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好,倒是你,我听赵左光禄大夫说,你跟昃益去修养身子去了,我看着怎么还瘦了?”
马文齐掩饰般的喝了口茶,瞥了赵昃延一眼,赵昃延摸了摸鼻子:“如今也不瞒长兄了,我同文齐闹了些矛盾,文齐竟没打招呼便离家出走了,我这才找到他不久。长兄心里若是有气,便都朝我发吧。”
“矛盾?你说的莫不是旬阳公主那事?纵是这样你还要同他在一起?”马文轩放下茶杯:“咱们马家男儿的脊梁在你这儿就弯下去了不成?”
马文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我若是有选择……”他声音越发小,赵昃延赶紧护住他:“文齐本是气极了的,不愿意同我和好,我便向官家求了恩典,此时都是我的错,长兄罚我吧。”
“只是此事关系重大,个中缘由不消我说,长兄心里也是清楚的。长兄若是生气罚我,我毫无怨言。”
马文轩轻笑一声:“罚你?我有何资格罚你?你因着国家大义同旬阳公主结亲,我若是罚你,岂不是小人行径。”
马文齐撇了撇嘴,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家长兄:“兄长,您别那么说。在我心里,兄长永远是最好的兄长。”
马文轩叹了口气:“如今你可见识了官场上的人,个个不能掏心掏肺的,尤其是那些个有野心有抱负的,若是你这会儿后悔了,兄长这就带你回会稽,你安安稳稳的,若是想成家,收了心,叫阿耶姆妈给你娶个贤惠能干的姑娘,你踏踏实实的跟人家过日子。”
“官家那边都已经……算了。”马文齐看了一眼赵昃延:“我不对他掏心掏肺的就是了。”
马文轩嗤笑道:“赵家六郎,你也有今日啊,常在河边走,哪儿能不湿鞋?文齐小的时候你便抱了……”
“马家兄长!”赵昃延打断他:“我往后会对文齐好的。”
“我也说过,我并不信你。先前你也说过会对文齐好,可后来呢?我想文齐并不是非常不懂事的,你能逼得他离家出走,你这叫对他好?先前我便不信你,如今你也是有了前科的,我更不信你的。”
“那马家兄长怎样肯信我?”
“你们需要有个孩子,我希望是文齐的孩子。”
赵昃延额头青筋爆起,却极力隐忍,马文齐叹了口气,解围道:“兄长,你别为难我了。我不想作践人家女郎。”
“那还谈什么?没什么好谈的。赵左光禄大夫,官场之上,我敬佩你,因着你安邦定国,心思缜密,收服了高坼。可私底下感情的事,我是丁点都看不上你的。”
“若是兄长你是我,你会怎么做?”赵昃延看向他:“高坼晚归顺一天,北边的百姓就少一天的好日子,明知有捷径……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保护文齐了,我不想他受一点伤害。”
“那你为何不同他说明白?若是我,我定会同怜欣解释清楚的。你若是同文齐解释清楚了,他能离家出走?他能以为是你不要他了?他能怕阿耶姆妈没了面子,以至于连家都不敢回?”马文轩拍案而起:“就凭这一点,我一点都看不上你。”
“是我考虑不周,日后不会了。”赵昃延也跟着站起身,一副后悔莫及的样子。
马文轩看他低眉顺眼的样子,看起来是后悔了,心里好受了些,悠悠的坐下:“我为何想文齐有个孩子?若是有了他自己的孩子,你若是又出了这档子事,文齐多少有些依托,不至于落寞伤心。我是做了阿耶的,我自然晓得,都道为母则刚,为父何曾不是?再一点,你若是心甘情愿能养着文齐同旁的女郎的骨肉,就凭这份气度,我多少会信你一点的。”
“兄长……”马文齐拉拉自家长兄的袖子,臊得脸色通红:“此事不成……”
马文齐抬手之间扯动衣襟,脖子上的痕迹倒是让马文轩看个一清二楚。
马文轩皱着眉头看着赵昃延,冷笑道:“赵家六郎真是好大的本事。”
赵昃延叹了口气,只当他以为马文齐不愿意要孩子是因为自己撺掇的,急忙回他道:“若是文齐的孩子,我是愿意养着的,可我不愿意文齐同旁的女郎……兄长大可放心,文齐没有子嗣,我也不会找了旁人诞下子嗣的,我这辈子,非文齐不可,断不会有旁人。”
“官家虽下了旨意让你同旬阳成亲,可到底也没成,这其中免不了你的手笔在里头,你这话想来还有几分可信。”
马文齐默默看了赵昃延一眼,抿了口茶,冲自家长兄道:“承谨,溪影可还好?”
