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身无功名的老童生,何德何能?
纵观古今,别人逼宫后,扶持小皇帝上位做傀儡,莫不是将其他皇子囚禁的囚禁,杀头的杀头,身为傀儡靠山的人,更是活不了。
结果到了他珠弟弟这里,不仅没有被打压杀头,竟是直接成为了摄政王!光明正大的站在小皇帝身旁……
顾待今想到这里,抓了抓头,感觉其中好像有点不对,要是那谢将军当真只是把珠弟弟当作个玩物,不至于给这样大的权力。
五叔是有实权的,这兵力与财力哪怕不能跟谢将军抗衡,但要是弄个鱼死网破,这大兴也根本别想安宁。
谢崇风难道是为了安抚五叔,才给珠弟弟这样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
也不对,这样不仅削弱了自己对大兴的掌控权,也让小皇帝哪怕羽翼未丰,也能够通过珠弟弟给自己施压,这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啊。
顾劲臣淡淡地睁开眼,看着身旁除了读书报国什么都不明白的顾待今,臭着脸,却又无可奈何地说道:“别想了,且慢慢往后看,便知道了。”
慢慢往后看吧。
如今的珠珠与谢崇风,他是不愿意当个坏人再横插一道的。
顾劲臣不想那样做,起码这回他很清楚,自己要是再让珠珠离开那位,怕是不会善终,不止他的宝贝珠珠要与他生出几分嫌隙,那谢崇风又岂是好相与的?
“好吧。”顾待今不去想那些情啊爱的,他脑袋里根本就没有那回事儿,只问,“三伯的那些子孙可如何安置啊?听说是小顾府回不去,暂时跟我爹住在城外二十里地的庄子里?”
顾劲臣点点头。
“哦,好吧。咦,今日好些喜鹊,怎地这大雪天还有喜鹊?”顾待今撩开窗口的帘布,感慨道,“大约今日连鸟儿都知道是个好日子,往后大兴总算能够安定些许,那外邦人想看咱们笑话的,想要浑水摸鱼的,都歇歇了罢。”
顾劲臣轻轻‘恩’了一声,深邃的眼顺着侄儿那边的窗口往外看去,却是瞧见大大小小的红灯笼与热热闹闹穿红戴绿的百姓,远处卖艺的、婚嫁的、说书相声的、茶楼侃大山的、小孩儿、小相公、老娘子、小媳妇,买卖吆喝的,无数声音交杂起来,吵吵闹闹,却让马车里顾氏二人皆是无比欣慰地露出个浅笑。
顾家的儿郎大约从骨子里都向往这种太平盛世的感觉,于是老的战死沙场,小的考学到老,还有的即便口口声声念叨着‘好麻烦呀’‘我怕死’,做的也是定国□□的事,套住的是狼子野心的权臣。
“说起来,珠珠也十八了,虚岁二十,怎地没想过娶亲呢?”顾待今余光随着那敲锣打鼓的嫁娶队伍飘过,古板地说,“那谢将军有毛病,总不能耽误咱们珠珠传宗接代啊。”
“从前五叔你宠溺着珠弟弟,他只乐意跟小子玩儿,也就算了,现在大了,成家立业成家立业,立业已经立了,成个家的事情也该提上议程才是。”
顾劲臣却摇了摇头,说:“你不了解珠珠,你但凡跟他提一句成家娶亲,他都要跟你急。”
“那哪儿成!子嗣是大事,岂可儿戏?!”
顾劲臣亦是皱了皱眉,然而此时他家那傻宝贝跟谢崇风正是如胶似漆得紧,他提不好,不仅那谢崇风要发作,珠珠也要跟他对着来。
“再说吧。”顾劲臣不急,时间还长,他的珠珠还小,还是小孩子呢。
“说起来,珠珠如今当真是越发有五叔你当年的风华了,不,是更胜一筹哇,今日珠弟弟坐在龙椅旁,说句可能大不敬的话,我真真只瞧见了珠弟弟,那身派头,那姿态,不得了得很!俨然是走出去,都要被大家闺秀们的帕子砸一头一脸。”
“不过我瞧谢将军好似早朝也一直盯着珠弟弟看……我仔细瞧过,那谢将军嘴角似乎被咬伤了,哎,珠弟弟他……跟谢将军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君子之交的好,不然谁看着,珠弟弟也不像是在上头的那位啊……”
顾劲臣眉头又深了一个度,大约能夹死蚊子的那种。
“说够了没?你们十三四岁就有了通房,他如今十八,跟旁人有点儿肌肤之亲也正常。”说完,顾劲臣眉头依旧是没能松开,看着外头大红大绿一派喜庆之色时,也没了之前的轻松之态,生出几分儿大不由爹的落寞。
他劝慰自己,他家珠珠其实还小,贪玩些,不敢跟谢崇风做什么事儿,而那谢崇风从十几岁起就传有病,那方面是个不行的,不然早就娶亲了来着,这么说他家珠珠肯定是上头的!
