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戎也不愿和他多说,俯身抄起他腿弯,将人抱在怀里就出了舱门。
一出舱,商沅登时如临大敌:“陛下……您这是要做什么?”
霍戎眯眸:“抱你去朕船上沐浴,重新擦干脑袋。”
“我……我的小船……”商沅挣扎着看向御船后飘飘摇摇的可怜小船:“陛下答应过,要给臣一个单独的船只……”
“现在朕又反悔了——朕就是太纵你。”霍戎轻笑道:“纵得你都开始和朕商量探视权了,再不把你带回去,你都要忘了你夫君是谁,这孩子的父亲又是谁了。”
……
霍戎的面色倒是隐隐含笑的,声音也如三月春风般轻缓。
可这几句话听到商沅耳中,就勾起丝丝缕缕的痒意。
霍戎说这话的语气,似乎就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肚子里怀着的是他的崽。
哼!
明明是狗皇帝做下的恶行,狗皇帝还好意思来拿捏自己……
商沅愤愤不平到一半,忽然又觉得不对——
这个崽崽,似乎是因为原身给狗皇帝下药,自己恰好穿过来接盘,才怀上的……
真要说禽兽,那率先禽兽的是自己才对……
商沅喃喃:“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他接盘的不止是一个孩子,还有原身和暴君剪不清理还乱的恩恩怨怨……
要不是他那时候刚穿过来脑袋还发蒙,也不至于直接就失足少男,交出初夜了……
霍戎挑挑眉,明显没听清怀中人在说什么。
但是看到商沅说话颠三倒四的模样,愈发觉得,还是要给这小东西检查检查脑袋为好。
一到了御船上,商沅愈发能察觉到,周遭的美貌侍女面上不显,其实都在纷纷看向他。
商沅还不晓得这些人不是宫中出来的,只觉得那嫉妒的眼神也太过露骨了。
商沅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察觉出的酸溜溜:“陛下你这御船上何时上来了这么多妖精,一个个恨不能要把臣吃了……”
坐船就坐船,偏偏让这么美貌的姑娘给自己端茶倒水。
真是……暴君这么做,置冯公公于何地!
看着看着,商沅心头浮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这些女子皆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又似愁似怨如被冷落般望着自己……
谁知道霍戎这几日对人家做了什么!
“陛下不愧是一国之君,就连身边侍奉的侍女,都是国色呢。知晓的说是陛下来寻臣,不晓得的人,还以为陛下是专程来吴江看美人儿的……”
霍戎挑眉。
小东西自己吵着要跑路,看到自己身边有几个美貌侍女,都酸酸唧唧的不情愿。
霍戎勾起唇角,轻轻刮他的鼻子:“看来一孕傻三年这话,倒也是不假。”
商沅:“???”
这人不就是变着花样说自己傻了吗?
他哪儿傻?
他还在暴君眼皮下面逃跑了呢!设下计谋让暴君好几日都没发现,最后又追了好久才追上!
哼!
当然商沅可不敢在暴君面前炫耀自己跑路的小聪明,只是在霍戎怀里扭来扭去表达抗议!
结果微不可查的,暴君眉心竟然轻蹙了一下,显然是在忍痛。
动作微小,但商沅却捕捉到了。
“陛下是不是……受伤了?”商沅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这时候才想起,当时他在水底被暴君救起时,分明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霍戎掩饰的移开眸光,干笑几声:“笑话,谁又能伤得了朕?”
他,霍戎,从无败绩,南征北战,攻略城池无数,但在那个不起眼的小江畔……的确受伤了。
因为当时救商沅心切,被飞出来的一支箭射中了臂弯。
之后又毫不耽搁的跳入江中将商沅救起,伤口在半个时辰之内,都没有得到及时的处理。
等到商沅被救治好再次睡下,霍戎才让那郎中替自己诊识了一番。
伤口不浅,特别是被江水浸泡后,更是泛起肿胀的口子。
虽然此事让商沅得知,倒是能赚些同情分。
但霍戎每次一想到从无败绩的自己竟然被那几个傻瓜一样的死士射中,都羞愤得恨不能直接跳江重来——
因此他为了自己的面子给身边亲信下了严令,断不能让旁人知晓他受伤一事,特别是君后!
望着怀中少年探究的眼神,霍戎心虚的把人放在浴池畔,不露痕迹的负手站着:“你先自己乖乖洗干净,朕过个片刻亲自来检查!”
