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两人便手牵手走到了一起。
白琦率先开口,开始絮叨自己身边的事情:“河安县那边一切都好,洪涝停了下去,灾民都安置妥当了,瘟疫也止住了,只是粮食药材消耗了不少,百姓活下来了大约九成,已经算是不错了。”
“毕萱他们还在那边镇守,我先沿着河道安排一番,毕竟河安要溃堤,周围的地区也好不到哪里去,季培还在外面奔波,尤涵依旧在研究瘟疫情况,新上任的河安县县令倒是不错,女官也都好,就是赵大人表示太激动,说是只要赵淑活着,做女官也好,平安就够了。”
“我,我一切都好……就是有些想你。”白琦将大大小小的事情说了一遍以后,终于提到了自己。
季琛回握住白琦的手,只觉他的手有些冰凉,“我也是,所以我来见你一面。”
白琦这才意识到季琛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被冲昏的头脑终于恢复过来,蹙眉问道:“陛下何必要过来?”
“来见你,总算是抽出了闲暇时刻,”季琛笑吟吟道:“也没耽误正事,正好,我也想知道,京都里还有多少夏国的探子,顺手试探一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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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安县瘟疫隔离区,尤涵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将药送往各个地方,然后整理了脉案,最后一次写下药方,让人去请夏国的那几位巫医过来。
在一旁帮忙的太医院吏目忙不迭应了下来,没过多久,他又慌慌张张跑了回来,“尤大人,那些巫医都跑了!一个人都找不见了!”
尤涵迅速抬头,拧着眉,“当真?”
吏目狠狠点头,“他们的行李都带走了一部分,只剩下那些不重要的包袱还在,看来是早有预谋。”
尤涵脸色微微一变,“快去叫人把他们追回来,那个药方还需要修改!现在的药方是适合给贫民治理的,他们身体虚弱,必须如此,但换成了皇宫贵族,就必须再次修改剂量,不能一概而论。”
所谓对症下药,不外如是。
但问题是,夏国的巫医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欢欢喜喜拿着药方,迅速跑路,哪怕他们听到了一路有人叫他们,也大都坚定着信念,坚绝不回头,一定要第一时间把这份药方送到夏国的皇宫去。
“巫医,巫医!你们快回来啊,那个方子有问题,尤大人还有话和你们说。”
巫医们躲在草丛里,低声交流着,“千万不要相信越国人的任何话,他们说有问题,实际上肯定不会有问题,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诡计,我们都亲眼看见了疗效,这就是最好的方子了。”
森林里,一路上有人大声叫嚷找人,还有人躲在阴暗的区域里小心匍匐,偶尔外面还传来几声狼嚎,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大约也是这样了。
毕萱其实不太乐意找,横竖这些人自己要跑,不相信越国和他们签的协议,她能有什么办法?
等到天亮,所有寻找的人都疲惫着回来了,尤涵按了按眉心,还是放弃了在这件事情上面浪费人手,只觉和这些巫医相处,她整个人都苍老了好几岁。
来不及多休息,尤涵挥笔,将今天的事情写下,拖人快马送给白琦。
看见信件的时候,白琦倒是不急不缓,还不忘对着季琛为尤涵解释一二,“她是太认真,只是想着要治病救人,不懂其他事情。”
季琛也不在意,“兴国安|邦,到底是需要实打实的能耐,何况大家一起努力,只要有这段时间供越国发展,我不觉得我们会输。”
不知不觉,他也有了胜负欲。
这么多人为了他的国家努力,他总不能给他们拖后腿。
白琦浅浅一笑,“方子拿走了也无妨,何况尤涵说方子大概会对不上人的症状,总归来说不会死人的,也能帮夏国皇帝解了瘟疫……”
顶着季琛好奇的眼神,白琦还是将未尽之语咽了下去,掩盖了尤涵纸条中的最后一句话。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这些阴私的事情,就不必告诉季琛了,他也不想破坏自己在季琛心中的印象。
季琛没有多问,只是按下了手中的一封信,拿着旁边的话本压住,玩笑着道:“今日阳光正好,我们去游湖可好?”
“君既邀约,敢不从命?”白琦不答反问,眼中满是盈盈的笑意,“如今清风正好,也是时候换上夏衣,再过一段时间,便是黄梅季节了。”
“你也该同我一道回去了。”季琛理了理白琦的发梢,牵着他的手,拉开帘子,悠闲出门闲逛。
简陋的居所又恢复平静,一盏茶以后,又有人掀开帘子,跑了进来。
季韶扫了一眼四周,“也不知道二哥将给我的纸条放在了哪,这事何必瞒着白琦呢?”
