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流修长笔直的双腿交叠,左手与右手交握,扬唇露出个恶魔笑容:“如果张小姐愿意做我的恋人的话,那么我就有恋人了。”
那张姓的主持人的脸瞬间红成了苹果,眼睛睁得巨大,显然没料着丰流会这般回答。她眼睛四处乱转,好一会才笑着道:“啊,丰先生真是会说笑,怎么可能~”她顿了顿,“据说,您现在交往的对象是沈碧清,我很好奇,是不是真有其事?”
丰流脸色不变,轻声说:“预备的问题里没有这一条。”
主持人再笑:“嗯……这是大众最关心的问题,当然,您也可以选择不回答。”
他沉默片刻,微微侧头,说:“让我想安定下来的人倒是有一个。”
主持人一懵,我也是一怔。
他,是在跟林时楚表白吧……
我还没有开始自哀自怜,弟弟突然将我手中的遥控器夺走,按下按钮转台。
我狐疑地瞅着他,他就有点不自在,别脸说:“我要看《士兵突击》。”
我哦了声,问:“这个很好看么?”
他说:“还行。”
我蹙眉,不说话了。
许久,他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哥,他喜欢你。”
“嗯?”我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他泄气,喃喃说:“没什么。”
这孩子,话怎么只说了一半就不说了……
我看看钟,快五点了,时间不早了,于是站起身说:“我要走了。”
弟弟送我出门,我朝他挥挥手,准备转身离去。他微哑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哥,我希望你能够幸福。”
我笑笑,说:“会的。”
他牵动嘴皮子,露出个极其难看的笑。
我眼神黯然,朝他挥别。
我与丰流的事,弟弟到底知道多少呢……唉……丰流这朵爱招蜂引蝶的的大红花……
站在候车牌下,我掏了掏衣兜,居然只剩几块钱,只够搭公车。
天边的白云染上缤纷的彩色,绚烂迷人。不知为何,心情突地变得沉郁起来。
车来了,门开,有个人走下,迟疑道:“老师……?”
我扭头,说:“李语。”
“老师,很久不见了。”他一脸原来你还活着的表情。
我点头:“嗯,你家在这附近?”
他摇摇头:“我到朋友家去。”
“这样……我要上车了,再见。”
“老师再见。”
我坐到车上,车子开动,景物渐渐后退,我看见李语提着个塑料袋,站在了我家门前。
那瘦削的身子逐渐远去,慢慢淡出我的视线。
公车不能进高级公寓区,有好一段路我都得自个儿徒步走。
丰家大门敞开,客厅金碧辉煌。
忽然传来悠扬的琴声,声声低婉沉转。抬眼看去,欧式壁炉旁,站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
少年身着素色T恤牛仔裤,留了一头长发,用一根缎带松松缚住。他左手托住小提琴,纤长指尖灵活按压琴弦,右手拈杆,如流水滑动。
我不动声色,站住在原地,阖目聆听。
一曲毕,尾音意味深长地耳畔回荡。
少年小提琴搁在壁炉上,转过身,看着我。
我立时呆掉。
这张脸……分明是少年时期的丰流。
少年起先是一愣,旋即弯起了唇角,大步走近,优雅地拉起我的左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羽毛般的吻。
我顿时浑身冒起鸡皮疙瘩,讶异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小鬼在干嘛……把我当女人了是不……
少年抬头,凤眼闪亮璀璨,他展臂将我抱住,脸颊亲昵地磨蹭我的,撒娇唤道:“小三子~”
原本优雅的美少年形象顷刻破坏殆尽。
“小毓……?”
他两条胳膊箍住我的脖子,再多使一分力就能把我勒死。但是,太惊人了,才短短四年,他竟成长了这么高,都快有我一般高了。
丰毓左顾右盼,问:“流哥哥呢?他没跟你一齐回来么?”
“他可能还要应酬……我说,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嗯。”他颇乖巧的放手,“我们先去吃饭,然后上课?”
我点头,与他一同到饭厅进餐。
窗外夜色渐浓,疏星点点,一轮缺角的皎月冉冉升起。
饭后,依然不见丰流的身影。丰毓拉着我到一架钢琴前,抬手指着说:“教吧。”
我说:“教什么?”
他说:“钢琴。”
我坦然说:“不会。”
他疑道:“你不会怎么教我?”
那种高雅费钱的东西我怎么会弹……
“我是数学老师,只教数学。”
他撇嘴说:“那种小朋友的东西还用你教么?”
