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季琛提笔,在写给熟悉的人的红封,也算是新年难得的喜庆,除却熟悉的朝臣,季琛自然也给白琦写了一封。
字数不多,他很快完工,紧接着他又开始翻阅潭洮山在哪,想着以后带白琦过去,肯定不能只去这一个地方,总要把周围都逛一逛。
翻完了地图册,季琛写了两笔计划,将他保存在最上面的格子里,他忙碌完毕,就见白琦坐在另一侧,皱眉沉思,耳朵又有些发红,眼睛牢牢盯着书面,似乎陷入了难题。
“白琦,”季琛叫了一声。
白琦慌乱起身,抖开旁边的奏折,将正在看的书盖住,看向季琛,“啊?怎么了?”
季琛目光有些奇异,他看着白琦,道:“在看什么?我给你写了红封。”
白琦松了一口气,刻意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好。”
白琦走了过来,想要抽走红封,季琛却没有松手。
他敲了敲桌子,“不急,红封本来是要大年初一再送的,你若是现在想看,不如我们换换?”
白琦一时语塞,他依依不舍看了一眼红封,“那我便再等一日。”
季琛的眼中满是笑意,“非要瞒着我,那是《金X梅》?”
白琦耳朵更红了,却没有辩解。
不是那本书,是更露骨的一本,断袖分桃的恋情、大胆奔放的描写,他抱着学习的态度在认真阅读。毕竟他的时间不太多,总要抓紧学习些理论,才好正式实践。
逗完了人,季琛还是将红封交到了白琦手上。
修长的手指翻开红封,白琦只见上面是一行字:既见君子,云胡不喜?[2]
屋外,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了,太阳从云层中投射出光芒,撒向大地。
屋内,两人静默伫立,无声对视。
所有的情感都在眼眸中交融汇聚。
季琛轻轻一拉,将白琦抱于怀中,吻了上去。
大年初一,季琛也没有搞什么朝拜,一切从简,只是拉着自己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
既然是家宴,人数自然是最少的。
季琛、白琦、季培、毕萱、季韶,再加上一个鸽子,就没了。
眼看着毕萱正式出现在家宴上,季韶偷偷朝着季培比起了大拇指。
季培回以一个笑容。
吃饭的时候,季韶随意用菜,目光忍不住在白琦身上一凝。
她没忍住,又看了一眼毕萱。
毕萱是用了口脂,这才显得嘴唇红润,但白琦的唇色似乎也不逊于毕萱,一样红艳。
白琦任由她瞧,还不忘递过去一个锦盒,“新年礼物。”
季韶看着他一眼又看向季琛,自然是都明白了,也高高兴兴接下来。
只要二哥高兴,她也就都能接受。
还没来得及送出的红封,季琛一一叫人送出去,各种各样零碎的赏赐也源源不断送出。
季琛的新年格外舒心,他也认认真真给自己放假,说不看奏折就真的不看,天天陪着白琦四处走动,闲着没事干撸鸽子。
但很明显,朝臣的新年就远远没有这么舒心了。
先是一个内阁人选不紧不慢在前面吊着,再就是一个秀女一事。
所有人轮番打听,非要知道一些什么独特的消息。
但皇宫内部的封闭工作明显极好,辛公公以前能让冷宫密不透风,如今掌管皇宫的大小诸事后也格外用心,愣是一点风声都没给传出来。
一月六日,大朝会。
朝臣们迫不及待上朝,迎面而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孙家抄家。
宛如一盆冰水当面倒下来,朝中热烈的气氛骤然冷却,窃窃私语顿时消失了。
季琛给扣帽子明显也很不走心,“孙家公子心怀恶念,对朕不敬。念在初次,只抄家便罢了,孙大人既然治家无能,那还是先回去治家吧,横竖朝中也不缺人。”
原本还想闹出些动静的朝臣冷汗涔涔,他们终于想起来,如今的皇帝并不是先帝时期那位好说话好糊弄的先帝,而是杀伐果断、砍宗室、杀臣子、流放无数人还把夏国人给赶跑了的皇帝。
这么久京都没怎么见血,他们也险些忘记了季琛的丰功伟绩,如今重新回忆起来,一个两个乖觉不少。
只是,陛下所言的这个“心怀恶念、对朕不敬”?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决定下了朝立刻去打听孙家是怎么踢到了铁板撞到了陛下手上,给陛下作为新年的第一个处理的家族,他们绝对要引以为鉴。
说完了对孙家的处理,季琛也想起来了自己许诺过的内阁一事,认真道:“之前朕也瞧了许多奏折,倒是对内阁的阁老初选有了一点想法,如今朕再抽几日时间,把最近几日的折子认真瞧一瞧,过个几日便下旨定下来。”
朝臣们自然三呼万岁。
打了一巴掌还得给个枣,季琛又宣布,秀女的复选也可以开始准备了,等到二月初,秀女便正式入宫参加复选。
下了朝,礼部尚书江子林刚喝上两口茶,歇了不到一刻钟,就有人来拜访了。
来者居然是钦天监监正桑奚。
江子林一愣,这位怎么还过来了?
