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献将此事告诉了近玄,近玄想了想便劝舒明献亲自去联络非攸,毕竟对方在空界也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若礼仪不到,恐怕此事不好办,更何况还有那联合对抗诡界的事情。舒明献应允,将坤天宫的事务暂时交给纪韬管理,自己则带著近玄率领近卫军赶往两界桥。
沈挽蹲在镜子前面左看右看,并伸手摸了摸眉心间那新添的一抹紫色火焰状的痕迹,“嘿嘿”的傻笑著。自从与陆峥睡了那一夜後,他便发觉自己的额头上多了这麽一个东西。用陆峥的话来说,那是因为他与他结合了,他体内的魔气便侵染到了他的身体,所以他才会拥有了这类似魔族的印记。
“那我们第一次睡的时候,怎麽没有呢?”沈挽倒是不笨,所以立刻指出其中的问题所在。
“因为第一次你睡过去了,没有做完。”陆峥脸不变色心不跳的回答。
沈挽“哦”了一声,又有些怀疑道:“陆峥,你不会忽悠我呢吧?”
陆峥眯眼,随後问道:“你想不负责任了?”
“那倒没……”沈挽立刻否认,用手摸了摸额头後,奸笑道:“其实我挺喜欢这个印记的。”
“哦?”陆峥淡笑。
“因为你的是蛇,我的是火……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把你做成焦溜蛇段!”沈挽豪气干云的说。
陆峥沈默……过了半刻,问道:“沈挽,你是不是饿了?”
对著镜子笑够了,沈挽挑了一件浅色的袍子,将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又对著镜子照了两圈,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没办法,谁让他是狐狸精呢,爱美是天性。
今日一早便不见了陆峥的人影,沈挽知道他忙所以也没在意。昨夜晚饭後又有人送来东部将军的报告,说是法界有什麽大人物去了两界桥那边,想必此刻陆峥正在黄泉道上吧。沈挽想,看这样子法界和诡界开战是迟早的事,他跟师兄一边一个,打起来还真不知道该怎麽办……
“唉,要是四界之争改成打麻将就好了,至少不用死那麽多的人。”沈挽想的挺简单的,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离开了屋子,而现在正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是哪啊……”小狐狸搔了搔头,左看右看依然觉得不认识,不过看样子似乎并未离开陆峥的府邸,难道他来了这麽久还有他没去过的地方?
沈挽想既然没去过就去探个险,反正闲著也是闲著。转了又转绕了又绕,沈挽觉得自己走的越来越深,原本他以为陆峥休息的地方便是这府邸最深的一套院落,但走了这麽久他却发现面前又出现了一个被高墙围住的地方,而且这个高墙的外面还有魔族的侍卫在看守著。
难道是诡界的禁区或者圣地?不过这个地方怎麽会在陆峥的府邸内?沈挽瞧著那墙上不知是用红色颜料还是血迹写的奇怪的符号,心下甚是疑惑。
看守的侍卫见到沈挽走了过来,便齐齐的单膝跪倒给沈挽见礼,并称呼为“冥後大人。”沈挽不知道什麽“明後的大人”,只是好奇那地方便问道:“这是何处?”
有那类似头领一般的侍卫立刻答道:“这是天魔血池。”
沈挽对天魔血池有点印象,好像某天陆峥曾提过这个名字,至於哪一天在什麽时候便不记得了。於是便又问道:“我可以进去麽?”
那头领略微迟疑的了一下,回答道:“主上正在里面,冥後大人若是想进便请进。”
沈挽原本见那头领迟疑便不想进了,但听说陆峥在里面又有了兴趣,於是兴冲冲的走了进去。进去了他才发现那高墙之後竟然是一片荒芜,淡淡的烟雾笼罩著四周,有种阴冷萧瑟的感觉。沈挽倒是心宽胆大什麽都不怕,反正这里是陆峥的地盘,他还能出事是怎麽著。又走了几步,便见得前面不远处赤红色的一片,那感觉怎麽跟他做过的梦那麽相似?
