜,他已知晓了东方月心中的苦,更不想要他再痛一次。
平日里的无所事事,都是夜里的愁眉不展,费尽心思。
在这皇城里,他活得比谁都苦,也确实没人可怜他。
“他不过是想保全东方家,就如同你们心中也有执念一样。”
东方月心中一动,忍不住叫他,“若离,你今日……”
上官明棠打掉他伸过来的手,冷声道:“别碰我,听我说完。”
“谁不会有自己的私心,你们可以,名扬就不可以。昔日我对他有误解,如今我们都已和解。他的性子你们不会不知,他不是一个纨绔浪子,他心中有家国,更有黎民百姓。大虞现是乱世之秋,我们需要明君,名扬便是未来的贤明,今日愿站在他身侧,舍生忘死,我亦甘愿。若是你们要阻他的路,那我就披荆斩棘,为他破了这条路。”
东方月看着人,抿唇不语。
他平日里温情脉脉,情话撩拨更是道不尽。可都不同于今日,这是上官明棠给他的心,更是一生厮守的诺言。
这句话一出,他日便是要死守的,若是败了,上官明棠便要随他一起死,脱都脱不了干系。
上官明棠没有停,继续说道:“所以今夜便要做个了断,萧大哥与顾大哥同我们无怨,也不便插手,但你不同。”
他看向颜如玉,说:“你不仅陷害了东方家,还勾结了凉国奸细颠覆大虞朝堂,今夜便不可能放过你。”
“凉国奸党?”公子翊推门而入,漫不经心地道:“若离啊,你说的可是我?”
“就是你。”上官明棠说:“公子翊,我来虞都这么久,想必你早已猜到,为何不来杀我?”
公子翊不紧不慢地说:“你终究要来,我为何还要去寻,等你自己送上门来岂不是更好?”
上官明棠笑得邪气,看着他说:“我该是好好谢谢你了,师傅。”
“救命之恩就不必了,我们两不相欠。”
上官明棠愤怒道:“你害死了我父亲,害死了虎贲十万大军,还把所有的罪名都扣在了东方黎身上,你觉得是两不相欠?”
公子翊笑出声,说:“不愧是我的好徒儿,猜的不错,那信是我写的,可那又怎样,即便东方黎知晓,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去救,他早就想铲除上官羽,所以他并不冤屈。东方黎也一样要死,他杀我凉国臣民,他们该死,都该死。若不是你们大虞肆意侵扰,我凉国不会灭国。丧亲之痛,亡国之恨,我要你们都尝尽。”
“所以你处心积虑,来到我身边,利用我们所有人,一步一步,想要吞噬大虞?”
“是又怎样,你们的皇帝,如今也是个废物,他想要做明君,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东方月站起来,将上官明棠护在身后,说:“你想要复国,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
“那就看看谁有这个能耐……来人。”
黑暗蔓延,在这静谧的夜里,如滔天巨浪,奔腾而来。
疾步声如雷,霎时,狭小的屋子里被已被重兵团团包围。
寒光照铁衣,杀气森然。
混乱间,东方月轻笑出声,看向公子翊,“你也太小看我了。”
那声音里带了慵懒,目光冷厉扫过,却见窗外黑影绰绰,黑夜阑珊中,长戟铁甲,浩荡而来。
屋内飘香,一袭花影落在上官明棠身侧,他剑还未出鞘,就被风情一掌抵了回去。
东方月拔剑的瞬间看了她一眼,喊道:“先带他走。”
“我不。”
风情轻“啧”了一声,魅眼盈盈地看向上官明棠,“你就是他口中那位……薄情郎?”
第88章
数千暗卫, 从天而降,与众多兵卫厮杀在了一起。
风情将人往一旁带,伸了手触在上官明棠清秀的脸颊上, “这么好看的脸, 欣赏来还真是别有一番风趣呢。也怪不得公子他这般思念得紧。”
“什么薄情郎, 你又是谁。”上官明棠推开她的手,冷声道:“别碰我。”
“哎呦,气什么啊。”风情看了那边一眼, 才露了笑意,“我是谁啊,嗯.....”
