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连忙爬出,喊道:“陛下明鉴,臣冤枉。”
段石玉敲了敲御案,嘀咕道:“同为九卿,怎么太仆还要求少府办事。”
姚梨花道:“还有一事,刘姓豪强在京中横行霸道,私自置宅。”姚梨花展开另一张帛书,说:“安乐君刘钩奸杀家中侍女,静候刘武驾马车在城中踩死两人,踩伤三人……”
“行行行。”段石玉道:“这事就交给你去办。”
丞相萧忠令道:“陛下,怕是不妥啊。”
段石玉问:“哪里不妥?”
萧忠令道:“太皇太后那边……不好交代啊。”
“哦哦哦,对。”段石玉指了指姚梨花,说:“把这些交给朕,这事让丞相达尔金去办。”
达尔金瞪大眼睛,左右为难。
段石玉指着达尔金,打了个响指,说:“给朕好好办,散朝吧。”
…………
姚梨花皱着眉,走出兴乐宫。
段凌追上去,拍拍她的肩膀,问:“廷尉大人,你怎么不高兴?”
姚梨花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说:“这事本就该我们廷尉管,怎么交给丞相了。”
段凌道:“有何不妥?”
姚梨花看了看四周,没说话。段凌拉住她,直到两人都出了宫,将她拉进马车里,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姚梨花想了想,说:“达尔金自己也不干净,陛下让我查了他的家底,但特地嘱咐我今日不要说出。”
段凌撇撇嘴,说:“到时候就让你说了,喝酒去不?”
姚梨花道:“不会。”
“走吧走吧。”段凌握住姚梨花的手,说:“我知道有个酒坊,他家花酿不错。”
日暮
刘姓豪强被处置的事情在街坊贴出了布告,百姓无不拍手称赞,夸赞皇帝。
无极宫的太皇太后一巴掌拍在案上,吼道:“老身还活着!还活着他就敢拿刘家人如此!等老身死了,他不是要翻天了!”
赵太后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太皇太后问:“办理此事的是谁?”
赵太后道:“听说,是丞相达尔金……”
“哼,你养的好儿子!”太皇太后指了指赵太后,说:“翅膀硬了!”
赵太后把脑袋垂的更低。
太皇天后叹了口气说:“这一年都怎么了,处处针对老身,你说,你说说,怎么回事。”
赵太后抬起眼:“大概,是因为……”
赵太后支支吾吾,太皇太后皱眉问:“因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已经没有东西可以让太皇太后当做把柄了。”赵太后道。
天皇太后挑了挑眉,沉默许久,问:“你的意思,当年不该逼那个孩子走?”
赵太后抿着嘴,不言语。
太皇太后无奈道:“可他整日跟那个男人在一起,不临幸后宫,老身只是想让他添个子嗣而已么!”
赵太后道:“太皇太后做的对。”
“对?”
赵太后道:“只是时机不对,只是当时皇上他对那孩子还在兴头上……”
“可你听听,听听他当时说的什么。”太皇太后揉着眉心:“说要杀了皇帝。”
赵太后:“……”
太皇太后想了想,问:“要不,将那孩子找回来?”
“听太皇太后的意思。”
丑时首阳宫
段石玉将奏呈放在紧挨着他的一张案几上。
苦陀走过去,小声道:“陛下,该休息了。”
“不着急。”段石玉看完一碟奏呈,站起来,走到棋盘前,坐下去,捏了个黑子,又捏了个白子,挨个放进棋盘,问:“你觉得呢?”
赵太后走进首阳宫,苦陀张了张嘴,赵太后摆摆手,走到棋盘前,坐下,说:“儿还不睡?”
段石玉垂着头,说:“睡不着。”
赵太后问:“是那位,张子文先生的事?”
段石玉抬眼,问:“儿需要一个只效忠自己的内廷,母亲觉得谁适合负责此事?”
赵太后道:“母亲不懂政事。”
段石玉落下一颗黑子,又落下一颗白子,说:“那儿说一个吧。”
“嗯。”
“季青云。”
赵太后看着段石玉,想了想,说:“他不是辞官了吗?”
