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子[古代架空]——BY:福蝶

作者:福蝶  录入:11-23

  “宋凌你倒是说句话,这黑灯瞎火的,你不说话我只当你经不了事,吓晕过去了。”罗锦年念了半晌,才发觉嵌在里头的宋凌一点响动都没发出,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吓死了?罗锦年背脊一凉,挤着脸错身,高挺鼻梁都被压塌了去,才让外头光亮透进来一点,他顺着光往里一瞧。只见宋凌面色青白,胸口都不再起伏,像寿材店里的纸扎人。他慌了神,好不容易等着外头脚步声远了,拽着宋凌胳膊把人往外拖,瞅准一处低矮灌木丛钻了进去。
  让宋凌斜靠在他身上,下死手狠拍宋凌背部。
  “咳!咳!”
  宋凌堵在胸口的气终于吐了出来,弯腰咳得惊天动地。
  罗锦年害怕惊动守卫,一巴掌捂在宋凌口鼻上,差点把刚顺过气的人又闷过去。
  咳嗽声化为破碎的呜咽声逸散在唇齿间,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宋凌猛地推开罗锦年,无端升起恼恨,对着“谋算”他性命的凶手冷嘲热讽,“大少爷好威风,逼得大皇子不敢相见,正门不走偏翻墙。”
  宋凌本就天生气弱,哪经得住罗锦年一顿死命狠夹,一口气提不上来差点活活憋死。说到底他为何会在这半夜做梁上君子的勾当,还不都赖罗锦年,真真好威风,连皇子都惧他三分。
  “快走,你磨蹭些什么。”罗锦年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手搭在宋凌腰上捞了把,宋凌推开他手,“我自己走。”
  “你走什么走,你那三脚猫功夫走不出二里地就得被逮着。”罗锦年不容辩驳再次向宋凌伸手,他吸取了教训,对自家弟弟瓷娃娃样的体质又有了新认识。不再夹货样带宋凌,一矮身,一手揽着宋凌肩膀,一手从膝盖弯穿过。
  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宋凌一愣神功夫已经是双脚离地,被人抱孩子样抱着,他像来最要脸子,自然受不了。向来冷白的脸颊飞上红晕,不知是气是恼,他拧着罗锦年衣襟冷声道:“放我下来!”
  简直放肆!
  罗锦年充耳不闻,不止不放人下来,还坏心眼地往上掂了掂,挑货样:“轻了点,硌手。你这遭买卖可真是无底洞,海样山珍扔下去也没听个响,二两肉不长。也就我家,出了罗府谁养得上你?”
  骤然的失重感让宋凌心脏也跟着失重,他面上血色又褪了下去,衣襟攥得更紧,咬着唇一声半点的惊呼都不肯让人听见,只一对黑黢黢的眼睛紧咬着罗锦年。
  罗锦年被看得头皮发麻,玩心散了干净,风一样蹿出去,鹊起鹊落间落在碧月院外。
  已到三更天,碧月楼里烛火通明。皇子府守卫外严内松,也就做个样子功夫。到碧月院门前,别说巡逻的护院了,便是叫门的小厮丫鬟也瞧不见一个。
  纱屉里倒出正屋内两道人影,罗锦年做贼做上瘾,非要将梁上君子行个全套,带着宋凌翩然蹬上屋顶。放下宋凌,找准位置小心翼翼地掀开瓦片,往屋内看去。
  宋凌帖在罗锦年身侧,也往屋里看去。
  因隔得太远,听不清屋内人说了些什么,只能看见两道影影绰绰的人影。其中一人端坐书案后,额上扣着抢珠额带,上半身是件月牙色兔毛褂子。另一人单膝跪地,穿着灰扑扑直缀,因一直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头顶两个发旋。
  看情形是一主一仆。
  宋凌端详一番坐着那位面容,与昌同帝画像有几分相似,心下断定,这就是大皇子——宋承熙。
  当今陛下笃信道教,不仅在为道门开设国师一位,位同一品大员,地位超然,只有一点,不能干涉国事。
  还在上京修建三清观,尊三清道祖,自称为三清门下,号碧游兜率清源真人,民间称清源真人。家家供有清源画像,因此宋凌就算未曾得见天颜,也识得当今。
  忽然他衣袖被轻轻扯了下,他拧着眉看向手脚闲不下来的罗锦年,刚想说话,却见罗锦年神色凝重,一字一顿道,
  “那不是宋承熙。”


第99章 诡疑(二)
  案前摆着高低不一陶瓷杯,宋承熙随手拿起一只底座烧成粉白莲台的绝钧瓷碗把玩,也不催促,饶有耐心的等着跪在下位的井池说话。
  三更的梆子声一响。
  井池才开了口,仿佛他要说的话实在难以启齿,只有不断在含在口中润色,方才能入耳,“殿下,贵妃娘娘同陛下讨了恩典,陛下准您腊祭时入宫。”
  “倒也不错,陛下今岁过年仍在三清观?”宋承熙不咸不淡的应了声,对这天大的隆恩眼也不抬,转而问起昌同帝在何处过年。
  “是,陛下自腊八起已经携两位嗣子于三清观净身祈福,要年后方出,”井池道,“陛下另有吩咐,让殿下自半午门入宫。”
  说完他便垂下头,不敢看井池神情,显然让他今夜难以启齿的祸首便是这句——自半午门入。
  皇庭有三大门与外界相通,一为贵人出入今午门,一为承天祭祀承天门,一为宫女奴婢出入半午门。
  宋承熙脸色一僵,转了转手中盛了半碗水的瓷碗,随后云淡风轻道:“无碍,天下是陛下的天下,皇庭也是陛下的皇庭,他让我从何处入便从何处。”他话锋一转,“陛下今次带了哪两位‘皇子’在三清观祈福。”
  井池松了口气,“是简肃王府与安乐王府的两位。”
  “他倒是打得好算盘,前次祭天带常平郡王家,倒也谁也不偏心,”宋承熙冷嘲一声,低头飞速觑了眼茶碗水面,“母妃如何了?”