季韶四处翻找,随手掀开茶杯盖,只见茶杯盖下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调换夏国巫医储备药物一事,还特意讲明要用哪些药材,吃不死人,但夏国皇帝也不会好受就是了。
纸条上有一行小字,注明务必要瞒着陛下,也不要让尤涵他们知道。
季韶脸色微妙,小心翼翼将纸条放回去,又重新拿茶杯盖好,她险些忘记了,白家原本就是制作香料的,白琦也精通制香,对药材药性也有几分了解。
啧啧,白琦所图不小。
翻来翻去,季韶终于注意到桌面明显的话本,匆匆一番,终于找到夹在其中的纸条。
只见上面写着三天时间京都二十余人异动,三名朝廷官员举止异常,多次打听宫廷内部小心,更有甚者往牢狱周边行走打探,所涉及者均抄家,证据确凿者一律诛九族……
冷淡的语气严酷的手段,看来季琛是早就不满夏国四处安插探子的手段,如今他们远在外地,但京都如今又卷起一场腥风血雨。
而季韶要做的,就是根据这份名单,将他们的门生、故旧全部都调查一遍,但凡和夏国有牵扯的,一律处理掉。
季韶将纸条内容记下,又放回原处,悄悄掀开帘子躲了出去。
阳光下,季韶隔着老远望去,只见季琛正在白琦耳边低声诉说着什么,两人的举止相契无比。
季韶摘下一片叶,心想,这两人也太默契了点。
就是夏国作为两人默契的中心,大概率又要倒霉了。
第86章、行赏 无法挽救的头发
说来惭愧, 按照季琛一开始的准备,他是打算在四月左右就立后、准备大婚,然而外面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如今已经是五月初, 白琦才将将忙完, 外面也才勉强妥帖。
季琛调用了几个合适的人过来接手白琦的工作,已经开始盘算起回京都的事情。
好歹他是皇帝, 偷偷跑出来一次也差不多了, 真要待个一两个月,内阁的大臣们非得吐血不可,而且季琛还指望着下次再带着白琦出游, 没打算一次性折腾太过。
和白琦简单交代了两句,依依不舍道别, 季琛又沿着原路返回,灿烂的星河下, 季琛一行人悄悄回了宫,恰好在回御书房的路上撞见了魂不守舍的秦胜。
秦胜先是抬头, 整个人愣住了,然后不敢置信揉了揉眼睛,音调忍不住上扬,话语中透着一股不可置信,“陛下?”
季琛理不直气也壮,仿佛自己真的就是在外面游玩了一圈而已, “这几天你辛苦了。”
不说还好, 一说到这里, 秦胜顿时回过神来, 他的眼神中顿时饱含杀气, 怒视季琛。
季琛极为坦荡,塞给秦胜一个小礼盒,“下面郡守供上来的一对核桃,送你了,走,开会去。”当然,不仅是秦胜,剩下的人也都有礼物,算是犒劳他们这段时间的辛苦。
御书房里还点着灯,五位内阁大臣只缺了远在外地的白琦,其余的人坐在椅子上,看着奏折,时不时唉声叹气。
宁源这段时间头发大把大把往下掉,每天的掉发量直追秦胜,甚至隐隐有了超过的趋势。听到开门的吱呀声,他不经意往门口一瞟,漫不经心的声音顿时近乎尖叫,“谁——陛下!”
“七日不见,诸位可还安好?”季琛露出一抹笑容,辛公公迅速见机行事,给季琛端来了茶水点心,又转头去叮嘱御膳房的人准备晚膳,想必陛下要与诸位大臣共用膳食。
秦胜冷笑一声,明显气还没消,往椅子上一靠,闭目休息,只是手揣进兜里,开始摩挲着礼盒。
宁源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脑袋,又拽下来两根头发,“陛下如今回来了,我们自然就好了。”
邢亦眼中满是不赞同,“罢了,陛下回来就好。陛下出门一趟,辛公公,你当叫太医院的人过来给陛下诊脉。”
钱大人眼中更是泪花闪烁,“陛下,你可万万不能有事。”
钱大人哭得格外真心实意,他好不容易讨好了皇帝,万一皇帝死在了外面,那他前期那么多的投入岂不是打了水漂。
稍微安抚了面前的四位重臣,季琛终于认真了几分,说起了河安县那边的状况,又道:“我也没待多久,只留了三天,快去快回,帮着白琦拍板了一些事情,再接见了几位郡守县令,给他们规定了一些接下来的的任务,也不曾惊动百姓,却也见识了外面的情况。”
邢亦听完季琛的话,忍不住长吁短叹,“陛下,您出门总得和我们商量一下,毕竟仪仗总要摆出来,还需要带上一些人,纵然越国国内如今山河安泰,也至少要有个五千左右的精兵以及一千左右侍奉您的人,这才符合皇帝出游的标准。”
秦胜拧眉,“这就有些太过劳民伤财了,倒也不必如此。依我看,别的不说,好歹需要把一些书箱带上,每日由御林军将最新的奏折给陛下送过去。”
季琛也不纠结这一点,“不急,横竖最近半年我不会离宫,下一次的事情可以到时候再商议。”
宁源打了个哈哈,就怕到时候季琛再临时跑了找不到人,“钱兄,你说呢?”
