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杂乱的地方只有客厅里黑色茶几,上面散乱很多扑克牌,数量很多,显然不只是一两付。还有开著的色盅,盅罩随便仍在一边,里面是几颗色子。
周政突然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这时候,男子也回复了平静,优雅地收拾著茶几,熟练地收拾著满桌的扑克。
没错,这就是DESTINY那个优雅严厉的荷官。他在赌桌上一直是这种神态这种做派。
但是周政却已经顾不得许多,他像铅块一样坠坐到沙发上,挣扎说:
“把楼下那辆出租开走,越远越好,我……”
“放心,我把车开走,你只要休息就好了。”男子说话语调偏慢,声音舒缓,有一种让人安心,让人信任的感觉。
周政已经到了极限,心里迷糊地想著“哦,我只要休息就好了。”
再也不能忍耐地躺倒在沙发上昏睡了过去。
第三章
周政梦中睡得极不安稳,仿佛来到一艘船上。海在摇晃,船在摇晃,旗杆甲板也都在摇晃,一切都在飘飘摇摇,所有的景色都幻化成多重的虚影,看不真切。他伸出手极力想抓住什麽,手刚抓住船边漆成白色的栏杆,还没来得及嘘一口气,栏杆却突然断开了,他一下从高高的甲板上落入海中。
他挣扎著猛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周围是陌生的家具。房间很小,卧室们开著,外面客厅的沙发上,一个男子在低头熟练的洗牌。
他想坐起来,不料却牵动了左臂的伤口,一阵生疼让他忍不住哼了一声。已经过了高度紧张而不觉疼痛的应激期,此时的伤口疼起来简直要命。
客厅里的男子听到了卧室的响动,放下扑克走了过来,
“我请社区的陈大夫帮你消毒包扎了伤口,输了抗生素。你伤口两处都是擦伤,没有子弹留在体内。不过流了那麽多血,最好还是去医院。感染的话会要命的。我没敢叫救护车,这种伤口医院肯定要报警的。”
周政慢慢这才全部回想起在DESTINY门口以及後来发生的事情。
“发生了一些小事情,关系不大。我自己会处理。我想起你了,你是DESTINY的荷官。”
“是的,我叫叶至诚。没想到你能认得我。你是大老板,我只是你一间俱乐部里的小荷官而已。”
至诚微笑说著谦卑的话,但神情依然是一如既往──彬彬有礼,却总带著些疏离,这一点周政昨天在赌桌上就注意到了,好像除了在楼道口刚被枪指住的那一刻的惊慌讶异,这个人总是挂著这种礼貌又疏远的笑容。
“你要怎麽办,已经睡了一天了。你要打电话让人来接你吗?”说著,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周政。
周政猛地跳起来不顾左臂的扯痛:“什麽一天?今天是几号?”他看著半明半暗的窗口又问道,“现在是早晨还是傍晚?!”
至诚回答说:“17号早晨,你是昨天早晨受的伤,几乎睡了整整24个小时。”
周政颓然坐在床上捶床道“MD,事情全耽误了!”
至诚有点尴尬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出了什麽事,不过因为看起来你的情形很异常,我叫不醒你,又不知道该通知谁。”
“王经理的电话你总有吧?怎麽不给王路名打电话!”
“我不知道王经理是大兴的人……”
“算了,事到如今只能尽量补救。电话给我。”周政不耐烦地打断至诚的解释。
周政给大兴帮二号人物李奇打了电话,让他尽快派车接自己。李奇问起他的地址,他烦躁地把电话交给至诚。
他越想越窝火,在一个几乎是完全陌生的人家里,毫无警觉地睡了一个对时。约好了要跟越南的阮天谈交易的具体时间地点,自己却失踪了。
这时至诚已经挂了电话,对周政说:
“可能我做的并不够好,但是我觉得我应该算是救了你。我并不指望你说谢谢,但至少不要对我吼叫。”
周政没想到至诚敢这麽跟他说话,楞了一下,只听至诚接著说:
“我请陈医生帮你处理伤口输水花了380块,为照顾你请了一天假,损失今天的工资奖金50块,小费最少1000块,30元的零头就算了,待会儿你让你的手下给我1400好了。”
周政不可思议地看著至诚,至诚的脸上并没有生气或是其他任何表情,显然不是在开玩笑。1400块?周政不知道自己是该愤怒还是大笑,但是他却听到自己说:
“我有点著急,不是故意的。”
周政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道歉,他在本市黑白通吃,当然有点黑道习气,平时嚣张惯了,别人奉承都来不及,哪有人敢当面指责他?他的生意动辄千万,随便给个小费也有一两千。这个叶至诚却当面数落他他还跟他要1400块的欠款。更难以置信的是,自己并没有暴跳起来给他一个耳光,竟然还道了谦?!
