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璧是激进派的,打仗素来喜欢乘胜追击,带着三万人又追出五十多里地,杀敌八千,这才心满意足地鸣金收兵,回到函关。
这一战,北周损失了近两万士兵却没从云楚得到半分好处,想来短时间内不会再来了。
蔺容宸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每次昏迷前都交代沈璧务必要找到严曦,每次清醒后的第一句话都是“严曦找到了吗?”
沈璧挑眉,问左右,“可是那个什么状元?”
骆羽点头,“正是去年的状元郎。”
沈璧听完骆羽所言,摸着下巴,沉吟了半晌,“回去张榜,悬赏黄金千两,寻找严曦!”
骆羽劝道:“沈将军,不用这么明火执杖吧?皇上希望秘密寻找……”
“骆将军,你确定‘明火执仗’是这么个用法?怪不得都察院的老匹夫们都觉得武官有勇无谋,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沈璧睨他一眼,“一张榜就能搞定的事,你非得跟个瞎子似的乱撞。”
骆羽汗颜,他对沈璧这个云楚公认的人美嘴毒将军的人设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没让他失望。嘴一张,说出的话真真刻薄的紧,可偏生人家说的头头是道,十分在理,连反驳都找不到突破口。
蔺容宸重伤在身,不宜赶路,他们这些人就一直驻守在函关,等待皇上醒来。
季北城从西境送来战报,大致交代了一下目前的情况。为了不至于生灵涂炭,波及更多百姓,他和赫连瑾合力将战场控制在西北,能在符卓的地盘解决的事,就不连累旁人了。
果然不出蔺容宸所料,符卓假传圣旨,命令太医们优先治疗染病的将士和矿工,对三郡的百姓弃之不顾。
这就给了季北城可乘之机,他登高一呼,集合勤王将士十万人,杀向太医们的所在地。当然,这十万人包括赫连瑾从函关带走的军队。还有一些墙头草正两面观望,不过那些人战斗力都不怎么样,季北城也看不上。
蔺容宸曾有旨,务必速战速决。可偏偏眼下战事进入了胶着状态,似乎将是一场耗时极长的拉锯战。季北城这次写信过来就是想问问蔺容宸,有没有什么让人耳目一新的退敌之法,反正他能想到的,都被赫连瑾否决了。也不知道这个赫连瑾是不是真的跟他统一战线。
沈璧看他被符卓打压,又被赫连瑾欺压,十分不爽,交代骆羽守城之后,带着几十骑精兵,一路奔往西境救急。
据说急是这样救的:
沈璧不远千里赶去西北,先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讥讽了季北城一番,随即将符卓和赫连瑾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才说出他的办法,既然打不赢,不如直接干掉符卓再说。
于是两人扮作婢女,半夜闯进符卓的大本营,一通骚操作,居然也混到了符卓床前。这其中狗血的经历也只有两位当事人知道了。
符卓看到眼前男扮女装的两名恶煞,愣个了神。就是这个时候,季北城使出他片羊肉的拿手绝活,手起刀落……溅了沈璧一脸的血。
“搞定!”季北城提着符卓的头,丢给沈璧。
沈璧如一头受惊的鹿,猛地跳开,任由那头咕噜噜滚在账角。
“……”季北城脱了女装,将头颅捡了起来,吹吹他脸上的灰,“沈将军,这颗头很值钱的!这么大的功劳,你确定不要?”
沈璧白他一眼,“你喜欢,给你好了。”说着将女装脱下,走到门口,抬起修长的右腿,堵住门,“姓季的,商量个事!”
季北城没想到沈璧居然会跟他商量,他难道不是能打就不说的实干派吗?遂一脸难以置信,“沈将军吩咐便是。”
“今日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沈璧看看地上的衣服,觉得实在丢人显眼。
季北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点了点头,“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忘了,将军你还记得?”
“……不记得!”沈璧丢下三个字,走出账外。
外面杀声震天,这个赫连瑾来的倒真是时候!
