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唯唯诺诺地应下,心里有些怕这个据说杀人如麻的厉王。
杀人魔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厉王殿下本人属实食不下咽,赶走了厨子,自己踏雪去了正厅,那儿几位大人正忙得不可开交。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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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薛浪一进门,他们便注意到了,放下手中的东西恭敬地见礼:“王爷。”
他摆了摆手,掀开衣袍大剌剌坐下,说着:“各位大人辛苦了,这几日诸事繁杂,还请各位多费心。”
如此客气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在场的一半人哑口无言,并且心如明镜,意思是他真不打算管了?
邢新硬着头皮暗示道:“王爷,这儿许多事情还需要您拿决策。”
薛浪恍惚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直看得邢新几人遍体恶寒。
好在他很快整了面色,冷峻地说:“杀人魔一事进展缓慢,此事一日不整,武安一日不得安宁,如今周临学已下狱,只等结果,本王要亲自去抓住这魔头,为民除害。”
“至于水患的治理,想必各位大人经验老道,本王一介武夫,实在无法提供切实的建议,”薛浪顿了顿,“这样,本王允你们放手去做,拿不准的问燕大人。”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们劝也劝不动,还被厉王的“一介武夫”当头给了一棒,只得苦哈哈地答应下来,末了还要对厉王殿下的信任感恩戴德。
薛浪也不是吃干饭不干活的主,当即对着众人承诺:“等回了陵阳,功劳全在各位,本王也会在父皇面前替你们美言几句,如此,先谢过大人们了。”
说罢,他豪情万丈地拱了个手。
邢新当即惶恐地瞪大眼睛:“不敢当不敢当,王爷厚爱了。”
薛浪便摆摆手说这是他们应得的,于是这些人脸上才有了喜色,做起事来更加卖力,就盼着早些回陵阳加官进爵了。
“对了,募捐的事通知下去了吗?富绅们怎么说?”
邢新拿着张名单来给他看,同时说:“他们态度很积极,刘老爷更是一听说王爷要亲自处理杀人魔的事情,当即捐了三千两白银。”
“办得好,去吧。”
“是。”
正厅了恢复了热火朝天的气氛,薛浪抱着茶壶走了两圈,听了些情况,都在他们能力范围之内,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天色暗得很快,他明明出来没多久,府里却点起了灯,想到屋里还有个燕离,他放下茶壶悄悄地走了,临走前吩咐下人先别进去,叫后厨把吃食蒸在灶上,等大人们什么时候喊饿了,再送进去。
他刚走开没几步,贺少堂就落在他面前,哑声道:“主子,周临学想见您。”
“哦?”他来了兴致,脚尖一转,叫贺少堂带路。
府衙与周府只隔了一两条街的距离,薛浪掸了掸身上的雪,回头望了一眼街巷,行人已经是打着灯笼走了,等他回去的时候,恐怕就天明了。
贺少堂站在门口等他,一言不发像尊雕像一样,沉默而无趣,薛浪不由得想,燕离要是他下属这个性子,他这个主子可能会先一步闷死。
府衙这会儿没什么人,只一些巡逻的捕快,见到贺少堂就跟见到了瘟神一样,两步并作一步走,恨不得能插翅膀飞了。
监牢里还关着之前周临学没来得及审理的犯人,白天见证了贺少堂的手段,晚上再看见他时,都缩在角落里,喧闹的大牢霎时只剩蛇虫鼠蚁爬过的声音。
不错,吓人的本事没白学。薛浪满意地点了点头。
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贺少堂停了下来,让开位置,让薛浪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形。
贺少堂审人不用刑具房,他只使一根长鞭,鞭上有细密的或错落的倒刺,那些大的刺落在人身上,一勾,便能轻而易举勾下一块肉来。
牢房里,周临学被锁在墙壁上,身上没一块好肉,今天至少轻了三十斤,他对面墙上,挂着他的儿子,有出气没进气,同样血肉模糊,身上的伤跟周临学的如出一辙,只不过更加入肉。
地上的干草泡了一天的血,变成了沉沉的暗红色,血块凝集在角落,喂养着一只体型硕大的老鼠,浓密的毛发上也结了好几个血块,它长着弯曲的尖牙,肥厚的脖子上拴着根细细的草绳,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血了,猩红的鼠目紧紧盯着毫无反抗之力的周临学。
这玩意儿是真吃过人的,凶相毕露,只有在触及贺少堂冷漠的眼神时才稍微收敛。
薛浪若无其事地走进牢房,一脚踹翻了周临学面前的桌子,周临学被这动静惊醒,睁眼看见贺少堂,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一旁的薛浪倒叫他忽略了,薛浪挂着抹假笑,一脚踩着翻倒的桌腿,散漫地问:“周大人,深夜求见本王,难不成就为了再看本王的影卫一眼?”
