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昃延也不气恼,放下碗筷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脸:“你不想我在这儿待着,我也不碍你的眼了,你好生歇着。”
赵昃延轻轻柔柔的吻了吻他的嘴唇:“乖乖的。”马文齐阖着眼睛,睫毛轻颤,也没吭声,直到赵昃延出了屋门,他才缓缓的坐起来,望着窗户发呆。
马文齐寻思着赵昃延走远了,这才蹑手蹑脚的下了床,走到门口,打开一个门缝,偷偷摸摸的往外头瞅了瞅,空无一人。
马文齐控制住心里油然而生的庆幸,轻手轻脚的出了屋门,正要出院子的时候,从院子外头出来俩人,笑眯眯的问他道:“小郎君这是要去哪儿?”
马文齐被吓了一跳,知道这俩人恐怕就是赵昃延放在这儿不让自己出去的门神,他也不闹,只道:“想吃点心了。”
“院子里有小厨房,小郎君想吃什么,去小厨房说一声就是了。今天天儿冷,小郎君不如去屋里歇着,暖和暖和。”
“我就是想吃满香楼的点心,你也敢拦着我了?”马文齐皱眉看向俩人:“让开!”
“这么冷的天,府君要是晓得了,小人可是没命活了。小郎君想吃满香楼的点心,小人这就去买,求小郎君可怜可怜小人。”
马文齐哼了一声,转身就回了屋里,小厮也不敢慢待,赶紧叫人去买。
马文齐在屋里坐立不安,他消失了,也不知道陆兄长那边会是什么情况,陆兄长本就身子不大好,也是因着冲喜才醒过来的,如今他不在身边,这会儿别再……马文齐根本不敢往下想了。
他必须得回去。
马文齐正想着从哪儿可以出去的时候,有个婆子送糕点过来了。马文齐坐在榻上,看起来风轻云淡的。
婆子把糕点放在桌上:“小郎君,您要的点心。”马文齐轻嗯一声,也没旁的表示。只听那婆子神神秘秘的凑过来,递给他一封信:“这信是打外边传过来的,还请小郎君题个字,老婆子也好交差。”
马文齐也不好留她,走到书案前头,题了个“收”字递给那婆子,那婆子喜笑颜开的出去了。马文齐只道陆家财大气粗,不知道使了多少银钱这才买动了这婆子送个信进来。
马文齐迫不及待的拆了信,笔迹潦草,不是陆君泽亲笔写的。
“许郎君救命,自你被掠走,府君气急攻心竟吐了血,如今昏迷不醒,求郎君搭救。”
马文齐握住自己发抖的手,眼前一片模糊。他擦了擦眼泪,推开了门,正要冲出去,一双孔武有力的胳膊横在了他的腹部。
马文齐手脚并用,硬是撼动不了分毫,马文齐张口就咬,赵昃延又拖又拽的把他拉进屋里。
“你这算什么?你放我出去!”马文齐说着就要往外冲,赵昃延扣住他的腕子,把他牢牢的困在胸前:“你这会儿出去做什么?”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你叫我出去好不好。”马文齐泪眼朦胧:“我得去看看陆兄长,他如今昏迷不醒,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你放我出去看看……”
“昏迷不醒?需要人?文齐,我也需要你,你怎么就不看看我?”赵昃延把他摁在床上:“那人不是你能交好的,你老老实实待着就是,我不会害你的。”
“赵昃延!你总这样!我要出去!”马文齐推搡着他,可硬是下不去床,马文齐越发恼怒。
“赵昃延,你怎么这样啊!你就不能让我出去看看吗?”
赵昃延看着他失了分寸的样子,心里越发恼怒,他生气,愤怒,嫉妒。他恶狠狠的摁住马文齐:“你就这么想去陆府?”
马文齐觉得浑身都疼,顿时泪如泉涌:“我要回去,陆兄长那边很是危急,你放我回去好不好?求求你了……”
赵昃延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你过于良善,恐怕是没看清楚他的真面目。”马文齐哭的实在是可怜,赵昃延一时间心里软了又软,他伸手轻轻柔柔的把他脸上的泪珠抹掉:“他不值得你为他落泪。”
“赵昃延~我求求你……我求求你……”马文齐看他态度有所软化,哀求的拉着他的胳膊:“你放我回去好不好……求求你……他不能没有我……他不能……我求求你了,赵昃延……”马文齐哭着喊着求他,几度哽咽说不出话。
赵昃延看他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本来的心软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嫉妒愤怒使他青筋暴起:“他需要你,我就不需要你了?”
