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还是冯家的根基太浅了。大皇子此刻越是耀眼,以后说不定就会摔的越狠。
冯贵妃幽幽的叹了口气。
第145章
卫昭接过曹英托他转交给卫淑华的剑,然后一脸鄙视的看着曹英,伸出三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这都三年了,你居然还没有把我二姐拿下,我说曹英你到底行不行啊。”
曹英涨红了脸,闷声道:“我不愿逼迫二小姐。”
卫昭朝天翻了个白眼儿,捶了曹英一拳:“男人啊,该主动的时候一定要把握好机会啊。”
说完拎着剑上了马车到城东梅苑听戏去了。也不管身后的曹英是如何幽怨又无奈。
卫昭进了梅苑便直奔雅间去,隔着老远就听见韩崇良嚷嚷起来了。
卫昭快步上前,撩起帘子,见韩崇良正催着陆承逸喝酒呢。便笑道:“这是怎么了?”
冯遇朝他微微颔首,倒是韩崇良咋呼道:“阿昭快过来,知道嘛,承逸要有儿子了!”
卫昭扬了扬眉:“行啊承逸,不声不响的要当爹了。”
陆承逸扯了扯嘴角:“也不是什么大事,别听阿良瞎嚷嚷。”
卫昭撂下剑,韩崇良眼尖的看过去,当即大跳起来,惊的一旁的冯遇险些被点心噎到。
“红绡剑!阿昭你哪儿弄来的!”
卫昭嘬了口果子酒,不在意道:“二姐的朋友托我给她的。”
韩崇良伸手摸了一把,好一通夸赞,末了凑到卫昭跟前,笑嘻嘻道:“二小姐什么时候交了这么厉害的朋友,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
陆承逸不由得竖起耳朵,心里却止不住的往外冒酸水。他是去年春实在顶不住家里压力才成亲的。虽然明知已有妻子还惦记别的女子非大丈夫所为,但陆承逸总是忍不住想要关注卫淑华的生活。
卫昭推了把韩崇良,道:“你可省省吧,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你有我二姐美么?有我二姐英姿飒爽么?”
韩崇良顿时反应过来:“好啊,这是冲着二小姐去的呢。那你更得介绍给我认识了,好歹替二小姐把把关嘛。”
卫昭就瞪他一眼:“八字还没一撇呢,待事成了再说吧。”
陆承逸有些愁闷的垂下眸子,将韩崇良适才给他倒的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卫昭偷瞄了他一眼,见他都快哭了,也没再说什么刺激他的话。
陆承逸喜欢他二姐,卫昭是有所察觉的。只是两家实在不配,先别说陆承骞之死,就是陆瞻那事儿,陆鼎虽面上不显,但心里只怕要恨死卫家了。两家不结仇就不错了,岂能结亲!
好在他二姐似乎对陆承逸没那番心思,卫昭这才松了口气,要不然他可要愁死了。如今陆承逸也有家室了,只要断了他念想便是。毕竟一边是姐姐,一边是朋友,他在中间也很难做的。
卫昭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冯遇:“听说皇上要调你去户部,任命可下来了?”
冯遇点头:“明日便要到户部去报到了。”说罢又叹了口气,道:“听说皇上要再对渭南用兵,到了户部可有的忙了。”
说起这个,韩崇良更是一脸郁闷:“你们多好,到现在都谋了个实缺儿。不像我,这么多年还是个挂名的都尉。听军中同僚说,皇上这次打算任命崔奉为主将,程士询任右副将。只是朝中大人们颇有微词,暂时还没有完全定下来。不过看皇上的意思,崔奉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李淮这一手玩的好啊。抬举了崔家,谢家和萧家虽眼下蛰伏,但一旦崔家极大的威胁了两家利益,谢萧两家势必会联起手来对付崔家。三方逐利,李淮坐山观虎。
冯遇想了想,说道:“才听宫里传回的消息,说是郑妃小产,似乎与萧美人有关。此事皇后和我姐姐都撒手不管,目前由崔贵妃处理此事。”
皇后自诞下六皇子后身体一直不好,这在前朝后宫也不是什么秘密。暂时称病不理后宫事务,也没人会挑刺。而且此事涉及崔萧两家,如今镇国侯父子二人尚镇守朔北,皇后的确不好插手此事。
至于冯贵妃,虽有皇上盛宠,冯家这几年也在暗中拉拢势力。但在贵族眼里,他们还真瞧不上冯家那点家底。冯贵妃没有底气,又与郑妃有嫌隙,当然也不方便插手。
那就只剩下一个崔贵妃了。李淮重用崔家,崔贵妃短短三年时间便由美人晋封贵妃,足见皇帝的宠爱了。