不知道什麽原因,可能是因为至诚脸上的神情?不卑不亢理所当然。或者是因为他的语调?没有愤怒没有怨气,只是慢条斯理地说著自己的事情。
周政反而笑著平静下来,他对至诚说:
“好了,我已经是饿得前胸贴肚皮了。你这里有吃的没有?”
至诚摇摇头:“我下去给你买吧。你要吃什麽?”
“只要是吃的我就能干完。”周政实在饿得有点忍不住了。
至诚点点头,从卧室的衣柜里拿出外出的衣服,本想到客厅里去换,想想又觉得不太自然,两个都是大男人──其中一个还是有伤在身。於是当下就在卧室脱下了蓝色的家居服。他身材修长,肤色较一般人偏白皙,皮肤紧绷光滑,肌肉紧实有度,既不会太夸张也不会显羸弱。
周政看著至诚穿著米色的裤子。一般来说,人在脱衣服的时候,总是很容易显得性感,而穿衣服的时候,很多人都显得有点龌龊,而至诚连这种时候都舒缓优雅。“这是个尤物”,周政在心里暗暗评价。
他目不转睛地看著,明知道不改用这样的目光看这个救了他命的至诚,但却怎麽也转不开眼睛。他从修长的双腿看到赤裸著的上身上的淡色乳首,最後无法自持地把目光停留在至诚穿著白色内裤的双腿中心。
是的,周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gay,虽然他在人前都是携带女伴,但他几乎全部情人都是男人。如果不是乔三爷有名的非常讨厌玻璃,他才不要让任何女人近身。但是乔三爷在本市风云几十年,隐隐是全市黑道的幕後老大,虽然已经是半退休状态,但是大大小小的帮派没人敢不给乔三爷面子。周政一向受乔三爷的爱戴提携,现在虽然做了大兴的老大,但惹恼三爷显然是极不英明的做法。曾经有一个小帮派头目,因为在一次黑道的聚会里叫了MB,当场被三爷乱棍打了出去。
至诚已经穿上了法国蓝色的衬衣,拿上外套,一言不发地关门而去,显然意识到了的周政暧昧目光。像至诚这样的俊美男子,又在夜场工作,想来平时是受惯了各种骚扰,他应该是非常了解那种眼神潜藏的含义。
周政苦笑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有点干哑了,虽然他更愿意相信这只是因为受伤脱水的缘故,但胯下灼热的坚挺却骗不了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发情的自己,真是无话可说了。他掀开薄被,发现穿的是一件稍嫌紧窄的睡衣,应该是在自己昏睡的时候至诚脱下了他染血的衣服,换上了这套显然是至诚的睡衣。
想到是至诚亲手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想象著那总是熟练优雅洗牌的纤长手指划过自己的皮肤的样子,他的中心更加不可自持起来,甚至隐隐有胀痛的感觉。他放弃了等待热度自己消退的打算,虽然不是合适的时间地点,他还是向下伸手,想象著刚才活色生香的脱衣秀,自己套弄起来。一阵阵快感像电流一样传来,在几次强烈的抚弄之後,大腿内侧和小腹的肌肉猛地收缩几下,极乐终於来临。
还来不及体会高潮的余韵,一阵窸窣之後,门开了,至诚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屋子里弥漫著类似苦味的男性气息,周政躺在床上,睡裤褪到大腿处,右手扶著的分身已经有些疲软,但颜色和形状还是十分惊人。小腹处有点点白色的暧昧液体。
