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侍女哭嚎,他突然又坐了下来,看了看床头,换了温和的语气,“既然麦苗帮你说情,这次就放过你了。再去拿一碗药汁过来。”
侍女哪里还辩驳得出来,磕头如捣蒜,“谢谢麦苗少爷……谢谢麦苗少爷……”
秦涵疯癫的消息传到了齐雅儿那里,她顿时前来看看究竟。
到了秦涵的书房,秦涵正在办公。
齐雅儿心下舒了口气,看来谣言毕竟是谣言。她走上前几步,正待说话,却见秦涵突然开口了,“帮我倒杯水来。”
齐雅儿一听,连忙照做。
当水被送到了秦涵身前,他接过,抬起头来,却一愣,“麦苗呢?”
“麦苗?”齐雅儿呆了。
秦涵说,“麦苗去哪了,刚才还帮我送了糖糕来,怎的这会儿就不见了。”
齐雅儿僵直的目光放在了秦涵的桌前,哪有什麽糖糕。
她惨叫著奔了回去。
秦涵神志不清,开头管家还会提醒几句,到了後来,没人敢再说麦苗不见了的事情,权当麦苗还在秦府。所有的人都在盼望麦苗快点回来,虽然此刻秦涵心慈手软,再不随意责罚下人,但他们终是希望少爷能恢复原状,秦府人心惶惶,美人院中的男宠豔姬忍受不了,逃了一大半,报告到秦涵的耳朵里,他也毫不在意。出去寻找麦苗的人没有带来一点麦苗的行踪,所有人都心下惶急,唯有齐雅儿知道,麦苗已经不在世上了,如何能寻到。
齐雅儿生下了一个男孩,秦涵听著禀报,竟然没有去看上一眼。齐雅儿躺在床上,过了两周,方才能够下床,她当先入了秦涵的寝室,没有人,听闻下人说秦涵去了麦苗的房间,她如火如荼的冲了过去。
到了麦苗的房间,秦涵正坐在床头,齐雅儿怒道,“秦涵!我生了个儿子!”
“我知道。”秦涵淡淡的说。
齐雅儿哭了起来,“为什麽你竟一下都没有来看过,那可是你的孩子啊!”
齐雅儿生下孩子的时候,秦府没有一点要庆祝的意思,悄无声息,那些下人也没有嚼舌根的闲情,以至於生了两周,外界几乎无人知晓秦府诞生了个男娃,高高在上的皇帝更是不知晓,甚至没有下让秦涵继位的圣旨。
她道,“你起码也该和皇帝说说呀!”
秦涵这才想起这回事,想起要继承秦家的事,表情缓和了一些,“知道了,我明天就去。”
齐雅儿这才满意的离开了。
秦涵懒散的倒在麦苗的床上,嗅著几乎淡到没有了的味道。
他突然间想起了麦苗的脸,那样宝石一般的眼睛,完全没有欲望的身体却顿时滚烫起来。他苦笑著握住自己的分身,这几个月来,他每天晚上都做梦和麦苗欢爱,甚至办公的时候,一想起麦苗的脸,便觉得难以自制。他找了其他人排泄欲望,却哪知一碰上他的身子,就觉得恶心,欲望也再也抬不起头。他舒缓了欲望後,用纸巾擦好,却再也舍不得走了。
“在你的床上睡一会,应该不介意吧。”
秦涵嘴里说著,脱了衣裤,就掀被上床。
躺在了枕头上,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松软的枕头仿佛有一个东西不断烙著他的头,不舒服得很。他起身掀起枕头,看著枕头下的东西,瞳孔却猛然一缩,他的脸顿了很久,突然扭曲起来,变得有如魔鬼一般的吓人。他抓起盒子,不顾自己身著单衣,赤著脚便跑了出去。
痛苦的秦涵
齐雅儿被管家叫到了大厅。
她到了大厅的时候,依旧是和当日一般的水泄不通,只是,跪在大厅中央的人,换成了自己。
“说!麦苗去了哪里?”
