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珠却是都没有喊,而是对谢崇风说:“谢将军,既然各位大人们都有些疑惑,不如就由你来讲讲这东西的危害?”
顾珠晓得自己跟谢崇风的关系肯定满朝文武都晓得,他也懒得避嫌,反正坏话只要不传进他的耳朵就行,就当不知道。
谢崇风则从善如流对他行礼,然后转过身去,高举手中的烟袋,背影肃杀,开口便是令人胆寒的一句:“此物有毒,用之必死无疑,还会令人上瘾,本将前几日跟王爷亲去探访检查了一翻,确实如此,是天竺国有意要害我大兴百姓!从今往后,天竺国人一步不许踏进大兴的土地,见则杀,不与天竺国进行任何交易,违者死,此物更是藏匿者满门抄斩。明白了?”
“臣等明白!”
顾珠看见满朝文武齐刷刷地如是回答,瞧谢崇风的眼神都亮亮的,小声跟身边的小十二说道:“以后阿济你也要这样哦。”
小十二手心都在发冷,但依旧是微微点了点头:“阿济一定会这样。”让群臣畏惧自己,尊重自己,让他的话是当之无愧的金口玉言!
下朝后,顾珠让小十二跟先生去用膳,搞好师生关系,自己则将待今大哥留了下来,在明光宫跟待今大哥一见面,就四手牵着,四目泪汪汪看着对方,然后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谢将军与顾劲臣在一旁围观。
“王爷!”
“待今大哥!”
这对兄弟将近大半年没有见面,再见的时候,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一个总算如愿以偿,当了官。
只是顾珠听见待今大哥对自己的称呼颇为不满,一边拉着老爹的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一边嗔怪道:“待今大哥只是跟我不见数月,回来就不肯喊我珠弟弟了,看来是高升后,不乐意跟我亲近。”
顾待今黑瘦了许多,但精气神极佳,闻言苦笑道:“你这,你这叫我如何说?我的珠弟弟?”
“哎!”顾珠立即拽着刚刚赶到长安的待今大哥,又是好一顿的寒暄,但没两下,就聊到了今日朝堂上关于天竺国的处置上。
顾待今如今荣升知府,也是一州之长,是当地最大的话事人,他经历了无数的苦难,原以为开春才能获得封官,哪想这会子,刚入年关就完成了心愿。
顾待今含泪笑着,却也颇警惕那位沉默寡言的谢将军,当着后者的面,有好多话不方便说,便只好提起朝堂上的毒物来。
“此物怎可能这样霸道?三伯就是糟了那物的毒害,才变得如此丧心病狂,通敌卖国?”
顾珠坐在小桌旁,喝着右边男盆友递来的热茶,吃着左边老爹送来的拨好的干果,一边摇头一边叹气说:“大概不是糟了那物的毒害才变得丧心病狂的,崇风他让下面的人查了三伯府上的账目,三伯先前是为了钱才卖消息,后来才是为了那毒物。”
“这!哎……真是何苦……”
“贪心不足吧。”顾珠淡淡说了一句,又摆了摆手,不愿意提那位被谢崇风一手扭断脖子的三伯,开口道,“待今大哥,即日起你青州那边还要多多防范滞留的天竺国人,他们跟我们长得不太一样,很好区分,暂且不必喊打喊杀,就驱逐出去就可以了,若给了十日期限不走,再抓起来,让天竺国的人自己来赎!”
“你那里靠着京杭运河,船只有不少都是从天竺过来的,届时河道上也要严查,切不能随便放入进来。”
顾待今闻言,重重点了点头,但很快又皱眉说道:“只是……天竺国多水果,运来长安的也不少,咱们这边贸然停运,怕是还会有商人铤而走险。再来天竺国与红毛鬼的国家只一洋之隔,咱们将天竺国排出去,他们跟红毛鬼依旧还会有往来,红毛鬼要是将那毒物带来大兴,又如何是好?”
“咱们总不能将大兴给整个儿关起来吧?”顾待今说到这里,很是焦虑地抓了抓头发,“那红毛鬼每年从大兴换走大量的茶叶与丝绸,他们手里如今还有种东西,可杀人千里之外!留下个小拇指大小的洞,十分可怕,贸然断了往来,不说影响大兴的国库收入,还会让红毛鬼他们以为我们是挑衅,恐怕不会好说话……”
说到这里,顾珠哪里能不明白待今大哥的意思?
闭关锁国是不可能闭关锁国的,但开放起来又绝不可能真的做到严令禁止毒物流入,因为只要开口贸易,就会有查不到的地方,还不能跟红毛鬼还有天竺国绝交,不然就要被打。
这……这说到底就是大兴现在武力强度还不够大,要是他们是霸主地位,还用得着怕这怕那?