马文轩嗯了一声:“在后院耍呢。”
“兄长,我想……”
“要去便去,啰哩啰嗦的,一点郎君样儿都没有。”
“兄长同我一起去吧,我自己找不到地方,在侍中府乱走,也不合规矩。”
“你若是合规矩的人,也不会同他在一处厮混了。”马文轩嘴上毫不留情面,可站起身来,往后院走去。
赵昃延牵住他的手,马文齐几次想抽出来,到底没成功。
到了后院,几个孩子正在一处玩闹,马承谨和马溪影到底小了些,蹒跚学步,婆子不大放心的在一旁护着。
“阿谨,影儿,到阿耶这儿来。”马文轩蹲下身子,看两岁多的孩子扑到自己怀里。
马文齐也蹲下身子,捏了捏马承谨胖乎乎的小脸:“阿谨长得越发可爱了。”
马承谨歪着头看着他,马文轩摸摸他的脑袋:“阿谨,这个是你嫡亲亲的叔父。”
马承谨扬了个笑脸:“叔父安好。”马文齐手足无措的看着面前的孩子,连声道:“安好安好。”
马溪影到底是个女郎,害羞些,只偷偷看着他,也不叫人。
马文轩把马承谨推到马文齐跟前,把自家女儿抱起来:“影儿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马溪影揪着自家阿耶的头发:“好好吃饭。”马文轩听自家女儿这样说,就晓得肯定是没有好好吃饭了,捏了捏她的鼻子:“就你挑食。”
马文齐看着面前的小郎君,想抱又不敢抱,马文轩嗤笑道:“一个男儿没那么娇气,你抱一抱又不会少一块肉。”
马文齐面上有些尴尬,小心翼翼的抱起马承谨:“阿谨比以前重了。”
马文轩嗤笑一声:“他满月和现在自然是不同的。”
赵昃延看自家良人被讥笑,赶紧过去解围,岔开话题:“仔细看来,阿谨和兄长长得很是相像,长大后定是玉树临风的郎君。”
马文齐摸着他肉肉的小手:“阿谨好乖啊。”
马文轩抱着自家女儿就往前走:“来了也不拜见一下你长嫂,一点规矩都没有。”
这话说得实在让人委屈,赵昃延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道:“你家长兄本就这个性子,我在朝堂之上也被他冷嘲热讽过许多次。”
马文齐瞥了他一眼,不痛不痒的回他道:“我知道。”赵昃延摸了摸鼻子,无奈的笑了笑。
到了屋里,马文齐把孩子放下,涂怜欣正在绣花,马文齐同赵昃延作了个揖:“长嫂淑安。”涂怜欣放下绣绷:“阿齐来了,可是有些日子不见了,你们说话,我去厨房看看点心做好了没有。”
“长嫂不必忙活的,都是自家人。”
“你嫂嫂闲不下来的,叫他去看看也好。”马文轩牵着自家女儿的手坐下:“你们两个要成亲,可要把阿耶姆妈,还有马家阿耶接过来?”
马文齐看了一眼赵昃延,赵昃延笑道:“已经送了信到会稽,看各位长辈的意愿了。”
“我阿耶姆妈来信儿问过我,听着里面的意思是过来,也好看看阿谨和影儿。”
马文齐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赵昃延注意到他表情不对,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两位长辈愿意过来我自然开心,也仰仗着两位长辈撑场面了,我阿娘早早的去了,我阿耶又嫌舟车劳顿,不愿意过来,如今两位长辈肯过来我自然是喜不自胜的。”
马文齐看向他:“你阿耶不过来?”
赵昃延点了点头:“嗯。”马文齐见他不愿多说,也不问了,拿着桌上的果子逗孩子玩儿。
第116章
“这么急着成亲,东西可否筹备好了?”
“筹备好了,早早就备下了。”赵昃延还没等马文齐看他,赶紧答了话。马文齐拿着果子逗孩子的动作顿了一下,又听马文轩问道:“哦?莫不是准备迎娶旬阳公主那次备下的?”
赵昃延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文齐同我的婚服老早就备下了,一等一的绣工,短时间出不了这样的活计。”
马文轩抿了口茶:“那我就等着你们俩的喜酒了。”
“兄长,您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被迫的?”马文齐耷拉着一张脸,满脸的不高兴,这话一出口,他却又有些后悔了,兄长开了口又能怎么样,难不成,真的让兄长出这个头对抗官家?岂不是害了兄长?
