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江山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顾言丶

作者:顾言丶  录入:01-27


“好——!”

“陛下好箭法!”

守着锣鼓的内侍忙随着这满场的叫好声狠狠敲了一声锣,清脆的锣音响彻猎场,宁衍反手将弓握在手里,也不收起来,只是扯了扯缰绳,打马在原地走了几步,朗声笑道:“今日如何,便各凭本事了!”

沐浴在阳光下的少年长身玉立,英姿飒爽,笑起来时眼角眉梢比日光那还要烈上三分,看起来坦荡又自信,无端端地令人失神。

宁怀瑾一时看晃了眼,等到回过神时,宁衍早已一马当先地纵马冲进围场了。

景湛约莫也存了护驾的心,并不往旁的地方去,几乎是立时便催马跟上了宁衍。

宁越心里还惦记着宁衍的弓,不想去跟他皇兄抢猎物,一进猎场便抓宁辞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场中琢磨着要露脸的世家子多了去了,加上猎场外头的林地密集而空旷,宁怀瑾只是愣神片刻的功夫,便看丢了宁衍,不晓得他往哪处去了。

正文 传信

这片皇家猎场的年头比宁衍和宁怀瑾家起来的岁数还要大, 林场里头几乎没有幼苗,放眼望去,几乎都是三丈有余的大树。

宁衍带来的几十号人看起来不少,但往林中一撒便如水滴入海,只几息的功夫便四散开来,见不到旁人了。

地上被雪冻到枯黄的松枝和杉木枝被马蹄踩碎,扬起细碎的冰花。

林中树木高耸,大半的阳光被挡在了林地之外,只有少数见缝插针地从林木的枝杈中偷渡进来,将洒落在地的冰花映得闪闪发亮。

这次来的要么就是各重臣家的世家子弟,要么是宗亲皇族,无论哪个都不能磕了碰了。

狩猎本就有风险,是以禁军在头一天便三五成组地进了林子,连保护带巡视一起干了。

宁衍目标明确,他压根未在猎场最外头那圈多留,而是一门心思地纵马往林子深处去了。

“陛下这是想去猎什么大物件啊。”他身侧的景湛笑道:“外头停也不停,万一有来觅食的鹿呢。”

今日冬狩,宁衍身边未带护卫,所以方才从开狩时,谢珏便自觉地跟了上来,跟景湛一左一右地护着宁衍。

听了这话,宁衍还未说什么,谢珏便笑着道:“看你说的,咱们陛下头回开这么大的场子,怎么就不许陛下打头熊回来加餐吗?”

“猎场外头的野兔有什么好打的。”宁衍单手持着缰绳,伏低身子靠在马上保持平衡,闻言侧头看了他俩一眼,笑道:“往里头走走,看看能不能寻几张白狐皮子,给皇叔做件颜色鲜亮的大氅。”

景湛:“……”

他近来可是发现了,宁衍提起宁怀瑾的次数越来越多,几乎要变成三句不离了。

明明陛下小时候都不这样粘人,现在居然越长越回去了。

“陛下。”景湛真心实意地问:“您出门能有一天不提王爷吗。”

“皇叔对朝政鞠躬尽瘁,对朕忠心耿耿。”宁衍说得理直气壮:“朕将他放在心上有什么不对吗。”

“……没错。”景湛木然地道:“很对。”

谢珏被这俩少年的逗得扑哧一乐,又不敢笑得太过开怀,憋得异常辛苦。

陛下在这场跟国师的嘴仗中再一次大获全胜,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开始正儿八经地搜寻起猎物来。

他仨人的坐骑皆是上好的良驹,半炷香的功夫便已经进了林中深处,从树枝间隙中落下来阳光也变得稀薄了起来。

宁衍勒了马,放慢了速度。

这林中多年未曾打猎,里头的猎物不少,方才一路过来,便见着了好几只野鸡野兔的。但宁衍对这些小玩意没什么兴趣,他随意找了棵笔直的红杉做了记号,然后下马查看了下周遭的土地情况,选了个方向,架着马往那头去了。

不出半盏茶的时间,他们一行三人便从小林地走了出去,来到了一块开阔地,远远见着了一条小溪。

那溪流是从林场后头的山上流下的,因着是活水的缘故,所以未曾上冻,只有临近岸边的水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壳。

