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沉沙[古代架空]——BY:榉木无青

作者:榉木无青  录入:06-02

半晌,开口问余沙,“你穿?”
“大些。”余沙回忆了下关澜的身材,“你就找多放些量的。”
那裁缝又找了一会,不知从什么地方翻找出件夜行服出来。展开的时候抖落一堆的灰尘。
“诺,半年前的货。”那裁缝说,用手撑着衣服给余沙看绣工,“你自己验验,用线走针,看看是不是金盏阁的手艺。”
余沙仔细看了看,用手捻线又将衣服翻过来看内衬。最后再看袖口领口这些的磨损情况。那裁缝看他动作,惊讶:“……你小子还真懂行啊。”
“……你倒是没有蒙我。”余沙验完,看向店家:“我还以为你会先拿仿货出来。”
那裁缝好奇:“你是要做什么事,这么小心。”
余沙:“做什么事都要小心,免得大家麻烦,是不是。”
他直起身,看向裁缝:“就这套,多少钱?”
裁缝说:“这可是稀奇货,二十钱。”
余沙从口袋里拿出钱币来,开口:“在这里了,你自己点点。”
裁缝拿过钱币,掂量了一下,装模作样地开口:“嗯,重量是对的,倒不是假钱。”
余沙看他说这话不免觉得好笑,半真半假地说:“我若有假钱还不愿给你呢。”
那裁缝说:“我给你扯点麻布包着,有要求吗。”
余沙说:“不要新布,也不要纹样,其他随意。”
又过了会儿,余沙捧着包裹又出现在了街道上,这次便目标明确地往壬字牌走了。



第五章
暗巷的道路曲曲折折,一路向前延伸。
余沙沿着一条水道往前走,这里不少人都是顺着小巷的遮掩往别处去了,并不往回走。这些小巷通往的地方,入口比暗巷正经的入口要难找许多,说不准还开在谁家后院里,又彼此连通,不是在这里浸淫久了的人,不要说顺着离开暗巷,怕是连自己的方位都要迷失了。
余沙目不斜视,顺着主道走到壬字牌附近,人倒是变得多了起来。这些人大多都穿着灰布衣裳,也有体面些的穿着绸布,都排在壬字牌第三间的旁边,一脸无奈地等着。
排在末尾的人瞧见余沙,打了个招呼:“哟,来蓝蝎子这里买药的?今儿人多,还要再等等。”
余沙排到队尾,与那人搭话:“往日也没见这么许多人,这是怎么了?”
“嗨,还能怎么,外客多了呗。”有等的无聊的人回话:“那些窑姐儿用的不够了,可不是要来这里多备些。又不是都跟牡丹书院些死要牌坊的娼妇一样,端得什么架子。”
这话引起一连串猥琐又心照不宣的笑声。
余沙等他们笑完,又问:“若是那些东西,又何必来壬字牌这里,前面不也有药店。”
有人问:“那你又来这里买什么?哪家妓馆的,说话让人笑话。”
余沙只得说:“我是替人来取东西的,并不在妓馆里做工。”
许是真的等的无聊,有一抽着杆烟的人回他:“别处都是些脂膏,水油之类。最多有些催情助兴的,再多便没了。只有蓝蝎子这里卖治病的,懂么小子。”
余沙啊了一声,回道:“是花柳吗?我只知道是不治之症,却不知道还可以治的。”
“治不了,想什么呢。”有人嗤笑他:“只不过蓝蝎子这里有药能让那地方看起来没那症状。时候到了,人该废还得废。”
余沙哦了一声,便没话了。有人在旁边仔细打量他样貌,有些狐疑:“你小子替谁家取东西?凭春坊里大小妓馆,暗娼巷里的我都认得,怎么不太知道你。”
这话问的巧,余沙便用那刚知道的诨名答了:“那催命客栈的掌柜,替窈娘来的。”
“娘的。”这话一出,就有人骂脏,摔了嘴里叼着的草叶,走到余沙面前:“那琵琶是你弹的?”
