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顾言丶

作者:顾言丶  录入:01-27


这样重要的仗,一般不等打完,就有传信兵时时将前线情况写成军报发往后方,以供调度兵力。

何况宁怀瑾身边带着宁衍的影卫,消息传递间,倒比旁人更加迅速些。

是以前线战事方起,宁衍便在后头接到了线报。

宁衍先前想过,宁成益之事或多或少会刺激到宁铮,可他却没想到,明明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宁铮便要出来给他鱼死网破了。

这时机比宁衍先前预想的快了许多。

按照宁铮的性子,他野心虽大,却惜命得很,至少也要等到退无可退的时候,才会奋起一搏。

宁衍本以为等到庐州城破之后宁铮才有这个胆子,却不想宁成益一死,倒反而激起了宁铮的血性,令他这么早便亲自出马了。

——啧,宁衍看着手里的线报,觉得有些为难。

若按照宁衍先前的计划来看,这时机对他来说并不友好,许多事情还不到火候,便会平白无故地添上许多风险。

但是宁衍转念一想,又觉得颇为好笑。似乎从猎场变故开始,事事都与他先前的计划排布有所出入,仔细算来,竟没一件事是按部就班走完的。

——不过这样也好,宁衍想,有些事情,确实是早了结了才能早做打算。

宁衍从亲征开始便是在等着宁铮,现在见他露了面,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他想了想,将手里的线报折了几折,就着手边的烛火点燃了,随手扔进了笔洗中。

“秦六。”宁衍唤道。

秦六循声掀开帐帘,问道:“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南阳府如何了?”宁衍问。

“一切都好。”秦六答应得很快,仿佛早知道他要问什么一般,说道:“玲珑姑娘一切正常,一直在闭门养胎,从未出门过。府中的禁军也一样围着院子,并没有其他人打扰姑娘。”

“孩子呢。”宁衍问。

秦六愣了一瞬,连忙道:“也是一切都好。”

“那就好。”宁衍说着,也不叫秦六伺候,自己从旁边的暗格中取出信纸,从笔架上挑了只新笔下来,沾了沾墨。

“你传信给京里,叫老师近些日子在看护好朝上情况。”宁衍一边写信,一边分心吩咐道:“告诉他,除了朝上的官员外,也分一队人马暗中围着舒府……母后那边不必过多在意,分拨精力看好永安王就是了。”

“近段日子里,或许会出点岔子。”宁衍继续道:“跟老师交个底,就说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令他不必担忧,照朕说得去办就是。”

秦六应了一声是。

宁衍说着写完了手里的信,转手放在一边晾干,又抽了张信纸,略想了想,提笔又书。

他没叫人伺候,秦六也不敢贸然上前,只安安静静地垂着头,等着他吩咐。

宁衍前后写了三封信,各自晾干后用信封封好,以蜡收口,收拢成了一摞,依次递给了秦六。

“这封信给阿湛送去。”宁衍吩咐道:“中间这封给老师,最后这封——”

宁衍肉眼可见地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咬了咬牙,说道:“暂且收在你这,若一个月之内,朕没向你要回这封信,一月之期到时,就把它交给皇叔。”

秦六从来没听过这样模棱两可的吩咐,心里也有些疑惑,他接过宁衍手里的信在怀中收好,飞速地瞥了一眼宁衍的脸色。

宁衍从写完信开始就有些心不在焉,他半倚在凳子中,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

秦六很熟悉宁衍这个表情——这通常代表着他心里有所盘算,且已经准备付诸实践了。

“那属下去送信?”秦六问。

“嗯。”宁衍点头点到一半,又临时改了主意,说道:“叫旁人去送,你暂且换下指挥使的服装,这几日不必露面了。”

这就是要有别的吩咐给他了。

秦六自然明白,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属下知道了。”

“三哥既然在庐州,那庐州便不会那么好打了,皇叔这一仗多半是要败,只看败得好看不好看。”宁衍垂下眼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三哥的亲兵不比外头那些乌合之众,恐怕不好对付,皇叔或许会吃些亏。”

秦六刚想出门,却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一时间吃不准宁衍是什么意思,只能试探地问:“陛下可是想让属下去接应王爷吗?”