周临学深知大势已去,低声下气地哀求:“王爷,只要放过我儿子,周某什么都告诉你。”
薛浪嗤笑一声:“嚯,敢跟本王谈条件,贺少堂,你便告诉他,跟本王说过这种话的人,是什么下场?”
贺少堂配合地冷着张脸:“死。”
当然不是普通的死,凭贺少堂的手段,恐怕就算把周临学剔得只剩一副骨架,也还能吊着他一口气。
薛浪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周大人说是不说?若不说,欸对了,贺少堂,那只大鼠多久没吃肉了?”
贺少堂低眉垂目,答:“半月。”
“啧啧,”薛浪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肯定饿坏了,砍条胳膊给它。”
贺少堂领命,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周临学骇得脸色发白,却死死咬着牙不肯透露半分,一条胳膊而已,能换得他儿子活命也值了。
哪曾想贺少堂转身去了对面,对着昏迷的他儿子周中来了一下,剧痛刺激得他立马清醒,狂乱地以背砸墙,一边痛得大叫,一边哭喊:“爹!爹救我!”
早知道有今日,他当初就该,就该在收留点截杀了薛浪!
贺少堂不为所动,匕首锋利无比,只划了两刀,一条胳膊就无力的吊在墙上,与周中分离开来,周中目眦欲裂,怒火超越了惧怕,在锁链上拼命挣扎,对着薛浪低吼:“杀了你!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这么久了,嘴巴还是放不干净,贺少堂略微皱眉,抽出鞭子打在他嘴上,断臂之痛还未过去,巨大的痛苦再次袭来,周中两眼一翻,终于又昏死了过去。
一切发生得很快,根本来不及周临学反应,看见爱子遭受巨大的折磨,他迟钝地失声痛哭:“不!”
角落里,老鼠啃噬东西的声音传来,每一口都像嚼碎了骨头。
12、第 12 章
倏尔,他闪着泪花的老眼盯着薛浪,心理防线终于崩溃:“王爷,我说,什么都说。”
“早这样不就好了,大家都轻松,毕竟本王也不喜欢见血嘛,”在这种情况下,只有薛浪还笑得出来了,“不过,本王反悔了,就算你说了,那小子也必须活刮了。”
“骂谁不好,非骂一个活阎罗,你说是不是,周大人?”
“欸,别晕啊,本王说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周临学面如猪肝,坦白的话卡在喉咙不上不下,觉得他哪句话都不可信,却也万念俱灰,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再没有其它办法。
他低着头,慢慢回忆与诉说。
最开始的时候,他原本只是贪些散碎银两,后来武安有一次闹饥荒,朝廷的赈灾款拨下来得很快,他听别人说,这银两啊,还没出陵阳就少了一半,路上又少了一半,最后运到武安的,只有原来的十之一二。
渐渐的,他也加入了其中,尝到甜头后贪得越来越多,贪得无厌,百姓喝着一粒米都没有的米粥,要他给个说法,有人闹到了他家里,他脑子一热就直接将人杀了。
事后成日躲在县衙里,哪儿也不敢去,夜里也睡不好,可他渐渐发现,天高皇帝远,在武安,他周临学竟然可以一手遮天,悄悄地自封一个土皇帝。
后来那个杀人魔找到了他,跟他说,想要更多的银两,不妨把百姓杀个精光,他不敢答应,可这回水患严重,运下来的官银一定比之前都多,想到要全部分给整城的老弱病残,这人便恶向胆边生,同意了跟杀手的交易。
他替他杀人越货,而不需要周临学做什么,这样好的交易,他哪有不动心的道理?
薛浪又拿出了他那把不离身的小匕首,冷冷地听完全程,骤然发难,将匕首抵在他咽喉:“周临学,残害百姓,私吞官银,勾结外敌,你可知罪!”
周临学脸色灰败,听到最后一条,猛然摇头:“王爷,小人从未勾结外敌!”
直到现在,他还认为这是薛浪在诈他,他这人贪是贪了点,但一辈子对外敌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再说了,他胆子再大也不敢碰会让他灭族的家伙。
“是吗?”薛浪在他脖颈上浅浅地划了一刀,“那本王房里的安神香作何解释?”