说罢正要飞速溜走,却被商沅揪住了衣袖。
“……”商沅抿唇,指了指某人衣袖上。
霍戎低头——
因为伤口开裂,血迹沾染在衣袖上,如星星点点的梅花。
“陛下……”商沅倒是心头一软,看向霍戎眼眸:“这是当时为了救臣才受的伤么?”
他到现在都记着,在水底,朝他游过来的那人有多急切,抱住他腰身的手臂,又有多强劲安心。
那人……竟然是受伤后的暴君。
霍戎看到少年眼巴巴的望着他,反而品出了一丝受伤的好处——
少年心软,又开始心疼他了。
“虽然是小伤,但这地方吧,也的确是挺疼的。”霍戎直勾勾的看着商沅:“也只有把阿沅抱在怀里,朕才能缓解些……”
一边说着,又自以为不露痕迹的磨蹭过来。
商沅:“……”
抱他止疼?
别人受伤止疼的法子都是不要劳累,霍戎倒好,这也能和抱他扯在一起!
而且霍戎此刻的眼神却像是黏在他身上似的,眼眸还在他身上一寸一寸的移动。
划过脸和肚子时的停顿,明显比旁的地方还要多一些。
那眼神又黏又腻,商沅被看的浑身不自在。
之前眼前人是暴君,他虽避之不及,但为了保命,还能游刃有余的玩些花招,演几出苦情戏。
可如今……霍戎坦诚相待,捧着真心前来,他却登时束手无策了。
“……”商沅:“陛下把臣抱到这里,那臣要沐浴,陛下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御船上也有一个小巧的温泉池,商沅这几日都没好好洗过澡,
“朕知道你心里还在气着朕。”霍戎的大掌捏住商沅腰际,一脸绝世好夫君的模样:“你如今身子不便,沐浴劳累,朕来帮你……”
商沅还未说话,身子却登时如电流通过般轻轻颤了一下。
他抬眸,望向霍戎的眼底。
自从崽崽一日日长大,他的身体也一日日愈发敏感——
似乎霍戎的气息,已经随着崽崽一起,丝丝缕缕的渗透了他的身体,只要闻到他的味道,身子就不由自主的勾着他想要更多。
“……真的不必劳烦陛下。”
“你之前……不是还担心朕对他疏远冷漠么?”霍戎手掌轻轻覆在他的肚肚上,少年身量纤细,隆起的小腹一掌就能覆盖:“朕现在就准备多和咱们儿子培养感情,免得你孕期焦虑……”
商沅抓紧衣襟:“……”
暴君从哪儿学了这么多新鲜词?
就算是他焦虑,也是被暴君突如其来的逼近搞得精神崩溃了好吗?
霍戎掌心覆在商沅小腹上,手心传来温热的蠕动,细微却清晰——
那是他和阿沅的孩子。
霍戎心头浮现出浓烈的爱怜牵挂,只觉得坐拥天下的满足,都不及此刻的眼前掌心。
霍戎翘起唇角,不由得喜滋滋伸手拍了拍。
啧,手感还真不错。
“……陛下这又是在干什么?”商沅小声嘟囔着抱怨:“倒是……跟拍西瓜似的。”
“嗯,听声音是还没熟。”霍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又上手拍了拍,含笑调侃道:“等瓜熟蒂落了,朕和阿沅就有了大胖太子。”
商沅耳尖一红,想说的话登时忘得差不多了。
只在心里气哼哼的腹诽着。
肯定是暴君当时一口一个太子天天念叨着,倒是把崽崽真的唤来了!
不过霍戎欣喜重视的模样落在眼里,商沅也多少慰藉几分。
虽然他知道,暴君之所以如此爱重,也不过是因着那段并没有自己参与的往事……
*
热水放好,商沅也褪下了外衫。
为了让商沅放松下来认认真真的洗个澡,霍戎终于恋恋不舍的决定走出去。
走出门后,他的眉心透出几分思索。
商沅向来心软,之前在太学时,不只是对自己,对别的同窗,少年也不忍看其受苦受难——
为了这个,他倒是还多次暗中吃醋。
可当时自己被诬陷为谋逆,下狱受刑时,少年望着自己的眼眸波澜不惊……
想着方才少年连连嘱咐自己上药的模样,霍戎愈发觉得不对劲——
若说禀性难移,那心软良善……似乎就是少年的本性。
那他不在京城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救苦救难的小菩萨,又怎会忽然心如铁石呢?
