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视於身边拥著华激吻的黑鹰,我的目光从一开始就定止在表演台上,戒?他怎麽会在这里?就算在雷帝的掩饰之下,他的身分长相,可能连黑鹰都不晓得,但再怎麽说,黑猫是位在西区的地盘之内!他会出现在这儿,难不成目标就是黑鹰?那我是该当场揭穿他的身分?还是装做什麽都不知道会比较好?我的脑袋一片混乱,不断思索著该怎麽办,说或不说,对我而言都是不智的选择!
「翔?我以为你向来不喜欢这种音乐的,这麽今天倒是听得特别专心。」或许是见到我专注的表情,黑鹰推开了华,任由他帮自己斟著酒,好笑地燃著烟朝我看著。
「不错吧?那个Vocal,是个漂亮的孩子呢!他们的乐团叫The Evil Dead,是Kenny介绍来的,在咱们西区的地下乐界还算是小有名气!我见他们有卖点,就引进店里来做定期的表演,结果你们猜怎麽著,最近向我表示想要包养那位主唱的老板,我十只指头都数不完。」华跟著把眼光放到舞台上方,看著戒淡笑道。
「道格?他怎麽也在这儿?」
黑鹰皱著眉,将目光转至坐在我们对桌的一个秃头胖子身上,我见过他几次,在凯都勒他是有名的人口贩子,必要时也作器官买卖,韩峰生前就跟他常有往来,但不管我还是黑鹰,对於以癖好男色出名,手段却都相当变态发指的他都没什麽好感,要不是念在他对Blood Eye的贡献还不少,我相信黑鹰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拿枪轰掉他的油脑。
「不知道,店一开门他们就进来了,好像是打算跟东区那边的小喽罗交易,反正只要不惹事,我没理由不做生意」Torsi漫不经心地应著,他向来是不过问客人的私事的,只要不在店里给他惹麻烦就够了,再说就算真得出事,也有黑鹰在背後撑腰。
就在我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道格一行人身上时,跟在他身边的一个随侍突地站起,走上了舞台,台上的表演因而被迫中断,我望著戒,他也在此时瞧见了我,似乎看起来有点讶异,但却没有把目光在我身上多作停留,就好像陌生人一样,他随即就把视线转向朝他走去的人身上。
「看来那小子是道格看上了。」黑鹰轻吹著口哨,没有发现因他这句话而出现异样表情的我。
我紧盯著走上台的男子,他掏出一把为数不小的美钞,在戒耳边轻声说著什麽,戒起先微皱著眉,不过随即换上一抹灿烂的笑靥,一抹在我看来格外刺眼的微笑,点了头跟著男子走下台,我的心头一紧,莫名地想抢过黑鹰的枪,轰掉道格那双紧盯著戒的淫眼。
「嘿……原来也不过是个卖唱的男娼嘛!瞧你还把他当成个宝贝似的。」
黑鹰拥过华的肩膀,轻蔑地瞥著戒,也不知怎地,我不自觉地使了些力,将手中的酒杯放在眼前的玻璃桌上,发出的铿然声响立刻让黑鹰呆愣了一会儿,但他没说什麽,只是微眯著眼,吐著烟,静默地看向正被道格揽住腰,并替他斟酒的戒。
道格咧著笑,双手不断在戒身上游移,我虽看得气恼,却顾忌著似乎看出什麽的黑鹰,而不敢再有进一步的举动,望著道格一杯又一杯地饮著戒的迷魂汤,我只能要求自己别动气。
不过一切的宁静,马上就随著脸色突然发白,全身宛如癫痫发作的道格倒地而破灭,对桌瞬间骚动了起来,当道格颤动的身躯倒在酒桌上不再有反应时,除了一点表情也没有的戒仍静坐在原地,所有道格的跟班全都掏出了手枪对准著他,这是黑鹰的地盘,那小子该不会认为他可以在这种地方全身而退吧?我不自觉为戒捏了把冷汗,望了黑鹰一眼,他仅是沉默著坐在原位,看著眼前的闹剧上演。
就在第一阵枪响时,我瞧见了戒轻松地一闪身,也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两把手枪,在闪躲攻击的同时,已经解决掉两三个敌手,这就是Fire Death的影子?我完全无法想像他那瘦小的身躯竟有如此了得的身手。