这人身量颇高,余沙要仰视他,回:“……却也不是,舍妹弹的。”
“你那声音真的是……”那人一脸的有仇报仇,想是记恨久了:“今儿既然撞见了,老子非教训你一顿。”
余沙默默退了一步,一手抱着包裹,一手在口袋里扣紧了剩下的几枚钱。
气氛正有些紧张,药店门开了。扣群二?散。0六、酒二三/酒_六追更'
开门的是名女子,身上像男人一样穿着件短打,还缀着些银饰。她看着这门口乌压压的一群人,又看了看余沙面前那个疑似要动手的,皱了眉毛,开口:“别在我门口打,不然今日就闭门歇业了。”
此话一出,效果拔群的很。余沙面前那个大汉狠狠瞪了余沙一眼,收了拳头,说:“你小子,一会儿买完药不准走。”
余沙答应了一声,心里想,又是个只长个不长脑子的傻子。回头拿了药,他就顺着这四周的巷口溜了,谁还等你。
蓝蝎子把店门打开,这处店面倒不像别处,药品都放在明面上。只是瓶子都清一色的白瓷红塞儿,看不出什么差别。倒是那蓝蝎子个个都分的清。问了要什么,便随手拿了药,用毛笔在瓶身上点标记。余沙侧眼看着,倒是每个人都不尽相同,怕是人人都有不同的一套标记,指代不同的药。这倒是十分隐蔽,难为这蓝蝎子都记得住。
轮到他了,他上前说了窈娘的名字,又说了汉壶两个字。
蓝蝎子抬头看了他一眼,从台面上找了个药瓶,倒是没用毛笔标。
“替我带句话。”蓝蝎子多说了一句:“命就一条。”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屋里头都是下三滥的人,听到这个还能往哪里想,纷纷大笑。
有人笑道:“哈哈哈哈哈就那荡妇,她也得那个病?”
“玩嫖客把自己玩进去了,哈哈哈哈什么时候她也废了,我倒是愿意去接济接济!”
“对,让那娘们看不上我们这些人,不是傲慢的紧吗,回头落魄了,老子定要好好照顾她生意。”
众人皆笑,说的话也逐渐下流没品。
余沙还未发火,那蓝蝎子倒是生气了。一脚踹在柜台上,闹出好大的声响,那些瓶瓶罐罐也都倒了满桌。
“当我这里什么地方。”她开口:“要笑回回自己的臭水沟子去。”
她这发怒颇为有效,人瞬间静了些。半晌,有人讨好到:“不过是些不入流的笑话。也没碍着蓝姑娘你,多担待些。”
蓝蝎子哼了一声:“再喧哗,通通打出去,以后也别来我这里买药了。”
众人皆说好。余沙被这阵仗惊了一场,想来这个壬字牌确实也不是白挂的。不管真的假的,能让这些人摆出这么副笑模样退让,眼前这位绝不是什么寻常女子。
余沙拿了药,也不敢多做耽搁,怕碍着人蓝蝎子的眼被骂一场,迅速离开了。
同他离开的还有些别人,前后脚的功夫,刚离了店门就对着这店面啐了一口,嘴里小声念叨:“狗屄出的没腚眼的玩意,仗着有些能耐还端起做派来了,不过也是个娼妇。”
余沙与他擦身而过,进了小巷。确认自己身形能迅速隐蔽在街巷中后,扣住手里捏着的钱,对着污言秽语那人就掷了出去。
瞬息功夫,街巷中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余沙没看那人膝盖骨碎了的惨状,扭头顺着巷道离开了。
巷道曲深,余沙左拐右拐,还几次碰上也在这巷道里穿行的人。彼此迎面也没说话,各自往去处去。
等到余沙又到了人声繁华之地,却是到了凭春坊主路旁边的一条辅巷里。此时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此处都是些二流的勾栏瓦舍。好些店家开始挂起灯笼和纱幔,预备晚上的营业。
余沙记起原先窈娘说的话,并不从主路走,想从几条贯穿的巷道绕路回去。这一绕路,便走到某间妓馆的后门去了。正巧碰见这妓馆在往外赶人。
“行了行了,少在这里痴缠。”撵人的是妓馆雇用的龟奴,一脸的嫌弃麻烦。“你家妹子甭管原先什么身份,现在进了玉销楼了就不是良民了,莫要再来。”
那被赶的是个有些羸弱的青年,一袭麻布衣服看着十分寒酸,体格又弱,此时还在与那龟奴争辩:“定是弄错了!我家妹子是被骗进你们这里的!我们一家都是良民,祖上还给太守做过文书!牡丹书院未没落的时候,我妹子还去听过墨书先生的课!怎么会去你们这里?!”
那龟奴脸上神色更不耐烦,说:“良民又如何?就你妹子那种姿色,要不是会些文墨又是良家来的,我玉销楼还不稀得要呢,再说你家都收到银钱了,文书卖身契俱在,就是闹出去也没有放人的理。快些走吧,下次再来,可就要拿棒子打了。”
那青年被龟奴一把推到地上,早前下了一阵子雨,道上有些泥污,这就全沾惹到身上了。
他摔了不先呼痛,倒是颤颤巍巍地从怀里里拿出个钱袋出来,用劲朝那龟奴扔过去。只是力气太小,那钱袋还是砸在自己脚边。
“钱……钱我都拿来了。”那青年说,脸上竟然还挂了泪,“我不要钱,你……你们,你们放我妹子走!”
