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文闷哼了声,夹紧肌肉,说:“不……不行了。”
段石玉收回手,说:“不来了,先生先歇着。”
张子文抬眼,试探道:“那……高詹,高詹的事。”
“……”段石玉捏住张子的下巴,柔声道:“先生放心。”
张子文目光灼灼,勾住段石玉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下,笑道:“谢谢陛下。”
段石玉按住张子文的脑袋,紧紧抱住他,露出阴恻恻的笑容,声音却温柔地似水,说道:“先生先休息,朕这便去与将军们说明此事。”
张子文刚闭上的眼睛忽又睁开:“我和陛下一起去。”
“好。”段石玉刮刮张子文的鼻子,在他鼻尖上吻了吻,走下床。
两人穿戴整齐,走近主营内。
副将们已经在主营内恭候多时。段石玉走到上座,并未及时坐下,而是看了会案上的羊皮地图,才坐下去。
苦陀给他倒了杯茶,他抿了口,说:“朕是想问问众将军,那高詹如何处置。”
尉迟远和季青云相视一眼,两人都不做声。他们两不说话,副将们也不敢吭声。
就在账内安静如无人时,段凌冲了进来。段凌着一身戎装,束着男人的发髻,颇为俊朗。她见账内所有人都面色沉重,拉了矮凳坐下,笑道:“怎么了都?不是有议要商讨么?”
“嗯。”段石玉瞥了眼张子文,说:“朕想那高詹还有用处,不知各位将军意下如何。”
“用处?什么用处?”段凌道:“他是流贼的头目,应该枭首示众。”
张子文急道:“何不招安?”
钱凯旋挠挠头,说:“恕末将直言,末将先前也在高詹手下,他不会轻易妥协。”
段凌仍是很懂张子文的意思,她满脸无奈,说:“如今高詹已经被俘,何来招安一说啊,若是他还有兵,那还可以招安,可现在都已经在我们手上了啊……”
“当然可以。”张子文打断段凌,说:“赠与高詹名号,再发诏令下去,昭告天下高詹已经投降,朝廷予以厚待,降者不杀,那些投降流贼的,岂不是都会倒戈过来,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回城郡,岂不更好么?”
段凌揉揉鼻子,看了眼段石玉。段石玉看了眼张子文,见张子文并没有再看他,对段凌摇摇头。段凌歪了歪脑袋,不明所以。两人如此打着哑谜,被张子文察觉,他转头看向段石玉,段石玉赶紧低头喝茶。
尉迟远说道:“那高贼似乎不肯投降啊,降书他要不肯画押怎么办?”
“他会投降的。”张子文站起来,看着段石玉,说:“恳请陛下,我去说服他。”
段石玉抬眼,点点头,笑道:“先生的决策,朕自然放心,先生先拟一份降书,可直接去找高詹,若是他降,自然最好不过。”
“谢……谢皇上。”张子文双目闪烁,几乎要哭出来。
段石玉对他温柔一笑,说:“去吧。”
张子文点头,冲出了主营。
段凌歪斜着身子,从门内见张子文已经走远了,抓抓脑袋,说:“我怎么感觉子文先生今天,特别针对我啊。”
尉迟远:“……”
季青云:“……”
段石玉面色阴沉,说:“他不是在针对你,是在针对朕。”
段凌大着胆子,问:“房事不和了?”
众将军:“……”
段石玉一拍御案,瞪着段凌,许久之后,脸由白转红。
张子文草草拟了一份降书,跑去重兵把守的军牢。
高詹躺在囚车里,周围重兵把守,他抬头望着天上挂着的明月,一阵阴风把乌云吹去,盖住了月亮。高詹的心犹如那被乌云遮住的月亮,他轻叹了声,呢喃道:“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天命不改,大势已去!!”
巡逻的兵士吼道:“喊什么!”
高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大牛……”
高詹正独自怅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儿时的小名,他勐地坐起来,转过头去,见是张子文,立刻收起悲伤的情绪,问:“你来干什么?”
张子文捧着降书,走过去,说:“我来看看你。”
高詹似有察觉张子文的来意不简单,他看着张子文手里的降书,问:“你手上是什么?”
张子文咬了咬嘴唇,说:“如今已无翻身的余地了,陛下想封你为候……”
“闭嘴!”高詹一拳捶在囚车上,道:“你是来替那皇帝小儿说服我的么?我告诉你,我死不足惜,降?想都别想!”
