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会一语不发地走了?
严曦愣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将密道的门打开又关上,关上又打开,如此反复了七八次,还是决定进宫面圣。蔺容宸离去时的表情令他坐立难安,总想着要去问清楚或者解释清楚,否则,今晚是不用睡觉了。
密道里没有一丝光,伸手不见五指。严曦不知道蔺容宸一个人是怎么摸索过来的,反正他走得磕磕绊绊,十分缓慢。
估摸着大约行了近百米,脚下陡然一空,才想起这里有几步台阶,但整个人已朝前趴去!也不知哪里伸出来的一双手将他的腰肢紧紧握住,免了他跌个狗啃屎的惨相。
严曦的脸贴在对方温热的胸口处,恰好能听到他的心跳,强劲而有力,如鸣钟一般。这人身上的气味像极了蔺容宸,但他刚才明明负气而走,不该在这里。严曦欲将人推开,却被他抓住手,“路不好走,别乱动。”
“皇上?”还真是他。听见他的声音,严曦提起来的一颗心瞬间放回肚子里,手也好,腰也罢,随便他怎样握,俱是不再挣扎。
“嗯。”走到稍显宽阔的地段,蔺容宸取出火折子,点了墙壁上的油灯,“你入密道做什么?”
明明是蔺容宸的不对,可看到他生气,严曦又觉得自己好像特别理亏,“皇上刚才似乎生气了。”
“似乎?”蔺容宸挑眉,他的表现还不够明显吗?“那你跟来作甚?道歉?”
“也……算是。”严曦本想说“也不是,就是想跟你讲讲道理。”转念一想,他若能跟蔺容宸讲得通道理才怪,便顺着他的心意道,“皇上刚才那么一走,微臣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蔺容宸抿了抿唇,神色缓和下来。
密道的宽度不足一米五,即便是空阔的地方也只有两米左右,如此逼仄的空间里,严曦有种无形的压迫感。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来自于密道还是来自于对面站着的人。
“朕问你,那个喻紫鸢……你是否喜欢她?”
“微臣只当她是妹妹。”这个回答他都已经说过很多次了,皇上怎么就是不信呢?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壁灯的原因,刚才说这句话时,他从蔺容宸的眼里看到一抹光亮。
“那你可有喜欢的人?”
严曦愕然,没想到蔺容宸会在此时此地问这种问题。
“没有。”他答的十分顺溜,片刻不曾停顿。
若说有,蔺容宸定要问出这人是谁才会罢休。就是给严曦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是你啊!”以蔺容宸的脾气,还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没有?”这个回答似乎不在蔺容宸的预料中。他的脸色不大好,微微皱着眉重复了一遍,“你说没有?”
“嗯。”严曦不敢看他,又想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就这一眼恰恰被蔺容宸瞧了去。他将人逼到墙根,两只手一左一右撑在严曦身后的墙上,把他圈住,“发誓。”
“哈?”严曦起先并不明白蔺容宸说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思及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瞬间就懂了。皇上何时变得如此幼稚?他轻咳一声,举了手,“微臣发誓,如果我有喜欢的人,就让我……”
“等一下。”蔺容宸竖起食指放他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你喜欢的人发誓。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就让他万箭穿心而死。”
作者有话要说: 呵,男人!
第55章
西南边境
万箭穿心……严曦脊背一寒, 他有必要对自己这么狠吗?
严曦闪烁其词,“皇上,这个会不会太过于……歹毒了?”
“歹毒?”蔺容宸绷着脸, 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严曦局促道:“微臣真没有喜欢的人, 皇上为何不信呢?那个喻紫鸢, 微臣只把她当妹妹。”
蔺容宸微微弯了唇角,极快地将其抚平, “你说的话若是真的, 又何须在意誓言是否歹毒?又或者说……你其实早已有了喜欢的人, 不肯告诉朕而已。”
严曦的笑容瞬间凝固, 崩裂, 碎成一地,“咳咳……皇上说笑了。”
蔺容宸的身体朝前倾了倾,整个人几乎贴到严曦身上,“都说酒后吐真言,严大人可敢一试?”