秦涵一拍桌,怒道。
齐雅儿一听就知事已败露,顿时浑身一瘫,软倒在地上。
但她知道,她不能屈服,否则,秦涵滔天的怒火可能会将她粉碎。她镇定著心神,强硬著说,“雅儿不知道少爷在说什麽。”
秦涵听了怒极反笑,“好,把人带上来。”
齐雅儿转过头去,当看到被带上来的人时,她浑身一颤,忍不住栗栗发抖。那个人长得清秀,白皙的脸上裂了好几道血口子,正是那天和她一起的侍女。那天之後,齐雅儿付了一些钱,便将这个人送到了她的老家,却没想到今天竟然被带了上来。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受到严厉的质问和折磨,她的嘴里塞著一块白布,手脚都被捆锁著,似乎已经被折磨到神志不清,连眼里都是涣散的无神。
看到她,齐雅儿知道再也隐瞒不住。
齐雅儿连滚带爬的扑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眼泪哗啦啦的掉下来,“饶命啊!少爷……饶命!”她没有发现,在她跪倒在地的时候,那个侍女的眼里闪过一丝的惶急。
事情已经真相大白。
围观的人俱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唏嘘声。
秦涵挑眉,“噢?把事情的经过说来。”
从那天在麦苗的房里发现了玉娃娃的时候,他就知道,麦苗决不可能是携款私逃。玉娃娃的价值绝不输给一箱的珍奇异物,如果麦苗真的是见财起意的话,绝不会放过这个价值连城的玉娃娃,这可见,麦苗是糟了冤枉的。发现了这一切後,他立刻著手调查,马上就查到了那天搬运财宝的下人,又接著追索到那侍女的老家,将一切都弄得明明白白。
将一切都弄明白之後,他又急又怒又悔,急的是不知麦苗这麽多日子到底去了哪儿,怒的是自己竟然会被那个贱女人给骗了,悔的是竟然不相信麦苗,没有尽早还他清白。
齐雅儿把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
秦涵当听说麦苗吃了毒药後,脸色简直比吃了毒药的麦苗还要可怕。
他猛的站了起来,“麦苗死了?”
齐雅儿泪流满面,萎缩的点头。
秦涵浑身顿时一软,险些要昏眩过去,他踉跄了几下,终是被一边的管家眼疾手快的扶住。
“把她带下去!”管家见秦涵已经说不出话来,顿时说道,“关进冷房。”
冷房是何等地方!
所谓冷房,凄清寒冷,是下人犯错被关押的地方,夜晚的时候寂静无声,恐怖得让人发疯。齐雅儿一听这名字,顿时挣脱开身边拉住她的下人,扑通的再度跪在地上。
她不甘心的说,“少爷如何怀疑到我的身上。”
秦涵这时却似恢复了些理智,他从怀里掏出那个精致的玉娃娃,剔透的光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将玉娃娃举起,好像在辨清著麦苗的清白,“这是在麦苗的枕头下发现的,麦苗一直把它放在身上,如果真的是贪财起异的话,又怎会忽略掉这个价值连城的东西。”
齐雅儿惨白了脸不敢置信,那天麦苗倒下後,她分明看著侍女将枕头底下都翻腾起来磨灭证据,怎麽突然多了这麽个玩意。她的脸色咋青咋白,猛然想起云庆当时的异样,顿时恍然大悟,心中悔恨得想要自杀。
自己既然已经受过,也不能让那个人好过!
她突然疯狂的爬到了秦涵的身前,尖利的大叫,“少爷!云庆呢!你也不能放过他啊,少爷!他也是帮凶,如果没有他,雅儿怎麽会成功!少爷!是他拿走了全部的财宝!”
秦涵厌恶的挥手,“拉下去。”
齐雅儿尖叫著被拉了下去,被拉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被秦涵给叫住了。
“等等。”
齐雅儿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人被推到她的身上,却是她那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侍女。
“把这个侍女打断手脚扔出府去!”