  “贵妃娘娘一切安好,唯独挂念殿下,”井池聋了样,半点没听见主子对陛下不敬之言。
  眼见水面上再无字迹浮出,宋承熙狠狠松了口气,一挥手就要挥退井池,忽然水面泛起墨点,油一样浮在面上,密密匝匝。凑近些看,原是数不清的黑色虫豸,虫豸连成一张饼,又分开成线,变成四个黑色小字,
  ——房顶有人!
  “咚!”
  宋承熙一掌拍在身侧镇纸上,只听轰隆一声响,天塌地陷一般,屋顶房梁成段往回收,
  一连串令人牙酸的机括声后,房梁彻底收成四块方正柱体,没了房梁支撑,瓦片残石顷刻间往里塌陷。
  “轰隆隆!”
  灰尘漫天,瓦石乱溅。
  屋顶漏了!
  宋承熙豁然起身,看向倒在屋内瓦砾堆上的小贼,冷冷一挥手,“拿下!”
  罗锦年大手按在宋凌脑后,茫然抬头,不敢置信道:“豆腐渣工程?”
  一声令下,人手从窗外隔间一拥而入,将罗锦年与宋凌团团捆住,被摔懵了头的罗锦年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他几乎条件反射般的脱口而出,“好大的狗胆,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话说到一半他猛的一顿,夜闯私宅,还被当场拿下,多丢人啊,他上京一霸给丢不起这个脸,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以后还怎么在上京混?
  瞧见罗锦年迟疑,宋承熙冷笑一声,“你是谁?说来听听。”
  “我……我是你爷爷!”输人不输阵,罗锦年哪肯服软,心里盘算,果然是假货,连你爷爷我都不识的。
  哪有假货作威作福的道理?罗锦年挣扎着想起身,却被眼疾手快的护院一木棍杵在腰眼上,闷哼一声软了下去,嘴里仍然不不服气的胡咧咧,“一个狸猫,你……”
  话没说完,又吃了宋凌狠狠一记肘击,彻底哑了火。
  听见狸猫二字,宋承熙彻底变了脸色,脚步凌乱的想去捡放在案上的茶碗。
  忽然想起一道悠长的击磬音,似从天边来,宋承熙镇定下来,“你们先下去。”
  井池看着被绑缚的两只小贼迟疑道:“殿下……”
  “下去,”宋承熙不容辩驳道。
  井池见他心意已决,无奈之下蹲下身卸了看起来有攻击性的一名小贼胳膊关节,领着护院往外退。
  罗锦年脸色痛得惨白,却一声不吭,只以要杀人的目光死死盯着井池背影。
  等护院都退出去,‘宋承熙’转身面像墙壁,就像墙壁后站着一个人,他躬身行礼道:“殿下,您要见谁。”
  又是两声击磬声。
  宋凌这次听清楚了,声音是从墙后传来的,再结合罗锦年说眼前的‘宋承熙’并非真正真的‘宋承熙’,以及‘宋承熙’的行为,显然真正的大皇子,在墙后。
  “是,”假货恭敬的应一声,显然进行了不为外人了解的交流。
  假货走到宋凌身边提着绑在他手腕上的麻绳将人带了起来,罗锦年原本疼得意识模糊,眼见这一幕,痛感消失了短暂一瞬,他鱼跃而起一个头锤砸在假货腹部,“你敢动他!我可是将军府罗锦年!”
