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无论是哪个‘太宰治’都压根没有跟牧野裕司提起这一点,他们两个半是不在意,半是觉得牧野裕司根本不可能坚持到最后,更何况他复制来的异能也未必是魏尔伦的全盛时期……最后,就算他坚持,魏尔伦也没必要和他一起疯。
注意到牧野裕司始终没有睁开眼,太宰治略微无措了起来,他托着对方的脖颈,再度探了探对方的脉搏,轻声唤了对方一声,“……阿裕?”
结果这不孝子直接活像是诈尸一般嗖地一下睁开了眼,也就是太宰治是见惯了风雨的人才没被这货吓到,要换个人来说不定真会被吓一跳。
牧野裕司浑然未觉自己刚才的表现有多吓人,只是呲着牙露出了异常嫌弃的表情,诚恳道,“你别用这么奇怪的语气叫我的名字,有点恶心。”
太宰治:……
天知道太宰治是用了多大的定力才忍住了把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直接后脑勺着地地丢地上的念头,虽然也猜到了对方可能是不想表现的太过脆弱让人担心,但——
就在太宰治的心中已经替对方找好了解释的同时,牧野裕司在那边掐着嗓子叫了他一声,“阿治。”
就在太宰治浑身一激灵的同时,牧野裕司一脸果然如此道,“看吧!真的很恶心吧!”
……是他想多了,这家伙就是单纯的欠揍而已!
太宰治忍了又忍,好悬没让刚刚死里逃生的好大儿再度在生死线边缘转上一圈。
牧野裕司转过头,看了眼同样正望着这里的魏尔伦,在发现对方没事后,这才重新转回了视线,望向了正咬牙切齿的太宰治,在目光停顿了片刻后,突然头一歪,露出了气若游丝的神情。
太宰治猝不及防地愣了愣神,突然感到牧野裕司握住了他空着的那只手,胸膛缓缓起伏着,用微弱的声线缓缓道,“太宰,一直以来我其实都有一个愿望……”
他再也顾不上方才的满腔怒火,鸢色的瞳仁略微收缩了起来,但是考虑到这货方才的表现,他很快就狐疑道,“你不会是装的吧?”
牧野裕司轻轻地摇了摇头,他蹙着眉,用失落的眼神望着太宰治,“我只是不想……”
他说着,又闷哼了一声,蜷缩起了身子,“其实刚刚不怎么痛,到了最后的时刻,我的感官好像已经麻木了,咳咳——”
太宰治瞪大了眸,道歉的话语瞬间卡在了嗓子里,“我……我去给你找止痛剂,之前不给你是因为我担心如果特异点导致止痛剂终中途失效的话,你说不定反而会更……”
“别去,太宰。”牧野裕司立刻眼疾手快地拉住太宰治,并且在对方察觉到不对之前,再度恢复了有气无力的模样,“有可能现在是我最后的回光返照了,至少请你……实现我一个非常简单的愿望。”
太宰治本能地回忆了一下他方才指尖下感受到的活跃脉搏,本就多智近妖,只是因为方才的突发状况而有些关心则乱的大脑中倏地闪过了一丝质疑的声音,但那份多疑很快就被他自己摒弃在了脑后。
就算对方性命无忧,但那种蚀骨之痛绝无虚假,牧野裕司或许是被自己的感官传来的剧痛所欺骗……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性格再坚毅的人都不可能毫无负担地跟别人开玩笑。
尤其是牧野裕司根本不是什么性子坚定的类型,恐怕就连方才的耍滑头也不过是他用来转移自己注意力的手段罢了。
太宰治难得放缓了声线,用柔和到不可思议的语调回应道,“你说。”
牧野裕司深呼吸了一口气,带着悲伤的表情缓缓地开口,“你看我叫了你那么多声爸爸,你能不能还我一声?”
时隔许久,太宰治久违地缓缓打出了一个令人怀念的问号。
第33章
太宰治幽幽道,“你摸错地方了,在那么近的距离下有肋骨保护的位置的痛感不可能比无保护的脏器强烈。”
牧野裕司从善如流地把手往下一挪, 像是条毛毛虫一样在对方托着他的上半身的臂弯里滚来滚去, “真的很痛哎!”
“骗你的。”太宰治温和道,“能量流对人体的腐蚀性是无孔不入的, 并不是单纯的物理伤害, 即便是有肋骨保护的器官受到的伤害也不会比腹部小太多。”
他顿了顿,“而且, 鉴于你不是女性, 你捂的其实是膀胱的位置而不是脏器。”
牧野裕司:……
大孝子沉默了片刻, 最后做着垂死挣扎,“其实是全身都痛, 我就随便捂了个地方!”
