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静闲雪走上前来:“主子,你相信奴婢吗?若你相信,奴婢会保你们平安离开这里。”
“啊?可是……”兰渐苏知道静闲雪武艺高强,但外头可是六千精锐之兵。这样武艺高强的人,外头有六千倍。静闲雪再怎么厉害,也敌不过人多。
但她像没考虑过这点似的,重复问:“主子,你信不信奴婢?”
她的表现好平静,看起来好有自信,自信得兰渐苏以为神郁玦握在她的手中。
吸了口颇长的气,兰渐苏说:“小雪,我们现在的困境,你要弄明白。不是我相不相信你的问题,六千精兵,把洞口堵死了,这……”
静闲雪打断他:“你相信便好。”
她若无其事地往洞外走去,凌锋完全不拦着。
兰渐苏眼皮跳了一下:“静闲雪?”
静闲雪掏出一条黑色的缎带,蒙住双眼,缎带在后脑勺打了个死结。她抽出腰上新置的配刀,一步步走出洞隧。银甲晃眼的光,把这只从黑暗里走出来的,持刀的紫蝴蝶,照得透亮。
作者有话说:
下章星稀小可爱出来,然后再过几章就完结了~先前找太太约了七位主角的人设图,完结后打算印点无料微博抽奖嘿嘿~
123 第一百二十三回 是星稀啊
站在左边的第一个精兵,首先一枪刺向静闲雪。静闲雪手中的刀只挥一次,那位精兵便倒地了。
几十个精兵同时杀过来,兵器交汇的响声,犹如烟花爆竹四处绽开。每眨一下眼,静闲雪便闪现到另一个位置。她的身影,快得叫人根本捕捉不到。
六千精兵同时腰上佩有唐刀,静闲雪杀一个人,夺一把刀。十几把唐刀系在身侧,其余的刀扔在地下。
转瞬之间,地上的刀,从几十把,到一百多把,到几百把。
剩下的精兵蜂拥而上。她将身上十几把刀全数抽出来,杀疯了似的,没有一个“精兵”,能冲过她所站的那条线。
洞隧外银甲连成的光海,退潮般消失了。血汇成的溪流,漫进洞内。
兰渐苏踩着血走出隧道,眼前,一片血色,沣军的尸体,铺就了这条道路。
他们踏着这条尸路,一直走出去,走到尽头,只见静闲雪,紫衣染出成片的红,收起最后一把刀。最后一个站着的精兵,倒了下去。
她将十几把唐刀扔到地上,唯留自己从始至终带在身上的那一把。
解开眼上沾满鲜血的黑色缎带,她的双目还和先前那样清明,而她,毫发无损。
静闲雪张唇,吹风般平静:“主子,走吧。”
在这血腥味中,变得像只呆雁的兰渐苏,迫使自己赶快清醒。他这一路走来,所见过的尸体,可能是这辈子除了当初进西平以外,看过的最多的尸体。
实在想不到,静闲雪的武功进步到这种比开挂还恐怖的地步。他的头皮,比刚才知道此地有六千精锐时,还要发麻。
青珺山外是水路,四人做了个简单的木筏,泅过水路后便到了一个海港。
海浪扑打洁白的沙滩,满目的血景已离他们远去,只余鼻尖残留的几丝淡淡的血腥味。
韩起离停步道:“渐苏,到此地便暂别吧。”
韩起离的告别向来不拖泥带水,不管心底有多少不舍,面上总不会太表现出来。想来和他一向面瘫也有一定关系。
兰渐苏欲言又止,知他说再多的话,也扭转不了韩起离的心意。他半是点头地“嗯”了声,把神郁玦放到韩起离手上:“全当给你护身,你拿好。等……等事情过去了,便去找我。”
韩起离握紧那块神郁玦,点头说好。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韩起离转过身,大步离去,一刻没多停留,一个回头都没有。
将神郁玦紧攥在手里,不由的,韩起离想起那天晚上,兰崇琰荡在峡谷中,让他们听到的话。
“韩氏必定会败。倘若韩家军现在肯投降,朝廷可以既往不咎。但是,韩起离要提头来见。”
心里强压着的不舍,突然变得不是一般的疼痛。
*
海港外有一艘朝廷的官船,兰渐苏打晕船上的人,三人劫了这艘官船。海上行数日,到出域关口,守域口的官员把他们拦下来,要求他们出示出域的文书。
兰渐苏当然没有那卷文书,只能动用自己的小脑袋瓜来化解眼前的难题。
他编了个姓名给将官,骗将官说是奉旨出海的同时搞点“营生”。这类“营生”,多半指的是走私,将官怎么着也是明白人。
兰渐苏拿船上现有的黄金贿赂他。好在将官圆滑,肯吃这套贿赂。
将官常年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域口,清廉也不清楚清廉给谁看。收下黄金后,脸色好了,还让兰渐苏以后有什么营生要做,再从他这个地方出去。
顺道好意提醒他,最好还是过两天再出海,因为明日便是中元节,死海里的那些鬼,要出来作祟。
兰渐苏出来太久,已经没了时间概念。没这位将官的提醒,还不知鬼节近在眼前。
那可完蛋。被一群小孩子鬼逮住,得陪他们玩,被一群冤鬼逮住,得帮他们解冤。
想象到万鬼在他耳旁吵吵不停的画面,兰渐苏瞪大双眼,拉着静闲雪:“走,赶紧走,今天就走。”
凌锋跑过来,喘着气说不好了。
兰渐苏:“什么不好了?”