“冬天都过去了,他早该回来了。”段石玉道:“只是他不想回,因为尉迟远不回,尉迟远不回,是因为他不敢回,回来了就要被……被逼婚。”
赵太后道:“我来,是想告诉你……”
“太皇太后只想着自己刘家人。”段石玉打断赵太后。
赵太后站起来,说:“我来是想告诉你,太皇太后已经宣人贴出告示,找那个张子文回宫。”
“……”段石玉的手落在空中,顿了顿,落在棋盘上,说:“儿已经不想他了。”
京都
张子文骑在马上,墨羽和罗杀压着一车的镖,跟在后面。
京都人口密集,马车走的很慢,墨羽来回看着左右,见到布告栏挤着一群人,他凑过去,见到布告栏上贴着一张寻人告示。
“赏银五万两……这么大手笔。”墨羽盯着那张画像,看了许久,嗨了声,喊道:“师兄!快过来看,这人长得好像你啊!!”
张子文浑身一颤,叫道:“别看了,快跑!”
他的话音刚落,那群人转头看到了张子文,一人喊道:“这不就是布告上的人么!!”
说着那群人突然涌向张子文。
“驾!!”张子文赶紧催马前行,墨羽和罗杀也迅速跟上飙车。
三人被人群追着满京都跑,一直被追到了郊外,但仍是有两个人追了上来,一个是名不经传的毛贼,另一个是都安司府张伦。
张子文停了下来,看着两个人,对墨羽道:“解决掉那个丑的。”
那个毛贼啐了口,说着要拿张子文去还钱,接着足下一点地朝着张子文攻去。
墨羽上前挡住毛贼,只一招就将毛贼掀翻在地。
张子文道:“不要伤他性命。”
墨羽狠狠的哼了声,一掌噼向毛贼的面门,毛贼瞬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张子文调转马头,看着张伦,问:“张司府,别来无恙。”
张伦不动声色,瞥了眼毛贼,淡淡地说:“请你跟我回去。”
墨羽不服气道:“你们当官的也这么贪财么?”
张伦道:“将他带回宫里,是我的职责。”
墨羽冷冷地说:“何不叫宫里的那位自己来见我师兄?”
张伦的脸色变了变,似乎觉得墨羽的话很无理,他抱了抱拳,说:“得罪了!”接着从马上跳起来,甩出腰中长鞭卷住张子文的腰,将他扯进自己怀里。墨羽没想到这张伦的动作这么快,一个疏忽让张子文到了他的手上,他骂了声娘,直逼张伦,招招致命。
两三招的功夫,张伦被墨羽一掌噼在了肩头,胳膊立时脱臼,他不得不松开张子文,翻身跳出去,跟这个厉害的黑衣少年拉开距离。
罗杀接住张子文,一拳捶向墨羽的胸口。墨羽瞪大眼睛,一脚踢开罗杀,喊道:“你个不要脸的外邦人!敢偷袭你爷爷!”
罗杀把张子文推给墨羽,揉了揉肚子,憨笑道:“徒儿只是看看自己有没有长进。”
“哼!”墨羽接住张子文,瞪着张伦,眼中露出杀意。
张子文有些眼晕,他晃了晃脑袋,拉住墨羽,说:“不要伤他。”
墨羽收住脚,指着张伦,说:“告诉你们宫里的那位,除非他亲自过来,不然,别想让我把师兄交给他。”
张伦捂着肩膀,将脱臼的手臂拉回去,盯着张子文,说:“陛下以为是太皇太后逼走的你,一直在跟太皇太后作对,如今要来惩治祁王爷。”
张子文上马的动作一顿,他转过身看着张伦,问:“难道祁王爷贪的还不够么?”
张伦踉跄着站起身,说:“陛下想要削藩,要把祁王爷从京都赶出去。”
“与我何干?”
张伦咬牙道:“陛下能一帆风顺坐上这个位置,也有祁王爷的功劳,如今又要惩办祁王爷,这不是卸磨杀驴么。”
张子文哼笑了声,跨上马,调转马头,说:“陛下不是因为我才去找祁王爷的茬,他也不是想办了祁王爷,他是想削弱他们刘家人的势力,你告诉祁王爷,只要他现在收住点手脚,一定能安然无恙活到死。”
张伦目光流转,思索着张子文的话。
彼时,张子文已经熘出去很远,转而又进了京都。
有墨羽和罗杀两人在,没人能近的了张子文的身,京都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大笔大笔的银子从面前晃过,却不敢伸手去拿。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重见
首阳宫
段石玉坐在御案前,段凌歪歪斜斜坐在段石玉对面,帮他拾起一份奏呈,说:“听说,又有藩王要作乱。”
段石玉从大批奏呈里抬起头来,看着段凌,问:“哪个藩王?”