原本按兵不动的黑鹰,终於在最後几个道格的人手纷纷倒下後站了起来,我讶然地看著他无声地掏出枪,瞄准正忙著应付另一帮扑向他的人手的戒,深知黑鹰枪法有多精准的我,心头一震,也管不得什麽後果,在黑鹰的枪响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奔向前,推倒离我不远的戒,该死!我从不知道中枪的感觉是如此疼得让我以为自已就要跟上帝报到,随著接二连三的枪声,我意识模糊的感到自己左脚的剧痛,顺著动作在拥著戒那依旧轻得不像话的身子後,两人一起滚进了一座沙发後头。
「你!」
戒诧异地望著突然冲出来的我,漆黑的大眼仍旧叫我迷醉,不过已经被疼痛给拧出冷汗的我,此刻再也没有心情欣赏他那张美得过火的脸蛋,我瞧见他皱著眉,望向自己裤管上染著我的血,那一瞬间,也许是我的错觉,我看见他的眼中带著愠意,想也不想地便翻身将我护在身後,朝著黑鹰开了几枪。
God!我从没想到自己会窝囊到让一只小猫来保护自己……
「你快走!黑鹰他不会杀我的……」
我用著最後一丝力气朝他喃道,戒低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些犹疑,但随著逐渐密集的枪声,他思索了一会儿,依旧留下了我,闪身往门外逃去,犹如一只敏捷的猎豹,即使已自身难保,在失去意识以前,我所挂念的依旧是他是否受到任何一丝伤害。
等到我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是一个礼拜以後的事情了,我睁开眼,触目所见的是一片白得不像话的天花板,以及华那张清丽的容颜。
「我还活著?」我有点迟疑地向眼前的美人开口,原本低头缓慢削著苹果的华,这才抬起头来望了我一眼,我先打量了四周,在没见著黑鹰预期中那张脸後,我有点松了口气,我无法想像在他面前作出那种事後,他会打算对我做出何种惩处。
「只不过打中小腿,死不了!」华难得没好气地朝我哼了一声,将削得有点过分完美的苹果扔给我。
「黑鹰呢?」我相信我绝对无法承受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看到黑鹰那张修罗脸突然出现。
「巴西那边的工厂出了点问题,昨天他就搭飞机赶过去了,短期内不会回来,他要我好好照顾你。」华低头又削起另外一颗艳红的果实,我怀疑他可能打算把堆在我床边的那一篮水果全部一次处理完毕。
「喔……」
我有点心虚地垂下脸,咬了一口香甜的果肉。
「为什麽要救他?」华仍旧低著脸,状似漫不经心地问著。
「他就是雷帝的影子。」我不打算隐瞒,想必黑鹰早已告诉过他我对戒的感情。
华优雅的纤手抖然一震,停止了削皮的动作,瞠大了美目,状似不敢置信地瞪著我。
「他是影子?那个随时会要黑鹰性命的杀手?而你却救了他?我的天啊!你到底在想什麽?」他低声喊道,华总是处处只想到黑鹰,我可以理解他现在可能想把手上的水果刀直接射入我的心口。
「我不能坐视黑鹰杀了他,就跟你重视黑鹰是一样的道理,我不能失去他。」
「……」华瞪著我,眼中有丝悲哀,但也没有再说些什麽,继续了他手边未完成的动作。
「那之後,黑鹰他都没说什麽吗?」我有点害怕地问。
「他只是要我照顾你,其他的没有多说。」
「照……顾?」我的语气透露出明显的疑问与恐惧,而华也很明白我在质疑什麽,意会地笑了起来,他的笑颜,美得宛如女神,若说戒是朵艳红却夺命的罂粟,那他便是朵娇豔的蔷薇,这样的人,呆在总是留连花丛的黑鹰身旁,连我都有点替他不舍。
我不知道华从前过著怎样的生活,他就宛如一团迷雾出现在黑鹰面前,诚意忠心地在受到黑鹰的宠爱後,便以黑鹰为自己的天地,组织中谁都清楚,为了黑鹰,他可以爬上任何一个人的床,只要黑鹰开口要求,再不堪的事他都做得出来,而这样的他,却依旧可以维持一种近乎神圣的洁白美丽。
黑鹰,要是有天你失去了华,你会有感觉吗?
