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冲过来要抓李芙。乐王猛然挥刀阻止了他们:“他没有错,我也看见了,是神仙放出祥云掀起法台砸中了依仗。谁也不准抓他,父皇你也不能处罚他!”
人们均大惊。健壮矍铄的铁血天帝也充满了狐疑和震怒。不明白原来聪明勇猛的二十九皇子为何鬼迷心窍得要护着从未见面的无赖少年。他是凭借手中一把铁金刀豪取天下,最恨鬼神的宿命论。突然间对这个儿子大失所望。他面黑如炭。
乐王像疯子般凶狠得出刀砍伤了数名侍卫:“谁也不准杀他!”
铁血天帝怒气冲天。他若是他的属下早就一刀杀了,但是他儿子……
最终天帝大怒着下了旨意。是二人胡作非为得撞倒了华盖和军旗,姬林被打了二十仗,拖下去关禁闭。李芙挨了五十杖。差点毙命。打完后郑国公怒焰恣肆地瞪着少年:“李芙,神州是容不下你了。你滚吧。”
另一方面。回到京城的乐王姬林再受到重罚,被免了乐王封号,改封“长乐君”。撵出京城就藩东南的琼州。因为李芙、因他的一句话,二十九皇子姬林失去了帝心、王位、前程。
后来二人在南方尽头天涯海角的“济难海”再次重逢时,李芙还厚颜无耻地笑着说:“我也没说错啊,你果然试出了帝心。刚肠嫉恶、刀山火海中杀出来的铁血天帝也有侠骨柔肠嘛。他没杀你,他是最爱你啊。”
“你这个妖怪!我要杀了你。”
两人之间的未来交缠到了一处,爱恨交错也交织一处。再也分不开了。
小镜王低沉道:“这是生死都不能抹平的债。我欠你的。我当时说过,我的命是你救的,你随时可以拿走。这话过了二十年也未改。我的命依然是你的。但是我不打算跟你走。你可以就此杀了我,我也不跟你走。”
长乐君的神色大变,一向狂燥的头脑如冰水激到似的惊醒了。他真的要与他分手了吗?他一把攥住他的手张惶着道:“我不会杀你的。李芙。我们从二十年前就说好了,一起惹事一起放逐到天边也一起活下去。你现在跟我走,我们还可以一块去海外东瀛继续做大王。我们可以一起活下去……”
“我去不了。”镜王刳肝沥血地说。他面对着这个二十年前救过他性命,一生纠葛的男人说出了真心话:“我身中剧毒,狂燥症还日益加深。曲老神医说我天生便有此症,越到年老越会发作,直到变成了疯子。我是个废人,也老了,不能再陪伴你多少年。你离开我之后会有新的生活、朋友、属下,陪你胡闹的新恋人……还是就此放过我吧。也放过你,我们分开了都能有活路,纠缠在一块只有死。”
“不!不!我就是不放过你。我就是喜欢你又坏又无情的混帐样子。”长乐君痛苦得嚎叫着:“我不能离开你。那个老家伙快要了我的命,总在用鞭子驱赶我,我跟你在一起才轻松些。我绝不能放过你……”
他激灵灵得打个寒战说不下去了。
小镜王痛苦地注视着他,夕阳为他们都染上一层血色。他们像沉浸在血海火山中。浩月的心和身体也仿佛变得血腥色的了。
镜王按捺住胸口烈焰蒸腾的感觉。腥乎乎的,他又想吐血了。他紧咬牙关转了话题:“你的兵马是从哪儿来的?”
“它本来就是我的大军。我命人去南海招回了他们。”姬林不屑道。墨纪雅与端木茜占了济难海。他连攻打双城的兴趣都没有。没有他,天下首富善地就是贫瘠之地。
“你就带着大军来这里?不怕天帝多心?一直帮你出主意的礼王去哪儿了?还有小天王,他最喜欢看热闹了。”
长乐君脸垮了。浓眉倒竖虎目圆睁,他身后的几位副将也不安得移移身躯:“他们想偷袭我吗?”