顾珠垂眸想了想,知道待今大哥说的那‘杀人千里之外’的玩意儿应该是枪了,可枪这个东西,他是当真不会做,□□大兴懂的人也有,他就不班门弄斧了,可□□都是用来做烟花,攻击性似乎目前还小,他要是能在□□的基础上找到□□,那应该能威慑红毛鬼等人一段时日。
顾珠:“反正就先禁天竺国,其他的,过后再说,容我想想。”
顾待今当真不说了,他如今对自家珠弟弟的厉害可谓是长了见识,那绝妙的水泥方子,可不正是珠弟弟给的?
“好,珠珠你慢慢想,不急,这大兴地广辽阔,哪怕最后当真不得已封锁海口,也完全能够自给自足,不像天竺国,他们近年粮食减产严重,就盼望着用他们的金子换咱们的粮食。”
顾珠闻言,有什么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没有捉住那想法的小尾巴。
午膳用过后,下午顾珠送老爹去吏部上班,然后就跟着男朋友谢崇风去上书房上班,生活趋于规律。
下午小十二不在,这位小朋友上午跟着上朝后,下午都要跟着先生学习各种帝王之道,也忙得飞起,看奏折等这些劳心事,便都放在了顾珠跟谢崇风的头上。
这回顾珠一到上书房,就能看见自己的办公桌子上又是两叠厚厚的各地公文奏折。
随意一翻,大部分是地方官员呈上来拍新帝彩虹屁的文章。
顾珠对此也很认真看过,对文章写得好的官员将名字记下,工作是他自己都没有想过的认真。
对面谢崇风便雷厉风行许多。针对无聊的奏折,展开看了一眼,一目十行,但凡重点模糊的,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提炼出来,放在左手边,对来拍马屁的文章,则放在右边,不出半个时辰,就做完了今日的工作,走到还在啃地方官员锦绣文章的少年身后,盘腿坐下,将人搂到怀里。
“欸,干嘛?别打搅我上班。”顾珠推了推耳朵旁边的脸,身体却朝后倒去,很自然地靠在谢崇风的身上,像个没骨头的小猫,走哪儿都趴着。
身后年长的男朋友将下巴抵在顾珠的脑袋上,声音像是从胸腔内震颤出来的一样,有着让顾珠耳窝发痒的磁性:“我只是搂着你,你看你的折子,我搂我的,并不耽误。”
顾珠耳朵微微红了红,笑着回头捏了捏谢崇风的脸蛋,调侃说:“我发现你现在好像有点粘我。”
“有吗?”谢将军笑着,挑眉不认。
顾珠点点头,他跟谢崇风已经换下了早上的朝服,如今各自穿着各自的常服窝在一起,暖意便从身后涌上来,他余光可以看见自己青云锦的长袍散开在地上,跟谢崇风暗红色的圆襟衣袍凑在一起,竟是红配绿既视感,却并不俗气,怪好看的。
“当然有,以前我稍微拉拉你,你都要紧张一会儿,像个大姑娘,从不主动,非得我这个恶霸强迫你,你才半推半就,还有还有……以前在船里偷偷见面,也是我先扑到你身上,你才抱住我,后来才习惯跟我一块儿的时候一直搂着我的。”顾珠觉得,自己跟找了个木头差不离,要不然就是找了个驴,非要在后面撵着才肯走几步。
现在谢崇风是转了性儿了不成?
他玩闹似的转过去,桃花眼只望着他的谢将军。从前谢将军从不跟他对视超过三秒,第三秒的时候绝对要垂眸,要不然就吻他,现在却像是大方了不少,盯着他的眼神像是比他还要懂得如何勾引人。
于是换成了顾珠被盯得又羞又涩,先行垂眸下去,然后红着脸蛋抱住比他大许多许多的男朋友,脸完完全全埋在人家的胸口,闷闷道了一句:“你学坏了。”
“欸?!你干嘛?”还扭扭捏捏不知道为什么男朋友变得格外惹他心悸时,顾珠被抱小孩儿似的那样抱起,手里捏着的奏折瞬间掉在地上。
顾珠没有得到回答,却也不急,晃了晃小腿,等被放在隔壁的厢房桌子上,才福至心灵地调侃说:“哦……你想跟我搞坏事儿?怎么?不觉得我小了?”