沈挽心中想著,并不停下脚步,渐渐的他看清了面前不过是一个巨大的水池,不过那池中的水却是如鲜血一般的颜色。而陆峥正背对著他站在那一片血红之中一动也不动,仅有腰部以上的身子露在水面上,漆黑的发散落开来垂在那水中,偶有几缕漂浮上来似有生命一般的在水面上轻轻的转成螺旋的形状。
真的好像梦里那只在血海中摇曳的黑色莲花……
沈挽站在池边看著陆峥好久,对方才缓缓的转过身来,淡然道:“就知道你会找过来。”
“这麽肯定?”沈挽蹲下身子,想伸手去摸那池中的水,不过想了想又放弃了。
“嗯,因为你会受到我的魔气的牵引。”陆峥将垂在水中的手举了起来,指了指他自己额上的那枚紫痕。
沈挽点头,然後看著陆峥沾满池水的手和湿透的衣服问:“这池子里是什麽水?怎麽这个颜色,看起来怪不舒服的。”
“这并不是水,这是魔族的血……是千万年前魔、鬼两族大战时,魔族死去的战士的血汇成的。”陆峥的语气中听不出什麽情绪。
“那你站在这里做什麽?”沈挽是好奇的人。
“这个说来话长了,如果想你听我就慢慢讲给你。”陆峥淡笑。
“好啊,不过先从里面出来好不好。”虽然那池中魔血并没有什麽令人讨厌的气味,但是沈挽仍是不喜欢那红豔豔的一大片,看著怪眼晕的。於是,他向陆峥伸出了手。
陆峥拉住他的手,自血池中一步一步的走来。沈挽瞧著陆峥额上的那抹紫痕,陆峥漆黑的眼眸,苍白的皮肤,随著动作而不断散开的血色涟漪,忽然一阵的心动。陆峥刚走到他的身边,他的另一只手便伸到了陆峥的脑後扯住对方墨色的长发,并迅速低头印上了那淡色的薄唇。
“你今天这是……”缠绵过後,陆峥只笑著说出了半句,不过一向幽深冰冷的眼神却多了几分了然的柔和。
沈挽傻笑,随後换话题。“讲故事,讲故事。”
陆峥就坐在血池边上给沈挽说自己的事,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著沈挽的表情。听到他说因被鬼王猜疑陷杀时,沈挽用力的握紧了他的手指;待到他说自己领魔族统一诡界时,沈挽又轻轻的笑了起来,开心的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不过,陆峥却没有说他动情就会有生命危险,他知道若是沈挽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离开他……与其难过的活著个天长地久,倒不如好好的爱著这个人,陪著他走到自己无能为力的最後一步。
“其实我在这血池之中只是为了更好的恢复自身的魔气,当年我将元神一分为二来支撑诡界还是有些勉强了,现在这半个元神支撑的身子多少有些不方便。”陆峥淡然的说道,浸过魔血的皮肤比之前看起来多了几分暖色。
沈挽心想,你这半个元神的身子在空界就闹了个翻天,若要真恢复了,岂不是早统一四界了。不过却问道:“你就是诡界主?”
陆峥点头。
“啊……怪不得他们都叫你主上,我就觉得你不会只是将军那麽简单。”沈挽笑道,搂著陆峥的脖子又是一顿亲。“看来我真的好运气,捡了个宝。”
“沈挽,你的反应很出乎我的意料呢。”陆峥略有诧异,他本以为沈挽会计较这件事,毕竟他骗了他一百多年……陆峥这个活了万多年的魔,心思深沈缜密,却头一次发觉他摸不透沈挽的想法。
“是啊,你骗了我一百多年啊……你以为我会跟你生气不原谅你,或者学学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沈挽撇了撇嘴,随後又笑道:“我这人虽然有的时候傻点,但是很现实的,就算我真跟你闹了又如何,一拍两散,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这是不可能的吧……”