侍女的双手已经解绑,她挣扎著扯下嘴上的破布。
“小姐,我没有泄密!”侍女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她还来不及说上其他话,那些粗壮的下人已经毫不留情的将她一路拖出了门去。
齐雅儿听了这话,已经彻底崩溃了,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木然的目光转向了站在大厅上方的秦涵,他的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痛苦,那样痛苦的表情她从来没有见过。突然,她咧开了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哗哗的流下来,整张脸顿时苍老得可怕。
她被拖了下去,只是那笑声依旧不断的传过来,让人毛骨悚然。
管家叹了口气,心道自己果然没看错人,麦苗的确是个老实可怜的孩子。他转头,却发现秦涵的脸色惨白得吓人,顿时惶急起来,“少爷……你……”他话还未说完,秦涵已经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自己的寝室。
大夫坐在他的床边,伸手要给他把脉,却被他一把推开。
“滚!”秦涵怒道。
大夫颤抖了一下,秦涵疯狂了般大吼,“全给我滚出去!”
那些下人寒颤著退了下去。
秦涵从怀里掏出玉娃娃,看著看著,眼里却落下泪来。
麦苗死了。
那个爱自己胜过一切的麦苗死了。
他死的时候,是怎样的情形,应该是很恨我吧……
秦涵将玉娃娃狠狠的勒在手里,紧紧的摁在胸口上。
他默默的掉泪,心痛得几乎窒息。
秦涵喘息著蜷缩起身子,也难以抵挡心口处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痛楚,那痛楚仿佛从心里蔓延开来,让四肢都痛得抽搐起来。
他突然哭了,哽咽的哭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像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麦苗……
麦苗……
心里一万个声音在说著这一个名字。
你怎能这麽狠心……
看到我这样痛苦却不来见我……
秦涵突然伸手扣住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息,好像已经再也呼吸不过来。他的泪水一滴滴的掉下来,玉娃娃懒懒的掉在床上,冰凉的玉身撞击上掉落的泪水,似乎发出一点叹息的声音。
秦涵呆在房里三天,门外跪了一批的人。
第四天的时候,门开了,秦涵静静的走出来,脸色依旧惨白得吓人。
他没有看跪在外面的下人,径直朝後院走去。
小风已经几个月没有进食,宛如死了一般趴伏在那里。它本就不是普通的犬,这麽多天的禁食还没能让它死亡。听闻有脚步声,它连眼睛都不睁一下,似乎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微弱的身体起伏证明著它还活著。
秦涵蹲了下来,缓缓的将手放在它的头上,慢慢的摩擦。
小风这才睁开了一丝的眼睛,看到是秦涵,顿时表情凶恶起来,虚弱的张开嘴就咬上了秦涵的小腿,只是那力气实在是小得可怜,奄奄一息的状态让它只能在秦涵的腿上留下一点的牙印,但它仍是努力的咬著,用自己全身的力气咬著秦涵的小腿。
秦涵看著小风,突然想起十年前的那个时候,那只小小的狗,咬上麦苗的样子。物是人非,过去的一切已经回不来了。
他没有在意小风的敌意,他突然趴伏下去,将脸埋在了小风毛茸茸的背脊上,已经几月没有洗身的小风浑身散发著丑恶的味道,但秦涵却似乎没有发觉,他红肿的眼里再度流出晶莹的泪水来。
“你是麦苗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
“你不要死……”
小风没有回话,它依旧紧紧的咬著秦涵的小腿。
过了好久好久,秦涵才再度回到了房间,门外依旧跪著一批的下人。
“你们这是在做什麽?”
秦涵淡淡的说。
跪在当先的赫然是管家,他的表情严谨坚定,“请少爷进食吧!”
