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上似乎对皇祖母提了很过分的要求。”
太后长出一口气,“不算过分,至少哀家觉得,他的请求在情理之中,还可以接受。”
萧北城闻言话音一冷,满是不解,“难道让您做一个手揽大权,罔顾祖宗礼法,会永留污名的恶人,您也……”说到这里,他意识到自己失言,及时住了口。
太后没有追究他的僭越之责,因独女早逝,她将自己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唯一的亲人身上,自然不会苛责萧北城。
她说:“清绝啊,你还年轻,很多事都是不懂的。你无法理解哀家与他并无血亲,却依旧真心待他的原因,哀家养了他二十年,二十年啊……早就情同亲生母子,哀家希望他能做好这个皇帝,不论代价是什么,都愿意帮他。”
萧北城哑然,恐怕这份母子情只存在于太后一厢情愿的幻想,与渊帝营造给她的幻象里,就如镜花水月,脆弱得一触即碎。
“皇祖母,您,从来就没怀疑过吗?”
“他装傀儡也好,扮猪吃老虎也罢,全都是为了在这个皇位上活下去。哀家虽不认同他为铲除威胁而杀了自己的兄弟,可以晗王那个性子,如果是他继位,一定也会毫不留情地杀了渊儿,如果他们之中注定要死一个,那哀家情愿活下来的是自己的儿子。”
太后也有着身为人母的自私,这让萧北城愈发感到悲哀,接下来的话,也便不忍说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颈椎病犯了…明后天的万更我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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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懿旨
“不知皇祖母是否听过民间的流言,传说太祖皇帝与林氏皇后曾发生过不可言及的往事,先皇其实是……”
“无稽之谈!!清绝,你可是皇族,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怎能从你口中说出,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太后的确将她的难过与痛心写在了脸上,同时眼底略过了一闪而过的惊慌,如果这真如他所说是无稽之谈,那她大可训斥萧北城是不动脑子听信了谣言,甚至自甘堕落,做了谣言的传播者。
然而她没有,萧北城确信他看到了太后的动摇,她在害怕。
“那么,谣言是从何而出的呢?”萧北城拿出了《肆野事》,摊在面前,翻到“墓王篇”,眼波沉静,并没有因为太后的的怒斥而失了分寸,语气依旧平静,“我虽不知留言是何时从何人口中传出,却知道是谁否认了这个说法,在林溪辞林大人的手迹中,他否认了太祖皇帝与林氏皇后的私情,并断言羡宗与大靖废太子李重华之间不存在狸猫换太子的可能。”
“他……他一个晚辈,怎么可能会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话至此处,太后的鄙夷尽数化作无奈,“实话说,这流言就像人人都能传染的疫病一样,蔓延得极快,连哀家都几乎信以为真了,林溪辞身为靖室余孽,就算他想得到皇位认同了这话,哀家也不会感到意外,可他偏偏……”
偏偏选择放弃了可以洗清污点的机会,甘愿以自己一生的清名作为代价,成全了羡宗,很难让人想到除感情之外,还有什么能让他付出到如此地步。
萧北城想,也许此刻知道了真相的太后,也在感慨着林溪辞对羡宗用情至深吧……
“哀家不知传言是真是假,但哀家清楚记得,早在先皇在世时就有这个说法了,他并不在意那些无端的恶言,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哀家认为,他一直把林溪辞视作自己的所有物,哪怕流言是真,也能心安理得坐在皇位,不被外力影响,但渊儿不同,他太过在意自己的身世,不可能接受自己身上流着靖室血脉。”
所以渊帝有两种选择,首选是坐实自己正统继承人的身份,此路不通,那便除掉所有可能成为威胁的绊脚石。
不得不说,晗王这一步棋下的真是绝妙,一击抓住了兄弟的致命弱点,令他哪怕身在皇位,也整日提心吊胆,不得不疑心身边所有人,最后甚至因为子虚乌有的假象套路了自己两个儿子的一生。
“敢问皇祖母,皇上早年是否格外在意自己的身世?”
说到这个,太后倍显无奈,“他自小是在哀家身边长大的,一向亲近哀家,整天跟在身后跑来跑去,讨喜得很,但不知是谁对他说了他生母并不是哀家一事,有一天他突然疯魔似的逼问实情,哀家迫不得已告诉了他,他便开始追查圣贤皇后之死。”
从此可以看出,渊帝的确十分在意身世与血缘,晗王正是利用了这点,一击致命。
到这个份儿上,萧北城认为林溪辞并无在名单上设陷的理由,那么妙法教背后真正的势力是渊帝这点应该无需质疑,可是为什么?