那龟奴耐心告罄,看他这可怜样子也不好再恶语逼人,开口劝慰了一句:“你也别这样,你妹子既听过墨书的课,保不齐日后也和牡丹书院那司恩陆画一样,被叫做个什么女先生,画中仙的雅名,不比在你家里穷死饿死的强?”。他这话说完,便不再理问,直接转身回了楼里。
余沙看了全场,见那人还坐在地上,先走过去捡起钱袋,又掂量了一下。
不算少了,约有个两百钱,省着用,若自己有住所,普通人家也够过一年的。
如今人命轻贱,卖儿鬻女只换来一袋馒头的事也不新鲜。给这么多,换做他人,怕还是要感恩戴德,觉得这玉销楼真是天大的恩人。
“这钱袋是谁送来的?”余沙扶起那青年,把钱袋递到他手上。
那青年浑身颤抖,受了这么一番刺激还不忘说谢谢,手抖得拿不住钱袋。还是余沙帮他放在怀里。
“我……我妹子拿回来的。”他说,“那日回家她把这个钱袋给我,说以后就不回来了。我……我那日和她起了些争执……”
说到这里,这青年咽了口口水,才继续说下去:“……原以为是开玩笑,可她真的一夜没回来……我第二天出去找,一连几天都不见人。等找到她,是有人告诉我在玉销楼见过她。”
这青年像是忽然找到了根救命稻草,忽然死死地掐住余沙的胳膊:“她们说,他们说我妹子是自己卖到这里的!这不可能!她十分聪慧,认字的年纪比我还早些,怎么可能自甘堕落去做这么没有廉耻的事?!”
余沙听到这里,又知道玉销楼给的金额数量,其实已经差不多知道是怎么件事。
那姑娘大概率还真是自己卖到这青楼来的。
这一两年的时间里,虽然漓江越发富庶,李王府那些世家子弟更是嚣张跋扈,为只鹅都能动辄千金一掷,民间有些地方却越来越穷了。
正如用眼前这个书生一样。就算祖上留的有产业,子孙里一旦读书读不出,又没有门路。大多只能坐吃山空,卖儿鬻女。他家能有个会认字的女孩,倒还是真的值钱些。
如今这世道奇怪,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那些知礼识字的姑娘要是肯自甘下贱来,倒是比一从头就陷在这泥淖里的女子金贵。
可这姑娘的兄长,不会接受。
那青年又说了一会儿,仿佛突然醒了神,用袖子擦干净了泪。又向余沙做了个揖,是读书人的礼。
“此番狼狈,让兄台见笑了。”那青年说,“谢兄台扶我,家中还有老父卧病在床,我已在此处耽搁许久,还要回去侍奉。”
说罢,他又看了看玉销楼,紧咬住了下唇,眼中带有些许恨意。
倒也没再多言,转身离去了。
余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也没再有什么动作,复又沿着他本来的路回了客栈。
天色渐黑,不管是店家还是住所都亮了灯。余沙走回自己那条街上,发现就自己家黑的。略微一想,就知道是旬二记挂着有客人,就不到前面来点灯了。
余沙跨了门槛进去,抱着东西直冲后院,果然只有旬二自己的小屋里亮着灯。
他也不再走,就站在院子里开始喊。
“天都这么黑了,怎么还不点灯?!养你真是什么用都没有!”
旬二在屋里做活,听到声音气不打一处来,就坐在屋里和余沙对骂。
“我怎么就没有用了?!还不是记挂着今天有客人,哥哥也分分是非好赖,怎么空口糟践人啊?!”
余沙不为所动,继续喊:“我不管,要摆饭了,你到大厅里来吃!”
此话一出,旬二忽然沉默了,半点刚才的嚣张都没了去。良久,才在屋子里说话:“那……那要是让他看见,吓着了怎么办?”
“吓着就吓着。”余沙说,内心燃着火气:“大不了不招待了。”
说罢,他也不管旬二是否开门。转身回了大厅,去了偏屋的厨房。
旬二在屋里踌躇片刻,还是听余沙的开了门,去了大厅,从柜台里摸出火烛来点上。
这时节蜡烛也是金贵的,旬二不敢多点,就点了一盏在桌子上。坐在桌子上借着烛光继续做绣活。
厨房里余沙看着只剩下一点的米面,和凉了的馒头,抱着装着夜行服的包裹懵了片刻。旬二还真没说错,他还真就忘了买菜这事。
余沙想了又想,只好硬着头皮蒸了馒头。
左右也算有主食吃,旬二要念叨就念叨吧。
馒头慢慢蒸熟,面食的香气飘荡出来。这客栈不愧是破,不隔音就算了,还不隔味。余沙一进门闹出那些动静的时候关澜就醒了,他睡了一天,临睡前馒头也才啃了一口。此刻饥肠辘辘,正想着弄些吃的,就闻见这股香味。
他翻身下床,还穿着里衣就往外走。走廊一片漆黑,只有楼下大厅还亮着些光。他便顺着楼梯下去,正巧和坐在大厅里做活的旬二撞上了。
旬二看着这人下来,纵然今天远远的瞧了一眼,此刻还是被惊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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