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惊雨只会暴力拆卸,不会修,其他人更是才知道还有这样的小玩意儿,稀奇的很,比他还不如呢。
如此数天,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眉宇间积攒的戾气,让向来好交友的南宫晟都对他退避三舍。
泗水毕竟只是兖州的一座小城,城门的守兵看管不严,燕惊雨又擅长隐秘身法之术,很轻松的溜进了城,没有引起动乱。
他直奔季无鸣下榻的客栈而去。
没想到来的时间不巧,季无鸣正打算沐浴,他一惊,就不由得泄露出两分动静。
和杨添学相关的杨家村、昌仪侯府相继出事,季无鸣深思着到底是巧合还是有关联,本来有些走神,突然感觉到房间里多出一丝气息,眼底一寒。
他单手拢起衣领,另一只手猛地抽出埋在衣服下的剔骨刀。
不过一须臾,寒光出鞘,杀意裹挟着劲风当面扫来。
真的会死。
燕惊雨瞳孔微缩,还来不及回神,身体已经先做出了反应,他匆匆往后退了几步,反手抽出短刀,刀锋相撞,“铿锵”一声,擦着错开,带出一片火光四溅。
冰凉如水的月光从窗缝泄露进来,寒风微微卷起他散开的衣摆,男人披散着一头绸缎般的黑发,敞开的衣领露出他平坦的胸口,那双桃花眼揽着月色,浮起一层水雾,让人分辨不明里面的情绪。
季无鸣愣了一下,才看清楚对面那有些灰头土脸颇为狼狈的青衣少年的面孔,他有些惊讶,“燕惊雨?”
“嗯。”燕惊雨松了口气,绷紧的身体因对方收敛起来的杀意,也逐渐放松下来。
他将短刀收起来,瞥到一边还在往外冒热气的水,低头掩饰脸上莫名的羞郝,闷闷的道,“我不知道你在沐浴更衣。”
他说着抬头看了季无鸣一眼,似乎是怕他生气,见他只看着自己不说胡,眼神有些慌乱,游移了一会,抿紧唇又憋出一句,“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你不喜欢,我可以出去。”他说着扭头就要爬窗离开。
季无鸣好笑的喊住他,问道,“今日未开城门,又是这个时辰——你莫非是翻城墙过来的?”
燕惊雨顿时埋了头,跟被抓住犯错了的小孩一样,闷不吭声的站在那里。
季无鸣看了看他脏了的衣服和脸,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而重新披好外套越过屏风往外走去。
“瞧你这灰头土脸的,赶紧洗洗。”他一个眼神将要跟上的燕惊雨钉在原地,结果后者不仅不领情,反而凤眼一耷拉,嘴唇往下撇,一副被抛弃了的表情。
季无鸣好笑,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这是什么表情?我特意把水让出来让你先收拾收拾自己,不乐意?”
“……”燕惊雨眉眼耷拉的看着他,语气郁闷,“没有。”
“满脸都写着有。”季无鸣逼近他,桃花眼半弯,里头水光潋滟倒映着少年凶悍的眉眼,半是玩笑的道,“怎么?总不会是不要我走吧?”
季无鸣也是久不见他,没成想他会翻城墙进来,心情有些莫名,又见他这样一副好欺负的呆呆样子,就忍不住逗他几句。
没想到燕惊雨嘴角用力一抿,直直盯着他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一脸被说中的表情。
季无鸣:“……”
他说不出是什么心情,略微有些错愕的看了他一会,“你——”
青衣少年始终安静的看着他,那双黑憧憧的眸子盯得他莫名心慌。
季无鸣顿住,定了定神,移开视线重新勾唇笑了起来,匆匆带过了这个话题,“你赶紧洗吧,我找人给你送套衣服上来。”
他一共说了三次洗,难道我很脏吗?这些天在外面,天寒地坼的,湖面都结了冰,晚上睡觉都需要用运行内力暖身,没有机会也没有地方能洗澡。
燕惊雨目送着季无鸣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才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转身看了看水面倒映着的自己。
确实灰头土脸的,脏。
他飞快的扒下自己的衣服跨进浴桶里。
季无鸣本来是要找小二去寻一件衣服上来,不过这么晚了,成衣铺子早就关门了,寻常人家大冬日能有一件冬衣就算日子还不错的了,他去找伙计,估计也只能拿出一些粗布麻衫来。
燕惊雨的衣服虽然少,且都洗到泛白,但至少是实打实的上等布料。
而一般,他们的衣服和大件物品都是放在马车上的。
季无鸣想了想,就转而去敲了老头的房门。
里头昏暗的光影映着一道长长的扭曲的影子,老头不知道在里头捣鼓什么,悉悉窣窣的动静让人发毛,被季无鸣刻意压重的敲门声恼到,语气很冲的在里头喊,“都给我滚!”