“兄长总向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兄弟呢……”
马文轩挑了挑眉:“那你是不是被迫的?”马文齐摇了摇头,马文轩叹了口气:“你若是真的不想同他成亲,我这就带你回会稽。”
马文齐一副要哭的样子,赵昃延赶紧哄他:“兄长别逗他了,若是他不愿意同我成亲,也不会坐到这儿了不是?”
“我晓得你们俩许久没见了,可到底文齐身子弱些,你……收敛些。”
赵昃延愣了片刻,不大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都听兄长的。”
两人在侍中府吃罢饭就要回家去了,马文轩把两人送出府,看着赵昃延搀着马文齐上了马车,这才回去。
“你阿耶为何不过来?还有你说都听我长兄的,又是什么意思?”马文齐一上车就如同吃了炮仗似的,没一点好气。
“你也知道,我阿娘走得早,生养之恩,我阿耶也只有生了我,不叫我饿死而已。旁的委屈我也不好多说,我阿耶一个粗人,又爱显摆,来了倒叫各位笑话,不如不来。”赵昃延摁了摁额头:“他来不来于我而言是不要紧的,你家阿耶姆妈能来我就很知足了。”
马文齐没想扯出他的伤心事,这会儿又不好安慰他,自己气自己,默默的倚着车厢生闷气。
“好了,我瞧着你家长兄对我也是宽容了不少,主动问了婚事,也是不排斥了,你也不气了好不好?”
马文齐没言语,赵昃延又道:“你若是气,也别那么气,气大伤身,你不宽宥我,我也不恼你,我也不强求你给我一个笑脸,只是,你能不能不要郁郁寡欢的,我看着心里也是不好受。”
马文齐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赵昃延笑着把他拥入怀中:“咱们文齐最是体贴不过的。”
“你答应我兄长什么了?我听着不像是叫你收敛脾气。”
赵昃延暧昧的看着他,马文齐察觉不大对劲,眉头一皱:“你干嘛?”
赵昃延轻咳一声:“这一时半会儿的怎么能说的清楚?回家再说。”
马文齐眉头微皱,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赵昃延俯过身,轻轻的揉了揉他眉间:“不许老这么皱着眉头了,像个小老头似的。”
马文齐拍开他的手:“你才像个小老头似的。”
“跟你一比,我可不是个老头儿了?”赵昃延揽住他:“咱们文齐最是好看,怎么看都看不腻。”
“你少花言巧语油嘴滑舌的。”马文齐沉默了一下,颇为认真的看着他:“我长兄这个人看起来冲动鲁莽,对人冷嘲热讽的,可实际上最是心细,粗中有细,心思缜密。最爱搞一些个不平等的条例,偏偏还没法子拒绝,威胁这一招被我长兄玩儿的一套一套的。”
马文齐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他若是一定要你应下来的事,你不要答应就是了。”
赵昃延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文齐这是在替我考虑?”
马文齐听他这么说,脸上一红,又觉得他岔开话题定然是答应了自家长兄什么东西,颇为恼怒的推开他:“你答应他便答应他,与我何干?届时吃亏的是你自己,你可别想着让我去我兄长那边说项。”
“是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你消消气,我不答应他便是了。”赵昃延上下搓了搓他的手臂,轻声哄道:“好了好了,不气了昂。”
马文齐哼了一声,抱着手臂不理他。
待到下了马车,马文齐快步走回府里,直奔自己的院子冲去。赵昃延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到了院子里,马文齐正要关门的时候,赵昃延悠悠道:“你不想知道兄长要我应他什么啦?”
马文齐不情不愿的松了要关门的手,回屋去了。
回到屋里,赵昃延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马文齐急躁的打量着他:“你倒是说啊!不会是我兄长遇上什么麻烦了吧?如今我兄长在京城,虽说有外祖家帮衬,可和同僚住在一起,想必日子也不如在会稽过得舒坦。他今儿个对你态度跟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我兄长他不会是……有事要你帮忙吧?”
“你想多了,兄长心思缜密,处事圆滑,在京城混的如鱼得水。住在侍中府也是按规矩办事的,毕竟京官除了官家赐府邸,是不能再京城买宅院的。”赵昃延抿了口茶,别有深意的看着他:“除了朝堂上的事,你家兄长担心的也只有你了。”
马文齐松了口气:“嗯。没事就好。”马文齐摸着茶杯边缘,纠结的看着他:“那,你答应了我兄长什么事?”
“本来是想答应的,可你不叫我答应,我这会儿可不得听你的?就反悔了。”赵昃延把茶杯推了推,冲马文齐暧昧的笑了笑,握住他的手:“你家兄长担心你身子娇弱,让我不可过度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