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准,何苦呢。”李知抽回手,“说不通……”李知转过身摇头喃喃道。
“有什么说不通?!”韩准走上李知身前,想抱住李知让他听自己说。
“我大病一场不再记得你,想必是天意不许,如今你强留又有何意义,况且……”
“即便没有方杳然的死,即便我真有再喜欢你的那一日,于我而言都是隔世了。”李知淡淡道。
韩准的手停在他身侧,“你我终究是不一样的人。”李知的话总是直白地让人清醒。
韩准出来的时候,眉头紧促,心情忧郁,没有刚来时候的好心情,等他走了,他在酒店要的菜,李知还是命小二直接送但韩府上,韩准一口没动,给府里的侍从加了菜。
“孟云。”
“在。”
“方杳然虐待士兵,谋反之证全部送到皇宫。”
“可少爷已经求了恩典给方家其他人,以得仁善之名,现在将他的罪行全部揭发,会不会太直白了些。”
“本将军的名声何时好过,方杳然之罪即使咱们不说,外头的眼睛盯着,只会以为咱们是瞎子,谋反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狠毒除之,才能镇住这不良之气。”韩准淡淡道,他间接杀了方杳然,原本想保他最后的体面,可李知……他太武断了。
他总是先选择不信任,每次都让韩准恼火。
“少爷。”深夜,阮临来了。
“嗯,怎么了。”韩准才想起来今日在醉仙楼买回来的姑娘。
“她怎样了。”韩准继而道。
“此人是上白山所炼制的药体,如今我已经暂时稳住了她紊乱的血脉。”阮临缓缓道来。
“上白山院的手段一向不会如此狠辣,如今竟也做以人为药的营生。”韩准嗤之以鼻,蹙眉间竟是觉得有些可怖。
阮临摇摇头,“她本是将死之身,上白山是为她续命,如今将她袒露于世,必然是已经到了绝路。”
“为什么不让她好好死呢?”韩准略有疑惑?
“此人之死,上白山担当不了。”阮临猛然跪下,“此女…很可能是……韩氏之女……”
“什么?!”韩准从没想过会有今日这般事情发生,只因韩家规矩甚是严明,怎会突然多出个姑娘家来。
“此事阮临不知因由,请少爷自行判断。”阮临蹙眉十分紧张,他也是偶然间发现,此女眉目间甚是清丽幽婉,而她身上的韩氏玉佩便是铁证。
韩准头脑混沌,轩镇为何要这样做?还是巧合,他根本不知到此女与韩氏有关?这一切为何如此奇怪,从李知的玉珏到这个韩氏的女儿,韩准总觉得自己是被推着走。
两个主要的氏族有变动,受益者只有轩氏一家独大,那些所谓的誓言,还不如浪花里的一瞬的泡沫,皆是云烟了?
“爹,您睡了么。”韩准上前扣门道,门口两侧有府兵守着,他没有直接进去。
“进来。”屋里传来动静,韩准一进去,就发现韩山遥手里正端着一个锦盒,鼻梁架着眼睛仔细地端详。
“你过来看看,这玉好不好。”韩山遥招呼韩准过来,将盒子递给他,自己放下眼睛揉了揉眉心。
“嗯,许多多年前寒缘国使节所进献的礼物,爹怎么又找出来了。”
“你改日去送给宋环,我不宜出面。”韩山遥不容质疑地道。
“爹当真喜欢那孩子。”
“嗯,瞧着小辈儿,感觉自己都年轻了许多。”韩山遥认真地捻着胡须,只觉得宋环那孩子实在可爱。
“爹,您有过几个孩子?”韩准鼓起勇气问。
“嗯?怎么问这个?”韩山遥疑惑,自己的儿子是怎么了。
“爹,我为什么没有娘。”这是韩准从小一直想问的问题。
“爹,我为什么没有娘。”
“去祠堂跪着。”这是韩山遥从小给他的唯一的答复。
“韩准,咱们韩氏要忠于轩氏的江山。”韩山遥缓缓地道。
“那李氏何辜,那些与李氏之人又关系的人又何辜,那些沦为两氏生育工具的女子又何辜,留子除母,留女皆除!李氏更是,只留一子,杀父取子,何其残忍?”韩准激动地反问道。
“阿准,所有霸业都要有所牺牲!不要因为一个李知乱了分寸。”韩山遥淡淡地说。
“那我母亲呢,你可有爱过她,她的死可曾让你伤心过一刻么?”