“如,如何不敢?”严曦面红耳热地别过头, 只觉得整个人被蔺容宸的气息包裹住,变得晕晕乎乎, 连回答都没了底气。
他不是没跟蔺容宸一起喝过酒, 似乎也没说过或者做过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 否则,蔺容宸怕是早就将他生吞活剥了。所以他觉得自己的酒品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万一呢?万一胡说八道了怎么办?
蔺容宸笑道:“那敢情好。储物室里刚好有几坛梨花白,严大人今晚可以尽兴了。”
“……”为什么会有个刚好?严曦觉得情况不太妙, 用食指挠了挠眉梢,“皇上,那个……微臣还能不能……反悔?”
蔺容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说呢?”
“不能。”严曦垂头丧气。
两人回了小院,蔺容宸搬了三坛梨花白放在他面前,“可够?”
“够是够了……”严曦想赏自己一巴掌,为何又被他牵着鼻子走?“微臣只怕酒后言谈举止不够慎重,冲撞了皇上。”
蔺容宸笑的淡然,“朕若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你还有命站在这里?”
说的……也是。
他将梨花白开了封,想起了什么般,突然问道:“皇上为何要为微臣指婚?”
蔺容宸面不改色地胡扯道:“太傅出海之前请求朕务必要为你物色一门好亲事。”
“祖父?”提起李行之,严曦面色微沉,“他到底放心不下我与兄长。”
也不知道他是豁出去了,还是因为蔺容宸提起李行之,让他想起伤心事,捧着梨花白的手再也没有松开过。
蔺容宸则沏了壶茶,悠然地品着。
他极少喝酒,觉得失去神志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唯一喝得较多的一次还是那日在严曦面前,他当时是真被气得够呛。
一坛梨花白下肚,严曦拍着桌子,豪爽道:“皇上想问什么,就问吧!”
蔺容宸点了点桌上剩下的两坛,“别浪费,都喝了吧!”
“……”一坛是严曦的极限了。第二坛喝了一半,他就已经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全都交代了。
“真没有喜欢的人?”蔺容宸放下茶盏,支着下巴一脸笑意地看着严曦。
“有。”严曦打了个酒嗝。
“谁?”蔺容宸侧耳。
严曦紧紧抿着嘴巴,摇摇头。
蔺容宸失笑,“不能说?”
严曦点头。
他循循善诱,“为何?”
严曦附耳小声道:“会被杀头的。”
蔺容宸佯作惊讶,“莫不是公主?”
“自然不是。”严曦压低声音,一双乌墨般的眼睛滴溜溜左右看看,就是不说。
“那就是皇上?”
“嘘!”严曦扑上来捂住他的嘴巴,“千万别被……”
蔺容宸扣住他的手,反将人拉进怀里。严曦挣扎的厉害,险些将他的脸挠破。
“……”好不容易捉住乱挥的一双手,蔺容宸亲了亲他的耳垂,“云昕,是我。”
“皇上?”严曦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胸前嗅了嗅,“还真是你。”
蔺容宸哭笑不得,敢情认人全靠闻?
严曦很快放松下来,贴着他的下颚,安然闭目。酒劲上涌,他的脸烧出一片红云,睫毛微抖,似是不安地往蔺容宸怀里蹭了蹭。
蔺容宸顿时气血上涌,口干舌燥,不再克制,俯身吻上那艳红欲滴的唇。待他回过神,手掌已覆在严曦光滑细致的脊背上。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了片刻,抽回手,将人横抱进怀里,理理严曦额前的发,“让你承认喜欢朕有这么难么?”