若在后宫看来,这事儿倒也算不得什么,顶多萧美人被申斥一番,再禁个足。至于处罚,萧美人当了这么多年的美人,已经叫人看了不少笑话了。若再降位分,这不是明晃晃打萧家的脸么。
只是正当皇上任命崔奉为主将的节骨眼儿上出了这事儿,便不得不叫人多想一想了。
卫昭道:“此事可大可小,郑家这几年愈发显贵,若郑妃不肯松口,萧美人总得掉块皮肉。若萧美人无子倒还好说,萧家顶多视她为弃子。但二皇子李雲已是十二三岁年纪,因萧美人的关系,李雲已比其他兄弟矮了一头。萧家无论如何都不会坐视不理。”
“崔家如今声势浩大,崔皓身为监军一直混在我卫家军营里,但他不掌实权,虽偶有小动作,于卫家军来说却也无伤大雅。但这次命崔奉为将却大为不同。谢家和萧家不会愿意看到崔家染指兵权的。”
冯遇点了点头,道:“朝中反对声音最大的也是谢萧两家的人。眼下看来两家虽暂时结盟,但一旦涉及利益,各家都会自扫门前雪。萧家是必须要保下萧美人的,那么能让崔贵妃和郑妃松口收手,只有一个条件。萧家同意崔奉为将。”
韩崇良挠挠脑袋:“这不是饮鸩止渴么。兵权有多重要就不用我多说了。便是暂时保住了萧美人和二皇子,一旦崔家有了兵权,只会更加势不可挡。”
冯遇就解释道:“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萧家可以依靠谢家,自然也可以倒戈崔家。”他手指摩挲着杯子,意有所指道:“谢贵妃可也有个三皇子呢,但崔贵妃却至今都没有子嗣。”
韩崇良瞬间就懂了:“萧家所图也不小啊。”
倒是卫昭讥讽的笑了笑:“李淮这一招倒是百试不爽,明面上抬举崔家,实则却不叫崔贵妃有孕。只要崔贵妃无子,崔家便是再有权势,也无处使力。”
卫昭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韩崇良瞬间瞪圆了眼睛,一拍桌子道:“中宫皇后还有嫡出的皇子呢,若论兵权势力,谁能比得过镇国侯府啊!他们这几家倒是蹦的欢实。”
卫昭就幽幽的瞪了他一眼:“你能记起我还有个小外甥可真是不容易。”
韩崇良心虚的飘了下眼睛,谁让中宫这几年太安静了呢。镇国侯又远在朔北,他这不是一时没想起来么。
冯遇也一言难尽的看着韩崇良,道:“我外甥还是皇长子呢,冯家也跟着蹦跶呢。”
陆承逸这会儿回过神来,也瞥了眼韩崇良,慢悠悠说道:“在中宫无子前,我爹也曾上书立皇长子为储君呢。”
韩崇良:……一不小心就犯了众怒。
韩崇良拍了下自个嘴巴,干笑两声:“都是我的错,我自罚一杯。”
话是这么说,但几个人也没真怪他。几家政见不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聚在一起说的话出了这雅间便当没听过,回头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但随着朝局变幻,随着几人在朝中逐渐稳固的地位,他们心里也或多或少的明白,眼下的平静是来之不易的。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站在对立面上。
不出几人所料,崔贵妃一经接手郑妃流产之事,便雷厉风行的拿了在场宫人审问。虽然萧美人没有对郑妃动手,但言语之间却对郑妃大为不敬。而事后又在萧美人宫里发现了扎满针的巫蛊娃娃,背后还写着郑妃的名字。
如此诅咒皇嗣,实在恶毒。
谢贵妃快速的捻动手里的佛珠,面容阴沉。
谢嬷嬷小声道:“此事怕是萧美人中了圈套了。且不说郑妃从前深居简出,少与咱们打交道。就说在御花园碰面,萧美人躲她还来不及,怎会上赶着刺儿她。说郑妃嘲讽萧美人还差不多。”
谢贵妃冷哼:“萧美人本就冲动,这几年她是老实不少,但心里总憋着一股气没处撒去。郑妃在她跟前阴阳怪气儿的,她能忍得住才怪。宫人惯是拜高踩低的,不过是少说两句话的事儿,既能颠倒黑白,还能卖郑妃一个好儿呢。”
谢贵妃有些疲倦的闭上眼,沉声说道:“只怕此事之后,萧家要投向崔家了。”
谢嬷嬷道:“若是查一查郑妃此前可有接触过其他东西呢?巫蛊娃娃说是狠毒,可若真靠诅咒就能让郑妃流产,那各宫人手一个巫蛊娃娃,皇家岂不是要绝后了。”
谢贵妃横了她一眼:“噤声。这话可不能乱说。”
谢嬷嬷躬了躬身子:“老奴多嘴了。”
谢贵妃就道:“你说的当然有道理,可奈何有些人不想讲道理。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又何必在乎过程呢。”