一直困扰季北城和赫连瑾的叛军就因为沈璧这不着调的一顿搅和,迅速成了一盘散沙,兵败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但让季北城他们想不到的是,这一群乌合之众里,居然还有延丹四皇子文王的人马……这就很尴尬了。
季北城看看双脚敲在台案上,背靠着椅子,懒散的快要睡着的沈璧,和一旁冷着脸一语不发的赫连瑾,决定打破军帐里诡异的沉默,“二位将军觉得文王的军队该如何处置?”
“杀了!”两人异口同声。
季北城欣慰,“难得我们三个头一回这么有默契!”
沈璧:“……”
赫连瑾:“……”
于是没多久,之前在严曦面前还说要寻点福利的文王摔了好几个茶盏。
严曦听说之后,出于礼貌,不得不去劝慰几句。毕竟在人家府上住了这么久,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用人家的,太过清高也不太好。
没等严曦张口,文王已从云楚的高祖皇帝骂到先帝,愣是把蔺容宸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严曦听了半晌,算是明白了,一句话——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心中苦笑,这快成他们延丹皇子的专用话术了。
文王出完气,才想起面前坐着一位曾深入敌营的皇弟,带了抹假笑道:“小九,你在云楚也呆了那么长时间……”
严曦知道他想问什么,便截了他的话,“一个季北城已经很不好对付了。再加上赫连瑾和沈璧,符卓会输也不奇怪。”
文王听见这三个名字便头疼的紧,恨道:“就算赢了符卓又如何?他蔺容宸有命平乱,却没命享盛世!”
蔺容宸……
严曦听到这个名字,像被人挑开了伤口上的纱布,他忙按了按那块布,“如今宫中争储已快尘埃落定,四皇兄为何在这节骨眼上出头?”
文王愤愤道:“本王还不是想瞒着父皇立些军功?若真能得到符卓允诺的玉田三城,增加我延丹的版图,太子之位便如囊中取物!谁想……蔺容宸让我损兵折将,吃个哑巴亏,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有些伤口,注定是要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扒开的。
“皇兄想做些什么?”
文王咬着后槽牙,“本王已派细作混入云楚京城,不出两日,云楚便会有国丧!”
他的话说对了一半,云楚的国丧不是两日后——是三日后。
作者有话要说: 想多写一点,所以又晚了。快完结了哦!你们开心不?反正我挺开心的。嗯,在考虑要不要写番外……
再啰嗦一遍,隔壁有沈璧和季北城的预收文《听说竹马暗恋我》,喜欢的可以收藏啊!爱你们!
第120章
逃跑失败
蔺容宸的伤好的不算快。
梁砚文找到他时, 他还在床上躺着,脸色极差,倒有些像常年缠绵病榻的人。比起他看到蔺容宸的神色, 蔺容宸看到他的反应要激烈很多, 刚才猛地一个起身, 直接将胸前的伤口绷断,那血片刻就染红的里衣。
蔺容宸似乎毫无所觉, 急道:“可是找到严曦了?”
梁砚文点点头, 早就找到了, 他只是一直不想告诉蔺容宸, 怕他冲动, 徒生事端罢了。
“殿下一切都好。”梁砚文知道他担心严曦的安危,不等蔺容宸问起来,就回答了。
“他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蔺容宸说完话才察觉胸口疼得厉害,低头一看,胸前已经红成一片。
“在文王府上。”梁砚文在他断断续续的低咳中,又补了一句, “殿下想起了所有的事,也知道了所有的事。”
“所有……的事?”蔺容宸的脸又白了一分, 这下倒有些像病危之人了, “所以他不愿意回来了?”
梁砚文点点头。严曦已经跟他生分了, 无论他说什么,严曦恐怕都不会听了,“若是你能劝劝他, 或许还有转机。”
蔺容宸是想去,也得他走得了才行。赵珣就是怕他受了伤还要出去,这会儿正在殿外守着。别说皇宫,整个京城都布满了他的眼线,蔺容宸又能去哪儿?