他已经手揽大权登上帝位,普天之下万事万物都握在掌中,有什么理由残害自己的百姓呢?
无民则国不为国,君不为君。萧北城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渊帝此举究竟为何。
“也许,是为了李倾雅吧……”太后如是说道,“靖明宗在死前命令殉葬的那位六公主。”
诡棺案时,这位小公主的棺椁是最先被打开的,推测出她的身份后,众人不禁唏嘘,惋惜她这一生过于短暂的同时,也对当时的情形有了猜测。
如此想来,妙法教为控制人心而树立的信仰象征,就是一个年仅六岁的女童,难道,这是在悼念枉死的公主吗?
“皇祖母可曾听过诡棺案时,子游险些丧命一事?”
“哀家身在宫中,捕风捉影的消息未必准确,听说少卿在顺天府中被人所害,关进停尸房中,一把火烧了下去,差点儿没出来。不过顺天府是官署,就算在夜间,火势也不该蔓延得太快,此事甚是蹊跷。”
“因为现场有四具体内被灌注了蜡油的诡尸,一旦碰了火星就会以惊人的速度燃烧起来,那起案子,便是妙法教的杰作。我不知他们是用什么妖法蛊惑信徒为其卖命,可他们打着宗教、神明的名义,肆意剥夺人的性命,将朝廷王法视作笑柄,便是可杀不可留!”
太后没有否认他的话,也是为妙法教大胆的行径所惊,垂下的眸子里满溢着无措。
“皇祖母,”萧北城轻声道,他站到太后身前,屈膝而拜,俯首将额头抵在地上,已是竭尽所能的谦卑。
“皇祖母,”他说,“求您救救子游,救救大渊吧,如今您应该已经明白,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祸根。”
太后没敢看向他,扭过头去,是想拒绝的。
她身为母亲,对待养子尚有温情,不管那人是否为君,又做了什么,在她眼里始终是当年那个喜欢跟在身后,一口一个“母妃”叫得亲切的孩子。
她疼爱养子萧景渊,也疼爱外孙萧北城,当其中一人跪在她面前请求她伤害另一人时,她根本狠不下心来做出选择。
她的唇、肩膀、双手……整个身子都颤抖得厉害,话说不出口,也做不出任何回应。
“皇祖母,我的子游,如今还在司夜手中生死未卜,您为亏欠林溪辞而自责了几十年,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他的儿子死去,无动于衷吗?”
“那难道,你要哀家为了救他,而舍弃自己的儿子吗?不可能!景渊是哀家的儿子,哀家要护着他,就算所有人都要与他为敌,哀家也得站在他这一边!只有哀家不可以背叛他!!”
“可是皇祖母,这样冷血无情的帝君,在长公主萧挽情——您的女儿,他的胞妹,也是我的母亲被杀时,选择了视而不见。”
萧北城轻颤着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滞在胸中,仿佛能撕裂肺腑,让人苦不堪言。
他说:“我想,母亲的在天之灵,一定也在期待着她的皇兄能为她查出凶手,昭雪死因,可是她入土近二十年了……除您我之外,还有谁记得她呢?”
早逝的爱女是太后最大的弱点,果然,听了这话,她顿时泣不成声,呜咽着捶打着桌面,“挽挽,我的挽挽……北城,你知道是谁害死了她对不对,你知道是谁杀了她,对不对?”
萧北城庆幸自己保持着叩首的姿势,这样一来,老人家便看不到他眼中复杂的情绪。他承认利用这点的确是卑鄙了些,可如今,除此之外他再无办法搭救君子游。
“如果您肯助我度过这个难关,我答应您,定会将当年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您。”
“好……好!阿颜,去取哀家的宝玺!”
名唤“阿颜”的嬷嬷十分紧张,先是用眼神确认了太后此言的虚实,见对方心意已决,又谨慎地问道:“太后娘娘,这恐怕……不成啊,您若是为此下了懿旨,皇上定会与您心生隔阂,难道还要让三年前的事重演吗?”