这么一想,顾劲臣面色缓和了些许,哪怕晚上天都黑了,自家宝贝珠珠也没有回府,顾劲臣也难得不催,想起谢崇风那凶煞恶鬼似的修硕之人,啧了一声,这等身板儿要是个女子,莫说三四个娃娃了,怕是十来个也生得了。
另一头,被惦记着的少年大汗淋漓,满头长发散落身侧,正衣衫不整趴在另一人身上,一截雪白的小臂懒散掉在床外头,但很快就被另一人给捏着拽了回去,大红的厚被子一笼,瞬间将春色遮掩。
“哎……我热……”顾珠声音嘶哑,皱着眉头咬了一口谢崇风的肩膀,却又黏黏乎乎地舔了一下,撒娇道,“屋里头是烧了几座火山吗?我好热……”
谢崇风手掌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少年的后脑,骨节分明的手指头上是明晃晃的一个带血的牙印,落下这个印记的主人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情况咬得这么厉害,但谢崇风却浑不在意。
“你说呢?地暖还开着呢。”
“让外头的人关掉吧……”顾珠哼哼唧唧,困得要命,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哦,对了……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谢崇风也没有看窗外的条件,粗略估算着道:“大概是刚入夜,长街还热闹着。”
顾珠便眯着眼睛甜甜软软的笑了笑,说:“哦,戌时……才七八点?有人还说要持续到天亮……”
“欸!别别别!”随着摸自己脑袋的手往下动,顾珠立马也不敢皮了,委屈巴拉地紧张说道,“我就随便说说的……铁柱你最棒了,是我不行,我肾亏,我腰肌劳损,我骨盆移位……”
“呵,你在说什么呢?”谢将军听不懂,但却不妨碍他觉得身上趴着的岁岁是他沉甸甸的未来。
“没说什么,什么都没说……”
“困了?”
“恩,可是身上好黏,想泡澡……”
顾珠刚说完,身边的人便又低低笑了笑,打了个响指,外头立马就有宫人抬水进来的动静。
顾珠脸蛋滚烫,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脸便往被子里一缩,但没两秒就自己钻了出来,双眼湿润着,叹了口气,说:“不好闻,而且我头发上好像黏糊糊的,好脏……”
谢崇风简直对从小娇生惯养的少年没有办法,等宫人出去了,才将人抱出来,赤脚走在铺着花纹繁复的羊绒毯子上,脚边是走一步掉一路点点白斑。
“哪里脏了?你自己的东西还嫌弃?”谢崇风将人放进浴桶里。
浴桶里的人立马皱着眉头‘嘶’了一声:“反正我不要这样休息,要洗干净……”
说罢,转了过去,长发海妖似的落入浴桶里,对着外头的谢崇风指使过来指使过去:“给我洗头。”
然而等来的确是大浴桶里水位的忽然上涨。
没两秒,顾珠就又被捞入了个熟悉的怀抱,下巴也被捏着,扭头回去,就是一个足够绵长的亲吻。
亲他的人不□□分,惹得水面像是有鱼突然跳起似的水声哗哗,对他说:“还没结束,结束再洗。”
与话音同时落下的,还有窗边儿烛台的红蜡,被烧得晶莹剔透颤颤巍巍,最后颓然沿着比值的蜡烛边缘落下,啪嗒啪嗒……
直至天边由漆黑渐渐翻出鱼肚白来,一直守在殿外等候吩咐的太监们才又听见屋内将军发来的命令:
“换水。”
这已经是换的第三次热水了。
太监们不敢有什么置喙,轻手轻脚又抬了热水进去,最后又轻手轻脚地离开。
出去后,更是将房门关好,不然漏了风进去,若是叫屋里头那金枝儿似的王爷感了寒气,怕是死无全尸都不行。
又过了一个时辰,该早朝了。
里面却没一个人出来,于是早起的小皇帝那边就得到了今日不早朝的消息。
小皇帝朝服都穿戴好了,偏偏得知不早朝,小表哥也不来跟自己见面,不免觉着奇怪。
“表哥可是病了?”
周公公回说:“嗯。”
“那我可以去看看表哥吗?”小皇帝焦急着。
然而周公公却是似笑非笑,淡淡道:“陛下还是不要去的好,将军正照顾着王爷呢。”
小皇帝愣了愣:为什么是谢崇风?