“你们去看看吧。”
来到海边,兰渐苏看到他们的船,被数十具无名尸体卡住。尸体不被海浪冲开,船便走不动。要拉开这些尸体,一个是太耗费时间和精力,一个是怕感染到尸毒。
兰渐苏看习惯了,没觉得特别恶心,就是有些渗人:“怎么会有这么多死人?”
将官道:“这临近中元节,什么怪事都会出现。再者这地方本来就常年海鬼作乱,那些海难死掉的人,龙王不收,冥府不要。变成海鬼后就常常搞些吓唬人的东西。
“大人,听我的,鬼节在即,龙王都不让人出海了。前不久一个侠客来到此处,拿着出海文书来的,也要出海,说是去找他的什么大哥。可每次都被海浪打回来。我和他说,等鬼节一过去,他想出海才能方便。他才听明白我的话,离了去。”
兰渐苏无奈地揉了揉眉,只得认命,让静闲雪先去找家歇脚客栈。
他跟将官又多聊了几句,交代了一些话,大意是如果有朝廷的人来问,最好不要说他来过这里,他到时候会多给将官一点“好处”。
将官眉开眼笑,咧嘴直点头。
静闲雪久未回来,兰渐苏和凌锋便寻着进城镇的道路去找她。
不远,一棵老树,一家简朴的客栈。静闲雪抱着刀立在客栈门口。
兰渐苏走过去问:“怎么了,这客栈不行?”
静闲雪道:“里头有个高手。方才进去,他试探我。”
兰渐苏眉梢一跳:“你都觉得是高手,那得有多高?”
静闲雪实诚:“奴婢自问,学成刀法之前,要过两百招才能打赢他。”
即便是对先前的静闲雪来说,这也是个可怕的数字。
兰渐苏不由发出感叹:“这高手当真这么高?”
“因为他的轻功,称得上一绝。”
兰渐苏想去会一会。
推开客栈的门,他大步走进去。
里头几张破桌子破椅,一个人都没有。
兰渐苏左顾右盼,没看到人影,喊了两嗓子,也没人回应。简直奇怪。难不成,静闲雪适才也撞见了鬼?
喉咙渴了,兰渐苏顾不上许多,拿起桌上的茶壶,正要大口的饮一口。忽地,一道黑影飞过,手里的茶壶不见了。
果真有人。果真轻功一绝。
兰渐苏一会儿转身,一会儿侧身。那人像在跟他躲猫猫一样,一会儿飞到他身后,一会儿飞到他左边。每回兰渐苏要扭过头,他便又立刻飞走。
兰渐苏累了,抬步往门外走:“我不和你玩了,要走了,你自己慢慢飞吧。”
那人像是着急了,飞快掠过门口,将大门关上。跟着,飞落在地,立在兰渐苏身前。
他穿得破旧,一条褪色的黑粗布盖在头上,整张脸都被那条褐黑的粗布遮住。
兰渐苏感觉他的身形,颇是眼熟。
那人举着茶壶,递到兰渐苏面前。
兰渐苏没接,而是好奇地暼了一眼黑布下那张脸。
眼前的人,将头抬起来,露出乌亮的眼,展开爽朗的笑。
兰渐苏愣了半晌,方确认道:“星稀。”
他皮肤晒得偏黑了,看起来十分健朗。
李星稀喊了声“蓝大哥”,扔下茶壶,立马扑到兰渐苏身上。
作者有话说:
会所有人完整的he,不会有人死或伤
124 第一百二十四回 彩云易散琉璃脆
“回京城那段日子听人说你跑了出去,想不到跑到了这么远的地方来。”
“我要是知道蓝大哥那段日子一直在京城,也不会到这千里不毛之地来。”李星稀给兰渐苏倒上一大碗茶,托腮问,“怎么样,蓝大哥,咱们分开的这段日子,你过得好不好?”