“以后再跟你算账。”太宰治没理会这家伙的嘴硬,神色瞬间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再看不出半分方才的无措神态,“现在能站起来么?”
他的目光倏地落在了正倚在墙边的魏尔伦身上, “你和我不能留在这里太久, 森先生会起疑的……至少坚持一会。”
这个问题问的就很有水平,因为牧野裕司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站起来。
在彻底关掉了痛觉后, 人其实很难判断自己的身体状况, 尤其是能量流对人体带来的伤害仅靠肉眼相当难以分辨。
但他脑子又没有毛病, 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重新开启痛觉反馈啊!
太宰治不是忽略了这一点,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尽管对他来说,探究别人的秘密简直是吃饭喝水般轻而易举的事,只是他鲜少会将这份本事运用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
这不仅是出于尊重,也是出于一种……朋友之间的距离感。
因为不想失去,所以裹足不前,掩耳盗铃。
只不过牧野裕司显然是完全没理解太宰治的‘良苦用心’,反而一脸无辜道,“你不是看出来我现在没痛觉了吗,我也不知道啊。”
他在心里叫了两声系统后,这个薪水小偷才慢悠悠地冒出头给他脑门上挂了个【体力槽暂时减少30%】的debuff,末了还安慰他一句,【别担心啦,本来就没多少,你在游戏里又没锻炼过,也就1和0.7的区别,反正打架你可以摇你爹嘛。】
【神他妈摇我爹,我是打不过就会摇人的那种人吗??】
在试探性地用手支在身后的地面上,直起身子后,牧野裕司刚想自信满满地说自己没事,就只见系统晃晃悠悠地在他的头顶加了个【流血(内伤)x1】的debuff。
没等牧野裕司开口,系统就顶着他吃人般的目光解释道,“你动太快了,原本是没事的。”
结果在牧野裕司的反复试探之下,太宰治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以秒速一厘米,活像是在跟蜗牛赛跑似地速度往门口挪去。
“实在不行就算了吧。”太宰治垂了垂眸,“只是拖延时间的话——”
以他原先的设想,如果魏尔伦只是恢复到一半的话,那么就算是森先生也不会对此有过多探究,但现在……
牧野裕司想了想,一脸无所谓地回答,“没必要,你扶我一把把我扶到大厅里就行?不就慢点嘛,慢工出细活啊!森先生肯定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
这话说得连太宰治一时间竟然都有些挑不出差错,当然不是说这个行为很合理,而是这种不合理的行为放在牧野裕司身上就显得特别合理啊!
这家伙分明就是哪怕在正常状态都能干得出这种事来恶心人的家伙!
他甚至都能猜到森先生的反应,想必对方肯定会先惊讶一瞬,紧接着就是看待猎物垂死挣扎般的宽容笑意,甚至说不定还会派人来给牧野裕司送水慰问——不要低估了森先生的恶趣味啊!
“……但是你的身体状况?”太宰治罕见地露出了少许踌躇的神情,他本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但一旦涉及到他身边的人,他所顾虑的就远比平时更多。
牧野裕司略显忧伤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已经叠到了十层的流血Buff,这种程度虽然还不至于危及生命,但要是事后不去治疗的话肯定没那么容易恢复,“暂时死不了。”
他顿了顿,又想起了先前【太宰治】对自己说过的话,扭头对着太宰治道,“太宰,帮我个忙,你等下去……”
过了大概半小时左右,被森鸥外派去监视牧野裕司的部下一脸沉重地回到了首领办公室进行汇报。
森鸥外颇为惊讶地放下了手中的报告,深色的眸略微眯起,“……黑蜥蜴的跟踪都失手了么?牧野君比我想象的要能干一些呢?但木下君你也不是新手了吧?为什么跟踪失误之后没有立刻汇报?”
“不是的,首领。”那位姓木下的部下露出了少许欲言又止的神色,最后还是无奈道,“没有跟丢,只是那位牧野君直到现在还没有离开大厅……”
森鸥外:?
他伸手接过了部下递过来的装有一段监控录像的平板,紧接着就看到牧野裕司以秒速一厘米的速度缓缓地从大厅最内侧的一头挪向大门口,速度之慢敢让龟兔赛跑的寓言中的那只兔子落泪——要是乌龟有牧野裕司那么慢,就算这只兔子睡个三天三夜说不定冠军都还是它的!