在小溪对面的岸边,正有头鹿站在溪边垂首喝水。

那是一头雄性的公鹿,看起来正当壮年,足有大半个人高,鹿角坚硬而笔直,最顶端的分杈尖锐处还带着一点血迹,仿佛刚与什么搏斗过一样。

宁衍眯了眯眼睛,从箭篓里抽出一支箭来。

铁质的箭杆擦过箭篓,发出些微的剐蹭声,溪边的雄鹿耳尖一动,敏锐地抬起了头。

这是片不大的空地,身前身后都是林场,宁衍与那雄鹿之间也隔着不过几十步的距离。中间栏着的那条溪流狭窄,成年人一步便跨的过去。

那鹿在看见宁衍的一瞬间便弓起了身子,用蹄子刨着地,威胁地露出头上的鹿角。

谢珏可不是头一次打猎,深知这种雄鹿虽不是食肉的野兽,性子却也十分凶猛,那锋利的鹿角能轻而易举地剖开马匹柔软的腹部。

他正想劝宁衍往后退退,就见那鹿忽而发难,抬脚跳过了小溪,奔着宁衍冲来。

宁衍座下的马忌惮那鹿,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谢珏的剑已经抽了出来,电光火石间,宁衍眼疾手快地搭上弓,瞄也不瞄便松开手,羽箭带着破风声凌然而去,深深地没入了那雄鹿的咽喉,发出一声血肉撕裂的闷响。

雄鹿还维持着向前冲的姿势,锋利的箭头从它的咽喉刺穿过去,被惯性拉出了大半截箭身,滚烫的血顺着箭头淅淅沥沥地流下来,那鹿身形晃了晃,就地栽倒在了地上,就落在宁衍面前几步远。

他座下的白马受了惊,嘶鸣一声向后急退两步,又被宁衍扯着缰绳硬拉住了。

猎场伺候的内侍终于紧追慢赶地追了上来,正巧见到宁衍的手下的头彩,连忙一叠声地赞他,又从怀中掏出个细长的小筒,扯开引线放上了天。

“你们不用跟着朕了,反正朕这也没什么需要清点的猎物,随意找旁的人跟着伺候吧。”宁衍将弓重新挽在背上,说道:“朕今日随便玩玩,不跟他们抢头名,将这鹿拖回去,交给膳房洗刷干净,晚上朕亲手分。”

那内侍连忙应了,招呼着身边的人将那头鹿连扯带拽地搬上木架,又栓在了骑来的马匹上,跟宁衍告了退。

谢珏收剑入鞘,笑道:“陛下头次冬狩,不自己讨个大彩吗。”

“朕跟他们抢什么彩头。”反正四下无人,宁衍说话也没有太顾及:“朕学骑射的时候,用过的弓没有十把也有个六七把,也就一个‘御赐’之名能值点彩头。”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景湛说:“那些想拿彩头的,也没有想拿这弓回去使的,拿回家都得设个香案供起来。”

他几人说笑了几句,便也未耽搁,接着往林子里头去了。

宁衍还心心念念着想找的白狐皮子,一路上极其仔细,只可惜今日运气不佳,这一路上除了几只獾子外,连个狐狸毛都没看见。

谢珏是此次冬狩里武将官职最高的那个,早过了需要在宁衍面前露脸的岁数,于是也不着急,慢悠悠地陪着宁衍在林中瞎逛,途中只意思意思打了几只野兔,说是要回去做个袖筒。

临近午时时,宁衍便不欲再往林中深处走。

前段时间多雪,山中地势不明,恐有危险。他今天出来未带护卫,若贸贸然进山,摔了马便不值当。

于是他干脆打马往回,一路行到上午猎鹿的小溪边,才下马略做休整。

上午的收获还算不错,除了景湛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打之外,宁衍和谢珏都各有收获。

——除了那白狐皮子依旧不见踪影。

“真奇了。”宁衍说:“这一上午狐狸明明也猎到了两只,但就是不见白皮毛的。”

“白狐少见,可遇不可求。”谢珏安慰道:“陛下若真想要,回去之后不如以此为彩头,寻得人多了,便容易些。”

“倒也不至于,朕只是一时兴起罢了,若以此为彩头,做出来的大氅皇叔也不会要。”宁衍说着,话锋一转,冲着景湛道:“阿湛这一上午便光闲逛去了,两手空空地回去可不好看……一会儿回去前,从朕马上扛只獾子到你马上。”

“臣不要。”景湛扯了扯自己的衣裳,有些嫌弃:“省得血污了马背。”

“就你事儿多。”宁衍弯下腰,从溪中捞了捧水擦了擦手,说道:“那放在昭明那,回去让点数的内侍划成你的——”