或许是真的彻悟了,周临学反而不再唯唯诺诺,谨慎地回答薛浪的每一个问题:“小人不知,香是那个杀手交给小人,说能让人昏睡一段时间,并且保证不会被人发觉。”
薛浪收了匕首,凝眉思索,那个人什么来头?想做什么?
“那人是谁?”
周临学摇头,关于那个只管杀人的魔头,他一点了解也无,但却没敢往大楚那边想。
他的死是必定的了,只是可惜了他的儿子,他还那么年轻。
转眼间,一夜过去,薛浪的决定没有改变,周临学的罪状罄竹难书,放过他,武安城无辜枉死的百姓不得超生。
不过这人得押解上陵阳城,沾了大楚的人,都要交给朝廷发落。
贺少堂从府衙里走出来,边走边擦拭着手上的血迹,晃眼看见薛浪一个人站在大门口,负着手,看起来情绪不太好,他快走几步上前,在他身后问道:“主子,当真要放了周中?”
那小子看起来懦弱无能,实则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这一放,虽不至于说放虎归山,但以后总归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强迫症的贺大人好不容易又审了两个人,结果两个人都没死在他眼前。
薛浪微微偏头,嘴角是堪称自负的笑容:“放啊,你且看着,本王如何一网打尽。”
贺少堂垂眸,按下心中的急躁,主子胜券在握,他们做属下的何必操那多余的心。
缺了一条胳膊的周中,心里的恨意无限扩大,现在可能是最想弄死他薛浪的人,要想弄死他,他别无选择,只能去找之前的杀手合作。
要论从前,周临学肯定不会让他知道这些,但薛浪为他们爷俩创造了机会,走前把他们扔进了同一间屋子,大发慈悲地告诉周临学:“这是本王的赏赐,就,赏你藏的银子够多。”
据周临学说,他这些年私吞的官银足有十万两,分散藏在周府的后山里。
贺少堂退下后,薛浪又在衙门口站了会儿,望着与边关截然不同的大雪,慨叹黎民何辜。
没多久,他就走了,逝者安息,生者安乐,这原是他的抱负。
走过一条街,他一抬眸,看见前方一个青色的人影。
他不由自主地扬起笑,脚步加快,鬓发迎风而动。
“你怎么在这儿?”
燕离撑着一把伞,还没看清呢,薛浪就到他跟前来了,他自然地为薛浪挡住头顶的风雪,温声说;“主子一夜未归,属下担心,便在这儿等着。”
他想解下身上的大氅,被薛浪制止了,本来就是买给他的,包袱里的厚衣裳他也拿来穿上了,想来是明白他昨天生气的缘由了。
薛浪反而替他拢了拢衣裳,领着他慢慢走回去。
“还有一月就是年关,你想怎么过?”
“主子在哪,属下就在哪。”
“噗。。。。。。等来年开春,我们去夔州玩玩。”
“主子想去夔州吗?”
“嗯,本王幼时在夔州待过两年,山河远阔,烟雨婆娑,是最钟灵毓秀之地。”
“好。”
燕离从来都知道薛浪是诗情画意之人,当他提起远方时,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或许那个地方对他真的很重要。
其实不然,不论是夔州,还是沧州,他只想带着燕离看山看水,燃烧他前半生的黑暗,让这人为他发烫。
又是一大早,白雾还没有散干净,周府灯火重明,薛浪虽然累了一天,但不怎么困倦,陪着燕离吃了早膳,又打算动手去查杀人魔。
涉及到大楚,这事儿更加不好了结了。
事情接踵而至,连着五日寡眠少休的劳累,厉王殿下就算是块铁打的也扛不住。
燕离拉住他的手,沉默地摇了摇头,大致方向他已经清楚了,剩下的事可以由他交给下面的人去办。
薛浪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本王难得这样忙碌一次,还挺有意思。”
“主子,”燕离拉着他不肯放手,“您要做什么,属下帮您去做。”
薛浪微征,掐了一把他的脸,调笑说:“你怎么这么像个小媳妇儿?粘人得很”
燕离脸色苍白,默然不语,少见地表现出对薛浪决定的不满。
虽然他有武功傍身,但他毕竟不是神,前几天才被划了肚子,吃饭都费劲,强大都是装出来的,准了他与那些人打交道的话,可能再打起来就是搏命了。
薛浪最终还是妥协了,也没答应让燕离亲自去查,杀人魔被捅了一剑,右臂基本废了,威胁就小了许多,所以当时他才放心地让那群饭桶禁卫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