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没把敌国皇帝当替身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序染

作者:序染  录入:10-30

  李全和吃了十斤大蒜似的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挤眉弄眼,告诉闻姚要搬冰进来。
  闻姚做了个“请便”的表情,然后便将纱帘放下了。他小心地将钟阑放平到床上,这个动作及其温柔轻缓,等人躺平,小太监们已经将硕大的冰盆摆到床的四个角上了。
  周围冷下来,钟阑明显好受很多了。闻姚松了口气,正准备下床。
  忽然一只手扯住他即将离去的手指。
  钟阑迷糊道:“还是你舒服。”
  闻姚:“……”
  端着冰水过来准备给钟阑擦身的李全:“……”
  闻姚快速翻下床。
  李全神色微妙且惶恐:“闻公子,要不,你来为陛下擦身?”
  闻姚耳根薄红:“不了。我手没轻重的。”
  他像是逃命似的,逃到屏风的另一端,背对着半明半昧的屏风,仿佛害怕再看到钟阑那渴求他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李全搬着水盆出来,叹了口气。
  闻姚眼神忽闪:“公公,陛下这是怎么了?”
  “唉,奴才也不清楚。自从三年前起,他总是动不动偏头疼。但太医说,不像是一般的头疼,陛下还会神志糊涂、发烧高热、动不动袭击人。”
  “三年了?”
  “陛下第一次发病,就是你们这批质子到来前不久,”李全回想,“大概四五个月一次,不过近来越来越频繁了。”
  闻姚皱眉:“没法治疗吗?”
  李全叹了口气,摇头表示各种方子都试过了,但都没用。
  就在此时,屏风后远远传来虚弱的呼唤声:“过来陪陪我。”
  “熬过去就是了,没大事的,”李全一脸八卦的表情,在闻姚耳边说,“公子,快去吧。陛下发病都得把我们赶出去,只有你还能被主动召唤呢。”
  闻姚微怔,紧接着浅笑着对李全点了下头。
  他正抬步走过屏风,传来钟阑迷糊间的催促。
  “闻姚,快点……”
  闻姚。
  步伐停在原地。
  刚刚被遗忘的今日目的刷地重新占据脑海,冲上头顶,张牙舞爪地嘲笑闻姚。
  那恶魔在脑子里肆意嘲笑他:“他不该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这闻姚,叫的是谁?他想抱的是谁?!”


第10章 追赶
  闻姚回到偏殿的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被褥是您喜欢的月绣纹。”
  “陛下为您准备的桌布、纱帐都是暗红鎏金的。您在南穹时最喜暗红的衣裳了。”
  ……
  “我之前都没曾想,陛下是怎样知道您的喜好的。”
  吴庸不敢再说,讪讪闭上了嘴。
  “他与我互换身份时做了很多功课,一直模仿我本人,以防暴露。”闻姚平淡地说,“辛国君把这些习惯记住了。在他眼里,这些都是为‘公子姚’准备的。”
  吴庸小心翼翼:“虽然知道了辛国君的心思,但我们又能如何呢?”
  “我绝不受这侮辱的恩赐。”闻姚的嘴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淡薄得没有一丝血色,“昨天舅舅传信来,恒泽公在催着杀我了?”
  “啊,对的。催好几回了。”吴庸摸不着头脑,“您问这个干什么?”
  “‘死’了,便能离去了。将杀人的名目留给他,”闻姚心冷且淡漠地笑了,“而我们,和那笔巨款一起,远走高飞。”
  -
  日落时分,钟阑终于清醒了些。
  他撑着起来处理了些紧急事物,然后随口问李全:“闻公子呢?”
  “刚走。他说前些时日在宫外订了一套毛笔,约了傍晚去取。”
  钟阑翻页的手僵在半空,敏锐地发觉不对:“亲自去取?”
  李全:“奴才也建议他让下人去取。然而,他说做笔的匠人有心气,特意跟他说得本人取。”
  “坏了!”
  “陛下,哪儿不对?”
  钟阑手脚冰冷。假闻姚在宫外遇刺的前车之鉴仿佛一道阴影,将他吞没。
  “快让人跟上去。不能让他一个人出去。”
  李全完全不懂他这样急切的原因:“可人早走了,也不知现在在哪里……诶陛下,陛下!”
  钟阑随手披了件外衣就出去了,走到廊下的时候顺手从侍卫腰间抽出一柄剑,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落日只剩一轮浅浅的轮廓,天幕深蓝,橙黄与绛紫层染。
  坊市正在收摊,巷道间已被黑暗吞没。
  他穿梭在街坊间,周围的人烟逐渐稀少,忽然,在一个转角处,两名官兵模样的大汉将他拦下。
  “坊市已经到了收摊时间,你为何如此鬼鬼祟祟!还持剑?跟我们走一趟!”