我哑然,抬手擂了他一下,又捏捏他的脸,软软滑滑的,皮肤真好。
他抗议地摆手:“别捏别捏,我自己练就是。”
说完,他坐到长椅上,打开琴盖。我站他身后,垂头看他手指轻按琴键。
那是一首旋律比较简单的曲子,节奏也不快,却很好听。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却知道它是一首妙曼的钢琴曲。在静夜之中,音符带着无限的孤寂而来,天使展开如雪的翅膀,在黑暗中绽放炫耀的银光。
但是,仍然不够,总觉得丰毓的琴中少了点什么。
到底,是少了什么呢……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十点刚过,丰毓就哈欠频频,最后还硬拽住我在他床边守着才肯安稳睡觉。
随后,我洗了个澡,看钟,已经是子夜时分了。
从窗外看去,暗夜里,有一道光束照亮了丰家的雕花大门,而后,一辆火红色的轿车滑进。
是丰流回来了。
在大脑作出反应时,身体已做出了行动。我跳下床,飞奔下楼。走到一半,我又住了步,躲到一旁的石柱后。
大厅的灯早就熄了,只有淡淡的月光和朦胧的路灯光芒从落地窗漏进。
丰流是被个女人扶进来的,他步伐有些不稳,好像是喝多了。那女人不晓得说了什么,丰流抬手,指着角落的钢琴。
钢琴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反射着暧昧的光华,像一个孤独的奏者。
女人扶着丰流走近,替他打开琴盖。丰流勉强直了直腰板,手指搭在琴键上,却没有按下去。
就在我以为不会有下文的时候,丰流手指轻轻动了起来,动作流畅得不像是喝醉了。
是那首曲子,丰毓弹的那首。
那种孤零的寂寞感弥漫开来,琴声抒发了一种强烈的思念。
遥远的彼方,那人的身影渐行渐淡;孤寂的夜里,响起了情人的悲歌;天使舒展翅膀,洁白的绒毛簌簌抖落,不能带走我的思念,只剩一地如絮的白……
丰流的身影似披着一袭沉重的孤独薄纱,让人分外心酸。终于明白丰流与丰毓的区别,丰流的琴声中充满了浓烈的感情,像一滴化不开的树脂。
琴声忽然止住,世界瞬息岑寂下来。
我猛然惊醒,看见丰流伸手握住女人的手,用力一扯,把她按到琴座上,低头吻了下去。女人抱住他的背脊,雪白的双腿缠住他的腰。
窗户外的百合路灯忽然熄灭,打在两人身上的光一暗,我的心也跟着一黯。
我恻然,放轻脚步返回卧房,坐在床头。
今夜,我再次失眠。
第11章
天际泛白,一缕亮光从厚重的窗幔缝隙漏进,缓缓落在我苍白的脸上。
想了一宿,我觉得自己真的是犯贱,明明他不喜欢我,我还巴着在他身边不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我会疯掉,因为吃醋而疯掉……
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稍稍整装,便走下楼。
大厅里乱作一团,衣服绞成麻绳扔在桌腿下,桌上的茶具被撞碎在地上,两条□雪白的人影在沙发上纠缠,呼吸平稳,似乎还未醒。
我闭闭眼睛,心口钝痛得无以复加。
苦笑一记,我走到室外,清新怡人的晨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花香。
踱步到栏栅铁门前,我跟守门员打商量说:“我要去上班,请你行个方便。”
守门员爽快地给我开门,还问:“温先生,要不要我给您叫辆车送您过去?”
我说:“不用了,我走着去。”
朝着与公司相反的方向漫行,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冷清街道上。早市已经开场,面包店和早餐铺门前包笼热气蒸腾,老板们笑容满面,有两三个学生围在笼前挑捡。
远处,广场上的钟楼依然高耸,秒针嘀嗒缓转,路过最顶端时,便敲响了幽远的钟声--
铛。
铛。
铛。
……
于是,在钟楼上栖息的野鸽惊得展翅振飞,凌乱地落到空旷的广场上。
多么宁静美好的清晨。
然而我的心情却得不到好转。
路过某间中学时,我住了步,呆望着那些可爱的学生们走进校门。良久,我下定决心,随着他们大步走进。
这里的校长出乎意料地好说话,他只要我明天把证件档案拿过来,就可以签合同上班了。
我心满意足地离开,哼着歌朝公司走。
站在候车牌下,感觉太阳的光线愈发强烈,晒在脸上微微发烫。
车来了,我正准备上去的时候,手腕蓦地一紧,有人拉着我往后退。我诧异回头,首先看见的是雪白的衣领,以及银灰色的领带。视线上移,就是一张似对什么都意兴阑珊的漂亮脸蛋。
我莞尔:“林时楚,很久不见。”
他蹙眉,说:“你跟我过来。”
我乖顺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金发在晨曦中散发柔和的光芒,心情莫名好转。我把头别到另一边,忍不住弯唇微笑。
“时楚,要是你是我儿子就好了。”
他霍然回头,一脸错愕,蓝宝石眼睛闪过一丝愤懑。
我垂头看着被他握住的手,又抬头看着他:“如果能和自己的孩子一齐散步,我会很欣慰。”
他攥紧我的手,锥心的痛由手腕神经传递至大脑,显然他很生气,然而,我坚持脸挂微笑。
“时楚……”
“不要这样叫我。”他把我拽近了点,咬牙切齿,“你对我真是残忍。”
我笑容有些僵了,嘴角努力维持一定的弧度:“我希望你能够替我好好照顾丰流。”
他扯出一抹冷笑,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知道的。”
他说:“不可能。”
我叹息,抬起另只手按在他肩上:“即使是假的也好,替我照顾他。”
“你听不懂人话么?!”他怒火爆发,完全没了平日的淡定镇静,突然把我拉上前,按住我后脑就是一个凉薄的吻,舌尖强势地撬开我的牙齿,深深地探进来蛮横扫荡。
我用力推拒他的胸膛,头极力后仰:“你疯了,这是在街上!!!”