“胶东王。”
“太皇太后不管?”
“她也想给陛下一个教训不是。”段凌道:“陛下逼她逼的太紧了。”
段石玉放下手中的笔,想了想,说:“随她吧,即便朕不在了,她也只会让段瓷杉那小子即位,轮不到其他藩王……”段石玉说到这,看着段凌,问:“你来京都,莫不是想帮你父王打探朕?”
段凌笑了笑,说:“我父王那点兵当初早被陛下借去当先锋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如今还能剩下多少?”
段石玉叹了口气,重新拾起笔。
苦陀匆匆跑进来,小声道:“陛下,都安司府张伦求见。”
“他?”段石玉说:“快让他进来。”
段凌打量着面无表情的段石玉,说:“想必是张子文有消息了,陛下为何不高兴?”
段石玉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难道你看不出来朕很高兴么?”
段凌:“……”
张伦捂着肩膀,小跑进来,半跪在地上,说:“陛下,臣今日见到张子文了。”
“哦?”段石玉站起来,问:“为何不带他进宫?”
张伦抬起头,额头上布满了汗,他面露难色,说:“他身边跟着个黑衣少年,武功甚是高超,臣……打不过。”
“黑衣少年?”段石玉眯着眼睛,问:“可晓得这黑衣少年的身份?”
张伦道:“听那小子唤张子文为师兄,还说……”
段石玉见张伦吞吞吐吐,上前去扶起他,问:“还说什么?”
“还说……要陛下亲自去宫外见他,不然……不然不会放张子文走。”
段石玉挑了挑眉,转过身去走到御案前呆立片刻,回头看着张伦,说:“去营中把一个叫石头的人叫上,下此若在见到他,就拿石头威胁。”
“是。”
张伦略一拱手,退出房外。
段凌问:“你不怕这么做,让他觉得你不诚心,更生气么?”
段石玉坐回到御案前,说:“即便朕把心掏出来给他,他也觉得朕是虚情假意,来吧,跟朕说说表姐你的目的。”
“我?”段凌微一勾唇,笑道:“我自然,是想当皇后。”
“表姐不要跟弟弟说这些假话。”段石玉道:“后宫可没你的位置。”
段凌抬起胳膊搭在御案上,叹了口气,说:“我想当丞相。”
段石玉道:“等达尔金被查办了,你就可以当丞相了。”
“不不不。”段凌道:“我不是想做丞相一职,我是想做史书上的有传记的丞相。”
段石玉抽出一本奏呈,看了眼,问道:“是想要名垂千古?”
段凌点头,说:“凭什么就只有男人才能做官,女人就得相夫教子,凭什么只有男人才能上战场,女人就得作为战俘作为官妓为男人们承当战争失败的后果。”
段石玉抬起双眼,看着段凌柔和又坚强的脸庞,说:“你跟那位长公主很像。”
段凌摇头:“她是要反抗太皇太后,我……”段凌看着段石玉,双眼凌厉地犹如豹子,说道:“我不喜欢这个严格萧条的规制。”
两人互相凝视,许久之后,段石玉道:“表姐果然不是一般的女人,所以,表姐觉得,胶东王的事,该如何处置?”
段凌噗嗤一声,笑道:“陛下果然是陛下,话题千回百转还是被陛下掰了回来。”段凌转了转手里的毛笔,说:“如今国库也充盈起来了,打一场小仗也没什么问题。”
“可虎符不在我这。”段石玉道。
段凌道:“其他藩王那有兵啊,陛下何不再借一次?”
“找谁借?”
“我爹长沙王,淮南王,六安王。”段凌道:“这些都能借,他们肯定会借。”
“那得在缓缓。”段石玉道:“等胶东王的动作在大一点。”
段凌点头:“陛下英明,那张子文那边……陛下……”
段石玉摆摆手,没吭声。
三日后京都城
张子文把最后一箱子镖送往刘府,骑着马往城外走。路边的百姓看着他,犹如看着一堆银票,可谁也不敢上前去拿。
张子文就这般大摇大摆的走。他原本以为可以就这么出城,可经过望楼的时候,张伦带着石头从上面跑了下来,拦住张子文的去路。
张子文愣了愣,看着石头,喊道:“石头!”
石头见到张子文,张开双臂要去拥抱,结果被都安司的兵士们拿着长枪架在了面前。
开始舞刀弄枪了,周围聚拢的百姓纷纷往外扩散,却仍旧是伸长脖子看热闹,看这个重金被谁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