  钟阑走得急,散发未梳,素色单衣,肩头搭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薄绒外套,不像国君,反而像个游侠浪子。
  他皱眉,抬眼在这两名官兵的服饰上扫过,心里忽地一空。
  这是恒泽公的私军。
  这个时候,私军上路巡逻赶人,难不成是想把前面清场?
  其中一个大汉见他没反应,恶狠狠地上手来抓他领子:“老子和你说话呢,没听到?”
  他的手忽然一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肩关节剧烈疼痛。他惨叫一声,整个人被钟阑用单腿压在地上。
  唰——
  剑刃贴着他的脖颈插入地面。
  声音危险肃穆:“你们清场有什么目的?”
  另一人直接被吓得呆在原地,知道这人得罪不得,双腿颤抖:“大,大侠饶命。我们都是替恒泽公办事的。有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得罪了殿下,殿下请了高手来处理。我们只负责在外围清场,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话还没说完,钟阑人就没影了。
  拜托啊,要赶上……
  钟阑翻过坊市的棚顶、见到废弃围场的时候,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了。
  一群蒙面黑衣人正在清理场地。其中一个人扛着一个麻袋——那里面大概是个人,血已经将麻袋渗透了,滴滴沥沥在地上划出一道黑红的痕迹。
  他们听到动静,齐刷刷地停下了,转头看向单手持剑走来的钟阑。
  其中一个黑衣人似乎格外震惊,死死盯着钟阑的脸。他给同伙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带着麻袋先走,自己留下来拖着钟阑。
  “把人放下!”钟阑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颤意,出招既猛且狠。
  黑衣人的身形异常灵活,挡住钟阑的追击,顺利迎击。他反手想要夺下钟阑的剑,但被愤怒的钟阑直接震退了。
  钟阑只想快点杀掉这人,追上去。说不定闻姚还有口气。然而,当他越来越焦急,脑袋嗡的一声,还未完全恢复的头疼几倍反扑而来。
  眼前的光线逐渐被黑暗吞噬,极度的疼痛伴随着耳鸣——
  “放下他。”
  钟阑身形一晃,第一反应脱口而出的却是这句话。
  黑衣人也显然没料到,他旧病突发后的第一反应不是自保,而是那个少年。他的剑刃犹豫了。
  钟阑趁此机会,狠狠刺出一剑。
  两人扭打在一起,互不让步,一直到围场边缘。
  噗通!
  钟阑神志混乱,一脚踩空,落入河道,顺带着把黑衣人也拖了下去!
  湍急的水流无比危险,黑暗,窒息,两人的形势瞬间翻转,几乎本能地拥抱在一起,企图用重量在水流间保持平衡。
  钟阑的头疼更严重了。他只余本能,挣扎着向水面上呼吸换气中途竟然还在说梦话。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
  黑衣人的后背一僵,转而动作变得更加霸道有力。他单手狠狠攀住钟阑的腰,另一只手朝岸边划去。
  他死死咬牙,凑到半梦不醒的钟阑耳边:“别乱动。”
  终于,两人上岸了。
  水流将他们推到下游,这是一片城南的矮山,渺无人烟,只有漫天星星。
  虽然近来还暖,但水仍与深冬一样彻骨冰冷。
  钟阑坐靠在一棵树脚,脸色苍白,闭着眼,五官蜷蹙在一起,不经意间微微抽搐。
  黑衣人的面罩早就被水冲走了。少年复杂且决绝地盯着钟阑,双拳紧握。
  钟阑梦呓:“不行……他不能死……”
  “你是把我当成第二个他了吗?”闻姚凄惨地自嘲了一下,“你到底是在担心我死,还是在担心自己又要失去他一次?”