张子文握住高詹的手,央求道:“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好不好?”
高詹抽回手,瞪着张子文,一字一句说道:“不-可-能。”
张子文目中悲悯,神色痛苦地跪在地上:“如今,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在世了,你若死了,我如何能独活下去。”
高詹看着张子文,冷笑道:“我当你是为了我,原来,还是为了自己。”
张子文摇头道:“只要活活活活……着,活着什么都可以,死了,你就就就就……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的兵,你的王,你的名声都不复存在了。你死了,朝廷在你的身上加上叛军的名号,百年之后,你在在在……在人们的心目中,就只是聚众撒野的土匪!”
高詹犹豫了片刻,说:“可降了,如何对的死去的那些兄弟。”
“他们已经死了。”张子文把降书塞进囚车里,说:“只要你画押,荣华富贵,想想想想……之不尽!”
高詹垂眼看了下降书,怪笑了声,醒悟过来,说:“听说,那个小皇帝想把你当做峦宠拴在他的床上?我猜猜,你们两是不是已经行了苟且之事了?”
张子文扒住囚车,吼道:“我如何跟你没关系!快画画画画……画押!!不画押你明日就就就就……得死!!!”
高詹怒道:“我当初起兵,不是为了荣华富贵!那狗皇帝杀我母亲,毁我全家,让我无处安身!!!”
张子文道:“那是老皇皇皇皇……帝做的事,不是新皇做的事,如今坐镇江山山山山……的已经换人了,你又何必苦苦抓抓抓抓……着不放呢!?”
“那也是狗皇帝的种!”高詹道:“你忘了么?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张子文吸了吸鼻子,眼泪不断滚落下来,他擦了擦脸,说:“你这样,只只只只……会让百姓深陷战争的泥潭。”
“拿人命来要挟我?”高詹笑道:“我不会上你的当。”
“你这样很自私。”
“你不自私?”高詹道:“当初你为什么离开我?该不会是,你先看上的那个小皇帝吧?”
张子文没作声,垂眼看着那份降书。
高詹皱了皱眉,问:“真的是这样?真的是因为这样,才离开我的?”
张子文摇头,说:“他让我看看看看……看到了希望。”
“我没希望么?”高詹抓住囚车,拼命的把脸往外挤,问张子文:“当初我的势力那么大,连濮阳野都不敢进犯,九州我占据了三州,我怎么会没希望?”
张子文哽咽道:“打得了江山,你你你你……能治理得了么?”
“如何治理不了?”高詹咬牙切齿:“就算我不行,你呢,你那姓季的师兄呢?你的师父呢?若你们都跟在我身边,怎会没有治国的人才?”
“可你不不不不……不信任我,不信任你弟弟,不信任手下下下下……任何人,你把所有权利都握在手里……”
“放屁!”高詹一拳捶在张子文面前的囚车车柱上,咬牙道:“都是借口!都是你吃里扒外的借口!”
“我没有。”张子文道:“当初若不是是是是……你不听我话,执意要要要要……石头去去去去……刺杀皇帝,我也不会被……”
高詹听张子文把责任推卸给他,更加愤怒,吼道:“滚!!!!”
一道闪电横空噼下,照亮了整个天空,张子文看见高詹那张因为愤怒而极度扭曲的脸,吓得连连后退。接着一声炸雷响起,张子文双膝一软,险些跪在地上,幸而身后有人拉住他,他回头一看,竟是段石玉。
段石玉的面色比高詹更加严峻。张子文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站在这里,自己与高詹说的话,他又听进去了多少,只觉得此刻自己里面不是人。他羞愤的垂下脑袋,谁也不敢看。
雨在雷声之后落了下来,雨点很大,打在人的身上,犹如冰雹。苦陀举着伞小跑过来,挡在段石玉的头上。
段石玉接过伞,给张子文挡着雨,推着他走近囚车,说:“看看,先生,什么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嗯?为了救他,你连身体都肯给朕,他呢,骂你狼心狗肺,是狗走狐淫。”
高詹打量着两人,见两人亲密的动作,露出鄙夷之色。
张子文对着高詹摇摇头,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哪样啊?”段石玉握住张子文的手,轻柔的搓捏着,放到嘴边,说:“难道先生忘了今天在床上,与我缠绵时哄朕的那些话了么?”
