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了那几个府兵,李知递了玉牌递了进去,还好,宫里还没全乱,不一会儿就开了门。
“我先进去,所有的兵留给你,守住宫门,放心。”李知吩咐完就入了宫门。
这宫里的消息看来是封锁的,看刚才的情形,这里面有一半的人都是宋氏,宋家果然不愧为丞相之族。
宫外蛊愿带的兵已经哗变,单单宫门外的人不能贸然进来打草惊蛇不说,单凭人数也没有太大的胜算。
除非此时从郊外调兵,可方家没落,韩准和孟云又在宫里,韩准里的兵是边塞的,想来不会有宋家势力的染指。
只有这一条路了。
可城门封锁,出去不是容易之事。
“李先生,这边请。”正是轩镇的侍从阿奴。
李知一进后殿,便觉得有股子熟悉的异香,“麻烦,屏退左右。”隔着金丝屏风坐在榻上的男人咳了咳。“不必,他们都是我的人。”轩镇淡淡道。
“你可有胜算。”李知直接问,他没看见躺在榻上的还有个人。
“没有什么胜算,你怎么想?”轩镇反问,又觉得可笑,侧头抚摸了一下韩准的脸颊。
“韩准可用。”李知只道。
榻上的人蹙眉,“你记得他?”轩镇淡淡问。
“我不记得,但他可用。”
“你不怕他死了。”轩镇问,屏风外李知看不见他的神色。
“大局为重。”李知冷冷地道。
“太阳快落山了……”轩镇感叹,点了韩准的穴位让他晕了过去,从袖子里取了东西,“城外的大概想晚上动手,所以……我们还有机会,我还有个轩逸。”轩镇从榻上起来,步伐看起来从容不迫,脸色却十分苍白。
“朝堂更替罢了,你从郡洛书院一条密道走,便不必再卷入风波。”说完就拿出了枚印章,“朕本是想骗韩准说你谋反,然后让他亲手杀了你一了白了,可是即便倒最后朕做的如真的一般,他也没有对你动手,既然他不想你死,朕也不想他再伤心。”
李知可以选择一走了之,离开这个从来就没属于过他的地方。
“你将这药吃了,朕便放你走,成全你,来日史书只说你护着我,英勇战死。”只见阿奴端了一个小锦盒放在李知眼前。
“无毒,只是你用过以后,便会想起韩准与你的过往。”
“为什么,既然忘记了,为什么还要我记得?”李知对视反问轩镇蹙眉,不愿吃。
“那朕不放你,大不了一起死。”
李知夺过盒子,将里面的丸药吃掉便被人引着出后殿,被扔进了一个小地方里,只觉得如梦如幻,自己的脚下轻飘飘的,眼前反复出现的是那个人的影子。
“他护着你,不惜违背所有的初心,就连你的一枚玉珏都舍不得毁掉,我怎能让你如此轻易地忘记他!”轩镇又恨又无奈,独自坐了许久。
李知头痛欲裂,他的暗卫带着他在隧道里走了许久,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是假的,他竟然真的那么喜欢韩准,喜欢他的英朗俊俏,喜欢他的香味。
李知扶着墙,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他该怎么才能见到韩准,怎么才能……眼前一黑,再醒来时他人已经在荧光色的暖帐子里的了,四面都是暗暗的的,只有榻边一处被火光映照发黄。
“这是哪,这是哪!”李知大叫,他依旧头痛,扶住直往榻上乱撞。
“出来……快出来…来人呐…啊……”
果然有人进来,将他控制住了,刚进来时,李知便知道这里的装饰有些不同于大泉,再摸到那人身上的冰冷盔甲上的云纹,李知便大概猜到他们是边塞苦寒之地的异族了。
“我乃寒缘国国主战月,特来支援大泉皇帝。”那人扶手于肩行礼,李知看了看他,“你……此话当真?!快!今夜之前必要陈兵于城门前,控制住宋家反叛。”李知蹙眉道。
“若想让军队入城救驾,还需要先李氏天子手令,以及你先天子血脉亲自披甲执剑,方名正言顺,救帝于危难。”战月缓缓道来。
“这里离京城有多远?”李知问。
“半柱香的时间不到。”战月看了眼痛苦的李知,只是客气地虚扶着他。
“好,目前来得及,麻烦国主,替我向军中军医讨要一副可暂时缓解头痛的猛药来。”李知目眦欲裂,几欲疼死。