“文王是不是将他软禁了?”自从知道严曦的身份之后,蔺容宸没少了解延丹的皇室。他跟文王关系并不好,如今却在文王府住了这么久,太不正常了。
梁砚文点头,“找到殿下后,我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五皇子,本来,五皇子也打算派人救殿下,但殿下自己不愿意走。”
“为何不愿走?”莫不是在生他的气?蔺容宸心里一急,又咳了两声,胸口的血印子渐渐扩大。
“不知道。”不过也能猜到,此事定跟两人骗他有关。梁砚文看到蔺容宸胸前那一大片的血,忍不住提醒他,“你的伤口……”
蔺容宸苦笑一声,摇摇头,“无碍,死不了。”
梁砚文叹了口气,“你若好了,便去延丹一趟吧!”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会来找蔺容宸。梁砚文相信严曦就算生气,对蔺容宸的感情是真的。只要蔺容宸出面,这个心结总会解开的。否则,就算五皇子亲自去接严曦,他都未必会走。
蔺容宸光脚下了床,刚套上外袍,赵珣就已推门而入,看到蔺容宸胸口的血渍,后悔不迭,他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根本就不该放梁砚文进来!
“皇上,你就不能稍稍注意一下自己的伤吗?”
严曦失踪月余,他就闹了月余,仿佛身子不是自己的,一点都不懂得爱惜,伤口都裂开无数回了。再这样下去,连李炳都说这伤恐怕是长不好了。
蔺容宸停下虚浮的脚步,面色苍白道:“西北战事已平,朕要去找他!”
就这中气不足的说话声,赵珣能同意才怪!才一个月,蔺容宸已经闹了三十回要去找严曦,平均每日一次,雷打不动。若不是周公公跟他狠着心,一直阻拦,只怕这个皇上早命丧路上了。
赵珣闻言气结,“在皇上心里到底是严曦重要,还是云楚重要?你忘了自己当初为了坐上这个皇位付出的努力了吗?现在为了他,却要这般折磨自己!末将真不明白,皇上图的是什么?”
蔺容宸愣怔了一下,他没料到赵珣竟敢跟他发脾气。知道他说的话句句在理,倒也没有动怒,只将脸埋在手掌里,闷道:“你不懂,你不懂……”
“有什么不懂的?不过就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罢了。”就算没吃过猪肉,谁还没见过猪跑呢?
蔺容宸道:“没有云楚,朕不会死。”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赵珣一时也没想到是什么意思,等把人扶回床上,他捏着被角的手一僵,突然就明白了,所以他的意思是没有严曦,他会死吗?
赵珣叹了口气,这情情爱爱的,他果然不懂……
周公公带着李炳进了安和殿。李炳拆开伤口处的纱布,又是摇头又是叹息,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李炳这一个月日日都要来一回安和殿,时间久了,自然对皇上跟严曦的关系有所耳闻。他见蔺容宸这般,心中百感交集,想不到这云楚的帝王倒是一个比一个深情。
今日跟着李炳来的,还有个负责煎药的小童。就在李炳给蔺容宸换药的空当,他将煎好的汤药呈了上去。
赵珣接过,用银针试了试,汤药无异,便转递给周公公。
那小童转身退下,哪想脚下一滑,竟朝后仰了过去,硬是将背对着他的赵珣给压趴下了。混乱之际,寒光一闪,一把匕首从他袖中露出,直直逼向蔺容宸!
周公公手一哆嗦,汤药泼洒在床上,他尚未来得及反应,蔺容宸已经徒手握住了匕首,顿时整个手掌便血流如注。
那小童身子却灵活的很,右手的匕首被蔺容宸捏住后,他立即朝下用力,随之左手一扬,又是一把匕首。蔺容宸毕竟有伤在身,行动大不如从前,不过慢了半拍的时间,匕首已扎入他的胸口,刚刚缠好的伤口又是一片血红。
周公公见状,吓得清醒了不少,猛地去推那小童,却被他一脚踹倒!
还好赵珣起来得快,抽出腰间的佩刀,刺中那小童的后心,用力绞了几下。小童终于倒地不起。
蔺容宸伸开右手,手掌已经血肉模糊,胸口扎着把匕首,险些将李炳吓晕过去,“快,先给皇上止血!”
赵珣忙将他的药箱搬了过来,三人七手八脚地一顿忙活,终于将伤口处理完。赵珣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开了口,“皇上,这人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