钱大人低头喝茶,等宁源有些不耐烦了,才慢吞吞来一句:“我觉得邢兄说的有道理,秦胜说的也对。”
辛公公站在一侧,为他们添茶,他没能忍住,朝着外面翻了个白眼,简直废话!
季琛又转头说起夏国的事情,“去了河安县的巫医都跑了二十个,不过我们搜了挺久,好不容易抓了三个,正在审问中,这次这些巫医想离开,也暴露了不少夏国的探子。”
秦胜刚想伸手去端茶杯,忽然又停了下来,有些不确定道,“我怎么记得,夏国送来的巫医是二十二人?”
“没错。”季琛气定神闲道,“确实是二十二。”
钱大人还没反应过来,努力跟上季琛的思路,“跑了二十个,抓了三个,总人数二十二,这对不上啊?怎么还多出来了一个人?”
秦胜迅速回忆起自己刚见到季琛时,陪在季琛身边的一行人,终于筛选出一个面孔,笃定道:“汤潜没回来,平时他应该会亲自送你回来才放心。”
季琛眉眼弯弯,笑而不语。
越国境内少了一个人,夏国队伍里多了一个人。
礼尚往来,不过如是。
他们商议事情到很晚,最后囫囵在皇宫里歇下,还好季琛早就为阁老和一些重臣准备了房间,供他们临时歇息。
等季琛走了,钱大人忍不住感慨,“我本以为这几间屋子都用不上,没想到陛下一走,我们成日里讨论奏折,倒是在这里住了好几晚。”
邢亦回想起这几日的忙碌,都忍不住变色,表情复杂,“这里只是方便半夜起来去改公文。”
宁源拍拍秦胜的肩,唏嘘不已,满含期待,“秦胜啊,日后这内阁首辅的位置还需要你来接班,我看你如今已经是极好,比起秦太师也不差了,指不定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
“何至于此,”秦胜握住宁源的手,格外用力,“宁大人,按照您的年纪,我教您一声叔父也不为过,去年年底您刚担任首辅一职时,可是当着我们的面说了,要为陛下、为江山再奋斗个十年!”
两人目光相对,眼中满是刀光剑影。
第二日,季琛歇了一晚上,终于抽出精力来接见夏国的使臣。
夏国使臣被带到离季琛十米远的距离,他们一身邋遢,眼中满含期待,嘴里被堵着也不断发出模糊的音节,似乎有话要说。
辛公公一脸可惜,对着季琛恭敬道:“陛下,这些夏国的使臣都包含祸心,窥视帝踪,还意图绑架陛下,奴这才将他们捆绑起来。”
季琛点头,漫不经心扫了一眼,挨个点评,“能被派过来,应该还是挺值钱的,到时候跟夏国人说,一个人三百斤,朕只要黄金。”
夏国为首的使臣拼命挣扎,衣服有几处都磨破了,辛公公厉色道:“大人若想活命,还是老实点。”
季琛有些可惜看着他,“算了,他这么不懂事,就降点价吧,他不值三百斤黄金,就两百五吧。”
辛公公险些没笑出来,他大声道:“是,陛下,奴这就带着这位二百五下去。”
夏国为首的使臣怒瞪着两人,胸|口不断起|伏,最后在一声声的二百五下气晕了过去。
出使夏国的重任被交给了一位季琛有点印象的朝臣。
真正让季琛有些为难的是第三天大朝会,七天时间里,纵然宁源等人拼命阻拦消息,还是有部分人得知了季琛不在皇宫这件事情,有异心的被处理掉,货真价实关心季琛的第三天盯着季琛一个劲瞧。
锅被季琛甩给了夏国使臣,理由是他们不安好心,季琛将计就计,抓获一批夏国探子云云,勉强将朝臣应付了过去。
而且,季琛离开的这几日,好消息接连传来。
工部范畴内,河安县洪涝消散,周边地区的溃堤之处重新修建,运河的挖掘重新开工,百夷族这次也险些被冲毁,好在有季培在附近,帮助他们引走部分水流,如今百夷族全员参与运河动工,进度再一步加快。
户部接连盘了两个月的账,不少人看见账本就头晕眼花,毕萱留下的数字账本倒是帮了大忙,户部尚书被迫上手,很快就真香了,然后发动整个户部的人一块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