他看见谢崇风将门窗都关上,风雪瞬间被隔绝,屋内地暖腾然上升连绵不绝的热气,让顾珠几乎能看见带着一身窗外冷气靠近自己的男朋友头上冒着的白雾。
他说话依旧带着几分要捉弄谢崇风的意思,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了,谢崇风从不让他的咸猪手发挥作用,只自己被谢崇风的手伺候过几回,要不是他一早就了解到谢崇风不是那方面有问题,早就一天给谢崇风送三顿十全大补汤了。
“喂,我跟你说话呢。”顾珠歪着脑袋,双手撑在身后,等谢崇风一走进,就双手搂上去,“二叔,人家怕怕,你再不开口,我就走了。”
话音一落,谢崇风就低头亲了亲他的唇,顾珠扬着脑袋接受,却没想到这个吻紧接着格外霸道钻研极深,弄得他差点儿没被自己口水呛死,等被放开,眼里便红润了一片,连在上挑的眼尾上,懵然又诱人。
谢崇风低声教道:“曹济的登基大典结束了,就不要再像之前那么忙,事情是永远也做不完的。”
“那你的意思是……”
“今日是个好日子。”
“我知道,今天是好日子,所以才选在今天让阿济登基的啊。”顾珠说着,又嘴快笑着说,“怎么?今日还宜婚嫁吗?咱们又成不了婚,但可以先上车后补票,你干吗?”
青春期的珠珠,看那外头两只小狗儿打架,都要躁动几下,是随随便便就要有那种心思的小年轻,跟男朋友在一起,要说不想干坏事儿那是骗人,他可想干了,偏偏老男友总左拦右拦,没趣得很。
他今日也是随口一问,脚还撩来撩去,对着谢崇风的衣摆勾勾搭搭,哪想下一秒就听见谢崇风一句:“恩,宜嫁娶,岁岁你愿意吗?”
顾珠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被布置地跟外面的喜庆很不一样!
再看谢崇风身上的暗红色衣裳,难怪这老男人今天穿了红的,平常都全是黑色。
“我愿意呀,可……现在是白天,不大好吧?”顾珠舔了舔微肿的唇,眼巴巴望着他的谢将军。
“放心,会持续到夜里的。”
听出话里废料意思的顾珠脑袋当场宕机:等等,我的铁柱不可能这么会撩!
“你是不是别人冒充的呀?”少年被亲下巴的时候,傻乎乎的问。
谢崇风:“不是。”
“那你最近真的好不一样啊……”不能说是最近,应该说是自从和好后,就很不一样了。
“是吗?”
“恩……”
“那大概是因为我终于发现,有些人,与其等待失去,不如绝不放手。”
第98章 我腰肌劳损 表哥可是病了?
顾待今忙着回家同不靠谱的老父亲见面, 离开皇宫时,有五叔陪着,两人一同乘坐马车, 往宫外去。
马车规格超标,前头角铃配置是皇帝才能配的,顾待今一眼瞧见,心中便咯噔一下,坐在马车里就像屁股长了针似的, 不多时便承受不住,哭着一张老脸,小心翼翼地跟自小便畏惧的五叔提意见:
“五叔, 这马车咱们能坐吗?”
顾劲臣撩了撩眼皮,云淡风轻地说:“是小皇帝允许的,他要珠珠同他待遇一样。”
“可、可这……还是不太好,五叔你忘了老相爷是如何死的了?当年老相爷跟先帝也是同进同出, 什么都给最好的,到头来呢?并非上面给了,咱们就能用,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顾待今是个迂腐的老书呆子, 君君臣臣的法则在他脑袋里跟金刚铁骨似的, 绝不能冒犯一点,如今苦口婆心的劝诫着, 在顾劲臣看来,倒是没有白费他家宝贝珠珠对他的良苦用心。
“放心吧,珠珠不是谢老相爷。再来,如今的小皇帝一无母家支撑,二无本事自立, 他必须贴着珠珠,珠珠不受他这些东西,怕是晚上都睡不着觉的。”
顾待今听完,愣了愣,叹了口气,说:“大概吧……哎……只是五叔,这个……我听说珠弟弟跟当朝谢将军,他们、他们……”
顾劲臣这回眼都没有瞥这个老侄儿一眼,点了点头。
“啊!当真如此?!那我这官位岂不是……我不要这劳什子官位了!怎能用珠珠去换这前程似锦?!”顾待今拍着大腿又开始老泪纵横起来,“原本我还想着兴许只是谣传,那谢将军不是有毛病吗?谁想居然打了珠珠的主意!咱们家……咱们家莫不是因为珠珠,才走到如今地位的?”
顾待今几乎是后知后觉发现,他们家跟别的世家不大一样。
别人的老牌贵族,家里但凡出现个通敌卖国的,那不把全家都整去宁古塔为奴都对不起大理寺通宵审犯人的苦心劳力。
他们家倒好,就砍了个三伯,旁的谁也没有波及,钱财也没有罚多少,只将三伯家中家产充公,对其他房极优待。
旁人家里要是有个老书生,考学几十年都不曾考上,绝不可能一步登天成为一州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