接应这次用得模棱两可,全须全尾地将宁怀瑾接回来叫“接应”,一了百了杀了宁铮,令宁怀瑾赢了这场仗,也能叫“接应”,这其中的门道大有可为,只看宁衍想选哪个。

谁知宁衍摇了摇头,说道:“都不必,只传令下去,令营中剩下的兵士烧火做饭,点兵遣将,做好出兵的准备。”

秦六听得心里一惊,顿时明白了宁衍为什么要临时改了主意,令他换回影卫身份。

看这个架势,宁衍这是准备亲自上阵了。

正文 “宁衍,你敢——!”

宁铮的亲卫与那些小城守军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场仗从开打起,宁怀瑾便知道这仗赢不了了。只是他们兵临城下,若是因为见着宁铮便掉头回去,别的不说,光士气一条就要大损,所以哪怕宁怀瑾已经知道此战必败,却依旧不得不硬着头皮打这一仗。

庐州是大城,城墙既高且坚,易守难攻,加之宁铮的亲兵训练有素,是以两个时辰过去,庐州城还是没有半分破城之兆。

这样下去不行,敌军以逸待劳,若是硬打,无非是白白折损,宁怀瑾百般不甘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拉过谢珏,想要暂时退兵。

谢珏与宁铮有旧仇,却也没真的被他三言两语冲昏头脑,拧着眉想了想,也不得不同意。

——若是一直不退,平白折损过多,这仗的主动权便要从他们手里转到宁铮那了。

到时候,宁铮只需要开门应战,他们自然还是要撤,倒不如趁现在及时收手,再做定夺。

只是宁铮与那些谨慎有余的守城之将不同,他仗着精锐在手底气十足,又不必有过多顾虑,自然打得十分激进,见宁怀瑾一有撤退之势,便干脆令人大开城门,想要乘胜追击。

宁怀瑾从撤军时便知道宁铮不会这么轻易将他们的主力放走,于是倒也没有多意外。他像先前与谢珏商议好的那样,率左军极力后撤,并不恋战,转而向庐州南侧撤去。

宁铮自然以为宁怀瑾是要撤军,怎能让他这样轻易离开,于是率军紧追不舍,直追出了百里有余,还不肯停步。

庐州南侧是平原地带,周遭没有山地,只有百里外有一条淠水拦路,对宁怀瑾来说,已经是应对追兵极其好的地势了。

宁铮或许是对庐州周遭地势不熟,也或许是他自诩能干,想要干脆利落地放手一搏,总之是根本未曾犹豫,便追着宁怀瑾离了庐州地界。

“不走了。”宁怀瑾勒停马,转而看向谢珏,说道:“一味地撤不是一回事,后头还有陛下,本王不能冒险引着敌军回去。”

谢珏勒马回看,只觉得宁铮的大军乌泱泱地压了一片,少说有二十万有余。

“……他这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谢珏说。

方才追击时,两军有过三四次短暂的摩擦,除了宁铮之外,谢珏甚至在敌军阵营中看到了冯源。

这起码说明宁铮要么是实在无人可用,于是连冯源这样连失守地的将军都得留在身边当个副将拆迁,要么就是他将周遭的守将全都调回了庐州城,只等着这背水一战。

宁怀瑾也闻声多看了一眼,冷笑道:“他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到今日已经是陛下开恩了。宁铮手中的精锐倾巢而出也好,安庆府底蕴有余,他本就后继不足,这一仗打完,不论输赢,也算是重创他了。”

谢珏未曾做声,但显然与宁怀瑾想到了一起去,他握紧了手里的长枪,令传令兵鸣起鼓号,就地收拢了阵型,不再后退,做出了迎敌之势。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宁铮的追兵便追了上来,在二十丈开外停了下来。

“小皇叔可真偏心。”宁铮手里握着一把细长的马刀,笑道:“在京中对小六倒是百依百顺,见了本王,反倒是避之不及了。”

宁怀瑾不耐跟他打这种没有意义的嘴仗,只将背后的长弓抖下来挽在手里,右手不着痕迹地摸道了马背的箭篓上。

“宁怀瑾,上次在九华山放跑了你,是本王的属下无能。”宁铮见他不上钩,便也没了耐心,干脆扬声道:“今日倒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乱臣贼子,口气不小。”宁怀瑾冷笑道:“就凭你这区区乌合之众,还想活捉本王?”