良久……
“她……我真的不记得她是谁了。”韩山遥摇摇头坦白。
何其悲哀。
“对不起,我也希望你不是我的儿子。”韩山遥缓缓道。
他们生在这样扭曲的世界,都没有选择,这里即使残酷,却又有他们舍不得,放不掉的人。
有人不慎为这所谓的荒唐失去生命,感情,甚至是全部,或许有的人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所以抗拒,拒绝,反抗,最后还是一无所有的离开,干干净净。
“爹……以我为始,韩家可以……停止吗?”韩准哽咽。
沉默
“对不起。”韩准流泪道。
“没关系。”韩山遥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这是他的儿子,他没办法再去伤害他。
韩家没了,还会有别人继续辅佐轩家,可韩准只有一个。
韩准写了入宫求见的帖子,许多时日宫里都没有回应,突然被召入宫。
“李知,你怎么来了。”韩准一从府里出来,就看见了李知。
“韩准,你真厉害。”李知明显是说的反话,随后扔过来的纸划伤了韩准的脸颊,是那些有关方杳然谋反的文书。
“后日方家满门抄斩!”韩准错愕,他明明已经避重就轻,可为什么……
“李知……你听我说……”
“闭嘴……”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韩准脸上,吓了他自己一跳。
“韩准,你冷血狠毒,这一次我会拼尽全力与你抗衡!”
“李知……李知……”韩准连他的衣袖都没摸到。
韩准是被孟云强拉着坐进了马车,李知居然打他。
“轩镇,你出来?”韩准在清玉殿内大喊,殿上的雕塑头一回看着让人觉得心烦,一点也不赏心悦目。
“怎么了?”只见殿内四周被军队团团围住。
轩镇从人中走出来。
“你要如何?!”
“朕是皇帝,你说朕要干嘛?”
“轩镇……”韩准被士兵用剑压着跪在地上,一口血染了轩镇的衣角。
轩镇微不可查地蹙眉,“阮临!”
阮临,韩准眼神一闪,“阮临……你怎么……”韩准头痛欲裂,“阮临……为什么……”
“少爷,阮临受教上白山需听帝令。”阮临放下医箱,半蹲在韩准旁边,“得罪了。”只见他不知点哪个穴位,他只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望少爷长命百岁,若今后无阮临之后相守,也定能吉人天相。”韩准看着颤抖的手里拿着一颗丹药放进自己嘴里,苦苦地滑入咽喉。
“扶韩将军去休息。”轩镇淡淡道。
“轩镇……轩镇……你答应过方家的人不会死!”
“韩准,朕给过你机会,但朕绝对不允许有人不仅占用你的心,还威胁到朕的帝位!”轩镇笑着说,想要轻抚他的脸,又轻轻放下落在韩准肩膀上,“韩准,你记得,这天子之位,永远是轩家的。”
轩镇突然用手指抚摸了韩准沾了血的唇,又清淡地收回手用帕子擦拭了几下,“好好睡一觉吧。”
大概是药效到了,韩准昏昏沉沉地晕过去了,被人架着回了后殿稳稳地放在榻上。
轩镇也撑不住要倒下,“陛下。”蛊愿赶紧扶住,“去,那法场那里……带兵守着,这个你拿着。”轩镇塞到蛊愿手里的东西正是兵符。
“李知劫法场谋反,即刻拿下,要活的。”轩镇手冰凉,是寒症犯了。
轩镇用尽全力勾住蛊愿的后脑用他的力气支撑自己,让两人尽可能的靠近。
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让人心安又神往。
“蛊愿……朕现在必须告诉你,你也是李氏的血脉,能不能保住你哥就在这最后一关,若是败了,朕也无法了,记住,一定要在法场百官面前抓了他。”轩镇嘱咐道。
“陛下。”蛊愿抱着轩镇不愿撒手,“等我回来。”蛊愿紧握兵符,他紧张的样子,眉目间才和李知有一点相像。
“快去吧,若成功回来,朕赐你御前侍卫只职。”轩镇扯着嘴角,努力地笑了笑。
蛊愿和众人扶着轩镇,又郑重地磕头之后才走了。
就快了,所有的事就都快完成了。
☆、夺命
京城四处暗波浮动,外面即便是有叛乱之心的军队亦不敢轻举妄动,先帝的十六王爷就是前车之鉴,如今在位的皇帝虽年轻,但其英明四海皆知。
春季将来,冰雪消融,轩镇屏退了众人,独自坐在韩准身旁,他还有些晕眩,他们隔着不远的距离,轩镇觉得无比的远,太远了。
“韩准,朕从来没有如此爱重一个臣子……”轩镇坐着,淡淡的道。
