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青梅竹马小少主,年岁永远的停留在了八岁那年。
说来文家得罪绾东的是因为在顾家的案子上不作为,因为文家知道案子不简单,所以文裕他哥宁可丢官都不敢再查下去,直接不查了。
当时本来是能收集一些证据的,因为他哥的不作为,第一时间的取证丢失。
之后顾府又被一把火烧干净,导致成了一桩悬案。
文裕接手罗府的案子后,拟定次日便升堂,定在绿水府衙。
绾东都不晓得这人到底把案子经过了解一遍没有,就直接升堂了。
张师爷还真当着文大人的面这么问了:“大人……您有把握吗?”
可这堂堂监察御史竟然来了一句:“不是有梅绾东吗?”
“啊?哈?啊?”张师爷顿时又傻了眼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大脑一片空白。
站在门外的绾东狠狠地折断了手中的树枝。
张师爷直觉文大人和梅大夫认得,而且交情非比寻常,他看人很准,不会错的。
从屋里出来,文裕扔给绾东一块牌子,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好在绾东手快接住了那牌子,拿起来看了一眼,还当是什么宝贝,不过是能调动营北各个府衙捕快和官兵的牌子。
绾东更想知道文裕看了张师爷写的东西后到底了解清楚案件经过没有。
*
五月十六,城东绿水官衙升堂,因前一日周边的茶楼里就在传罗家的案子是营北监察御史过来审案,所以来的百姓格外多。
凌晨天还没亮就有住在附近的人过来。
绾东刚起身洗漱完了,换了一身衣裳锁了院门走出石榴巷,只见平安巷里的向大爷还有壮哥都起身了。
他们是赶着去府衙看文大人审案子。
绾东突然瑟缩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折回去拿一块麻布把脸蒙上。
反正这城里的仵作都会蒙着半张脸查案,一来尸体气味不好,二来府衙里的仵作都不想让人记住自己。
绾东去的时候正巧邱捕头带着一队人过来了:“梅大夫,已按你说的,去将罗府大爷大夫人二爷四小姐还有几个管家还有几个涉及此案的仆从都请来了。
还是头一次衙门偏堂站了这么多待审的人。
眼看着高堂上喊起了威武声,旁观的还以为会带什么犯人上来,只听那高堂上的监察御史文大人喊了一声:“请师爷和仵作进来。”
这一声把邱捕头都给噎了一下,想来这文大人是完全搞不清楚案件经过,才直接喊师爷和绾东进来。
绾东早知道文裕既然订好时间升堂就是已有应对的法子,他只不过是没想到文裕会这般无耻,直接做甩手掌柜。
张师爷将案件经过大致讲了一遍,附近的人都听过传闻,这案件经过也都和传闻对的上。
只是师爷说从罗府被盗的箱子里发现了两具尸体,这一点并没有传言透露出来。
“先将那尸体抬上来。”文大人说道。
邱捕头将尸体抬上来后说道:“是两具尸体,不过被拼凑成了一具,仵作验过应该是一男一女,男的身高不低于七尺五……大部分是男的的尸块。”
“可这和罗府的案子有什么关系?”旁观的不解的问道。
邱捕头顿时看向绾东,张师爷也跟着看向绾东。
文大人也抿了抿唇看向绾东。
绾东默了一瞬才到:“这二人皆是罗府中人。”
绾东此语一出,罗府的郑曲两位管家立刻道:“你有何证据证明这是罗府中人?”
“难道仵作验尸还能验出这是罗府的人来不成?”
绾东看向说话的二人,很快他就对邱捕头道:“去将那具烧焦的女尸抬上来。”
邱捕头立刻明白绾东说的是吴大娘的尸体。
吴大娘的尸体抬上来后,绾东走过去掀开白布,不少人别开脸去。
绾东看向罗府的管家:“郑管家和曲管家可知此人是谁?”
“这人自然是吴大娘!”曲管家答道。
“这不是从主人府上抬来官衙的吴大娘的尸体吗?”郑管家不解的看向绾东。
绾东抿唇摇摇头。
郑管家一惊:“不是吴大娘?”
绾东又问当日罗府主院失火,最先发现的几个仆从:“你们确定当日看到从火海里往外爬的一定是吴大娘吗?”
“这……”被绾东漂亮的眼眸一凝,那几人顿时有点答不上来。
绾东:“还是说只是因为你们知道吴大娘在伺候老夫人所以你们看到那个身形就断定是吴大娘?”