“是我。”
季无鸣话音未落,门就被打开了,开门的却不是老头,而是一只木头做的雕刻非常粗糙的手。
房间里所有家具都堆在了一起,老头也不知道怎么上去的,盘腿坐在上面,周边还散落着一些木零件,数根竹篾连接着丝线被老头拽在手里,他手指一动,那只木头手便从眼前移开。
老头见季无鸣视线跟着那木头手移动,颇为得意的展示了一下,木头手在他的操纵下,一会儿捏成个兰花指,一会儿变换观音手,灵活的不可思议。
单看着,有点像盛行一时的木偶戏。
不过有天机谷中的木牛流马鸢鸟珠玉在前,这样还需要手动操控的木头手显然很难让季无鸣多注意。
老头郁卒的哼了一声。
木头手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精准的抓出燕惊雨的行囊,直接丢到季无鸣怀里。
“滚滚滚,和小雀儿一样,一点见识都没有!”他愤恨的将人轰了出去。
季无鸣回房间的时候,燕惊雨已经洗的差不多了,他找了燕惊雨常穿的一套衣服挂在屏风上。等燕惊雨穿好衣服出来,他看着少年单薄的衣着,忍不住皱了皱眉,转而拿起那件黑色的大氅,不由分说的给他裹好。
“冬日还长着呢。”他说着又道,“正好林月知约了成衣铺的老板做衣服,明日拿货,我带你一道儿去看看,各自添几件衣服。”
说是各自添几件,但其实季无鸣根本不缺衣服,老头钱多,每到一个地方,包裹里的衣服就换一批,有些甚至都不等季无鸣穿就再也没见过。所以季无鸣这话就是为了燕惊雨说的。
少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单薄,并不畏寒,头一回被人这样委婉的关心,只觉得心底也如同洗了热水澡一样。
他墨色的眼瞳映着烛火一瞬流光溢彩,郑重地点头。
季无鸣忍不住勾起唇,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这么点东西就让你这样满足?那我打算让林月知拨给你二十两银子用,你岂非要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燕惊雨难得有些激动,急急抓住他的手,“是,要我了吗?”
他早先想要拜入邪宫,却别季无鸣岔开话题,再未提及此事。
季无鸣被他这话弄得一怔,随即笑起来对他眨了眨眼,“暂时。能否留下,就看你今后表现了。”
“好。”燕惊雨眉眼肉眼可见的染上开心,甚至还倒了两杯茶压惊。
袅袅的白烟腾起,季无鸣这才发现桌上的茶换了新的,他看了看绿色的茶水,疑惑道,“什么时候来换的茶?”
“我沐浴的时候。”燕惊雨一饮而尽,舔了舔嘴唇,觉得这茶味道不同其他,有些清甜,于是他又喝了两杯。
两人说了一刻钟话,燕惊雨几乎将半壶茶喝完。
季无鸣一开始只以为他是口渴,直到少年眼尾晕起一片红才觉出不对。
他猛地夺过空了不少的茶壶,将茫然看着他的少年按住,“有人下药,你现在觉得如何?”
燕惊雨也觉出了不对劲,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催动内力想要把药逼出来,结果就觉得从腹中腾起燥热,将他整张脸都熏红了。
他恍然之间意识到自己中了什么药,有些慌乱的抬起头。季无鸣顿时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走去找老头,燕惊雨抓都抓不住。
老头还以为是什么剧毒,结果鼻子一耸就闻出来了,脸色扭曲的道,“一点□□,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帮他解决!”
他怒气冲冲的走了。
季无鸣已经看到了少年的反应,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退出房间关好门。
半天,里头静悄悄的。
季无鸣没忍住,低声问,“好了吗?”
“……”燕惊雨被折腾的够呛,声音委屈极了,吐出三个字:“我不会。”
第30章 三合一
30.
“什么……不会?”季无鸣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
“我不会。”燕惊雨重复回答,更加委屈了,药效令少年声音喑哑,因为不得章法而发出难耐的闷哼,“为什么,我用内力压制,反而更难受了……这个药,到底应该,怎么解?”