她顿了片刻, 思量了些许, 继续调侃上官明棠, “你家情郎承了我一座花雨楼, 我是来要债的啊。”
“你找他要去,寻我作甚。”上官明棠回着话, 剑已出鞘, “离我远一些, 不然连你也杀。”
“脾气不小嘛, 那可怎么办呢, 我的任务就是护着你啊。”
“那就没办法了。”
……
东方月一掌劈过,冲开了向他而来的侍卫,紧接着,凌空一跃,利光闪动,直奔公子翊而去。
公子翊后退了一步,闪身躲过, 继而拔剑而出,就听“铮”的一声,向着东方月急势而去,双剑相交,力道急劲,噌噌逼出了一阵火花。
公子翊微微冷笑,凝视着人说:“就你这点资历,也想同我较量一番,果真是不自量力。”
东方月顺势向前,挺剑急冲,剑眉一挑,喝道:“打来再说,费什么话,不然还以为我欺负前辈呢。”
公子翊借势微蹲,翻腕挥砍,“那就看看你的本事,也别叫人说我欺负晚辈。”
东方月站直了身子,眉目轻敛,面上带了邪笑。杀气隐在眉间,如雷鸣电闪般一晃而过,本就是一张慵懒的脸,现在看来倒是更加可怖了。
便在此刻,蓦然剑光一闪,长剑随着主人的动作,从一旁急刺过来。
公子翊左右横扫,直抵了过去。
他看向上官明棠,嘶声道:“你也要同我一战,别忘了,你的剑法可是我教的。”
上官明棠手持挽月,挥剑抵出,噌得一声,剑光凌厉又是一阵火花四射。
“若离,你做什么……”
“杀敌……”
东方月从打斗中抽身,转了头看向风情,吼道:“怎么还不走。”
风情摊了摊手,说:“那怎么办呢,他好像不太需要我,更不想看见我。”
东方月揉了揉额角,喊着箫逸,“去找若离,帮我看住人。”
萧逸闪身一挡,向后而退,避过了直冲而来的长剑,他得空看了一眼东方月,“你们先商量清楚,这是做什么,乱死了。”
上官明棠回剑翻转,退后而落,被东方月抓了个正着,他一把拽过人,将上官明棠往风情身边一甩,吼道:“赶紧带他走。”
风情看着人,微微一笑,“他不想同我走,硬来的话,怕伤了你小情人。”
“别废话,不然先去帮忙顶一阵。”
“报酬呢?”
刀光剑影里,厮杀声不断,东方月看着人,扬声道:“一条街。”
风情微笑着看了上官明棠一眼,轻声道:“你很厉害,不如得空我们聊聊,你怎样……”
风情还要在调戏一番,东方月一声喝令吓得她身子微颤,“快去。”
风情一个闪身,没了人影,只听风里融了一句,“急什么嘛,真是猴脾气……”
东方月一个闪身,站到了上官明棠身前,却看向了风情,“老板娘,应承你的事我东方月说到做到,麻烦你,过会儿我说完你带他走。”
“知晓了,我可是冲你才来的这虞都,若是日后没有我落脚处,定要找你跟你小情人讨回来。”
东方月嘴角含笑,看向上官明棠,而此刻,挽月已出,上官明棠挥剑指向他,面上强作平静,“你要人保护我,我为何需要保护。”
东方月不急不慌,拨开长剑,笑着贴近人,沉声道:“挽月用着可习惯?”
上官明棠后退一步,依旧是持剑姿势,眸光含愤:“别跟我说这个,东方月说说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东方月栖身过来,手握在挽月上,从他掌中退了剑,他看着人嘴角一扬,邪气的笑着:“若离,现在还不是同生共死的时候,你身上带了伤,且听我的。”
上官明棠的手被他紧紧攥着,澄澈地眸子定定地看向东方月,“东方月,你是人嘛?你竟然.....唔……”
话未出口,就被那含情的温度,抵了回去。
烫热的手游离而过,上官明棠被他环了腰唇舌也被叼住,融在了红口里,炙热一晃而过,如催/情的毒药一般,漾了满身,而后又都化在了温软的。
东方月渴切地吻过,在这混乱喧嚣的暗夜里,这贝齿红唇好似是他唯一的牵绊。
薄唇滑过微红的脸颊,漫下一片红润,直蔓延到耳垂,东方月眸光深邃不堪,化作无底深渊,又是急进地凶兽,恨不得将上官明棠拆吃入腹。
可情势紧急,由不得他们抒情泄/欲,东方月收了身,覆在上官明棠耳畔,低沉道:“若离,莫怨我,外敌未退,江山未稳,百姓未安,我亦无心称王。”
“今夜我替你清朝纲,斩奸佞,稳社稷之事便交于你了。他日,山河万里安,我再登顶归来。”
上官明棠双眸含光,他知晓这番话的意思,更知晓那背后意味着什么,可他的想法是要两人同仇敌忾,共抗胡合部,而不是让东方月一人。
上官明棠知晓荀北之战要赢不易,所以东方月不想他涉险,想放他在虞都谋事,这样即便荀北出事,虞都也有人看着,不必再出其他乱子。
他想回紫荆山,想与他携手共战,那是他生长的地方,他想去守。但东方月这番话一出,好似又是最稳妥之法。
朝堂需要人来,民心需要人来稳。
那要谁来,他不禁问自己。
现在东方月唯一信的,也只有他自己了。
皇帝如果还活着,怕是也成不了气候,这样朝堂无主,民心便会散。
东方月给他思虑的时间,但不允许他犹豫不决,这时候就该当机立断,“若离,我知你心意,但是大虞不能缺人了,沈凌白已老,太尉居心叵测,皇上不知是生是死,你去皇宫,皇城肯定已经大乱了。”
“我知晓你意思,但是外公他们,谁去救。”
“别忧心,有人,你且跟风情走。”东方月说完又吻在了他唇角,轻轻将人推开,“快走。”
上官明棠不是没有决心,而是已经下了决心,他犹豫地不是东方月要他走,而是这一走,就不晓得哪日再见了。
他不想用一场漫长的等待换一场生离死别,谁都不会知道紫荆山意味着什么,胡合部又意味着什么。
但他知晓,那里让他家破人亡,胡合部侵占了紫荆山,强取豪夺,杀人如麻。
他看不到初生的太阳,但内心却又贪恋着紫荆山的风雪。
就如现在他想东方月能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让他可以在这漫长地等待中,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