*
商沅泡在玉石砌成的浴缸里,感受着水流轻轻划过肌肤。
他刚从江中被救出来,此刻看到水波,多少还是有些恐惧。
但天然温泉的暖意却和冰冷的江水截然不同,裹着冰冷的膝窝,格外舒适商沅闭上眼,试着舒缓身心。
商沅身子从小就很虚弱,再加上从小就自闭不爱说话,朋友就更少了。
万幸的是,还好家里是医生世家,倒是也给了他很好的照料。
可那一次,他鼓起勇气出门玩耍,谁知却在滑雪中出了事故,直接昏迷成了类似植物人的状态。
当时家人已经对他不抱希望,然而有一天,他一觉醒来,竟然睁开了眼睛。
商沅还记得,他醒来时怅然若失的感觉。
可仔细想想丢失的是什么,脑子便阵阵发疼。
还有一点也甚是奇怪——他刚醒来时明明是在温暖的房间内,滑雪事件也过去了好多年,但全身却仍冻得发热,双唇颤得说不出话来,就……像是在濒临失温冻死边缘的人一样……
包括膝盖,也有了严重的冻伤后遗症,在日后受冷时感到疼痛或者痉挛。
商沅轻轻抚摸膝窝。
也许是泡了江水,今日如今膝盖又有些不适。
甚至牵引的整个小腿都开始疼……
当时商沅醒来后,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并未深究。
毕竟那几年的记忆,因为昏迷养在床上,几乎都是空白一片的。
醒来就已是天大的福气,商沅心里只有感激而已——
但谁知没过几年,他竟然穿书了……
商沅无奈的捏捏眉心,他还真是被上天选中的命途多舛之人啊。
商沅泡好了澡,想要站起身,却发现小腿僵硬到无法动弹。
他心跳骤然加快,双手扶住浴缸边缘,想要强自支撑起来。
可指尖用力到泛白,小腿仍然无法被控制。
“霍戎……”
商沅没想到在惊恐之下,发觉自己竟然直接叫出了暴君的名字。
但被惊惧攥住心头后,这就是他下意识最想依赖的人。
还没等他反悔改口,霍戎已经快步从门外走来,笑吟吟道:“怎么?还不是要让朕来帮你……”
他看到少年吃力站着的模样,话音才猛然一顿,脸色发白道:“阿沅?”
“我……我的小腿动不成了……”
“别怕,朕先抱你出去——”
霍戎深吸口气,扯过浴袍,将少年裹住抱在怀中。
商沅顿了顿,双臂轻轻勾住霍戎脖子,软软的挂在了暴君身上。
霍戎很快将他抱回寝宫,放回床榻上。
也许是在浴缸中太久,少年面色浮现出粉润的水汽,纤细的睫毛湿漉漉的,愈发惹人爱怜:“陛下不必忧心,也就是方才那片刻泡水太久了,平日里都无事的。”
霍戎蹙眉,似在深思什么。
那郎中很快赶到,诊脉后道:“公子的腿可是受过什么寒气?”
商沅自然不能说滑雪之事,只是支支吾吾道:“很多年之前,是受过一些。”
“这腿,像是前几年在雪地里浸久了,落下了病根。”郎中沉吟道:“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只能慢慢的将养。”
浸在雪地?
霍戎轻轻皱紧眉心。
他让展凌查过当年的情况,知晓当初少年是带妹妹出宫之后,遇上了大雪,霍从冉的人救下少年,少年便去了霍从冉府邸,策划了诬陷他的案子——
但少年若是和霍从冉同谋,想要将妹妹带出宫,自然会有稳妥的计划,就算是遇上大雪,那些人也会立刻来救……
为何少年会在雪地里呆那么久……以至于落下病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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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那本子是臣欺君了
但少年若是和霍从冉同谋,想要将妹妹带出宫,自然会有稳妥的计划,就算是遇上大雪,那些人也会立刻来救……
为何少年会在雪地里呆那么久……以至于落下病根?
霍戎心跳加速,望向商沅,半晌道:“这事……你不给朕解释解释?”
从大婚到今日,他从未威逼过少年解释前事。
既然已经坐实了背叛,又何必眼睁睁的看着他欺瞒哄骗。
可如今,霍戎对前事却愈发想要探究——
少年对他的亲近是遮掩不住的,也许当时的少年,的确有不为人知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