看着他清浅平淡的呼吸,蔺容宸觉得自己十分卑鄙。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顾虑重重,却要求严曦对他吐露心声。威胁他入宫为妃,逼迫他喝醉,甚至偷吻他……这些非君子所为,更非帝王所为。可是,他也只能窝囊地用这种方式,求得片刻的假象,以慰藉心中那汹涌着、翻腾着、怒吼着的情感。
若不是知道严曦的心思,他也不会提出种种要求。说来说去,不过仗着严曦喜欢他罢了。
“许多事现在都不能跟你说……将来有一天你知道了,莫要怨我。严曦,无论我做什么,都决计不会伤害你。”蔺容宸将人搂的紧了些,手指抚过他的脸颊,“总有一天,我会补偿所有亏欠你的。”
次日醒来,房里已空无一人。严曦收拾一番,入宫早朝。
早朝大事共有三件:太后寿辰的诸事进度,秀女入宫的日子,以及向嘉彦的案子。
除了谈及太后寿辰,蔺容宸随口问他一句修撰之事,其余时间严曦一直低着头暗暗思索昨晚有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或做什么出格的事。
听到秀女入宫,他抬起头,刚巧对上蔺容宸的视线,十分心虚地低了头。秀女入宫就意味着从此以后蔺容宸身边会有很多妃嫔,他不仅要假扮其中一位,还要日日看着他们言笑晏晏。严曦觉得自己被猪油蒙了心,这都能答应?
明明所有的事都安排的妥妥帖帖,为何到了蔺容宸这里就败露了呢?而且符卓和黄景春似乎还未察觉。以他们行事的谨慎程度,事后势必会立即杀人灭口,可蔺容宸竟比他们还快!
至于向嘉彦一案,如符卓所料,他被充军流放了。不过很不巧,蔺容宸还没顾得上发配向嘉彦,就听殿外有人拖长了调子高喊着“报——”
这悠长的一嗓子,喊的群臣心里发毛,随即看到入殿的公公手里捧着羽檄时,个个绿了脸,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蔺容宸的一举一动,见他眉头深蹙,更是倒吸凉气!这怕不是……要打仗了?
殿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
蔺容宸抬头,对上一张张或不安或焦急或皱眉的脸。他收了信,淡淡道:“季北城说南诏国出兵太和城。”
几百双眼睛“唰”的一下转向冯兰山。冯兰山表示压力很大,抖道:“你们……看我作甚?”
众人以眼神谴责,还不都是你说天象大异,要打仗!
蔺容宸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龙椅的扶手,“原来众位爱卿都还记得荧惑星陵犯太微一事。不过,季将军信上说了,南诏今年大旱,攻城的只是饥民,已被他击退,不必忧心。”
“攻城”这两个字带来的震撼让众人忽略了“已击退”。他们觉得攻城这件事太严重了!况且不动则已,一动那必然有一就有二,还是早作防备。
于是众人七嘴八舌。
“皇上,这些暴民饿极了什么都干得出来,不得不防啊!”
“南诏大旱,焉知南诏王会不会跟那些暴民存了一样的心思,突然发兵天和?”
“早就听闻南诏王野心勃勃,觊觎西北,而今大旱,刚好给了他发兵入侵的理由!士兵为了活命,肯定会孤注一掷!”
“皇上,如今镇守西南的军队不足四万人,还请早作定夺!”
……
早朝很久没这么热闹了。一句打仗就慌成这样。
蔺容宸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最终停在了符卓身上,“太师以为如何?”
符卓道:“太和以山为屏,地势颇高,不易仰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且有季将军和四万士兵坐镇,不足为虑。”
“对!季将军是谁?那可是云楚西南边境的守护神!”立即有人附和道。
“嗯。”蔺容宸颔首,瞥见一张欲言又止的脸。“常校尉有话要说?”
常潇顶着巨大的压力,在众人的目光中出列。“皇上,若末将没有记错,西南一带除了盛产稻米,菌类,还有各种中药材,如天麻、三七……”
话音未落,堂上一片哗然。
丰饶的物产和药材对大旱的南诏有致命的吸引力,太值得他们铤而走险了!就算有季将军在,还是得增兵,以保万无一失。
符卓这才发现,这个投笔从戎的探花郎似乎不简单。
“那常校尉觉得朕该如何?”
常潇似乎没被这么多人同时盯着过,一时有些羞赧,顿了顿,才道:“末将觉得云楚兵力分布并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