“是应该来偷袭你。但他们到现在也没来。看来是另外出大事了。你去打听下再做图谋。”
长乐君眼神阴睛不定,抓住他的手腕有些犹豫。
镜王咳嗽着:“我跑不了的,你早晚会抓到我。皇子们却联手坑了你,他们有更有意思的东西了。”
长乐君猛得收起了刀,怒道:“少他妈胡说八道。我不信你。”却带着精兵急速地退了。他要去看看他们干了些什么。
人群如退潮海水般撤走,空荡荡的院落,只剩下了浩月和小镜王。
(ps:“五色云气”引用自西晋崔豹《古今注 舆服》)
第五十四章 紫京大变
京城很混乱,勤渊阁朝令夕改,铁血天帝也三十年未上朝了。长居在皇城内的紫兆宫。由大太监富德海和金铠武士们来回传递着旨意。官员们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在宫中。日常国事由勤渊阁打理。韩、张二丞相诡异地死后,就论资排辈由耶律丞相为首。大太监暗传出天帝的话,他才智平庸只有忠心和不怕死,就他吧。
最近天帝也一反常态地下达了很多奇怪命令,提拔了一大批金铠武士为武官,数位大太监为鉴国。勒渊阁很意外。当他再次下旨提拔一位金铠武士为九门提督给予兵权时,官员们都上表反对。
兵部尚书与紫京府尹尤为激烈。天帝大怒,将他们撤职查办。更多大臣来说情,天帝把全部官员们都仗责下狱。一时间紫京有三百多位官员和两千名家眷下狱,酿成了少见的朝堂惨案。
除了天帝乱下旨外,今年年景也很奇特。各地的暴雨、地震、北方魔人之灾、南方的蝗虫毒蚁之灾不断。而最大灾难就是神州邪教作乱,神州城破,两位藩王暴毙郑家覆灭,十万城民死伤。天下动荡不已。
最近又出了件大事。天帝命令皇子们回京参加春祭和叙职。传说他要立储君了。人们还以为圣人永不服老,永远把握大权不放呢。皇子们竞相回京,准备争夺储君之位。
* * *
夜晚,紫京灯火辉煌,如庞然巨兽斜卧平原。城内有千万人口,最中心的皇城“紫金城”如天宫神阙般高耸着。重重宫院深似海。最深处的一座宫殿中不时得传来一阵激烈的啸叫声。宫人太监们都低头战栗着。
天帝独居在紫兆宫二十多年不见外臣了。他偶尔会接见天后扬媚、内阁丞相、兵部尚书或御史台的刘纯等人。大部分时间与那些金铠武士们博击取乐。铁血天帝最爱英武的好男儿,紫兆宫养着几百位来自天南海北的武技高手。有中原的侠士,西方的昆仑奴,来自海外的各种能人异士们。天帝与他们终日在紫兆宫内摔跤搏击取乐。
天后扬媚的烟霞宫与紫兆宫隔着内海遥遥相望。天后最近发现紫兆宫夜夜映出冲天大火,传来鼓乐和武士嘶吼之声。怪诞极了。她心事很重。
天帝好像从外地回宫了。长明灯点起,宫外增加了很多蛟龙卫们。金铠武士们又在日夜的搏击呐喊。百岁圣人也经常下场与他们比试,宫中常备着御医、祭神司术士和奇人异士们。为他调理身体,使他保持龙/精虎猛的精力。太监们又开始从紫兆宫抬出打斗中死伤的武士尸体。抬尸的频率增加到每日一两次了。
扬媚忧心忡忡。太监宫女们也越发莫名的恐惧。
夜寒宫深,天后裹紧了轻衫临风眺望。她也好久没见过天帝了。天帝变了,十多年前他因为气血衰老,性子变得柔和些了。从嗜血暴君变回了宽容沉默的老人,对最小的儿子天王宠溺得像个普通老人。此刻又再度听到紫兆宫的对打撕叫声,像是又变回了战场上尸山血海中的铁血天帝。
天后扬媚想不下去了。突然站起直奔紫兆宫。
紫兆宫宫门外的太监宫女大惊着阻拦:“天后陛下请止步!没有天帝圣旨谁也不得入内。”
扬媚笑容温和又不容置疑:“可我这位后宫之主也有数年未见过天帝啊。这也不合乎礼仪吧。去。向天帝回禀我要见他。”
富德海擦了一把汗:“陛下稍后,我去通禀。”
天后厌恶得摆手:“不要那些假货,我要见璞君。”
富德海打了个寒战。每次扬媚说起天帝的“字”时便是她要发怒了。他一溜烟得跑进内庭。天后恢复了温柔娴静。她眯着眼睛估量着时间,忽得如一片彩云似的直掠进了宫门。金铠武士们呼喝着来阻挡。天后手掌心飞出了一丛碧绿影子飞向了他们。武士们惨叫着摔倒。烟霞宫的太监宫女们也冲上前,持刀持剑得抵住众武士。
“一伙卑贱武夫也敢阻拦本宫去见天帝。给你们个教训。”天后冷笑着闯入紫兆宫大门。
她进入紫兆宫时犹豫了下。天帝下过铁令任何人不经征召不得进入紫兆宫。这算是撕破脸皮了。但数年不见,政令混乱,每夜从紫兆宫里抬出的尸体……天后素手握紧了碧铁铸的连箭弩坚决地走进宫门。