出于对同僚的一丁点尊重,江子林还是认认真真请他坐下喝茶,问他有何要事。
桑奚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陛下叫我圈了三月份的一个好日子,我占卜许久,挑了整整三日,这才呈给陛下,陛下已经通过了。”
江子林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什么日子?”
桑奚挤出一抹笑,“当然是帝后大婚的日子啊!”
江子林:“……”
他两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老爷!老爷!”管家顿时冲了过来,仆人们一拥而上,请大夫的请大夫,掐人中的掐人中。
江子林很快又清醒了,他深吸一口气,揪着桑奚的衣领,脸色难看,反复问道:“三月?真的就是定下的三月?!”
他上次筹备先帝的立后大典,筹备了整整半年,现在倒好,时间说砍就砍。而且这次还得加入大婚的流程,半年都未必能够用。
桑奚面露同情,“想开点,还有七十二天,加加班熬熬夜,其实也不是很难,再说今年新进了那么多学子,总能抽调一部分来礼部帮忙。”
虽然累了亿点点,痛苦了亿点点,但努努力撑一撑,其实也未必不能行。
人迟早都得死,这么看来,累死也不那么可怕了。
江子林露出一模虚弱至极的微笑,“陛下说叫我四月中旬前把给女官准备的官服官帽等一应物品都要准备好。”
桑奚愣了一下,“可陛下还说,季培大人约莫是六月或者是七月也要成婚了啊!季培大人虽说明面上不是宗室但实际上也是皇室人,他的婚礼自然会交给礼部。而且陛下还说了,这次大婚不能按照以往的流程来,还要按照他的意见改一部分,陛下叫我先来催你来梳理一下以往的礼制是怎样的,他到时候好方便改。”
江子林:“……”
在他初入朝堂的时候,他还记得,有许多人告诉他,礼部就是一个清水衙门,大多数时候都清闲极了。
可惜自从陛下上位后,他好像还没清闲过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李清照《蝶恋花·暖雨晴风初破冻》
[2]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诗经·郑风·风雨》
第77章、复选 你怎么在这里?
一月初六, 达官贵人们居住的西街格外热闹,孙家外面被一圈御林军包围着,他们将孙家团团围住, 别说人了, 就连一只麻雀都不肯放出去。
附近的宅院统统大门紧闭, 负责看门的门房已经缩了进去,只有一两个胆大的仆人在侧门附近探出脑袋, 仔细聆听着那边的动静, 心惊胆战瞧着这一幕。
孙家的人大声哭嚎着,场面起一片混乱,好些个人看着被抬出来的金玉珠宝、绫罗绸缎、账本书信, 想上前抢回来又不敢,胆小的人已经晕厥了过去, 幼小的孩童闹着要母亲抱,稍微年长些的少男少女惊慌看着这一切。有的似乎是刚才还在宴会中, 头上的珠翠还未摘去,还有的人一身寝衣, 衣衫凌乱,似乎是刚从高床软枕上被揪下来。
季培冷眼瞧着这一幕,原本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孙家公子躲在老后面,恐惧看着他,季培露出一抹冷笑,孙家公子再次瑟瑟发抖, 躲在人群中。
“咣当!”只见一声巨响, 御林军中有两位搬了梯子上前, 摘下了“孙府”的牌匾, 扔在了地上。
孙家主满脸灰败, 直觉喉头有血,“错了,我们都错了……”
他不该认为毕萱好欺负,不该认为毕萱好拿捏,早知道毕萱和季培有那么点关系,他们一定走得远远的。
季培一脸冷漠,眼中有厌恶闪过,即使到了今天,他们后悔的也不是动手伤人刻意挑拨,而是后悔没有拿捏到一个软柿子。
若是毕萱反应不够及时,不论是被强行认下来的父亲辖制,还是被那位孙家公子占了便宜求亲,接下来都要陷入这种纷繁杂乱的关系中,自身也会痛苦不已。
季培也不是什么大恶人,明显不符合孙家家主俸禄的那一批财产被抄走,女方的嫁妆全都给他们留了下来,再加上原本的孙家宅子也给他们留下居住,伺候的仆人也都留着。如果孙家以前没有对他们深仇大恨的敌人,再加上低调做人,在京都也是能生存下来的。
但没等到傍晚,就有一群流氓地痞过来找茬,孙家人明显在京都呆不下去了。第二日他们便找来了人牙子,悄悄卖了宅子,一家人搬到了乡下庄子里,决定好好歇着,等着将来某一日再寻翻身的机会,以后重回京都。
孙家的事迹很快被宣扬出去,抄家得来的大头物件进了国库,小头直接被分给了季培和毕萱以及负责抄家的御林军们。
京兆尹也配合季培,将那个冒出来的乞丐模样的男子和毕三打入大牢,理由是刻意碰瓷朝廷命官并且有意行刺,半月后一起流放。
乞丐模样的男人和毕三已经在牢里争吵许久,最后打了起来,“要不是你没本事,赚不到钱,怎么我连现在都没办法娶个媳妇?”