他把我箍住,鼻息凌乱:“你跟我走。”
我扣住他手腕,使力一扭,顺利逃脱他的桎梏,随即眼珠子迅速向四周扫了眼。
还好,没人……
我松了口气,才说:“时楚,我跟你讲个条件。”
他闭目,片刻,终于恢复原来的淡漠伪装,问:“什么条件。”
我说:“若你愿意呆在丰流身边,我就任你处置。”
林时楚一怔,别脸说:“条件很诱人,但是,不可能。”
“为什么?”
他古怪地看着我,忽而一笑:“他没跟你说么……还是你太迟钝?”
我说:“你什么意思?”
他不答,只说:“你会回到我身边的。”而后转身,向不远处的银色轿车走去。
我缓缓抬首,天空亮白,晨起的月亮已经看不见了。
今天,天气很好。
回到公司时已过八点,我有礼地轻轻敲门,里头无人应答。一旁的秘书张小姐连忙将我往后拽,低声说:“先别进去,沈碧清在里头。”
沈碧清?不就是频频和丰流闹绯闻的那个当红女星么?
我朝秘书点头,搬了张椅子坐她旁边,问:“有报纸么?”
她给我递过一份,然后说:“有总经理和她的新闻。”
“?”我慢条斯理打开报纸,扫一眼,立时僵住。
丰流和沈碧清的新闻,原来昨晚的女人是沈碧清……
秘书瞄了眼,在一旁凉凉说:“啧啧,总经理都把她带回别墅了,看来这总经理夫人的位子非她莫属了。”
我笑道:“她只是个女星,董事长不会同意的。”
秘书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这个女人来头可不小,她是基乐集团董事长的千金,门当户对着呢。”
我又是一怔,手指微微发抖,半晌才找回声音:“嗯。”
她站起身,一面向水房走,一面说:“你渴不?要喝什么?”
“随便。”
片刻过后,桌上的电话铃响,我接上,还未发声,里头忽然传出清越低哑的声音:“把人事部的文件拿进来。”随后啪地挂了。
我皱起眉头,在桌面上寻着那文件,敲了敲门。
“进来。”
打开门,一阵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我立即后退一步,才看清面前站着个脸容精致的女人,我无数次在电视报纸上看见过的女人--沈碧清。
我朝她微笑,给他让道。她轻哼,姿态傲慢地踏步而去。
我呆了一会儿,才走进去,把文件放到丰流的桌上。
丰流已经将脑袋埋入文件堆里,没空抬头,他说:“你出去吧。”
我没动,看着他,抿唇道:“丰流,我有事与你说。”
他动作顿了一下,侧头,忽然钳住我的手腕,蹙眉说:“手怎么了?”
我看一眼,手腕处是林时楚留下的淡红抓痕,我淡淡说:“小伤,不碍事。我想跟你说件事……”
他抬头打断我:“痛不?”
我叹气,抬手揉揉他的发,说:“不痛。我……”
“今天我准你假,你回别墅休息一天。”他放开我,埋头继续工作。
我有些窝火,嘴唇抖了两下,双手啪地拍在桌上,几沓文件被震落地上。
“丰大少爷,你给我好好听着。”我伸手揪住他的衣领,“老师我要回学校去,我不是你的玩物,更不要呆在这里当废物!”
他黑曜石般的眼睛死海般无波无澜,他轻声:“你在发什么脾气?”
“我没有。”
“因为昨晚的事?”
“你的风流韵事我没空理会。”
他啧啧地笑,抬手轻弹我前额:“骗人。”
我涨红脸,咬唇说:“你已经成年了,私生活还是这么不知检点……放心,我不会打你。”
我攥紧拳头,骤然朝他砸去:“但是我会揍你!”
于是,又是一场毫无章法可言的互殴,办公桌上的文件在空中散落,纸张飞散,哗啦啦地飘落满地。
后来,不晓得是谁先扯谁的裤子,在乱堆文件中,两人由互殴莫名演变成了□。
我为自己感到悲哀,报复性地在他漂亮的背脊上留下道道抓痕,最后射在他结实的小腹上。
他将我从地上拽起,扶着我跌跌撞撞走进阁间的浴室。
水气迷蒙中,我按住他的脑袋亲吻,说:“小鬼,让我回学校去。”
他叹了口气,把我顶到墙壁上,咬住我的肩头:“可以,但是不准许你再离开我。”
我笑笑道:“让小毓也搬过来住吧。”
“嘁,就你喜欢那个电灯泡。”
他顺着刚才的润滑挺进来,慢慢抽动……
我环住他的腰,靠在他肩上。
丰流,这次我不逃了,我等着你……亲自把我……赶走。
第12章
宽敞的走廊上安静非常,经过每一间教室都能听见老师讲课的声音。
我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哒哒地在廊里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