“确实。”陆峥点头,沈挽个性比较直,但是却不会是个记仇的人。
“既然闹了之後还要尴尬的和好,何不一开始便接受现实,反正我也不吃亏。”沈挽笑的得意,自嘴角露出了一颗雪白的尖牙。
陆峥也笑,於是揽著沈挽的肩膀说:“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你这君子之腹了,不知道你大人大量能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说来听听,好的话小爷会考虑。”沈挽属於“给鼻子上脸”的典型代表。
“做我的冥後如何?”陆峥问道。
沈挽扭扭捏捏了半天,然後说:“这事得容我考虑考虑。”
当天晚上,陆峥在床上又勾引著问了小狐狸一遍。小狐狸正趴在这诡界最有权势也是最有钱的美人身下神魂颠倒,脑子里想的都是美人那幽深的眸子和单薄柔软的唇,哪有什麽心思去考虑陆峥问的是什麽,便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下来。
陆峥陪沈挽回了一趟惑界,见了沈挽他师尊还没等开口呢,惑界师尊就叹了口气说:“你们那事我不管,爱怎麽地怎麽地吧。”
沈挽扯著他师尊的衣服袖子一顿的撒泼打滚,说他师尊一点都不疼他,就算他跟陆峥是两厢情愿的,他师尊好歹也得摆出个家长的架势,故意为难一下嘛。惑界师尊被他闹的没办法,一个指头点在徒弟脑门上,把沈挽弄昏了,然後提著脖领子交给陆峥收好。
陆峥接过沈挽,并对惑界师尊主动合作的态度表示赞赏。
惑界师尊白了他一眼,心想我徒弟都变成这个样子了,我还能说个什麽……不过赔了个徒弟,赚了一个诡界的靠山也当真是不错的。
陆峥本想多陪沈挽在惑界住几日,没想到西方将军恶赭又送来了紧急公文。陆峥有些无奈,按理说现在正是动荡之秋,每个界都有点私下里的小活动,实在不是个办喜事的好日子,但是陆峥总觉得若不抓紧时间将沈挽娶回家,恐怕要出什麽事了。
於是他安慰沈挽,说十日後会带人来迎他回诡界。沈挽算计著要收拾东西,顺便跟朋友们和师弟妹们告个别,所以并没有什麽异议,只是在陆峥临走的时候有些不舍。他们正处在感情甜蜜的时候,每天都恨不得用胶水粘在一起,更别说要分开十天了,虽然这十天还是因为要准备大婚。
沈挽跑去找青狼君和金雕云霄,三个死党有些个日子没见了,一见面就闹到了一起。
青狼君捏著沈挽那白皙的脸蛋,好顿的瞅,然後才贼兮兮的笑道:“听说你前一段时间就回来了,我和云霄还说要去看你呢,没想到你就被陆峥给拐跑了……啧啧,看来陆峥把你养的不错啊,这小模样越来越勾人了,来给哥哥抱抱。”
“狼兄,你别没正经的,你还欠我三两五钱七分九厘的赌债没还呢,小爷我不跟你计较,连本带利五百两。”说著,沈挽将爪子往青狼君的面前一伸,嘿嘿一声奸笑:“交钱吧,哥哥。”
“打劫啊!青天白日的你就敢打劫,真看著有人给你撑腰了啊……”青狼君做不服大叫状,随後晃了晃一脑袋灰毛,将他那插在腰间的蒲扇抽出来扇了扇,以一副散仙的模样望著远处的浮云,道:“我欲乘风归去。”
“没钱的一边去!”沈挽有的时候确实只认钱不认人,於是一脚将青狼君踢开,蹦到金雕云霄的跟前,笑嘻嘻的接过一个红包。“云霄,还是你上道,以後来诡界玩,我包食宿。”
“哎,别客气,你的喜事做兄弟的怎麽也得意思意思。”云霄微笑,原本凌厉的金色双瞳尽是柔和的光芒。伸手摸了摸沈挽的头,他忽然道:“你是不是长高了?”
听金雕云霄这麽一说,青狼君也凑了过来,比了比身高,说道:“确实比以前高了一些,嘿嘿,快坦白吧,你跟陆峥都做什麽了?”