宫内主殿前篝火熊熊,一伙赤裸上身的金铠武士们正在堂前对打。
天后看过去便凛然了。左首是个黝黑肤色,须发皆苍的魔人“冻尸鬼”。对手是个金发绿眼的白肤西方武士,正在激烈打斗。武士们均是筋肉虬结,矫健凶猛,散发出蓬勃的生命力。外围则站着一些深目黑肤的和尚和穿官服的御医。和尚们在观察记录,御医为受伤的武士疗伤,几位受伤的武士们经过治疗又生龙活虎得跳起参加搏击了。殿前很忙乱。
台阶上站着一位抚须观看的银须发老人。正是天帝。不,是假货影王。他眉飞色舞地举着酒杯观战。
此刻,金发武士浑身散发着肉眼可见的刚阳热力,冲击着魔人身上的灰白色冻气。两种气息冲突,阳气压制了冻气。魔人后退几步扑倒了。深目黑皮肤的和尚举手命令停止,御医们上前救治魔人。他们用几十根长长的绵软金线刺入了魔人身躯,金线变成了黑灰色。魔人却缓过了那口气。
这是在干什么啊?扬媚很懵懂。随即又敏锐得发现,那一把细如微毫的金线仿佛是中空的,像一条条丝管。一些呈红色,一些呈黑色。是和尚御医们一面吸出他的血,一面以以金漏斗往内注入黑药汁。不多时魔人便精神奕奕地睁开眼,又上阵厮杀了。
两位武士继续厮杀。这回魔人有如神助,杀得金发武士步步后退。武士有些畏惧,几刀逼退魔人转身想逃。魔人追上去一拳便把他打得背心裂开巨洞。鲜血喷涌。几滴鲜血飞溅到了金柱后的天后面上。扬媚猛得闭上眼。
魔人打疯了,追杀着重伤的金铠武士。武士拼死还击。大殿很混乱。此时后殿又蹿上了一条高大黑影。黑影张出双臂。一手抓向魔人,一拳击向武士。他身上像荡出了两股不同的气息,阳刚之气和冻尸之气,靠得近的人们感觉到半边身体如火烧,半边身体如冻霜。转瞬间他就扯下了魔人手臂,击碎了武士胸膛。武士们齐声喝彩。
是铁血天帝。天帝姬成天两臂沐血得站在大殿前,脚下踩着众多尸体:“继续打!我要锻炼出最强大的武士。”
又有两名武士拥上施礼,对阵。
魔人断了手臂还未死。几名异域和尚和御医围拢住抢救他。测量他的脉搏体温,往他身上刺入了无数金管,调配药物输入身体。一会儿魔人再次清醒了,赫赫大叫着要继续比武。侍卫们用铁链锁住他抬入后殿。金铠武士已死,和尚往他身上涂抹了一种深黄粘稠药物,从尸体内渗出了一股黄膏体,他们取下盛入盒中封好。
和尚、御医是世间最对立的两种人。分别崇尚着精神修行和严谨技术。也相互敌对。他们却同时出现在了紫兆宫。合作着为天帝做事。显得极其诡异。
扬媚如芒刺在背。
天后的眼光迂回到大殿深处,铁血天帝坐回了后殿宝座上。他浑身生机、威武神勇、如金刚天神。乌黑的宫殿深处,他身上似乎也微微反射出金光。也像插着细长金线。
扬媚咬紧唇,冷意直冲头脑。握紧了碧铁连箭弩。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是来自北方豪族的长女,经历过逃难饥荒,杀过山匪,初入宫时便以匕首驯马。天帝曾赞她最似古时的“则天女帝”。此刻她面对着杀退魔人与武士的圣人迷茫了。
她不该偷看的。她忽然无缘故地想起了最后见曲神医的那一面,“陛下啊。老头子要走了。最后不收陛下的好处也要与您多一句嘴。您可千万别出烟霞宫啊。”
天后忽觉得脑后有劲风,反手便撒出一片铁光,连环箭弩射倒了来袭者。金铠武士狰狞得翻滚着又重新扑向她。这具宝弩是友人送给她的保命武器。带剧毒。而这些武士们都不畏毒!富德海的声音像毒蛇般得又黏又腻地响起来:“娘娘,您怎么偷入了紫兆宫?”
“刷的”宫中诸人尽皆扭头看来。个个阴森诡异的如鬼怪。都是漆黑的脸,黑眼珠扩大到瞳孔,露出雪白的利牙发出了赫赫声,向着她扑来。天后吓得惊叫一声,紧闭双眼跌倒了。
“媚卿,媚卿,你怎么了?”一声低沉地嗓音响起,天后霍然得又睁开双眼。
魁梧的天帝俯身注视着她。一只手扶住她的纤腰。他身披玄甲,面容肌肉紧实,长须长发由纯白变成灰白色,身体上还冒着剧烈打斗后的蒸腾热气。两眼亮如铜灯。
天后重重地喘息了下缓过了气。她看茬了。天帝依旧是位衰老的百岁老人。须发洁白,满脸深刻纹路与老人斑。只是多了些年轻时的旺盛精神头。她放了心。
这怪异的紫兆宫,妖魔般的武士,奇形怪状的和尚和御医们,诡秘的金管和黑药水使她的精神也恍惚了。
“请陛下恕罪。臣妾太着急了,就闯入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