  忽然一阵疼痛,钟阑全身缩成一团,彻骨寒风伴随着偏头疼,让他根本无力抵抗。
  闻姚呼吸突然一滞,紧接着开始懊恼。
  你竟然还如此关心他。
  又是一阵痛苦的轻哼。
  闻姚满脸自恼地走近了,将他揽进怀里,用体温为他取暖。
  然而,钟阑不仅找到了热源,还找到了让自己缓解平静的源头。他无意识发出亲昵的鼻音,用侧脸在少年的颈窝里蹭着,睫毛与温热的鼻息挑战着少年自我批判的心猿意马。
  “别走,别……”
  闻姚第一眼见钟阑,以为他是纯净无垢的谪仙,温和、不谙世事、不想参与血腥以保持圣洁。有时,他也会想,自己这样从深宫幽暗处用阴暗心思爬上来的人,是否会玷污钟阑。
  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
  当世人一味为力量疯狂时,钟阑却有权力选择是否要当屠|杀者。
  他比闻姚原想象的要更高高在上。
  但,却离闻姚更近了。
  少年看向钟阑的眼神逐渐从排斥变得贪婪,带着报复,带着憎恨,带着将他看做“替身”的极端愤怒。
  钟阑在睡梦中很不安,侧过头,露出苍白、柔嫩的侧颈,绝美的下颚线,被疼痛折磨微微颤抖的微紫薄唇……权力者最易碎的一面,如此诱人深入。
  “我冷,再靠近一些……”
  少年带着报复似的贪婪,狠狠咬上那张唇。


第11章 清辞
  钟阑苏醒时天已经亮了。
  他身下垫着厚实的稻草,衣服也都已经烤干了,不仅如此,闻姚身上唯一的厚实衣服也裹在自己身上。
  少年身穿单衣,蜷缩在树下,身旁还有积雪。他眼下青黑,恐怕守夜到凌晨才合眼。
  钟阑想明白了昨日的假死大戏。
  闻姚表面上接受了自己的好意,但仍未交心。之前那三年冷落带来的隔阂,到底还是太深了。但钟阑不明白,闻姚怎么突然说决绝就决绝了。
  “我哪里对你不好了吗?你连我的好意都不想领?”钟阑摇摇晃晃起身,想了想,轻轻将衣服盖到闻姚身上。
  闻姚忽地睁眼,正对上钟阑诧异的眼睛。他什么都没说,疏离地把衣服推还给钟阑,起身踩灭了篝火:“既然醒了就走吧。他们找你该找疯了。”
  “唉,等等,昨天的事情……”
  钟阑连忙伸手去拉,忽然,头顶一阵急促的眩晕,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在脸接触粗糙、锋利的石头之前,他被拉入一个怀抱,紧接着砰的一声,闻姚的肩胛骨撞地。
  那层并不厚实的单衣直接擦破了,露出鲜血淋漓的肩头。
  “你没事吧?”
  闻姚面无表情放开他,起身,轻而淡:“走吧。”
  他将钟阑拉起来,确认他未受伤,替他拍掉身上的泥土。细致、呵护,但钟阑的心却一寸寸沉了下去,他感受不到闻姚动作间的情绪,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对钟阑极好,但又不肯接受钟阑的半点好。
  “你还在恨朕这三年的冷落吗?”
  他轻摇头,没说话,背上后遗症没缓过来的钟阑,安静地前进着。
  钟阑前胸贴着闻姚后背,听着两人的心跳声,心里的疑惑和不安越发深重了。
  -
  钟阑回宫后大家都松了口一口气。闻姚乖乖地跟钟阑回来,但他一直遮着脸,俨然不打算露面。
  不一会儿,宫外就传来“闻公子”遭歹徒杀害的传闻。
  钟阑知道想杀闻姚的人不少,如今“死亡”才是他最好的掩护。他十分贴心地默认了这个传闻,并给闻姚安排了假身份,作为侍卫生活在升云殿。
  “这就是你的目的?没人知道你还活着,你回南穹的一路就会平安无事。”
  闻姚点头,彬彬有礼地行礼:“谢陛下体恤。”
  钟阑皱眉:“你愿意与朕谈……”
  话音未落,一阵极为恐怖的剧痛钻入脑海。钟阑面容扭曲,打翻茶杯,摔倒在地。
  闻姚的神色忽然变了,一把将他抱起,焦急地转身大喊:“快喊太医,陛下又犯病了!”
  这次比先前的更加凶猛,十指的指甲甚至在墙上扣得翻出血肉,嘴里必须咬着布团才不会咬碎自己的牙齿。
  “陛下这次发作也不知什么时候结束,”李全在门外揪着头发,满脸心痛,“本来这次发作就提前了,这又一折腾,不加重也难啊。”
  闻姚退到门外:“公公,有办法吗?”
  李全瞥了眼他,只能摇头叹气:“如今,只能再去清辞寺了。清辞寺里面的青灯古佛、妙法清经是陛下最后的良药了。玄唐方丈与陛下有过深谈,陛下对其无比信任。”
  车马很快就备齐了。
  发作间隙无比虚弱的钟阑被人抬上了马车。
  李全正准备发令启程,马车的窗帘被一只白到没有血色的手挑起:“他在吗?”
  李全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侍卫牵住了那只手。
  钟阑轻轻捏了下那只手,确认触感,松了一口气。
  以他现在的状态,如果闻姚要趁着车队行路偷跑,他还真的没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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