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聂寻当值完,偶尔还会与兄弟朋友一块儿去赌坊玩上两把,现在有了妻子,别说赌坊了,连酒楼也不去。一换了班就马不停蹄地往家里跑,还与他那大舅哥一样,偏爱到处搜罗小吃回去,一口一个夫人爱吃的,倒是把傅澈形容得跟那贪口的小娃一般。
田氏瞧着面前主仆二人的来往,笑着说道:“妹妹好福气,聂寻是个疼人的,以前没人管着一心往外跑,如今倒是乖了,比起他哥哥倒是好多了。”
傅澈笑着放下筷子,坐久了腰酸得厉害,总想着躺会儿。盒盒见她动作,便从一旁取来软垫,替她垫在身后。
“嫂嫂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大哥事情繁忙这才回来得晚了,妹妹瞧你那镯子,可是金林最新的样子吧?大哥可真疼你。”
田氏穿着一件宽袖对襟袍子,就是为了时不时露出手腕来叫人瞧她的新首饰,听傅澈夸了,将手镯看了又看,说道:“就你嘴甜呢。”
盒盒眼观鼻口观心,一直伺候得尽职尽责,偶尔听着这些闺房密话还悄悄地别过头打哈欠。
寒暄了两刻钟,田氏才状似想起什么似的,拍拍旁边的女子,说道:“倒是忘了跟你介绍了,这是我的表妹,闺名巧蓉,这几日随着我娘家人来金林游玩,我娘家人远在陆洲,实在是舍不得,她便主动住在聂府陪陪我,瞧着可心得很。”
傅澈笑笑,从手指上脱下一个碧玉环来,为巧蓉戴上,说:“教养得好,这般孝心。”
“就是啊,这次她爹娘前来金林,就是为了给她寻觅一个好亲事。”田氏打量着傅澈的脸色,说道,“家里也不少钱物,就是想着寻一个温柔善良,对她好的男子,是妻是妾都无所谓。”
妾?
傅澈笑意微敛,说道:“若是这般,我在金林倒是与好些夫人相交,便多托人打听打听,巧蓉颜色这般好,肯定能寻得良人。”
见傅澈把人往外推,田氏拉着巧蓉的手拍拍,说:“不怕妹妹笑话,我生了两个儿子,膝下无女,瞧着巧蓉第一面就心生喜欢。我嫁入聂府多年,聂寻也差不多是我瞧着长大的,性子如何我最清楚。如今妹妹你怀有身孕,不怕你多想,我怀澄兴、澄城时,夫君嘴上说心疼,却也在外养了个女子,澄元便是那女子在我怀孕间生的孩子。你与我有缘分,性子又契合,嫂嫂怕你傻,推着丈夫往外走不如主动纳了人进府,总归是自己知根知底的人,你说是不是?”
狐狸尾巴露了出来。
盒盒在一旁笑了,露出一口白净的牙,手心热乎乎的,蓄满了力,只要傅澈一句话,她便能将那田氏的脑壳生生地捏碎。
傅澈手指敲在凳子上,捏了捏酸涩的腰,这女子怀孕着实辛苦,走上几步就累得够呛。
“嫂嫂的意思是,让我多为聂寻着想,为他纳妾?”
田氏拉着傅澈的手与巧蓉的手握紧,说道:“可不是嘛,巧蓉你也瞧过了,可是一顶一的老实乖巧,若是今后聂寻再心野一纳小,你与巧蓉两人一起,那些个莺莺燕燕的,还不是尽在掌控之中。”
傅澈只觉那热乎乎的手像是什么腥臭的粘液,弄得她直起鸡皮疙瘩,她将手伸了回来,笑着说道:“既是如此百利而无一害,嫂嫂为何不自己用了?”
“什么?”
“如嫂嫂所说,聂寻从不在外玩妓,也从不与其他女子纠缠,反而是大哥娶了你又纳了两个妾室,还有外头的红颜知己,比起我来说,嫂嫂岂不是更缺这助力?”
田氏气得脸色发青,说道:“你说什么?”
傅澈笑道:“我说,嫂嫂可别傻,巧蓉你也知根知底,一顶一的乖巧,若是大哥还不知足再纳小,你与巧蓉两人一起,岂不是将你那内宅的乌烟瘴气一并除了?”
田氏劝傅澈的话,被她原封不动地说了回去。
与傅澈相处这么久,田氏只觉得她性子温润,倒从未想过竟是这般牙尖嘴利!