兰渐苏抿着唇,嘴角扯了个哑笑。
“没什么好还是不好的,说说你吧。”兰渐苏道,“你出来这么久了,应当有很多见闻。”
说起这个,李星稀就来劲儿了,跟兰渐苏滔滔不绝讲起他大江南北四处闯荡的经历。被哪路骗子给骗了,他又怎么追回被骗的东西,干了什么行侠仗义的大事,目睹过什么人间惨事。一时得意,一时悲伤,千变万化的情绪皆写在脸上。
兰渐苏听得津津有味,竟很是羡慕李星稀有这么丰富多彩的经历。
他这段时间,过得看似枯燥,实际上,也的确很枯燥。不过是枯燥得比平常人沉重一点。
“你是要去哪儿吗?”热情的劲头过去后,和兰渐苏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李星稀似乎察觉出他的去意。
兰渐苏擦了擦嘴唇上的茶渍,说:“要去海上的一个大岛,找我的师父。”
李星稀在桌面上敲打的手指,瞬间停下来:“那还回来吗?”
“我不知道。”
“我跟着你去。”
“万一我不回来了?”
“那我一样也不回来了。”
兰渐苏笑出来:“你爹怎么办?”
“爹有新的夫人,也有新的儿子。爹说我长大了,自己的路要自己去走。他不会拦着我,若我想飞便去飞,若我想待在家里……”
“他便怎么样?”
李星稀说:“他便会哪哪儿都看我不顺眼,天天念叨我,最后还是会把我赶出去飞。”
兰渐苏心说不错,再过几千几万年,天底下的父母都还是这个样子。
“你不怕日子久了,想家?”
李星稀沉吟片刻:“我出来许久,有几次的确颇想家。可我更想蓝大哥。要是没有蓝大哥在身边,我会天天想着蓝大哥。想家的话……我可以给爹写信,寄飞鸽。可蓝大哥你常常四处漂泊,我不知道你在哪儿。”
兰渐苏展起唇角:“蓝大哥以后不会再漂泊了,你若不嫌弃,想跟,便跟着吧。”
*
客栈的老板,到夜间才回来,给兰渐苏他们开了房间。
他道最近有官家人来走动,收费便便宜些。几人眼下听到“官家人”,均跟兔子遇闪电似的。虽没兔子那么胆小易惊,总归心里安定不下。
兰渐苏担心会有埋伏,决定进城镇里看看情况。
夜里,兰渐苏捎带上凌锋进城镇。此地城镇人少,入夜后家家户户房门紧闭,空寂无比。镇上的道路两旁架着火盆,朦胧不清地照出一队巡逻的官兵。
兰渐苏低声自语:“难道是古羌那里的官兵追来了?怎么会这么快……”
凌锋仔细瞧了瞧他们身上的官服,道:“不是,这些人只是例行来关口年检的,咱们平静点,不会怎么样。”
身为前任紫琅卫,如今反水反得这么彻底,兰渐苏对凌锋很是感慨,对朝廷不过关的洗脑教育更是感慨。
“既然没什么大事,咱们就先回去吧。”兰渐苏说道。他跟凌锋往回走,无意踢倒一个火盆,火盆照着他们的脚砸下来,收脚收得不够及时,脚尖仍是被砸到了一下,烫得俩人都不禁低叫出声。
叫完才意识到完蛋,赶忙窜进一条黑巷子里躲起来。
那巡逻的官兵立刻循着动静快步过来:“是谁!”
“是我。”另一条巷子里,走出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
巡逻官兵立即恭敬道:“丞相。”
“路上太黑,方才走路时净想着其他事,不小心踢倒了一个火盆。”
官兵朝巷子里瞄了一眼,确认地上有个被踢倒的火盆不假。
沈评绿摆了摆手道:“那边没什么事儿了,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官兵应“是”,一队人原路走回去。
兰渐苏见沈评绿慢悠悠地跟那些官兵走远了,张了张唇,要喊出来的名字,化作叹息,吞咽回去。
“走吧。”他拍拍凌锋的肩。二人快步回到客栈。
客栈的老树上,站立一只夜枭,不记得是什么时候飞来的。
夜枭两只发着精光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兰渐苏。歪过脑袋,忽张口道:“你这蠢笨没脑子的顽劣徒弟,为师让你速来大方诸岛,你迟这迟那儿的,做什么去?怎么现在还不来?翊王的性命不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