那几个仆从顿时道:“这么一说小的有点不确定了……只记住了那个影子,不能确定就是吴大娘。”
曲管家:“府中除了老夫人和吴大娘并无其他人失踪和伤亡,怎么就不是吴大娘?”
“这就要问尸体了。”少年轻而缓的声音传来。
曲管家一懵:“什么意思?”
绾东笑了笑又蹲到尸体面前:“这世上死人能带走一切秘密,而尸体却也能昭示一切秘密,五月初五罗府主院大火里被烧死的这个人不是吴大娘。”
“不是吴大娘又是谁?府中并未有人失踪和伤亡难道还有鬼不成!”曲管家大声问道。
曲管家这么一说让不少人打了一个激灵。
绾东:“吴大娘不爱吃糖可有此事?”
大夫人忽然上前一步答:“吴大娘确实不爱吃糖,所以一口牙整齐白净,也曾几次劝说琼儿不要吃糖。”
绾东一眯眸:“这就对了,所以尸体不是吴大娘。”
这尸体虽然焦黑但完整,因其在大火时逃到了门口,若不是被掉下来的横梁砸中了她很可能逃出火海。
就在绾东说话间,他手中的铁签扒开尸体的头面。
两颗金牙。
“尸体有两颗金牙,邱捕头问过府上长期给吴大娘看病的大夫,他确定吴大娘没有镶嵌金牙,所以尸体不是吴大娘。”
大夫人:“不是吴大娘又是谁?既然有镶嵌金牙那也不可能是一般的仆从。”
“大夫人说的对,此人不是一般的仆从。”
绾东又看向那位罗四娘:“四娘子可知此人是谁。”
罗四姑娘脸色显而易见的变了,可见很生气:“我怎知此人是谁!”
绾东笑道:“四娘子先别生气,四娘子在十年前是否赶走过一个姐妹?”
罗四娘曾和她一起长大的婢女结过金兰,还让她娘也就是吴老夫人收那女子为义女,吴老夫人没同意也没反对。
至那以后罗府上都将那婢女视作半个小姐。
婢女名唤吴方执,也是吴老夫人从族里家养的婢女中挑选出来伴着罗四娘长大的,两人一起读书写字做女红,比亲姐妹还亲。
罗四娘想要的友谊是她娘和吴大娘那边的相互成就,可这一份友谊没轮到她。
十二年前罗四娘和城东周家的大公子有过一段情也订过亲。
只是订婚宴上闹出一桩乌龙来,抓到那大公子与吴方执躺在客厢的床榻上,大公子衣衫不整,吴方执只穿了小衣。
于是乎大公子成了过街老鼠也丢了与罗四姑娘的婚事。
直到罗四姑娘成了罗四娘,每每有人调侃似的问起周大公子当年的事,周大公子总是一字不提。
此事之后过了两年,罗四娘才与吴方执决裂,吴方执离开罗府。
罗四娘冷厉的声音传来:“吴方执十年前确实是我的婢女,你说此人是她,那她为何会出现在我们罗府?你既然判断此人是吴方执,那便是知晓她是如何进府的?”
旁人总是听说罗府中人姿容中庸,今日见到这位罗四娘倒是觉得她是罗家生的最好的,初看一点不觉得惊艳,却有几分耐看。
“因为兀弥多。”绾东缓缓抛出这个答案,他虽未看他们,但那些人脸上的表情都未曾逃出他的余光。
听到这个名字,大夫人看向大爷低声问了一句什么。
绾东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份地契:“这份地契是兀弥多房里找到的,写的是吴方执的名字,看地契上的时间是十年前,由此推断应该是四娘子让吴方执离府的时候给的,吴方执将此地契寄交给了兀弥多,想必也是透露出其有意和兀弥多结为夫妻,只是可惜……兀弥多心系之人非吴方执。”
“吴方执深感被欺骗,想加害兀弥多,却不想兀弥多已将地契装于信封准备寄还给她,而吴方执已经潜进府中了。”
文大人问道:“吴方执既然能进府中必然有人接应,那此人又是谁?”
绾东:“就是杀害这三人的凶手。”
此语一出,观者议论之声乍起,似乎越听越是糊涂。
绾东:“因此案牵涉之人众多,还请大人听我细细道来。”
“吴方执是由其叔父养大的,在五岁被送进罗府,她叔父拿着罗府给的钱去南郡做生意认识了不少人,其中一个是一个酒楼的账房,此人身材高大威猛看着实在不像是个账房,可他偏生算术极好,心思细且胆子大,吴方执的叔父与此人称兄道弟,后来还将此人引荐给了罗府。”
“是曲管家……??”大夫人一声惊呼,捂住嘴巴。
曲管家冷目看过来:“你诬陷于我是何意!!这可是三条人命?!我与他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们?”