田氏气急败坏,瞧着傅澈那慢悠悠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刚想上前,就让盒盒拦得严严实实的。田氏伸手想推,却不料被盒盒反劲儿一挡,自己倒是往后退去,撞到了栏杆上。
凉亭旁边种着一棵凌霄树,盒盒上前一步,抬起腿来往上头一踹,那凌霄树竟是直接拦腰折断,一树的花如雨滴一般落下,花香四溢。
巧蓉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躲到了田氏身后。
傅澈高高坐着,抚着肚子,说道:“今年初本想着嫂嫂在家里闲着也无事,分了些田亩店铺给你打理,倒是不知道嫂嫂这般大度,想方设法地给自己家添人。来人——”
盒盒听声辩位,直接踏空往远处飞去,捉起了管家的衣领,将人带到了凉亭外头。
“小、小少夫人。”
傅澈揉揉额角,说道:“娘亲走之前说的话,可还记得?”
管家跪地,说道:“小人记得。夫人说了,今后聂家大大小小的事儿,均得告知小少夫人您,由您管着家。”
傅澈歪头看着田氏笑笑,说道:“既然如此,年初给与嫂嫂的田亩店铺收回来瞧瞧吧,记得请几个账房,好好瞧瞧账本。另外,这位女子名叫巧蓉,嫂嫂特别喜欢,大哥这几年在朝中能力出众又晋升了几次,管家便去寻到嫂嫂娘家人问问,可否愿意将巧蓉嫁给大哥,若是愿意,彩礼好商量,家中不好出的,我身为傅家小姐,愿意拿傅家私库,亲自填上这空缺。”
“你、你!傅澈!”田氏气得脸色极其不好,眼睛里都是血丝,哪儿有那大家夫人的模样。
一旁的巧蓉倒是收回了扶着田氏的手,她这次来金林,就是想着嫁入聂家这般显赫的地方,至于嫁给谁,她心里倒是无所谓。
无非是嫁人而已,嫁给谁不一样呢?
傅澈捏了捏耳垂,将那翡翠耳坠子捏正了,说道:“盒盒,吵得很。”
盒盒应声,一手扶着田氏,一手拉着巧蓉,步子极大往外走去,田氏被她拉得站立不稳,几乎是被拖着出去的,留下管家在后头亦步亦趋地追赶。
文乐与燕真来的时候,就瞧见盒盒一手一个女子从院中走出来。
隔着远远的,盒盒还与文乐打招呼,笑眯眯地大喊:“少将军!来看小姐呢!”
文乐有些迟疑,瞧着那两个女子的脸色,问:“我来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盒盒笑得眼睛都弯了,说:“您来府上,就没有不是时候的时候,您等会儿,我处理完了就过来。”
说着,使着轻功将两名女子直接带上了房顶,一炷香的功夫就跑了回来。
走到文乐跟前,将发钗扶正,说道:“少将军请。”
燕真有些无言地瞧了盒盒一眼,不知怎么的有点迟疑了。
她见过傅澈,自然也见过这位陪嫁。
可那会儿都是诗词会、赏梅会,大家小姐们莺莺燕燕挤在一起,她可从未想过,这不言不语站着吃糕点的丫头,竟这般......能耐?
作者有话说:
傅澈:好美一张脸 好绝一张嘴
第108章 菱角
凉亭里微风习习,夏末的暑气都被吹走,只留下丝丝凉意。
不远处就是池塘,种着夏荷,一片片的荷叶底下藏着不少的菱角,正是七月菱的季节,光瞧着就水灵得很。
文乐托着腮帮子看那一池的荷花,傅澈与燕真说起女儿家的话,他也不好多听,半个身子都快倚到凉亭外了。
闲着也是闲着,文乐瞅盒盒一眼,问:“刚咋了,展开说说。”
盒盒瞅了眼傅澈,想了一阵,还是将这事儿前前后后都给文乐说了一遍。
她也眼睁睁地看着文乐的脸色由红转黑,咬肌紧了一瞬。
傅骁玉过来时,文乐已经坐到凉亭外头去了,踩着那一树的凌霄花,一朵一朵地将花朵捡起来。
他捡得极其认真,还掀起衣摆来,做成一个簸箕的形状,装了满满一兜凌霄花。
凌霄花颜色艳丽,红得彻底,和文乐那杏色的骑装一衬,更是将小郎君衬得俊朗无比。
“你来了,瞧这花,开得好吗?”
傅骁玉捻起一朵花枝来,说:“好,你喜欢?”
文乐摇头,说:“和格桑花似的,一开就是一片,喜欢倒是说不上,就是瞧着生机勃勃的,心里头也开心得紧。”
傅骁玉捏捏他的耳朵,将他头上落下的叶片拿去,说道:“那回家就种些。”
两人自从行了周公之礼,最后那点身体隔阂也没了。
在镇国府就不设防,想亲吻的时候便亲吻,想拉手时就拉手,要不说傅骁玉老嫌弃思竹没有眼力见儿呢,搁马骋身上,早就安静如鸡溜之大吉了,就他心大,看着主子爷亲得舌头都恨不得黏在一块儿去,他还慢吞吞地干着自己的活儿。
燕真瞧着院中的两人,一时间失了神,心想,自己若是以后嫁人,若能与夫君像这般和睦,那也很好。
傅澈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微微一笑,说道:“可是一对璧人?”