他话音未落,林中忽然传出两声鸟鸣,那鸟鸣声悠长,听着像是某种猛禽。

谢珏和景湛都未曾在意,偏宁衍注意到了,他专注地听了一会儿,转过身来用马背上挂着的软布擦了擦手上冰凉的水珠,忽然道:“出来回话,不必避讳。”

随着他这声吩咐,消失了大半天的秦六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他今日连禁军的轻甲都未曾穿,也不曾骑马,只套了一件纯黑的布衣,神出鬼没地从林子里钻了出来,看着十分不起眼。

谢珏当时正搭箭要射溪对面的一只野鸡,被他突然冒出来吓了一跳,差点连箭都失了准头。

“陛下。”秦六跪在宁衍马前,低着头道:“京中来信。”

有外人在,秦六便一字不肯多说,宁衍也没多问,只冲着他摊开了手。

秦六将怀中一封纸筒取出来交到宁衍手里,又磕了个头,转身几步跃入了林中,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谢珏:“……”

影卫这手藏匿功夫真不知道是怎么修炼的,谢珏想,这轻功真是炉火纯青,练到家了。

另一头,宁衍已经掰开了纸筒上的蜡封,将里头的纸卷取了出来。

三指宽的纸卷上密密麻麻地写了几行字,宁衍飞速地一目十行看过去,然后将纸团了团,丢进了面前的小溪中。

轻薄的纸张被水一打,便变得逐渐透明起来,上头的墨迹顺着水流蜿蜒化开,不消片刻就碎成了纸屑,被流水冲散了。

宁衍拍了拍身边的坐骑,拉着马鞍一用力,重新跃上了马背。

他扯着缰绳将马头调转过来,才冲着谢珏和景湛笑了笑,说道:“好事。”

“三哥的王妃查出了身孕,已有一个多月了。”宁衍笑道:“安庆府那头快马加鞭地回京报喜,太后听了也高兴,正催着赏赐呢。”

正文 雪貂

午时二刻时,宁衍便带着谢珏和景湛回了营地。

见他们回来,守在门口等着清点猎物的内侍们忙迎了上来,一边将马牵走,一边递上温热的毛巾给这几位主擦脸擦手。

“我马背上那匹獾子是国师大人的。”谢珏抖了抖毛巾,遥遥喊道:“别点错了。”

正从马背上往下抬猎物的内侍手一哆嗦,差点把一匹半人高的野鹿摔到地下去。旁边记录猎物数目的中年内侍瞪了他一眼,然后忙回过头来冲着谢珏点头哈腰地笑了笑,连声应了,将手里方才划好的数目划掉,又重新写了一份。

宁衍先前猎回来的那头雄鹿已经被洗去了皮毛上的血迹,跟之前说好的彩头一起放在猎场另一头,就躺在那把弓底下的木架子上。

木架子旁边已经分开放了十几堆猎物,应该是上午就有人回来过,放下猎物又出去了。

冬狩的头一天,很少有人会像宁衍这样只在林子里呆半天,大多数早上出发时便带足了干粮和水,准备在林子里泡上一天。

扎营的那片儿已经隐隐燃起了炊烟,膳房头一日便备好了新鲜的蔬果鱼肉,虽宫中不能相比,但也不差了。

宁衍将微凉的毛巾扔回内侍手里,也懒得再骑马,正准备溜达回帐子,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宁衍循声回头,发现猎场外那条小路尽头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个人影。

那人影宁衍扫一眼就知道是谁,他抬了抬手,示意谢珏和景湛先回营地,而自己停下了脚步,等着那人近前。

宁怀瑾比宁衍晚回来一盏茶的功夫,宗亲子弟,骑射功夫自不必说,宁怀瑾平日里看着稳重,但到底年轻,一个上午的功夫下来,眼见着马背上的猎物竟不比宁衍少。

宁怀瑾离着老远便看见了宁衍在门口等他,连忙在十几步外就勒停了马,下马走了过来。

“陛下怎么没在林子里多玩一会儿?”宁怀瑾问。

宁衍摆了摆手,示意内侍们去将他的马牵走,然后自然地凑近了些,伸手帮宁怀瑾拍落了肩头和大氅外蹭上的碎雪。

“头一天呢,不着急跟他们抢。”宁衍笑道:“何况干粮哪有膳房的午膳好吃。”

“既然回来了,也不能大冷天的在外头待着。”宁怀瑾苦口婆心地说:“万一染了风寒,陛下又不肯吃药了。”

他说着话的功夫,牵着马的内侍正从他余光里过去,宁怀瑾扬声叫住了他,多吩咐了一句:“底下有只成年的白狐,毛色不错。赶紧趁着血还没凉趁早刷洗出来,不然便洗不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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