三年前,恰好是君子游假死离京的关键点,也就是在那之后,宫里传出了太后重病的消息,“桓二”公公被以“侍疾”的借口扣在了慈宁宫不得而出,也是太后的势力受到打压,渊帝真正在人前表现出手揽大权假象的时候。
嬷嬷跟了太后多年,善意的提醒是不希望重蹈覆辙,然而对于太后来说,她在深宫苦等多年,总有一些东西是比权势地位更重要的。
她摇摇头,轻声道:“阿颜,不论如何,哀家要知道挽挽之死的真相,还她一个公道!清绝说得对,哀家得分得清亲疏,如果连哀家都不偏向自己的女儿,挽挽……挽挽就太可怜了。”
太后泣不成声,嬷嬷也不忍坚持,这些年来,她是最清楚太后有多痛苦的人,到了这个份儿上,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缙王爷,您可一定……一定……”
嬷嬷没有说完的话,萧北城明白,既然搬出已逝的母亲,揭开了太后心中最深的伤疤,就不要让真相再次石沉大海,不了了之。
萧北城没有回答,而嬷嬷很快便取来太后的宝玺,研磨、奉笔、铺开绫锦,太后抚着锦上祥龙瑞鹤的图腾,心中不禁感慨:“这是哀家入主慈宁宫以来,亲笔写下的第一卷 懿旨,恐怕,也是最后一卷了吧。”
“皇祖母,总有一天,您会拿回失落的权柄。”
太后闻言轻笑,“权柄……哀家可不稀罕,大权在握又如何?拦不住爱人的心,也留不住心爱的女儿,倒不比做个凡民百姓来得快活。可是清绝,哀家有点后悔了。”
“皇祖母是指……”
“将懿旨交给你后,哀家就想知道真相。”
萧北城摇摇头,“待此事了结,我定会带着子游,一同与您讲说当年发生的一切,还请皇祖母稍等些时日,不会太久的。”
太后并未掩饰脸上的失落,却也没有执着于讨价还价,郑重提笔,写下懿旨,末尾又端端正正盖上了宝印,借阿颜嬷嬷之手,转交给了萧北城。
“哀家虽不赞同你将后半生都系在一个男人身上,但皇家人丁兴盛,倒也不在乎你是否留后,至少在这一点上,你无需忧心。”
萧北城闻之一愣,恍然意识到,这居然是皇祖母在鼓励他吗?
“当年挽挽深爱林溪辞,哀家却无能为力,致她遗憾终生,至少这一次,哀家不能让她的儿子也承受这样的不公了。其实有一句话,清绝你说错了,这些年哀家并没有亏欠于林溪辞,因为欠他的一切,他的儿子都已经在哀家,和哀家的孙儿身上偿清了。”
萧北城不禁勾起了唇角,难怪方才他会担心皇祖母坐地起价,真的计较起来,他是没有信心说服她的。
果然,到最后萧家人加起来都没能玩过一个林溪辞。
作者有话要说:去按了个摩,感觉脖子好点了,感谢关心!万更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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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虎符
拿到太后懿旨,萧北城马不停蹄出宫,直奔帝都城门,不顾守城将士的阻拦,驭马冲入重围。
赤牙卫已经许多年没遇上这种不要命的主儿了,一时也是措手不及,好在他们平日训练有素,面对突发情况也不算惊慌,在守将的指挥下迅速集结列阵,调整应对之策。
萧北城才刚跃上高台,便有枪兵上前与他对阵,他手无寸铁,无法与人相持,连连闪退,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方设法避免恶战。
沈祠不明所以地跟着他一起冲入阵营,虽不知他此举是为何意,但护主的本能却是已经深刻进骨血的,他正要前去助阵,身下坐骑倏被击打马腿,发出一声嘶鸣,将他隔空摔了出去。
他功底不错,即使遇到这种情况也不至于受创,在地上翻了个滚,刚打算起身,就觉颈子上一凉,不用转头,他都知道那是一把削铁如泥,只要扭动脖子,就会让自己身首分离的宝刀。
“知道吗?狼在野外遇到人时,通常不会撒丫子捕杀,它会从背后悄无声息地接近你,用两条后腿站起来,两条前爪就往你肩头这么一搭……”
说着,持刀人象征性的将右手落在沈祠肩头,用力一拍,“等你回过头来查看情况,它就会一口咬住你的脖子,让你丧失反抗能力,耳畔只能听到它贪婪吮吸着你鲜血的声音,身子因为失血而逐渐冰冷,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