“你!!”张子文抽手,但手被段石玉紧紧地拽着,他一脚踢在段石玉的膝上,吼道:“你这个骗子!!”
段石玉痛嘶了声,瞥了眼高詹,问张子文:“骗你什么了?”
“你如今是是是是……皇帝,想要谁活活活……不是是是……轻而易举么,为何还要要要……”
段石玉打断张子文道:“这又不是朕一个人的江山。”
“你!!!”
段石玉耍无赖道:“先生难道想让朕做个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大局的皇帝么?若是如此,当初为何要帮朕排除异己,何不直接让太子登位?”
“骗子!你奶奶!!!”张子文推开段石玉,竟骂出了脏话来,恨恨的冲向雨中。
“嗨嗨嗨!”苦陀指着张子文消失的方向喊道:“怎么跟皇帝说话的!”
段石玉推了下苦陀,说:“去,找人看住他。”
“是。”
高詹露出阴郁地笑容,嘲讽道:“坐上皇位又如何,得了皇位,失了人心。”
段石玉转头看向高詹,甩了甩头上的雨水,说:“至少,朕还活着,还有机会,你明天就要死了。”
“……”高詹抬眼,死死地盯着段石玉。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度的神仙
张子文没跑远,就被兵士逮着,送进了营帐里。
段石玉听得兵士来报,伸手进囚车里,把降书拿出来展开看了眼,收进怀里,说:“不画押也要,免得到时他又说朕不守信用。”
段石玉慢慢说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转身回主营。他不着急去找张子文,而是去了主营帐。
尉迟远与段凌此时正在商议剿贼之事,两人都是一脸的忧色,见段石玉进来,行了个军礼,便向段石玉要求解决高詹。
玉莲儿那边已经将濮阳野围困在了苍梧,这边相对就轻松很多,但是高詹被抓,他手下封的诸侯王们各自为政,强攻又怕他们偷袭,不攻的话,如此守着那就是在耗钱,军队一天的开支就是一大笔。如果按照张子文的意思,能招安当然好,但是高詹不肯降,那不如早些杀了。
段凌虽然是个女人,但脾气暴躁得很,她最着急想要杀了高詹。
段石玉早有杀高詹的意思,又怕这么着急杀,张子文那边说不过去,他看向季青云,问道:“季先生,可有想法?”
季青云一直坐在蒲团上喝茶,他听到段石玉的问话,说道:“自然是要杀,还要趁早杀,可陛下要是怕得罪我师弟……嗯……”季青云吞吞吐吐,似有顾忌。
段凌啧了声,把剑扔到案上,说:“这是军国大事,岂能被感情左右,你们这些男儿也如此婆婆妈妈,不如把兵给我,我一人去讨伐。”
段石玉听段凌说话,看了眼季青云,两人似有感应。段石玉说:“公主你先出去。”
“……我?为什么我要……”段凌不服气,掐着腰,想要辩解。
尉迟远推了推她,说:“男人说话,你个女孩别插嘴,出去。”
“凭什么啊?”段凌甩开尉迟远的手,说:“这里有我父亲的兵,你们抓到高贼,那也是本公主出的力,凭什么现在让我出去!”
“公主。”段石玉站起来,毕恭毕敬,说:“烦请您出去一下,可以么?”
“我……”段凌见段石玉态度如此温和,竟然有些惊慌失措,她拿上剑,跺了跺脚,哼了声,骂道:“你们就欺负人家女孩子!”
季青云道:“尉迟远将军,麻烦您也出去。”
“我也出去?”尉迟远指着自己鼻子,脸上表情从幸灾乐祸变成段凌同款的不服表情。
段凌这才满意,拉上尉迟远,说道:“人家男人说话,你个女孩子不要插嘴。”
尉迟远有种被抛弃的感觉,他看了眼两人,头也不回跟着段凌往外走。
季青云站在门边,拍拍他的屁股。尉迟远回头,怒视着季青云。季青云一言不发,伸出手指含进嘴里,色情地给尉迟远一个媚眼。
段石玉:“……”
尉迟远咒骂了一声,把门帘放下。
季青云拿出手指擦了擦,正色道:“陛下,我想你已经有对策了。”
段石玉来回踱步,他沉默片刻,说:“段凌今日唿声最高,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可谁去引诱她?况且,还是个女孩。”
季青云道:“陛下先别把她当女孩,她如今是个将军。”
段石玉缓缓搓着手指,转过身去看着季青云,问:“没有更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