Fire Death在雷帝的领导下,很明显地是与黑鹰杠上了,Blood Eye在巴西的罂粟工厂,一夕之间全被不知名的人给举发,上亿美元的利润在瞬间付之一炬,这件事著实让黑鹰忘了我做出了什麽不可原谅的事,光是忙著派出杀手欲除掉肇事者跟雷帝,以及处理因为一连串意外而引起的财务困境,就够他忙得七晕八素,就连显少出面干预组织事务的华也不得不插手帮忙,而我则是乐得躲在医院养病。
医院位在马都勒的市中心,我住在十一楼的独立病房,靠著窗的病床转首望出去就可以将整座城市纳入眼中,华不在,少了个陪我谈天的对象,只能对著墙上电视机中转播的无聊球赛发呆,突地我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单纯地认为是视察病房的医生,我连头都懒得回,直到那一大把洁白的百合满溢到我的眼前。
「是你!」我不敢置信地望著戒出现在自己面前,心跳猛然地在没心理准备的情况之下漏了一拍。
他穿著一件宽大的衬衫,依旧宽松的牛仔裤,带著一顶极适合他小巧脸庞的毛线帽,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美少年,大概就连黑鹰派守在楼下的那些人,都没发现他是那天在黑猫里引起轩然大波的家伙吧!
他凝著我腿上的绷带,用眼神询问著我状况。
「没事的,我还死不了!」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他站在床边冷冷地说著。
看著他的眼神,你以为我是那种会随便救人的白痴家伙吗?我在心中这样喊著。
「人情?」我抓来旁边桌上华留下来的苹果,扔到他手上。
「真想还债的话,就替我削个苹果吧!这样就互不相欠了!」我望著戒略微疑惑的脸笑著。
但那之後我发誓,我从没这麽後悔自己说出口的话,他不是Fire Death顶顶有名的杀手?可以无声无息地一刀切断对手的颈脉,那谁来告诉我,现在在我眼前,好几次都差点把自己的手指当苹果皮削掉的家伙到底是谁!
「够了!拜托……我这样就可以了!」这是第三次我试著将水果刀跟苹果从他的小手中抢回来。
他凝著手中果肉剩不到一半的苹果,瞪了我一眼後又不死心地取来桌上最後一颗牺牲品,埋头认真的一刀一刀削著,而我只能在他又差点要把自己手指削掉一大截时尖叫出声!
因为我惊慌失措的尴尬模样,戒笑了,成功地把一颗削得不算完美,但已经是几小时来算是最好的成果递到我的面前,他的固执真的是我之前完全无法想像的!但却又无法不对他这麽可爱的一点感到心动,作为一个影子在雷帝身边的他,是不是经常露出这样孩子般的笑容?
「上次的事情,雷帝他很不高兴。所以以後你别再找我了,也别再作那种事,我不值得你丢性命。」戒望著窗外,在我咬下第一口果肉时,转头看著我说。
「喔……」我心虚地应著,无法给他一个肯定的答覆,因为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得到那种承诺。
他留下那飘散著芳香的百合,转身离去,而那时我则幻想著,当花店的老板娘笑著对他说,他最适合这样纯净的花朵时,戒脸上会出现怎样的表情。
散落一地的行李,是他对自己的抗议,雷帝望著窝在落地窗前沙发中的戒,满意地站在远处凝著他的宝物,这栋位在马勒町市中心的顶楼高级公寓,原本就是他为了豢养这只小猫而购置的,他知道他爱站在高处眺望夜景、眺望海洋,所以很久以前就花费了大笔金钱买下这栋华宅,偌大的空间里,处处摆满了他喜爱的一切,他爱的唱片、吉他、音响。
就连房内的摆饰处处都是他喜爱的蓝,这奢美的牢笼,终於等到了原本该栖住於里头的珍宠,因此他还真有些感谢那个最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黑鹰,若不是他的四处追杀,戒绝不可能点头答应搬进来与他同住!