“这不一样……我真的求求你了……没有我,他撑不住的……赵昃延……我求你了!”马文齐哭的撕心裂肺的,让赵昃延觉得更难受了。
“没有你,我也撑不住啊!你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怎么过的吗?我怕你受伤,怕你生病,怕你受苦,怕你没有银子使,可你呢?你在跟着陆君泽谈情说爱,你还跟他拜天地……”赵昃延摁住他的肩膀,额头抵住他的额头,双目猩红。
马文齐哭着摇了摇头:“我没有,真的没有,你放我回去吧,他不能……”赵昃延跟他拉开些距离,捏住他的下巴:“我也不能,我不能放你回去跟他卿卿我我,绝无可能!”
马文齐有些绝望的看着他:“你能为了你的仕途放弃我一次,为什么就不能为了仕途放弃我第二次呢?”
赵昃延愣了一下,突然有点喘不过气,疼,浑身都疼,密密麻麻的疼。
“你好好在这儿待着,什么都别想,陆君泽那边我会给他请最好的太医过去……”
“可是,赵昃延,我已经成亲了啊……”马文齐绝望的扯了扯嘴角:“你也去了的,我跟陆君泽成亲了……”
赵昃延握住他的腕子,把他带到怀里:“跟他成亲的是许齐文,跟你没关系。你身子好了,咱们就成亲,我跟官家乞休,我带你回会稽,你要是不想回会稽,去哪儿都成。”
马文齐推了他一下,崩溃道:“我不要!”赵昃延用了更大的气力抱住他:“别闹了,文齐,别闹了。”赵昃延亲亲他的发顶:“我也不能没有你……”
“一个月……就一个月,赵昃延,我真的求你了……就一个月好不好?”马文齐拉着他的袖子:“一个月我会回来的,我跟你回会稽,回哪儿都成,我求求你,就让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别哭了,我舍不得你哭……”赵昃延给他擦了擦眼泪,马文齐咬着舌头,试图止住哭声,他抽了两下,声音有些嘶哑,隐隐带了哭腔:“我不哭了,我……不哭了……”
马文齐打了个哭嗝:“那你让我回去看看他好不好?”
“这才一年,我跟你十几二十年,就抵不过这一年?”赵昃延眼睛都红了:“就算我有错,你也不能这么对我啊,文齐,你也心疼心疼我吧。”
“不是,不是的……”马文齐快速抹掉落在脸上的泪,眼泪却源源不断的落下来:“我会回来的……真……真的……”马文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给你跪下求你好不好,我只待一个月,多一刻都不待……求你了……真的求……你了……”
“不行,文齐,他对你什么心思你我都知道,我不可能让你回去,我可以给他治病……”
“他不需要!他只有我了……赵昃延……”
“我也只有你了,为了他,你跟我哭闹,你越是这样,我就越不放心你跟他见面,就算他死了……”这话好像惹恼了马文齐,他挥了一巴掌打偏了赵昃延的头,也把他快要说出的话打停了。
赵昃延眼眸猩红,马文齐惊恐的看着他,恐惧的绕过他,跳下床,使劲往外跑。赵昃延不费吹灰之力抓住他,把他放回床上,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为了他,你打我!”
马文齐捂着嘴不敢哭出声,赵昃延拉开他的手:“我不会让你去的,我刚把你带过来,不可能再让你回去的。”
马文齐恐慌的摇了摇头,泪流满面。赵昃延扣住他的腕子,咬了咬牙:“你就那么想见他?”
马文齐怕了,推搡着他:“你放开我……”
赵昃延看着他眼中的恐惧,心里更是恨得要命:“你这是在做什么?啊?马文齐!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为了他,你打我这就我不追究什么了,可是你怎么能怕我呢?谁都能怕我,你不能,我做什么了你就这样怕我?”赵昃延突然也很想哭:“我恨不得你能被我捧在手心里,每天都带在身边,可你为了旁人打我。文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第112章
“你变了,你不知道吗赵昃延,你变得不是你了。你是郑池耀的走狗,你是他手里的一把刀,我怕疼,撞了一次,已经去了半条命了,怎么还敢撞第二次?”马文齐泪流满面:“早知道是这种情况,赵昃延,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同你来京城的。我后悔了……”
赵昃延松开他,颓废的坐在一旁:“你别去了,我叫最好的郎中过去,陆君泽虽是个商户,跟朝堂也是沾了边的,这里头的事太难说了。你好好待在这儿,朝中的事平了,我就带你走,我弃了我的建功立业名垂青史,你也别跟我闹脾气了。”赵昃延苦笑道:“文齐,我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几年?”