“这就要问你了曲管家,为何要杀兀弥多,为何要杀吴大娘?又为何一定要烧死吴方执,还有吴老夫人。”
“是四条人命啊……”旁观的人突然喊道。
曲管家:“你血口喷人!我连这被分尸两人是谁都不知道!”
邱捕头:“方才仵作已经说过了被你分尸的人是兀弥多和吴大娘。”
曲管家:“我怎知他们是谁!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他们!”
郑管家:“不对,兀弥多之前与你争管家一职,你们是有利益之争的,至于吴大娘……”
“因为他和吴大娘有私。”绾东淡道。
“你放屁!你血口喷人!”
绾东勾唇一笑:“不若我们现在就去将罗二爷后院的假山查一查,看看里头藏了多少你送吴大娘的珍珠还没被取走的?”
“说到这里差点忘了一桩旧事,梨娘当初被捶破了脑袋也是你干的吧曲管家,当年梨娘撞见你与吴大娘在假山后面的事,你恐吓她不成,锤破了她的脑袋,本以为能做出她从假山上掉下来摔死的假象,好在梨娘命大活了下来只是目力不行也忘了事,还犯了哑病,于是她才能活下来。”
“可你当真觉得她不会说话,也不记得事了?”
“梨娘,我的梨娘……”大夫人哀嚎出声,“曲管家我罗府对你不薄你为什么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曲管家大叫:“冤枉啊大夫人,他一派胡言拿不出证据,都是他恶意揣度挑拨离间!小小姐如此可怜我怎忍心加害于她!”
绾东:“看来曲管家不到黄河心不死,那便再说说你如何杀害兀弥多和吴大娘的事,还有兀弥多房中剩下的尸块的事吧。”
说到这里邱捕快猛打一个寒噤,又想到来府衙之前在兀弥多房中看到那血淋淋尸块的场景。
“由此可见你杀害这二人都是在兀弥多的房间,那吴大娘为何要去兀弥多的房间,应该就是你下定决心杀害兀弥多的关键了。”
“可是你杀了人之后才发觉自己中计了,但你又不敢相信吴方执真的害你,毕竟吴方执的叔父临死前将这唯一的过继女儿托付给你照顾,你始终是不想要吴方执的命,所以你给她一条活路让她去照顾‘已经过世’了还没有发丧的老夫人。”
“什么意思?是说老夫人不是死在大火,而是大火前就已经死了?”
“那罗府上请什么仙人都是幌子,老夫人早就走了?”
绾东继续道:“老夫人一直在等罗三爷回府,便请了仙人进府,请仙人进府一事是你和兀弥多安排的,因为你俩都是老夫人选定的管家人选,以后会料理他的后事,你俩虽然利益相争,但在隐瞒老夫人死讯一事上达成一致,只是你因为以为兀弥多与吴大娘有了私杀害了兀弥多,还杀了吴大娘,却没想到是中了吴方执的离间计。”
“兀弥多决心跑路,甚至怕你在半路害他,还与随从约好在螺口汇合诱你去螺口,却在即将离开营北之前被你识破杀害了。”
在兀弥多的房中有一个火炉,曲管家将尸块焚烧后装箱,却发现只能装满一个箱子,于是将剩下的尸块浸泡在了兀弥多房中的莱芜花香油油桶之中。
曲管家此刻已面若死灰:“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有证据。”
“你想要的证据是这个?”绾东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四月初告知百里飞狐罗裳楼中有百金准备押走的镖?”
旁人惊道:“曲管家如何认得百里飞狐这等江洋大盗!”
绾东笑着答道:“因为曲管家在南郡做过账房,曲管家本身也是江湖中人。”
信是千页楼的葛祈送来的,葛祈怎么弄到的绾东不管,但这可是曲管家亲手写的。
“你让百里飞狐盗走尸体,本意是想将这祸事转嫁给罗府,让罗府得罪百里飞狐后再摆平官府,你觉得不过是两条人命,以罗府主人的性格会选择多花点钱息事宁人,可偏生大夫人和你想的不同。”
“百里飞狐第一次盗走了装满尸块的箱子还落下了血衣,只能说这狐狸嗅觉真差,扛着被烧焦的尸块箱子飞了半天也没有察觉到扛了个祸事。”
“你等了许多天也没有等到百里飞狐的消息,让你觉得他是吃了闷亏,也将那箱子给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