营帐被掀开,一个男子进来,他亦是一身戎装,看了眼战月,李知身上一凉,是战月松了手。
“你给他看看,我去整理军队。”战月起身出去时摸了摸刚进来的人的手,将自己的手炉拿下,强势地塞给了他,便掀帐走人了,除了柳如玉,没人能让他动心。
柳如玉给了药十分猛烈,用上便起效果了。
只是这药,一经使用,便会十年之内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头疾发作,无药可解,名为“夺命”。
“我们不能送你了,兵你且带去,这里,是大泉京城,我们不便打扰。”战月看了眼李知。
穿着铁甲,带着兵器,果然英姿卓绝,不愧是李天子之遗脉。
“多谢。”李知拱手行礼,只见远处也有军队赶来。
“战月,李知。”轩逸走近了,他带的人马是自己封地的,还有韩准的兵。
“先走了。”战月不与轩逸相熟悉,不想多聊。
“李知,你是谋反还是怎么回事。”此话一出只见两方陈兵之势。
“你再磨叽,你哥便活不成了。”李知抚剑,抬手示意寒兵收兵。
轩逸见场景,便知李知是与自己一伙的。
如此看来,胜算极大了。
☆、崩
他们的胜算,这是第一次,李氏和轩氏竟然也共荣辱了。
兵临城门,宋兵的攻城只声不小,李知隐隐担心,过了这数个时辰,蛊愿他……
就算他不是自己的亲弟弟,李知在这一刻也希望他好好的。
“攻否?”轩逸侧头看了眼李知,像是真的征求他的意见一般。
“攻。”李知眉头紧皱,目视前方,却被力量猛的扯住了。
“别一副要死一样。”轩逸说完,就塞了个片不薄不厚的金锭给李知,“我身上信物不多,若是我死了,就把这个给尹如风,告诉他,本王爱他。”
不知道他们两个谁更消极,李知还真的随手塞进怀里,“我会的。”
“喂,你……你就没有东西要留,万一你死了?……”
李知和轩逸各带一路从两侧包围了城们叛军,宋家当真是根基深厚,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拉拢了这么些人。
几乎是一瞬,城门开启。
李知亲眼看着领头的叛军头领冲进去,可自己离城门还有距离,却心痛难忍,只见他叛军头颈身前有血飞溅,只隐约看见一个跪下了身形。
“发什么呆啊,打啊。”轩逸提醒,挑开李知周围的兵器,甚至特别好心地用手相护。
“城中百姓以被宋家挟持,你这般伤情,又打仗做什么!不如现在我护你回去,我轩家的江山,由我来守便是。”轩逸没了耐心,逼迫李知冷静下来,他不知道李知怎么了,却知道他一向冷静,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蛊愿看着李知的眼中只有坚毅,“救轩……镇”他的口型十分清醒,鲜血从口中涌出,死不瞑目。
“杀!”李知执剑同轩逸同战,待攻入城门时,地上尽是血污泥泞,李知心冷,骑马狠追,直入前兵,带兵拦了攻城之叛队,一剑大力挑死了杀蛊愿的将领,将他的头颅跌在地上,李知从未如此过分弑杀,毁人尸身。
皇宫里,已经彻底乱了,一半的人在殿内誓死保护着轩逸,另一半不以为然陈兵在侧,包围了玉清殿。
“轩镇,你……”韩准猛的坐起来,只觉得这一觉睡得自己神思清明,轩镇脸色苍白,比白日更甚。
“你怎么了。”韩准先问。轩镇脸色微顿,看了看自己,韩准担心,且屏风之外有士兵陈列,必是有事端。
“韩准,宋家反了。”轩镇再没了力气在榻上强撑,倒在了韩准怀里。
“轩镇,轩镇,太医,太医呢!?”韩准喊道。
“别喊,我不想见别人,朕……”轩镇猛咳,染了一帕子血。
“你,为何会糟成这样?”韩准扶着轩镇。
“我无妨,只是咳血。”说要轩镇掏出一串珠子来,“是我诓骗你,让你卷入这风波中,你本该是好好的……”
“别说了……别说了。”韩准抱紧了轩镇,“你不会有事的。”
“这红珠子,是朕让蛊愿藏起来,害得李知在冰湖上找了一夜,你知道么,蛊愿,他也是李氏血脉,朕太狠了,你怨朕吧,啊?”