至诚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外,好一会才想起来不能就这样房门大开。他急忙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周政喊道:
“喂!不要走先,我不方便下床,也不知道纸巾在哪里。”
至诚无奈走进来,找出纸巾,像扔垃圾一样仍在床上,扭著头极力避免和周政有目光接触。
周政从侧面清楚地看到至诚连耳根都红了。不禁嗤笑道:“你脸红什麽劲啊,又不是女人,你自己肯定也会DIY吧?禁欲不利於身体健康。”差遣别人下楼给自己买吃的,自己却躺在别人床上,穿著别人的睡衣,意淫著别人的身体,外加请别人帮忙拿纸巾,该尴尬的人却没有丝毫尴尬,还要打趣别人。
至诚脸上已经有了点羞恼的神色。周政却促狭地笑了,同时又有一点惊豔,平时的至诚,美则美矣,却失之冷淡,此时整个人才算生动起来,额前垂著几缕刘海,眼眸中满是恼色,漂亮的薄唇紧绷著,完美的侧脸,连生气的神情都很英俊。
这时楼下传来了几声车鸣,打破了两人的尴尬。 周政用右手撑著床起来,走到窗边,掀开蓝色的窗帘一角,终於舒了口气──自己的黑色奔驰停在楼前,阿超则焦急地拿著张纸条四下瞅著查找著楼号。周政又观察了一小会儿,才打开窗示意阿超上来。
周政回头对至诚说:“我走了,那1400就先欠著吧。我很期待,有一天我们能坐下来,好好地算一笔账。”周政意味深长地看著脸上红潮未退的男人。
第四章
除了阿超,帮里的二号人物李奇也来了,坐在前边的副座上。
阿超的左颊上一块紫红的伤痕还很明显,他昨天刚走到车边就被人一拳放倒在地,然後被蒙住了一块沾了麻醉剂的方巾。被发现时像死猪一样睡在周政的奔驰车下面。
他醒来听说了周政遇刺後失踪了,又气又愧,一张本来端正的国字脸扭曲得厉害,不顾身体四处寻找。一直念叨著查出那小子,一定把他拆骨扒皮生吞活剥。今早周政终於有消息了,他说什麽什麽也要亲自来接周政。
阿超打开车门,周政坐上车的後座,一边吃著至诚买的汉堡,一边急切地问李奇阮天的事情。
李奇沈声说:“昨天晚上,阮天一直不停打我的电话,说是怎麽也联系不到你。开始还算客气,後来就嘴里不干不净起来。他问我能不能作主军火的事情。这可是上千万的买卖,我说一切得周哥拍板才行。”
周政一语不发,静静听著。
“後来就大概晚上十点,阮天又打电话过来说周哥放他鸽子不给他面子,他是宁愿把军火再运回越南也不要跟周哥做这笔生意了。”
周政拧紧了眉头说:
“阮天急需资金,军火已经运到了本市附近的公海,他不可能耗得起这个时间。你查一查他接下来跟谁见面。谁TM跟他做这笔军火买卖就是暗杀我的人。”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攥紧了前座的椅背,“很有胆气魄力,但是可惜,我会教教他什麽叫不得不低头。”
李奇点点头说“周哥不喜欢好勇斗狠,有些後生们就有些不自量力了,这里的天还是周哥的。就是乔三爷也老了──”
“大奇,话不要这麽说,三爷对我不薄,他的儿子失踪多年,一直把我当家人看。他辈分也摆在那里,道上这麽多帮派总要有个规矩,人多服他,我们不要跟整个道上的人为敌。”
周政又说:“这件事完了,DESTINY有个叫叶至诚的荷官,你查查他的底细。”
李奇紧张道“有问题吗?是条子还是其他帮派的卧底?”