秦涵淡淡的站著,过了许久,才从喉里飘出几个字来。
“我知道。”
柳情到访——彻悟的秦涵
之后的几天,秦涵果然遵守承诺三餐不再断,但每天他总是会抽出好久的时间,拿着玉娃娃到后院,小风仍是没有进食,懒洋洋的趴在那里,似乎只有一口气在苟延残喘的活着,秦涵却也没有强迫它,而是静静的坐在它的旁边。这样一坐就是一个上午,送饭的侍从常听到秦大少爷在和狗说话,那样温柔的声音诡异的让人发虚,不过似乎只有秦涵一个人在说话,小风倒是从来没有吭过一声,对秦涵也是见面就咬,不过咬的久了,也就再也没有力气动上一动,干脆毫不搭理。这样下来,他们倒也相安无事的处了好几天,有的时候,秦涵干脆在后院的草地上过夜,小风也不再发怒了。
秦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外界自然有所听闻。
听说秦涵为了一个男人,将为他生下男孩的齐雅儿送入冷房,再加上不断有传闻秦涵疯了的事情,本来谣言就是谣言,但联系上近来秦涵闭门不出,也不再接待任何的客人的情况,谣言也传成了事实,任谁都觉得诡异非常,不由大叹蓝颜祸水。
柳家作为京城大头之一,自然对这个消息更为敏感。柳情将事情的经过听得明明白白之后,终于还是找上了门。
秦涵正在书房里办事,听到柳情来访,挥挥手,“不见。”
“可是……”守门的下人将柳情说的话复述一遍,“他说,是为了麦苗少爷的事情。”
麦苗?
秦涵猛得抬起了头,“把他带进来!”
他的心蹦蹦直跳,好像就要冲出口腔似的,已经多久没有听人说过麦苗的名字了。似乎自从那天后,府中就再也没有人愿意和他谈到麦苗,似乎生怕他受到刺激似的,也似乎想要借此让他忘掉那个人。他们又何尝知道,那个人是忘不掉的,对他的思念已经烙入了骨髓,融入了血液,想忘亦难,更何况,他不想忘。
“好久不见。”柳情笑着步入。
秦涵没有和他客套,直接插入主题,“你有麦苗的消息?”
“麦苗不是死了吗?”柳情故作惊讶。
秦涵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他没有死!”他不相信,他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那个有着温暖的怀抱,有着灿烂的笑容,爱他爱得比一切都深的麦苗死了。
柳情自然知道他是在自欺,便哈哈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
他正了正脸色,“好吧,说正经的,麦苗的确没有死。”
秦涵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真的?”他感觉心跳一下子飞快,他不敢呼吸,害怕睁开眼后,又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柳情点头,“据我所知,麦苗被服下的那颗药,名为‘三日五月’,是至毒的药。”话未说完,秦涵已经脸色惨白,他迫切的扑上来抓住柳情的衣襟,“至毒的药?!那麦苗……”
“你别急。”柳情倒是慢条斯理的挣脱开来,“所谓三日五月,服下之人,会假死三日,一月失视觉,二月全身瘫,三月丢嗓音,四月不可闻,五月嗅觉失,每晚必受万蚁穿心之苦,最后痛苦而死。”
“你是说……”
“是的,麦苗那天应该只是假死。”柳情笑的一派温和,“庆幸的是,齐雅儿那个笨女人完全不懂得这个药的功用,还以为麦苗已经死亡。我曾经与药师接触过,对这药颇多了解。”
秦涵听闻麦苗没有死,顿时又惊又喜,但过了一会,却又脸色沉了下来。
柳情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点点头,”你的担心没有错,麦苗如果按齐雅儿所说,已经被遗至街头,自然早已饥寒交迫。他是否得救,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秦涵咬着牙,“麦苗肯定不会有事的。”
柳情含笑,“希望是吧。”他说,“如果你找到他,一定要在未断气之前拿到解药,解药在药师那里,嗯……我和他最近没有多少联系,但我却知道他居住在金白山附近。”
“我知道了。”秦涵脸色复杂的看他,“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在南方的生意上对我也多有帮助,况且,麦苗是个好小子,我可不想看他那样死了。”
“让我在南方的生意上帮助你,这不是你帮我重回秦家的条件吗?”
秦涵冷声的话让柳情不由一楞,他突然笑了起来,“我根本没有必要出这样的条件,即使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也可以发展的很好。”他桃花眼一扫,“要不是麦苗拿着银两求我,再加上我本就有想让秦岳脱离秦家的意思,我怎会帮忙。”