马文齐擦了擦眼泪:“陆君泽早已药石无灵,没多少时日了,朝中的事再复杂,跟他一个垂死之人也没什么关系了,你总把他想的这样坏。”
“你以为陆家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跟银子跟权势地位沾上边的,能有几个简单的?陆君泽他两个都沾了,银钱他有,权势地位也有,声誉人心更有,他就这么简单吗?你好好待着,待一个月,若是陆君泽真的药石无灵,病死了,我给他偿命……”
马文齐没说话,赵昃延的心一点一点的结成冰碴,苦笑道:“你还真是舍得,这么多年的感情,我还是比不过旁人。”
赵昃延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他站起身:“我还有事,你乖乖待着。”
马文齐见他出去了,急忙去推门,却是打不开。赵昃延把他关起来了。
马文齐颓废的瘫坐在地上,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他怎么变成了这样?赵昃延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没人回答他,他心里也明白,他跟陆君泽没了以后,跟赵昃延也没了未来。
马文齐颓废了半月,赵昃延每天都过来陪他说会话,他应的时候极少,约莫着赵昃延是很忙的,有时候饭都陪他吃不完就出去了。
这天马文齐没什么精神,坐在窗边,忽然看到一个过来送饭的小厮极为眼熟,认真盯着他看了片刻,马文齐惊讶的开口道:“陆小六?”
陆小六抬起头,小声哭道:“小郎君,求求您,救救府君吧。他约莫不成了……”晴天霹雳,马文齐愣在原地,苦笑一声:“我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不成了?”
陆英擦了擦泪:“自从您被赵昃延带走以后,府君怒火攻心,竟吐了血,身子越发不好这些个也不晓得您看到没有……”
“我如今这个样子,别说我过不去,即便是我过去了,也不会医术,有什么用呢?”马文齐苦笑一声。
“就算我求您,就当去见府君最后一面,外面我已经打点好了,求您跟我回去!”
马文齐面色未变,陆小六又道:“当时,您走投无路奔了陆府,府君从未亏待您,还四处寻名医给您治病,对您爱护有加,这次府君危难之际,郎君,我求您了,救救府君吧。”
马文齐叹了口气:“若是打点好了,便出去吧。”
陆小六颇为顺利的带着马文齐出了府,马文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使了多少银子?”
“为了救府君,我换了两万两银票。”
马文齐笑了笑:“不知道该说是我太值钱了,还是应该说,陆君泽的命不大值钱,他富可敌国,就拿两万两银钱就把我带出来了?我这条命值不了这么多钱,陆君泽的命这些钱不够。一换一,刚好就补了差价,着实讽刺。”
陆小六张了张嘴,看他却是闭了眼睛,憋屈的没言语。
本以为是回陆府,谁承想,陆小六带着他直冲城外的庄子里,依山傍水,的确不错。
马文齐到的时候,陆君泽虚弱的躺在床上,冲他惨淡一笑:“阿文,你回来了。”马文齐接过一旁丫头手里的药,喂给他:“你怎么虚弱成这样?”
陆君泽摇了摇头:“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陆君泽坐起身子,喘了几口粗气:“今天天气极好,你陪我往外头走走?”
马文齐端着药碗的手一顿,叹了口气,搀着他,出了门。
“我怕是不行了,阿文,我去了以后,陆府怕是要被收回官家手里的,账上的银钱恐怕也是要充了国库的。我还有些私房钱,你若是不嫌弃,拿去就是了。”
马文齐没言语,半天才开口道:“你留给小六罢。”
陆君泽叹了口气:“阿文,我最后还能见到你,我死而无憾了。”马文齐心里猛地一震,心里撕心累肺的疼,疼得呼吸里都觉得有刀子。
不知不觉到了山顶,陆君泽看着马文齐:“阿文,你同我说,你对我到底有没有情意?”
马文齐淡然的看着他:“我俩都成亲了。”陆君泽笑了笑:“你看这山上,景色秀丽,这山下藏了什么豺狼虎豹就一点都不清楚了。”
“你马上就清楚了。”
马文齐吓了一激灵,转身看到赵昃延一身戎装,戒备的看着陆君泽,下一秒,冰凉透骨的利刃贴上了马文齐的脖子。
马文齐身子一僵,陆君泽贴着他的耳朵道:“阿文,别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