“老子对你还不好?卖了你两个姐姐来养活我们爷两,要不是你太能吃,我能卖人?你个小兔崽子,连你那个蠢货姐姐都解决不了,你当时就该寻死觅活说要当场自杀,逼着你姐姐把你认下来,没用的东西!”
“你分明就是为了自己去喝酒才银钱不够了,而且那根本就不是我姐!就我姐那个样子,她能找个大户人家当妾都不错了,怎么可能成为女官!”
在两人争吵的时候,衙役将门打开,推了一个人进来,正是那位孙家公子。
乞丐男人和毕三不约而同停下了手,握紧了拳,异口同声道:“是你!”
当时演戏的时候,孙家公子可是说了,绝对不会有事的。
可如今,连他也进来了。
孙家公子:“……”
孙家公子慌忙遮住自己的脸,“你们认错人了。”
“啊呸!”横竖都要流放,乞丐男人和毕三早早积累了满腹怨气无处发泄,干脆朝着孙家公子走去,一拳挥了过去。
旁边牢狱的犯人津津有味看着这一幕,时不时啧啧感慨,还不忘鼓掌叫好。
原本对女官还颇有微词、略有些看不起的朝臣们顿时安静如鸡,孙家公子被拉出去游街示众的当日,各家都不缺有脑子的人,纨绔子弟都被叫过去再三提醒,女官是朝廷命官,谁敢绑架朝廷命官,故意制造什么“英雄事迹”,就是对陛下不敬,就会连累整个家族。
毕萱回宫的时候,原本偶尔往她身上瞧的傲慢或淫秽眼神消失得干干净净,宫女高兴跟她讲述今天的消息,“以后定然没有人敢小瞧大人了。”
毕萱好笑之余又有无奈,她沉吟一声,“是我动作慢了许多。”
翌日,毕萱上奏,称前太子妃等东宫妃妾于国有功,且如今陛下登基,东宫应当重新调整,原东宫妃妾也当各有去处,妥善安置。
宁文筝迅速跟上,为她背后的众多女子正式请封,说明她们在这半年内的功绩,争取她们同样在朝为官的机会,请求让她们离开东宫回家居住。
底下的人又重新吵起来,这些女人要翻天吗?!出了一个宁文筝一个毕萱还不够,现在她们还想要多少人给挤进来?
不忿的朝臣拉着礼部尚书江子林倒苦水,说陛下多么不听他们劝告,这些女人多么不注重名誉,最后还不忘诅咒道,她们将来迟早嫁不出去!
礼部尚书江子林倒是眼前一亮,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人最后的话,只顾着在心里盘算,这么多人分封,他抢几个来礼部,给他分担部分工作,不过分吧?
江子林原本也注重礼法,但毫无疑问,遇见季琛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影响三观的事情,这段时间他受到了太多的刺激,再加上筹备帝后婚礼这一事摧残了他的耐力,现在别说来的是一群女人,就算是什么妖魔鬼怪他都能面不改色接受,只要能让他早点休息不熬夜,那他就万分欢迎!
钱大人也一脸高深莫测,“我们如何想不重要,陛下怎么想才是最重要的。”
他甚至已经开始思考了,他自己的女儿都嫁出去了,要不培养一下孙女?论起迎合上意,钱大人永不认输。
刑部尚书邢亦拧了拧眉,勉强道:“她们确实也算是有功绩自身,而且如今陛下迟早也会有子嗣,让她们居住在东宫确实不合适,如今让她们回家也算是恩典,到底是皇恩浩荡。”
工部尚书宁源态度就更直白了,抓着来找他的人喷了一脸,“工作做完了吗?奏折写完了吗?明日的报表整理出来了吗?运河正在修建,五十万百姓要赶往各个地区,朝中上上下下都忙碌个不停,一天到晚就盯着这些事情,你们是不是闲的慌!”
那人一脸委屈,心想毕萱和宁文筝上奏折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句话?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明显,宁源轻嘲,“那是因为她们上奏折都是回家了写,而你来找我却是你正应当在衙门当值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