沈挽瞪了他一眼,心想你都看出来了还问……不过,没想到狐族与人交合除了脸会变得更漂亮以外,身体也会有所变化……这个倒是不错啊,不知道自己以後会不会比陆峥还高,那样他就可以……嘿嘿嘿嘿。
小狐狸脸上露出了一抹奸笑。
“喂,云霄,我压二十两,赌沈挽永远不会反攻成功。”趁沈挽陶醉在自我意识之中时,青狼君轻轻拉了拉金雕云霄的衣袖小声道。
“我压五十两,赌陆峥绝对把他吃的死死的。”金雕云霄淡笑依旧。
所谓交友不慎,大概就是指的上面这两位……可惜,小狐狸完全不知道。
沈挽陪著两个好友喝了好几天的酒,三人几乎快将这辈子的话都说完了,弄得就跟生离死别一般,害的沈挽以为他不是要嫁给陆峥,而是被送去做了某某怪物的食物,有去无回。
临走时,金雕云霄拉著沈挽的手道:“沈挽,你一定要坚持,无论遇到什麽样的事情。”
沈挽不明白云霄的话是什麽意思,不过云霄的眼是不拘於现世的鹰眼,可以看到未来发生的事情,所以他说的话往往是一种带有预言的暗示。於是应道:“我会坚持的。”
云霄点了点头,望向天际的目光飘忽而悠远,随後他轻声道:“千万不要忘记。”
算算日子,已经是沈挽回来的第八天了,再过两日陆峥就该来接他回诡界做那个啥了,心里还真是有些舍不得。也因此,他才想起他还没有收拾要带走的东西,所以当近玄推门进屋时,沈挽的屋子只用一个词便可以形容──乱七八糟。
沈挽没想到会在此刻见到他师兄,表情略显诧异,不过随即笑著扑了过去。“师兄,你怎麽回来了?”
“我是你师兄,你的大事我能不回来麽。”近玄温柔的搂住沈挽的肩膀,笑著回答道。
“师兄,你的脸色不是很好,出了什麽事?”沈挽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虽然师兄一直在笑著,但是眼中却隐藏著一丝疲累之色。莫非是……沈挽皱了皱眉道:“不会是那法界仁主欺负你了吧?”
“怎麽会……他对我很好。”近玄忙否认道,随後将视线转开看著沈挽的屋子道:“我来帮你一起收拾东西吧。”
沈挽知道师兄是故意转开话题的,恐怕某些事他不想让自己过问。尽管沈挽还没有正式成为诡界的冥後,但是他们的立场已经开始趋向於对立,已经无法再像年少时那般无话不谈。
“嗯,没想到你还留著这个。”在一个老旧的柜子里面,近玄翻出了一本破旧的字贴,看那泛黄的纸张和上面依然清晰的墨字,那字帖至少要有两百年的年纪了。
“啊,这个在这里啊,我还以为被其他师兄弟们给拿走了呢。”沈挽接过字贴,脸上尽是甜美的笑容。
这字帖还是他刚刚化成人形时,师兄亲自抄给他的。惑界师尊虽然是他的师傅,但是从他懂事以後都是师兄带著他,教他法术,教他练拳习武,教他读书识字。在幼年沈挽的心中,师兄是比师尊还要重要的存在。
“看到这个,我就想起小时候师兄教我读书的事……嘿嘿,我要带走这个,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扬了扬手中破旧的字帖,沈挽将它仔细的放进准备带走的包裹里,又开始收拾别的。
近玄静静的望著他,眼中尽是一片柔和,这个仿佛昨天还在牵著他的衣角闹著要点心吃的小家夥现在已经完全变成大人了。尽管他依旧亲切的叫他师兄,对他露出甜美的笑容,但他们却已经选择了不同的路,背道而驰甚至兵戎相见。
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你是否还会对我微笑?或者,我是否会对你手下留情?
月清浅 魇黄昏23
“我觉得我们好久没在一起喝酒聊天了。”忙了多半天,师兄弟两个伴著夕阳的余晖坐在高台上喝酒。沈挽叼著半块点心,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一双细长结实的小腿从台上垂下来,轻轻的摇晃著。“我还记得小时候,师兄经常带我去後山的小河里捉鱼。”
“嗯呵,那时候你又小又笨,我捉鱼的时候还得随时注意你有没有被水冲走。”近玄捏著酒杯轻笑,记忆中那时的沈挽小小肉肉的,一双胖乎乎的小短手总是喜欢抓著他的衣角,口齿不清的叫著哥哥。
“还说,那还不是你每次都把我丢在河边,我想找你才会掉下河。”沈挽撇了撇嘴不满道,随後又轻笑了起来。“後来你总是不在,我就要陆峥陪我去抓,不过那家夥身上的魔气太重,往河边一站鱼都吓跑了,害我什麽也没抓到,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