宁铮闻言大笑。

“你大可以试试。”宁铮一抬手,马刀指向宁怀瑾身后,说道:“这之后百里就是淠水,本王倒是想看看你还能往哪退。”

宁铮说着,微微眯起眼睛,像是根本没看到一旁的谢珏般,大咧咧地打量了一圈宁怀瑾,不怀好意地道:“本王倒是想知道,在小六心里,小皇叔这千金贵体,能值几座城。”

宁铮话音未落,空气中忽而传来一阵极其尖利的箭哨声。宁铮和宁怀瑾皆以为是敌军阵中有偷袭的冷箭,下意识一同往弓盾兵身后撤了撤。

这声箭哨仿佛凭空出现,来得突兀又莫名。

还不等两军主将找出箭哨来源,就听两军侧方传来一阵朗笑声。

“三哥。”那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愉悦,轻松道:“这你可就错了,皇叔于朕,那可是千金不换——”

宁怀瑾骤然一惊,循声望去,却见宁衍仿佛凭空从地里钻出来一样,率一支一万余人的军队,正立在他们兵马右侧后方,显然已经来了多时了。

宁怀瑾心头突地一跳,先前那股不安在瞬间扩散了千百倍,直将他的心跳都催得快了几分。他一时间顾不得宁铮还在阵前,急切道:“陛下,你怎么——!”

“朕怎么来了?”宁衍歪过头,笑着看向宁怀瑾,轻佻道:“朕怎么能将你放在前线不管,自然是来接你。”

宁怀瑾眉头一皱。

——不太对劲,他想。

宁衍虽然习惯嘴上占他便宜,但大多都是在私下里,从来没有在明面上大张旗鼓地说出什么越矩的话,更别提是当着两军兵士的面了。

宁怀瑾心里那股不安愈演愈烈,恨不得登时跑马到他身边,将他丢回中军营地。

“陛下怎么来了!”谢珏咬着牙根道:“陛下不善马战,这样两军打起来,太危险了。”

宁怀瑾自然也知道这个,宁衍从小善剑术,虽骑射功夫也不错,但到底没怎么摸过长枪这样的马战武器。

两军交战,弓箭本就不好施展,大多靠马刀劈砍,可宁怀瑾放眼一瞧,只见宁衍马背上挂的明明是他自己的配剑,哪有半点刀的影子。

宁怀瑾再坐不住,只一把按住了谢珏的肩膀,接着掩饰低声道:“我去拦陛下。”

宁铮早在宁衍露面时愣住了,他狐疑地看了半天,似乎不相信宁衍真的能放着安安全全的后方不呆,跑到前线来找死。

但宁怀瑾的急切不是假的,宁衍身上明晃晃的龙纹轻甲也不是旁人能随意乱穿的。加之宁铮虽十年未见宁衍,但依旧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些许熟悉痕迹。

“天要助本王。”宁铮一时间连宁怀瑾也顾不得了,目光死死地盯着宁衍,眼中似惊似喜,活像是能喷出火来。

“母后先前说你自大忘形,本王还不信,觉得你心机颇深,竟连母后也骗过了。”宁铮大笑道:“现下看来,果真如此,你竟连前线交战都如此儿戏,活该将胜局拱手让我!”

“今日本王就将你斩于阵前,也将天下所属做个了断!”

宁铮说罢便一抬手,扬声道:“开战——”

宁怀瑾狠狠一拉缰绳,转头便要往宁衍身边去。

“陛下——”

宁怀瑾本想叫他后退,谁知宁衍不退反进,转手拔出配剑,遥遥指着宁铮身边的冯源冲着宁怀瑾道:“皇叔,上次在九华山叫他跑了,这次看朕如何给你报仇。”

宁怀瑾再想阻止已然来不及了,战事一起,周遭便打成了一锅乱粥,两军将士在短短半柱香内便缠斗在了一起。

战事中处处是杀机,一旦打起来便谁也保全不了谁,宁怀瑾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

宁怀瑾本就离宁衍颇远,此时更是如咫尺天涯,再也前进不得一步了。

混战之中拉不开弓,剑善刺却不善劈砍,在乱军中不如刀来得灵敏,宁怀瑾紧忙间看了两眼,只觉得宁衍军中左右为难,应对得颇为艰难。

可偏偏宁铮自从看见了宁衍,便也不在乎宁怀瑾了,铁了心想要去拿宁衍,主力几乎在瞬间就朝着宁衍围了过去,宁怀瑾有心想接应,却也是鞭长莫及。

宁怀瑾心急如焚,一心二用间也顾不得身边,转瞬间便添了两道擦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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