望著在黄昏的夕阳下,戒那长又纤细的睫毛、柔美的侧脸,雷帝明白自己为了这一切而去招惹黑鹰,真是再值得不过了。
他,要尽最快的速度掌握整个马勒町的势力,夺回那原本该属於他与敬的一切!为他曾经珍视的友情复仇,然後洒脱地放下所有,带著戒彻底远离这种枪林弹雨的生活。
「雷帝……」戒突地从书中抬起小脸,雷帝好笑地走向他,在他细嫩依旧的脸颊上轻轻一啄。
「怎麽了?」他爱恋地鞠起他与夜同色的黑发,在掌心细细嗅著,他最爱他发稍总带著的淡淡香气。
「雷帝,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样?」
他有那一刹那忘记了呼吸,极度惊恐地将他拥入怀中,该死!他怎麽老喜欢这样考验他心脏的强度。
「你不会死!我绝不会让你死的。」他吻著他的小脸,他的发,直到他再也说不出一句叫他痛心的言语。
「雷帝!」戒吃痛地喘红著脸,推开了他的怀抱,发觉弄痛他的雷帝这才稍微收手,改将他整个瘦小的身子纳入自己的胸口。
「戒,你等我,等到一切都结束了,我就带你离开这个地方,这个让人伤心的城市。」
雷帝埋在戒的颈稍,淡淡地说著,是啊!他早就计画好了,只要所有的事情落幕,他只求能够牵著他的手,一起在洛杉矶的海岸边购置一间小屋,不受任何纷扰的,依恋著他过完一辈子,听他唱他最喜欢的音乐,听他说那不切实际的童话幻梦,只要身边陪著的是他,戒,他的所有与唯一,那就足够,金钱、权力,在他心中永远不及此刻在他怀中的温暖小猫。
「我们还能去哪儿呢?」他冰冷的小手绕上他的颈项,带著一丝对未来毫无期望的语气回问著……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就只有我跟你……」
戒没有回答,只是眨著大眼望著雷帝沉默著,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或许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也许就如昙花一样,会在绽放过最璀璨的光芒後凋临死去也不一定,但他说不出口,无法对雷帝说出自己对死亡的害怕。
你知道吗?每隔十九年,月亮的运行周期会使它回到原来相同的位置,你说,十九年後,我有机会与你一起看到和今晚相同的月光吗?
再聚伊甸·翔(5)
当天是个下著阴雨的郁闷天气,一直到後来,我都还是想不起所有的事情,是怎麽在一瞬间发生的,但我确信,随之而来的是我这一生中所留下最美好回忆。
一早,我是在模糊的意识当中接到华的电话,还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什麽事情,我被簇拥著搭上了一辆黑色宾士,一同与华在前往东岸码头的路上。
「军火交易?这种事为何要找我?黑鹰呢?」我不耐烦地看著窗外因细雨而蒙上一层灰的街
景,在我身旁坐著的是难得一身黑色皮装的华。
而他的对面则是马勒町有名的黑枪走私商艾德,我之前曾跟著黑鹰见过他两三次,不管在东西区,这个人都能凭著自己天生的商业手腕,成功地游走於黑白两道之间,就连在Blood Eye与Fire death两个死对头之间,艾德都能够轻易地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就这一点而言我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位精明的伪善者。
向来Blood Eye里的黑市作业都是轮不到我头上的,严格来说,若非韩峰跟黑鹰之间的关系,我这个人的血液中,说实话其实藏著许多不可能与黑道扯上关系的卫道因子,也因为这样,除了希望我能接替韩峰黑市医生的位子外,黑鹰作为我的朋友,几乎不曾要我插手过组织中的事务。
「你知道最近有很多事他忙不过来,你只要呆在我身边,等艾德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完毕就够了!」华似乎是在躲著我质疑的目光,不知怎地,今天的他显得似乎有点不自在。
「还有……」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华突地递出一把枪到我手中。
「这?」他明知道我根本不曾碰过这玩意儿,连怎麽开枪都不晓得。
「以防万一」华笑了,笑意却让我觉得有点凄凉,与他那张漂亮的脸一点都不搭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