季无鸣看着房间里影影绰绰,恍惚了一下,头一回觉得一个问题这么难答。
他呐呐半晌,不自在的摸了摸发烫的耳根,“就,纾解慰籍一番,然后等平复便、便好了吧。”
一句并不长的话被他说的结结巴巴颇为混乱。
燕惊雨尚未听懂,闷声问,“怎么纾解?”
“就、你解开衣裳,然后……跟着你的想法去做便是。”季无鸣难得有这种尴尬的时侯,他低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将声线往下压低了一些,垂眸看着脚下,尽量让声音泄露出不合时宜的情绪,以免将本就有些微妙的气氛弄得更突兀。
所幸燕惊雨虽未通人事,但男人在这方面总有些天份,只要找到开口,便能找到些关窍,至多技巧生疏些,却总能纾解一番。
不一会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间或夹杂着少年低低难耐的闷响。
这动静不大,燕惊雨知道他在外面,不敢发出太过分的声音,可他不知道越是欲盖弥彰,越是引人遐想。
半遮半掩才魂牵梦萦。
他耳力太好,连他时而清浅时而糖的呼吸都听的清二楚。
季无鸣没有过女人,但二十四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再冷淡自持也是自我亵渎过的,自然知道里面在干什么,更别说还是他亲自指导了一二。
无论怎么在心里说服自己,都让他有种带小孩干了坏事的感觉。面皮经不住阵阵发热,不由得想到南宫晟总是随身带着扇子,也许他也该弄一把,这样这种尴尬又走不开的时候,就能挡上一挡,免得一张老脸平白叫看笑话。
燕惊雨还坐在桌前,只是墨色大氅下的衣服已是半开,他低着头牙齿咬住嘴唇,眼尾烧红一片,初时不得章法,手上没轻没重的,反而更难受,嘴唇都咬出了牙印子,脖子染上一片粉。
后来便逐渐得了乐,情至深处,难耐的仰起头发出细细的闷声,凤眸半阖,脸色酡红,少年不算清亮的声音更沉更闷了一些,却傻羽毛拂过手心无端令人心痒。
季无鸣又住边上退开了一些,整个人都快退到楼梯口了,若不是还记着下药之人应当就在附近,担心有情况不能及时处理,他定然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以前也不是没听过这些动静,他杀季远的时候,对方也是刚办完事,衣不蔽体的。
但季无鸣就是莫名有些煎熬。
他抽出几分心神,喊住了楼下打着哈欠走出来的小二,正是先前给他提热水的那位。
“再准备一些热水,一刻钟……还是半个时辰后送上来吧。”
小二笑着点头,“冬天冷寒,后厨时刻备了热水,姑娘什么时候想要,喊我一声就是。”
“多谢。”季无鸣想到那壶加了料的茶,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两眼,“先前我发现房里的茶水是热的,不知是谁换的?”
小二想了想,“应该是吴小四,我刚与他接班。季姑娘突然问起是找他有事吗?——难道是丢了什么贵重东西?可要我通知掌柜的?”
这小二是客栈老板的远房亲戚,在客栈也待了挺久的,善察言观色,品出不对劲来,顿时有些紧张,但话还是利索的。
季无鸣看他前后神色正常,不似作假,也不预打草惊蛇,只道,“不是什么大事,暂时不要惊动其他人,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想问问他,且劳烦你帮我将他叫来。
白日才刚从昌仪侯府回来,知道专采男子的采花大盗一事,没想到晚上就落到他身上了。
不过究竟是采花大盗还是有人借名行事,还要先找到人再说。
若真是他作案,他应该就在这附近待着等药效发作。
“客官您稍等,吴小四应当就在后院里,我现在就去叫他。”小二立刻就返身去了后院。
然而他前脚刚离开,后脚季无鸣就听到一声细微的异动。
他二话不说的冲进房间,正好燕惊雨半拢着衣衫,凤眸冷冷的看着顶上,张口无声的道,“上面有人!”
“我去。”季无鸣从窗口上了屋顶。
就见一跑堂打扮面容普普通通的男子正趴在屋顶,准备揭开瓦片,看到一人突然翻身上来,愣了一下。
“是你?”他一眼就认出了季无鸣的脸,张嘴却是吐出与容貌不符的尖细嗓音。
像是个女人的声音,惊讶道,“你竟然没有中药!?难道你真是个女的?”
他下的那药只对男性有用,他向来看人准,先前一面之缘他觉得这人骨相可不像个男人,特意来碰碰运气。
不对啊!那下面中药的是谁?他一直躲在这附近观察,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