  他再不去想面子脸子,只盼望权势能震住眼前人。
  宋凌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好挡在罗锦年身前,刚要说话,却见假货面色如常的替他解开绳索,“请随我来。”
  不疼?宋凌咋舌不已,没人比他更清楚罗锦年的牛力气,这人被狠狠撞了腹部,居然还能面不改色,连冷汗都不曾流一滴,实在骇人。
  他低头一看罗锦年,白皙的额头泛起一大片红,显而易见吃亏的到底是谁。便是野狼都有通透铁骨豆腐腰一说,这人却连腰腹都练得铁板一块,绝非自己二人能力敌。
  识时务者为俊杰,此人不止武力卓绝,听了他们是将军府的人也不为所动,不畏权势,堪称无懈可击,宋凌也熄了心思,跟着假货准备去见真主。
  “宋凌!”
  罗锦年声音嘶哑,“没有下次了,再没有下次。”
  再不会如此无力,无力保护重要之人,他头一回意识到,没了罗府权势,他什么也不是。没了罗府庇佑,罗锦年脆弱不堪。
  宋凌脚步一顿,眼底尽是狠辣,默默道,的确不会再有下次,不会再被人牵着鼻子走,不会再身处险地而无后手,不会再让罗锦年蒙屈受辱。
  墙壁裂开一道口子,里头幽幽暗暗,似深渊,似幽瞳。人一靠近,接连亮起灯烛,一盏接一盏嵌在石壁上的青铜油灯接连亮起,蜿蜒盘旋而下,照亮去往冥府之路。


第100章 诡疑(三)
  地道蜿蜒而下,只容易一人正身通过,假货打开“冥府之门”便立在一侧。
  在宋凌踏入地道那一刻,墙壁又缓缓合上,他回首看了眼合上石壁,似乎化为风化成气,沿着壁隙钻了出去。
  他实在挂心罗锦年,罗锦年向来遭过这样大的罪,平日里不管是为花娘殴打公子少爷,还是带人掀了赌坊,都只有他欺压别人的份。
  管得住他的只有田氏,但田氏向来不在意这些“小事”,只要罗锦年德行无亏,她也懒得管,心死了。至于罗将军更不肖提,他只要露出一星半点想碰一下罗锦年油皮的意思,老夫人马上能提着拐杖上来护犊子。
  宋凌倒不担心皇子府敢害了罗锦年性命,他们没这个胆子。他总放心不下的,是一个眼神。罗锦年最后看他的眼神,不同于以往的不可一世,自信到自负。那是经过事的眼神,几乎击碎罗锦年养了快二十年的天真。
  说不得也算好事?
  宋凌引步往下走,一股子陈年的药味沁进石壁,浓得化不开。他抽了抽鼻子,边走边想着京中这些年传的大皇子身体欠安。
  这传言可以坐实了,不知是熬煮了多少年的药材,甬道都给腌入味。大皇子身份已是天下贵极,哪怕不受陛下待见,也是货真价实的皇子。太医圣手,珍贵药材总短不了他的,可哪怕这样也养不好一身病骨。
  到底是什么病?
  到底了。
  地底被凿空,往上看是裸露的灰白岩石,岩表镶着明珠,粗略扫去不下千数。入目是连锁的铁桥,也只容一人通过,以四五条锁链吊在头顶岩石上,踩上去嘎吱直响,幸好地底无风,不然风一吹胆子小些的能被吓背过气去,吊桥底下是条浅浅的地下暗河。宋凌心道,这是挖了多深?
  过了吊桥,药味越来越浓郁,像团棉花堵着胸口,辛辣药味之刺肺腑,宋凌取出手巾掩住口鼻。他有个说出来不怎么君子的癖好,兴许是因为幼时药罐子里泡大,他极为厌恶苦味,嗜甜至极。
  地下空气不流通,熬煮过的药材苦味浓到辛辣,闻之欲呕。宋凌忍着又往前走两步,终于瞧见了一座精舍,瓦是黑的,壁也是黑的。
  看着似加大版的药罐子,不招人喜欢。
  被熏了一路,脾性再好的人都被染上苦味,何况宋凌他的好脾气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狭促又怕麻烦。一见“药罐子”,他忍不住想,皇子府地下怕是都被刨空了,早晚塌了去,不知这惯会打洞的地老鼠跑不跑得出去。
  精舍里的人,未卜先知般,先行道:“请进。”
  又是个爱装的,宋凌在心里不咸不淡的下了定语,上一个这么爱装的是风雪楼流罗。
  东道主已经出声相邀,客岂有不至之理?宋凌推开精舍竹门,先往里看了眼。
  精舍内布置得极为简单,只一榻,一椅,一几,一案,一炉。
  小榻与、小几、桌案,是特意定制,比寻常人用的矮上一大截,小物件从高到低有序的摆着。
  扫到坐在手推椅上那人时,宋凌一愣。
  那人就在精舍最中间,无遮挡,按理说该一眼被人瞧见,但宋凌却到最后才发现,手推椅上还有个人。
  无他,那人委实撑不起人这个字。
  人的两笔是骨架,骨架做底,血肉为衣,这样方才是笼统意义上的人,但坐在手推椅上那人,骨头嶙峋的支着,没了血肉粘连,白纸样的皮肤根本挂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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