然而没敢问出口。
第99章 天竺国国师 你干脆把手剁了,种里面算……
小皇帝三天没有见着自己的表哥。
想要出去找人, 也总是被拦着,不是周公公守在旁边,他让准备马车也没有人动, 就是先生准备了好几章往年江南的考题,往他桌子上一摆,就要开始给他彻夜讲题。
曹济在这种密不透风的看管式教育中,压抑到了极点,以至于当第四天早朝的时候, 终于看见了前来跟自己面前的顾珠时,豆大的眼泪瞬间从下眼睑上掉下来,唰地一声, 重重打在他自己的手背上。
顾珠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小十二在宫里头受了欺负,下意识就责备一般瞥了谢崇风一眼,这宫里可都是谢崇风的人!肯定是谢崇风给小十二好受了!
谢崇风莫名其妙受了小东西一个白眼, 站在旁边没有解释,深黑的瞳孔淡淡放在那小皇帝身上,笑意似有似无, 好像并不生气, 准确来说, 是根本不在意。对一个他根本不在意的人,他哪里有心思还特地嘱咐下人去为难?当然, 有时候漠视是另一种为难,这点他也知道。
“阿济,你怎么了?”顾珠心里头都紧了紧,他这几日被弄得昏了头,啥事儿都没想起来, 等听闻扬州那边的漕帮跟当地节度使打起来了,才匆匆忙忙结束那持续了三天三夜的洞房,让谢崇风给自己穿好衣裳,就来上朝,早膳都没来得及先用一点,惦记着要跟小十二一块儿用餐。
小皇帝还穿着亵衣,白色的绸缎垂感极好,将小孩子的身形衬得很小,头大身小。
“我……没事。”小皇帝自己给自己擦了擦眼泪,他不喜欢自己在谢崇风面前那么弱势,他已经够被瞧不起了,在这人面前哭算怎么回事?岂不是给死了的先帝丢脸?
顾珠可不信小朋友的搪塞,漂亮的眼睛定定看着面前眼窝都出来的小朋友,又捏了捏小十二的手,感觉三天没见,肉都下去不少,这皇宫是减肥营还是什么魔鬼地方,当皇帝的,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瘦?
“周公公。”顾珠知道从小皇帝这里大概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曹家的人还有一样大概也是遗传,那就是只要是不想说的事情,打死都不会说,就喜欢藏着掖着。
被叫了一声的周福立马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对着如今身份不同的少年行礼:“王爷叫奴家?”
“陛下还小,这几日是不是没好好用膳?你瞧瞧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周公公伺候过先帝,如今身份确认是谢崇风的走狗,还是藏得最深的那颗,自然不是个普通的太监,闻言任何狡辩都没有,跪下便是一个自我扇耳光的动作:“奴家没有伺候好陛下,奴家知错了。”
顾珠一愣,他可还没有怪谁呢。
“你扇自己做什么?打来打去不好,陛下才三岁,年后才四岁,从小就让他看多了这种暴力场面,对身心发育不好。”顾珠隐约记得自己上辈子大概看过末代皇帝那个电影,那小皇帝从小身边就是一群妖魔鬼怪,于是也不把人当人,小孩子的教育可太重要了,身边可不能没个人教导。
周公公大概是头一回听说这种话,奴才自我掌掴,那是不劳主子费心,结果到了王爷这里,却是要吓着小孩子。
“奴家知道了,以后万万不敢了。”周公公立即从善如流地回答。
顾珠摆了摆手,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跟个太监计较太久,正想要抱起小十二,结果腰疼得他脸瞬间白了白,手臂举不得重物的疼痛也警告过来,顾珠‘嘶’了一声,看向谢崇风。
谢将军无奈,走过去,说:“你这是要我帮你抱他起来?还是单纯埋怨我?”
这人肩宽且结实,窄腰长腿,气质是绝对的迷人优雅,顾珠总忍不住欣赏一番,嘴上说:“你觉得呢?”
“我觉得陛下大概不会喜欢本将抱他。”谢将军说话温柔,腔调是哄小孩子一样的纵容,这跟对旁人的不在意的随和有细微的不同,不仔细是没人注意得到。
顾珠瞬间也意识到这点,怪尴尬的。
他把谢崇风当自己人,也把小十二当自己人,可这两人在立场上从上一辈就很对立,这一辈更是好像不管如何都很不对付,哪怕顾珠跟小十二说过无数遍,谢崇风不会反。
这是信任问题,小十二不了解谢崇风,只凭借眼前看见的滔天权势,知道谢崇风有足够的实力成为下一个实质当权人,所以怕谢崇风。
顾珠看谢崇风却只看见的腹肌、胸肌、肱二头肌、公狗腰、漂亮脸蛋还有那唇上性感的痣。
说起那薄唇上的痣,顾珠无意识地瞄了过去。
那颗痣这几天被他咬得最多,现在那处破了个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