燕真回过神来,喝下一口浓茶,说道:“天作之合。”
走进了凉亭,傅骁玉想起了面人,掀开一直护着的手帕,将那小猴子递给了文乐,说:“过来路上瞧见在卖,我怎么瞧都觉着像你,就买了下来。”
像我?
文乐仔细拿着那猴子看,就是一般的面人,没什么特别。
傅骁玉手指往那小猴子身上点,说:“不像么?人模人样的。”
人模人样的猴子?
文乐一时间竟分不清傅骁玉是在夸他还是骂他。
“说起来,少将军上回不是还问这七月菱何时熟吗?”傅澈打断文乐的思考,也打断了傅骁玉在被休边缘疯狂试探的心,说道,“这不就熟了吗,昨儿盒盒还去采了一篮子上来,甜得很。”
“真的?我去瞧瞧。”
文乐是长大了也改不掉那爱玩的性子,说完直接翻下墙去,奔着那池塘就去了。
正是炎夏,炙热得紧。
七月菱攀着荷花生长,在那池塘中间,瞧也瞧不清楚。池塘很宽,约有两亩地大,一眼望过去只能瞧见最远处的院墙,小丫头跟手指头差不多高。
傅骁玉也走上前去,站在岸边细细地看了一番,说:“饿了怎么的?非得馋这一口。”
文乐笑眯眯地瞧他,怕他恼火自己嘴馋,借着傅澈与燕真都没瞧见的当头,凑上前去亲吻了傅骁玉的唇瓣,说道:“我嘴馋不馋,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不是馋吗,日日夜夜的讨着要。
至于是哪张嘴,那就另有分说了。
傅骁玉轻哼一声,却不见什么怒意,说:“我去找管家给你支一只船......文乐!”
他话还没说完,文乐就脱了靴子,一个跳跃,就奔着那池塘去了。
平静的池水溅起一圈水痕,小波浪一下下朝着岸边打去。
傅骁玉的声音没作遮掩,惹得傅澈与燕真也听见了,相视一笑后互相搀扶着往那处池塘走去。
文乐自来水性就好,入了水就如同水中蛟龙,在水中迟迟捂了半炷香时间,才将头抬起,深吸了一口气。
发带在水中不知道被什么勾了去,头发散了下来,在水中如同开了一朵墨色的花来。
他将头发往后抹去,朝着那池塘中心去了。
水灵灵的菱角正是季节,文乐拿着腰间的小刀扒开一个尝了尝,甜丝丝的,好吃得很。
他钻进那密密麻麻的荷叶里头,这儿探头采一个,那儿探头又采一个,尽挑了一些又大又好看的,闻着越新鲜的越好。
荷花开得正艳,花瓣被他折腾得落了一池子,文乐被喷香的味道弄得扭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随后又像小狗似的甩甩头上的水,继续在荷叶堆里找菱角。
岸边的傅骁玉真是脾气都没了,瞥见傅澈与燕真遮掩的的模样,叹口气说:“想笑就笑吧。”
两个女孩儿笑成一团,丝毫不把傅骁玉看在眼里。
管家总算来了,拿来一个一人堪堪坐下的小船给傅骁玉。
傅骁玉也不嫌弃,不管这一身衣服如何昂贵,干脆利落地踩在小船上,撑着一支竹竿,朝着那乱糟糟的荷叶堆里去。
总算是划到头了,天色渐晚,太阳落山,一大片云彩染上了夕阳的红艳,遥遥的挂在天边。
倦鸟归巢,鸟鸣声也少了很多。
傅骁玉闻着荷花香味,心也安静下来。
他不催促那个在荷叶堆里窜来窜去的夫君,只坐在小船上,看着那漫天的云彩出神。
水声不断,文乐一头的湿发,头还顶着一片荷叶,一双眼睛盯着傅骁玉,只知道笑。
傅骁玉气也撒完了,伸手一招,说:“回来吧,皮猴。”
哗啦一声——
文乐笑着从水底拿出一束荷花来,被水浸湿后,花瓣瞧着都蔫兮兮的,衬着文乐的笑,却是艳丽无双。
“花赠美人。”
傅骁玉失笑出声,接过那一大束荷花来,闻了闻上头残留的些许花香味。
小船在池塘中越划越深,周边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荷叶丛。
傅骁玉将那一大束荷花放置到船上,弓着身子去拉文乐的衣领。
一人在船上,一人在池塘中,就这么黏糊地接了个吻。
微风习习,荷叶也在不断拍打着水面。
文乐仰起脖子,咬着傅骁玉的唇瓣还嫌不满足,伸手搂住他的脖颈,也不管自己半个身子还在水中,吃着那浮力,直拉得人往那水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