“也许,从一开始朕就是错了的,那年我若不是选择登基,而是做个闲散的王爷,今日在这儿说话的,就不是你我了。”
“可朕想你活着,先帝之言身为人子亦不得不守,但韩氏独大……朕要掩藏你的锋芒,才能保住韩氏。”
“可却忘了你一向骄傲,又盼入朝辅佐我,说来你可能不信,闻听你成了武状元,朕恨不得直接拜你为一品,为你修建将军府。”
“可我先是皇帝,而后才是你的轩镇。”
“今日,我便将欠你的都一一归还。”
轩镇从怀里取出了一张薄帕子来,上面所书是拜韩准一品官位之诏。
轩镇磕碎了茶盏,在轻划了几下,血珠渗出,又拿了自己的印,沾了血盖好,将帕子叠了放进韩准怀里。
第二日法场行刑,李知带自己郊外的私兵攻入京城,劫法场,遇见蛊愿,法场上的人不是方家的。
街市百姓逃窜,之留下了陈列两边的精兵。
两方争斗,李知杀士兵无数,身染鲜血,蛊愿亦是。
两人对立,剑气道道逼人,他们功力不相上下,打的不可开交,蛊愿一剑挑开了李知的肩甲,飞出数十里,李知也不手软趁机一剑打入左肩。
“跟我回去,哥!”蛊愿挑开李知的剑,脸上依旧是淡然,“我带的人多,你打不过的。”
李知失神,“你叫我什么?!”一时间李知便被蛊愿牵制住了。
“我叫你……”蛊愿不慎被人背后砍伤,“咱们得快走。”蛊愿推了李知一把,“这里不全是咱们的人。”
李知发现军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竟是分成了三分,李知一分,蛊愿带来的人分成了两分。
李知的揽住蛊愿的后腰转了一圈,“怎么回事?!”他用剑一挑刚才那出剑伤人就飞出了老远。
局势变换太快,李知退开两步平复呼吸看着个蛊愿,“你真是我弟。”
“你说呢?!”蛊愿奋力一击替李知挡了一下。
“姑且信你!”两人合并兵力,共同攻击那波突然出来的势力。
“你哪里来的兵?!”蛊愿大声问。
李知沉默了一下,不言,继续忙着手里的攻击。
“是李家隐藏起来的势力,可我觉得不像。”李知道。
李知和蛊愿处于优势,可城门薄弱,除了几个士兵,无人带头看守。
“李知!快走!”蛊愿见对方已经疲于应付,眼下正是脱身的好时机。
“一起!”李知拉了蛊愿一下,却被挣脱开。
“我有自己的使命,李知,你一定要回去,回到皇宫去,别让我失望。”蛊愿郑重地看了李知一眼,转剑刺入敌兵心脏,杀伐痕迹。
眼看城门有被攻破之像,蛊愿蹙眉,狠推了李知一把,“来不及了,李知。”蛊愿挥剑抵抗攻击,脸上贱了血痕,“李知,别浪费时间了,带你的兵回去守住皇宫,我善后抵抗。”
李知犹豫,“不行。”他坚决地立在蛊愿身旁,“如今来者是谁还不清晰,皇宫未必危险……”李知还没说完,就被蛊愿一把拉起,“是宋家……宋家,你懂了吗?”
李知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带着他的兵突出重围的,却记得蛊愿的身影,那种奇怪的感觉,很像幻觉,陌生又熟悉。
蛊愿的刚烈,是极度的冰冷与温暖的融合,纯粹又婉转,他狠毒,却又不狠毒,他如何走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顾了谁的一生,终有一日会皆是过往,深埋与土,隐如黑暗中,永不见光。
“哥,让我们,守护着江山!”长啸一声,向着远方,热泪盈眶。
李知带着自己的人只能不停的跑,不停的跑,不知是为什么,那些他的恨和无奈此刻都变成了慌张,这片他脚下的土地不止属于轩氏,李氏,甚至是哪一个人,这里需要的只是守护,无论属于谁的都好,所有的争端是非都是为了活着的人能更好的活着。
“李少爷!”守着宫门的正是孟云,他带的兵都是韩家的私兵不多,与之抗衡的应该就是宋家的府兵。
没想到宋家真的反了。
仅凭这点人,也守不了多久,京城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你怎么来了?”李知顿了顿,“韩准呢?他在哪里?”李知只觉得可笑,自己那么讨厌的人,现在他跟希望他就在自己面前。
“蛊愿让人告诉我过来守城门,我家少爷一听闻方家的事就赶紧进宫了,几个时辰也没出来,李少爷先进宫吧,如今这情形……纵观而看……怕是出了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