她揉了揉眉心,叹道:“告诉父亲早作打算吧,我谢家也不是泥捏的,任谁都能上来踩一脚。”
第146章
三年前北狄扣关,北燕与齐国暂时达成和解,专心抗敌。次年,北部风调雨顺,草原草盛马壮,北狄恢复生机。北燕恐北狄卷土重来,枕戈待旦。
卫儒上书朝廷,道北狄厉兵秣马,图谋中原之心不死,此时不宜与北燕开战。
朝中不管遇到何事总会有几个不和谐的声音。于是便有朝臣奏道:“去年北燕与北狄混战,镇国侯言时机不对。今年北狄不犯北关,镇国侯依然言不宜进攻。只怕镇国侯拥兵自重,别有心思。”
去岁升任兵部尚书的元禹则反驳道:“此前北燕与齐国建立盟约,二十余年不犯朔北。如今盟约期限已到,去岁我齐国更是陈兵朔北。北狄瞄到齐国与北燕剑拔弩张的关系,自然会把握好这个时机。而眼下北狄兵强马壮,又有渭南问题尚未解决,的确不宜开战。”
有朝臣道:“北狄遭灾扣关,北燕抗击北狄,大人说不宜开战。如今境况不同,大人仍说不宜开战。臣实不知何时才是开战的好时机。”
元禹瞥了他一眼,慢悠悠说道:“战机变幻无常,不好妄加揣测。”
其时又正逢齐国攻打渭南的平南军兵败宜兰山,南梁在后蠢蠢欲动。李淮遂召回平南军,又命鲁达率军前往碎雪关,震慑南梁。之后同意卫儒上表,命其父子二人继续镇守朔北,由卫儒守朔州,卫暄分兵而守云州。原云州守将韩庆则被李淮调至东关,以防东越趁势南下。
时至今日,南梁皇帝身体衰弱,国内斗争渐渐激烈起来。东越虽有心进兵,但有韩庆和费允在,东越尚不敢轻举妄动。至于北燕,前有齐国后有北狄,此时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更不敢有大动作。
而王奕在渭南活动多年,此时渭南内里已经分化,济州冯氏行事不得人心,渭南百姓早已盼着冯氏倒台了。所以此时是攻取渭南的最佳时机,而且有赖于王奕,如今攻打渭南和两年前境况又大为不同。
可以说现在的渭南只要打下济州冯氏,渭南势力自然土崩瓦解。任谁去了,只要不是个草包,打下渭南便是大功一件。所以对于推举崔奉为将,朝中才会有那么多人反对,其中不乏一些将门世家。
但反过来,打下渭南功勋卓著,稍有名望的将门世家不愿树大招风惹上头猜忌,所以不赞同的意愿也不是很强烈。倒是贵族世家反对激烈,尤以谢萧两家为首。
“父亲,萧家若同意推举崔奉,我谢家在朝堂独木难支,再反对下去只怕会徒惹皇上不喜。”
谢宏淡笑道:“皇上素来对贵族不喜,又不差这一桩事了。”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崔家拿了兵权?”
谢宏就笑:“谁说兵权是崔家的,这是皇上的。”
谢韬瞥了他爹一眼,道:“到崔家手里的东西想要让他们吐回来那可比登天还难。”
谢宏瞪他一眼:“这话还用你说?”
谢韬有些委屈。
谢宏就告诉他:“我们谢家只是低调太久了,可不是就这么死了。”
谢韬心思顿时活络起来:“那父亲的意思是……”
谢宏晃悠着手里的茶杯,意有所指道:“淮中若有动荡,皇上还有心思打渭南么?”
“淮中!父亲要动淮中?!”谢韬高声急道:“淮中可是咱们谢家的根基所在……”
谢宏撂下茶杯,手指轻扣桌面,撩起眼皮看了眼谢韬。谢韬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就梗在喉间,吐不出来了。
“正因为淮中是我谢家根基,同时又有许多贵族扎根,因此对皇上的诱惑才会更大。渭南虽然也要收回,但跟淮中想比,渭南的内里已经溃烂,又有原州王氏在后,倒也不急在一时。”
“王氏虽不见得对朝廷有多尊崇,眼下于渭南方面的态度也颇为暧昧。但无论如何,王氏都不会叫渭南做大,更不会对渭南俯首称臣。如果王奕手段再高明些,说不定渭南直接就从内部瓦解了,到时朝廷只需派出宣抚使招安即可,所以是否要推举主将已经没有多少必要了。便是由着崔奉为将,功劳也不大,他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在军中动手脚。而崔家为了更大的取得皇帝的信任,就算心里再不甘愿,也要笑着把兵权交还回去。”
当然,渭南内乱使得几大州府百姓遭遇战乱所产生的后果就不是他们谢家要考虑的了。要做大事,总是要有人牺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