“你……”
“朕,还骗你……那玉珏……不是什么古物……”
屏风里只是沉默,韩准还是抱着轩镇。
“杀了朕,杀了朕这个昏君,欠韩家和李家的,朕今日都要还的,快……”轩镇掏出匕首哆嗦着递到韩准的手上。
许久过后,屋外有了兵器的声音,韩准与怀里的轩镇对视,尽是冷漠。
“轩镇……”韩准扶着轩镇躺下,“江山是你的,但韩家,再也不是了。”
“你如何都好,却唯独不该害李知,”韩准提剑出了屏风。
“对不起。”轩镇看着龙凤的房粱,精美绝伦,这精心雕刻的美丽之地,捆住了他一辈子,从来没有放过他的。
此生最后一面,竟也如此可怜。
通过窗纸,天已明,宋秦玉不在乱军之中,也绝不是殿前带兵之人,倒是让韩准松了口气。
“将士们,咱们现在冲出去,我韩准,以身家命脉起誓,定陪大家抵抗到底,以死明志。”韩准慷慨陈词,开门,带一半的人冲了出去。
与他同奋战的,还有在玉清殿阶下的李知,他混甲浴血,已经奋战许久。
此战血腥,奋杀了许久。
“叮当。”一剑堪堪刺中李知腰间,他已精疲力竭,没有还手的精力,硬是吐了血,轩逸也是自顾不暇。
李知眼看要倒,韩准轻功而来,替他一气挑开数剑,侧身扶住他身侧血流处。
“你伤了。”
“我无事。”李知突然奋力扔剑,打飞了向韩准刺来的剑。
韩准带着李知,衣衫翻飞,没有一甲,只佩一剑,抵御数敌,退叛军。
宋家败。
天子薨。
☆、结局
在这场必定会赢的战争中,死了好多人,他们大多无辜又可怜,却都为了自己爱的人,爱的国家,拼尽全力,以战止战。
轩镇最后是死在韩准怀里的,金白色的龙袍困住了他的一生,他唯一仅有只有面前的这个人,他曾不顾一切所想要的,却在得不到的时候释怀了,没有一点觉得后悔,若是韩准真的爱他,现在他自己的死是会让他的痛苦的。
与其怀念一生,轩镇宁可韩准恨他,而不是伤心的替他哭。
“我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坏,你都要记得,清楚记得,记得恨我……”轩镇不行了。
“我恨你,恨你许多。”韩准看着轩镇断气,“却也是不忍。”说完阖上他的眼睛,韩准枯坐了半刻。
他走了,已经走了,所有的仇怨还有什么用,韩准所奉行的,终究是没做到,一滴眼泪打在轩镇苍白的脸上。
李知在屏风外看着韩准,四周都是皇帝驾崩的哭声。
这场兵乱,带来的只有痛苦,没有迎来曙光。
没有人得到,却有许多人失去。
所有的痛苦,都止步,停留在亲人,爱人留下的东西里,需要被整理,被压在心底,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前行。
“轩镇!”韩准痛苦地喊了一声,他是皇帝,是他的信仰,可好好的人,怎么就死了。
“天子李氏一脉护国有功,蛊愿、李知往后可自行安顿,不受天家之使。”
“宋家叛逆,查其宗亲,未参与反叛者,赦免死罪。”
“寒缘国仗义借兵,凡事今后朝廷贸易往来,使臣开访问,由轩氏嫡亲宗室相迎接。”
“韩家尽忠职守,教子有方,封韩山遥为沪王,世代承袭。”
一道道召令下发,昭示着故事的结局。
所有的故事还会继续,轩镇用权利剥夺了所有,现在又用全力保全了所有。
唯一没保全自己。
举国为丧一个月,算是替他致哀。
阿奴说,玉珏是李知出生时就有的,那些所谓的密道玉珏印章,都是轩镇故意设计的,战月也只是帮手,只因为轩镇对他有恩,轩镇一是看韩准是否忠诚,二是看韩准是否能真的心中放下李知,可轩逸只赌对了前一条。
还有让韩准回京,拉拢寒缘国,假装轩逸谋反,都是为了今日有回转之力制服宋家。
轩镇太聪明了,他早知宋家的不臣之心。
可他却低估了李知在韩准心里的分量,最终也算是一败涂地。
新的春天的到来,就会有新的故事了。
新帝是韩准从宗室里挑选的孩子,还需他辅佐几年,至于不想当皇帝的轩逸,跟着尹如风去各国云游去了,宋秦玉没有谋反,韩准以一己只力,力排众议,保住了他的性命,将他发配边地做个小官,环儿也好好的,阮临回了上白山闭关再也不出,那个韩家的女儿还是没保住,韩准将她葬在了韩家的地界里,也算认祖归宗。孟云去了南边与方圆并肩做战,玉清楼不再开了,但是李知不见了,韩准发布召令让人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