周政笑了:“不是,就是个普通的荷官罢了。”
李奇隐约猜到了原因,周政的性向在帮内高层的圈子里不是什麽秘密。
半路上李奇下车办事情去了,车里只有周政和司机阿超了。阿超名义上是司机,其实还是周政的管家,朋友,兄弟,孤儿的他和周政一起长大,半仆半友,情谊非同小可,是周政最信任的心腹。
阿超递给周政一支手机,说道:“政哥,你的手机,掉在DESTINY门口了。後来冲出来的保安捡到了。纯粹一群废物,听到枪响就吓得缩回去了,NND,我把他们全开了!”
阿超又一次开口絮叨这次的事情,周政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周政拿过手机打阮天在本市暂时用的手机号码,却被对方挂断了。周政狠狠地挂断电话,显然阮天找到了新的下家。
这时阿超不合时宜地开口道问:“那个叫叶什麽荷官怎麽了?”
周政不悦道:“阿超,该你问的你问,不该你问的不要多嘴。话总是那麽多。”
阿超闭嘴不再说话,车平稳快速地向前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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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政在DESTINY自留了一个豪华套间,此时他正在客厅等候李奇。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吵闹的声音,周政本来就有点烦躁,这声音搅得他不能认真思考。他生气地打开门,走廊上两个穿著黑西装的人正拉扯著一个街头打扮的男孩,男孩则一面拼命挣扎,一面大声嘶吼,状如疯虎,两个精壮的大汉都制不住他,反被他扯得东倒西歪。
周政厉声问道:“怎麽了,怎麽对客人拉拉扯扯!”
打手里较高的那个看到惊动了周政,一边手脚并用死死抱住已经歇斯底里的男孩,一边说:
“周先生!这个人非要见您,疯了一样……”
男孩听到服务生一声“周先生”,像关了电门的机器人一样,所有动作都顿住了,又突然猛一发力甩开了两个大汉,跑到周政面前,说道:“周先生!这件事情是我主使的,跟至诚哥一点关系没有!你放了至诚哥,我愿意赔钱!”
周政一头雾水,疑惑地看著眼前三人。这时走廊另一头,王路名匆匆跑了来,显然是听说了这里的意外,急得满脸的汗水顾不得擦上一下。
看到周政脸上不耐的疑问,王路名急忙解释说:“这个就是那天的路欧阳,出千的那个。他要跟他同夥求情来著。真是瞎了眼了,咱们这里的荷官吃里爬外,跟外人串通好了捣鬼。”
周政听到“荷官”,“至诚”这样的字眼,猛然想到一个人,他急忙问道:“那个荷官,是叫叶至诚吗?”
王路名一愣,没想到周政竟然会知道自己手下一个小小荷官的名字。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路欧阳几乎是喊叫地说:
“是我的主意,至诚不愿意的!不要打至诚,多少钱我都出得起!”
周政心里一阵惊怒,脑中掠过至诚那张淡然纯净的脸孔,有点难以置信的感觉。想到那天自己的指示:“要让他一辈子忘不了这个教训”,估计王路名下手一定很重,不知道那张脸现在会是怎样的情形。
他心绪复杂地急忙吩咐王路名:“不要再打了,把叶至诚带到我的房间。”又问道:“到底怎麽了,你具体说一下情况。”
前边话一出口王路名就惊了,周政的特殊癖好他是比谁都了解的,平时也没少给周政拉拉皮条什麽的。周政的房间?那岂是小小荷官能进去的?除非──,他心下开始不安起来,又想到叶至诚的英俊脸蛋,有时候自己也看得想入非非眼馋手痒,觉得更是确信无疑。自己竟然把老大的人打得满脸开花?!刚下去的汗水又噌地冒了出来,连周政後面的话都听不进去了,随口嗯嗯啊啊几声也不知道自己说了点什麽。周政一把把他拉过来,王路名在厚厚的地毯上踉跄了一下。
“到底怎麽回事?你哑巴了?”周政怒道。
“老千抓到了,是路家小鬼跟,那个──叶至诚联手做的。据赵安民说,叶至诚出千的手段高明得很呢,肯定是把老手了,估计是经常在赌场混惯了的。他不过二十出头,还是个孤儿无依无靠的,账户上却有一百多万哪。那个,嗯,这个,叶至诚平时很不错的……”王路名逻辑混乱语无伦次,不敢把任何一方面的话说得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