就算是以森鸥外的眼力,他也不得不直接把进度条从开始拖到底才能确定牧野裕司真的在动,而不是就在那摆着姿势傻站。
在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沉默了片刻后,森鸥外叹了口气,将平板还给了部下,“算了,年轻人有点脾气也很正常,只要不超出任务时限,不用在意。”
他说着,又和太宰治预料中的一般笑吟吟地吩咐对方,“你去拿瓶水下去给他吧,就算是我对牧野君的一点慰问。”
“对了,在此之前,牧野君还有什么异动么?”出于谨慎,森鸥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位木下想了想,“牧野君先去了地下室一趟,大概过了一会,太宰大人也过来了,不过时间不久,大概也就几分钟左右,再之后就是视频里的情况。”
他没把先前感受到的轻微震动和自己所见到的内容联系起来,因而对此只字未提。
森鸥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
身为首领,他每天需要处理的事物自然远不止这一件,没过多久后他就将这件事短暂地抛到了脑后。
他交给牧野裕司的任务自然另有深意——他先前就已经派人探寻过那个仓库的状况,里面藏着一个与港口Mafia敌对的组织的一支武装力量。
虽然不算特别多,里面也没有异能者的存在,但如果是以魏尔伦现在的异能水平来看,牧野裕司虽然能解决掉对方,可自己也不可避免地会受伤。
当然,还要考虑到牧野君那可以堪比太宰君的头脑,但即便是再聪慧的人,在没有任何情报可供分析的情况下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知道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森鸥外给他的可是早已过时的情报啊。
只是,在处理了一段时间的公文后,森鸥外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一阵不安的预感。
对他这样理性大于一切的人来说,一般情况下他绝不会在意这点些微的不安,身为港口Mafia的首领,他有自信让所有的事物都按自己预期的发展。
但凡是牵扯到他在意的‘钻石’的事,尤其是太宰治和牧野裕司的事就让他不得不多留几个心眼在对方身上了。
这两个孩子的天赋太过恐怖,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太过互补,真是让人感到棘手。
他停下笔,略微扶着额头思索了少许,干脆站起身,换上了他还是个黑医时的打扮,下楼敲了敲太宰治办公室的大门。
在门内传来了一声不轻不重的‘进’后,他打开了门,看向了正在门内办公的太宰治,对上了对方投来的视线,“太宰君,介意我在这里稍微休息片刻吗?”
成年男人露出了少许伪装的极好的恳切之意,一脸无奈道,“哎,最近的确是多事之际,就算是首领也没法一次性应付过来那么多的任务啊。”
太宰治收回了视线,重新在面前的文件上写写画画了起来,“是自找的吧,森先生?”
“真过分啊,太宰君,我是首领哦?”
“所以你才没有被我丢出去~”
“……就算你在用很可爱的语气说这种话,也不能掩饰这是在冒犯首领呢?”
虽然嘴上正一如既往地拌着嘴,但此刻这对曾经的师徒二人彼此都在一心二用,思虑各异。
森鸥外是确定了太宰治并没有在远程指挥牧野裕司的行动,而太宰治则是在冷静地计算着时间。
倘若是单纯论对特异点的了解,太宰治的研究比大部分人都要深,毕竟特异点本身就罕见,大部分人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见到哪怕一个特异点,更遑论对其的研究。
而森鸥外身为首领,他更在意能给他和港口Mafia带来即时利益的研究,而非是像特异点这样既不可控又难以确定回报的项目,因此对这方面的研究并没有过多深入,如果没有人提醒,他短时间内还联想不到魏尔伦身上发生的事。
但在方才的动乱中,魏尔伦所处的地下室几乎被破坏殆尽,异能形成的乱流把所有的摆设都给犁了一遍,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森鸥外不是傻子,那他在去到地下室的那一瞬显然就会意识到这里肯定发生过些什么。
以森先生的谨慎态度,对方既然来了他这里,那稍后他肯定还会去魏尔伦那边……不对。
太宰治倏地注意到了爱丽丝此刻并不在森鸥外身边,他立刻意识到对方可能是打算让爱丽丝去查看魏尔伦那边的情况了。
但那边的布置……
念及至此,他立刻借着谈话,走到了门边,摆出了送客的态度,“闲谈也差不多了吧,可以请首领回去工作了么?在我辛辛苦苦地工作的时候,首领本人却在偷懒这种事还真是令人介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